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成为病弱皇帝的冲喜龙后   作者:不爱吃抹茶   简介:   宋燕是一条集天地灵气而生黄金龙,从龙角到龙尾通体金光闪闪,是条值钱龙,然而有一天他在东海洗澡时一朵小小的浪花将他砸晕了过去。   宋燕:……   是他丢了沾亲带故龙的脸,讲真,他真的不弱。   再次醒来扶头揉额之时发现自己竟然被一顶轿子捡了回去被当成了冲喜皇后。   大胆凡人!宋燕头一次慌张扒拉裤子确定了龙生荣耀还在,还是一条完整威武龙。   凡间关系乱的一批,宋燕本想早早回东海,但奈何沧海桑田,灵力枯竭让他连个小法术使起来都费劲,只好先去探探胆敢让他冲喜的病弱皇帝。   见到人间帝王的第一眼,宋·暴躁龙·燕狠狠擦了擦口水,无他,矜持冷淡的清冷美人身边的紫气浓郁的都要凝实了,香气扑鼻,可口又美味。   宋燕被美人勾了魄,高傲俊挺的龙低下了他的头颅,金黄色的眸中漾满了春水,不就是皇后,他当就是了。   许怀清新婚第一夜就发现他的皇后天生神力,是个能顺手将酒壶砸个平整的男子,于是在风中凌乱。   连夜披星戴月去找年迈的钦天监,最后得出了大福,大行起死回生之兆。   兢兢业业挑大梁的许怀清:……也行。   于是跟皇后回了椒房殿后,他得到了一个人型火炉,美滋滋睡了一晚上。   一夜没睡的宋燕:突然羞涩。   一段时间后,许怀清发现他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只是皇后常常说些胡话,什么缺钱可以拔龙鳞生长出个金矿,洪涝灾害可以表演龙吸水,旱灾可以挥手布云等等。   许怀清自然不信,只是渐渐的,严冬来临,国库没钱给缺衣少食的边关将士发银子时,京畿内突然发现了金矿,连年的洪涝干旱灾害来势汹汹却临到头消失无踪,给大行了一个喘气的时间。   人人都说金龙显灵,直到许怀清被龙角金瞳的宋燕如珍宝一般圈在怀里这才信了。   原来皇后真是龙。   一见钟情黄金龙攻&清冷病弱美人皇帝受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燕许怀清 ┃ 配角: ┃ 其它:主攻互宠   一句话简介:我对陛下一见钟情了。   立意:在逆境中不断相互扶持,突破贫瘠,造福他人。 第1章   冲喜皇后   现在正值秋季,宋家门前的大槐树早已凋零的不成样子,枯枝干瘪,一阵秋风吹过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宋家前两天送进了一辆马车,时不时就有人来观望,好事者不知凡几,而真正让他们感兴趣的则是因为那辆马车上载着的是他们大行未来的皇后。   这事还要从长说起,他们这个国家对外称为大行,占据了辽阔的领土。   但北有匈奴,南有不知教化的蛮子,西去有望不到尽头的荒漠,东行又是一望无际的海,这海被称作东海。   大行内忧外患严重,北边的匈奴时不时成群结队过来骚扰,南边的蛮子信奉巫蛊之术,害人的法子不知离散了多少大行家庭,西去的荒漠更是恶人聚集地,触犯了大行律法穷凶极恶之徒但凡一入沙漠便如鱼得水,朝廷等闲是奈何不了,再说东海一带,因着沿海多零碎岛屿便滋生了不少盗匪。   而内忧则是大行已经连续几年大灾小灾接连不断,洪涝干旱龙翻身等等,便是连如今在位的极得百姓爱戴的陛下身体亦是多灾多病。   今上是先帝的第三子,又是中宫嫡子,所以在先帝逝世后便顺利继承皇位,正如先帝一样,今上爱民如子,继位不过三年,便将朝廷上上下下治理的井井有条,并且颁布了许多利民政策。   但不知道因何原因,许家皇帝历来命短,现在的皇帝从这几年便初见端倪,以至于朝廷内外人心惶惶,不知这短暂的和平能维持到几时。   而同时,今上洁身自好,未立皇后,后宫更是空无一人。   种种原因下便有了冲喜皇后一事。而更令百姓信服张望的则是因为这皇后是钦天监上观星象,下卦龟甲,最终测出来的命带福祉的大行皇后。   大行的钦天监位同国师,能力非凡,预测大行的灾祸更是次次八九不离十,在民间极为推崇,毕竟看天吃饭的不在少数。   所以才有了众人观望的宋家女一事。   宋家不过七品芝麻官,在皇城下更是不值一提,如今宋家的当家人有两位妻子,一个是早早抛弃的糟糠之妻,两人只有一个约莫十九的女儿,另一个是富商之女,是后来的填房,给宋家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对宋家子嗣功不可没。   但宋家不做人,早早的将原配的女儿发配乡下,而继室所生的却好好将养了起来。   可天理昭昭,这大行皇后天大的好事最终落在了已经是老姑娘的宋烟头上,与那正是芳龄的小女儿没有半分干系。   一路人说:“我那婆娘的姊妹的嫂子是在宋家做工的,听说宋家刚接回来的大女儿人高马大的,比干粗活的婆妇都高一头,跟个男子一样。”   一旁的人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天,那陛下不是要遭罪了,谁能受得了这熊婆娘啊?”   抱手而立的人一个曲指敲打在说话人的头上:“人高马大说明有福气,你就不能盼着点咱们陛下好吗?”   他们虽然身为平头百姓,却对今上推崇备至,自然也想事事为陛下考虑,纵使口上积了德,是不是也会报答在陛下身上呢。   被敲脑门的人露出委屈神色,他自然想陛下好,他家如今能过得下去全靠陛下一年又一年顶着国库空虚的压力减轻赋税。   想到这,他不禁叹了一口气:“我当然也盼望着陛下的身体一日日硬朗,怪我先前说错了话,这嘴实在是不听使唤。”   一人幽幽道:“只盼这钦天监钦定的冲喜皇后真的能冲喜,嗐!”   ……   这些话都没有被大门紧闭砖墙高立的宋家听到,反倒宋家一个地理位置极好却感觉四处空落落庭院内林立着不少人。   他们聚在门前,其中一个是双手背在身后,穿着深色棉麻短袍的老爷,他面上的鼻子又塌又平,上面印着两个绿豆眼,眼中竟古怪地露出似慈祥的光芒盯着面前的雕花门。   “烟儿,爹爹来看你了,怕你不习惯京中生活,特意请了个嬷嬷来让你适应适应,好早日熟悉。”   这正是宋家的当家主,抛弃妻女的负心汉宋大,正经名字是宋有车,他脑袋微微侧了些,对着他身旁的妇人轻喝道:“还不快关心关心烟儿,当初都怨你,说什么乡下环境清幽适合小孩养病,拾窜我将烟儿送到乡下,竟然让我父女二人相隔这么多年都没见面。”   宋大犹觉不过瘾,咽了吐沫又道:“娶了你真是我的家门不幸!”   相较于宋大正义的模样,他目前的妇人则是一副畏缩之态,面上厚厚的浮粉重重地动了一下,妇人一身衣裳虽外面罩了一件灰色发深的简单短袍,但脖子处的内里料子却细腻的让人发晕,浅浅的露出一指宽。   这妇人便是宋大后娶的夫人,出身商户,姓裴。   裴夫人还未作反应,跟在她身后的一个妙龄少女先是不依了,她嘟着嘴巴哼道:“那我娘也是一片好意啊,凭什么作践人心意?”   她兀自继续为她娘打抱不平:“如今不过成了皇后,还不知有命没命……”   她还未说完便被裴夫人猛地捂住了嘴,裴夫人脸上显出严厉,小声与她道:“来时怎么跟你说的,讨好你大姐,她以后手里漏出来的东西都够你一辈子的嚼用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宋怜,也就是呛声的少女不吭声了,在她娘的目光里渐渐闭上了嘴。   裴夫人松了一口气,松开捂着宋怜的手,顺势看向宋大,此时宋大怒目而视,往日疼宠的小女儿也让他觉得蠢笨没有救。   裴夫人被这目光吓得一瑟,立刻张了张口就对着屋内喊:“真是妾的错,当初姐姐将烟儿交到妾手上,却因为妾安排不当,让烟儿在外面受苦这么多年,实在不该!”   说完她啪的一声狠狠甩了自己一耳光,瞧见宋大满意的模样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继续带着哽咽的哭腔道:“我的烟儿啊,这十几年苦了你,你在外受苦,妾也时常为你担心着,担心你吃不饱穿不暖受了奸人的迫害,可千防万防也没防住那良心被狗吃了的奴才克扣烟儿东西。”   她说的比唱的好听,一旁的宋怜反正是信了,眼中怨气横生,后娘不好当,明明不是她娘的错!   裴夫人抹了眼泪,帕子上竟然真的有湿痕水渍:“那恶仆已经捉住了,妾将他关在柴房内,这些年他克扣的妾已经尽数让他吐了出来,可惜那些东西早已不时兴,妾便做主又为烟儿准备了京城女儿家之间追捧的物什。”   裴夫人还在云云的说着什么,渐渐竟开始列举她要割痛拿出来的贵物,面上也泛起得意的神色,乡下来的土丫头一定没有见识,无奈自己又不能糊弄过去。   正在裴夫人说的起劲,眼前的门突然吱呀一声重重开了。   来到门口神色不虞满脸暴躁的宋燕两只爪子,啊不,手握住门边框:“你一个人,怎么跟个鸟似的,叨叨叨,没完没了,再叼一句本座把你扔到东海里!”   宋燕握住门边框在他收下渐渐变形,弯曲成了不可思议的弧度。   裴夫人僵住了,她身后的宋大与宋怜也僵住了神色,他们脖子发酸仰头看着眼前这个人,她比宋大这个男人还要高上一头,整张脸粗狂极了。   但鼻梁却又直又挺,眼睛深邃有神,只是眼底蕴藏着不悦的风暴。   她跟宋大不像,甚至恰恰相反,裴夫人想,这若是是个男子,不知道要倾倒天底下多少才女,可惜了。   裴夫人也说不出她可惜的是什么。   宋大被这声音震了一下,但一想到宋烟如今也十九岁了,下意识忽略违和,舔着脸凑上前:“烟儿,我是你爹,小时候还抱过你。”   其实没有抱过,当年那粗妇头胎生了个女儿,让他被村子里的人看低,他嫌弃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抱?   宋燕肉眼可见的嫌弃了起来,皱着浓眉上上下下瞧了门口这一群闲人,个个丑的忍不住想要戳瞎双眼,松了手里一把碎木屑,拍了手,将灰一扬:“东西送进来,人走。”   宋大这才看见早已扭曲的门框,心下发寒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身上早没了刚刚在裴氏面前的威严,伸出枯树皮的手指:“爹这就给你送来。”   然后宋大一抬手便示意裴夫人,裴夫人也自知没意思,擦了挂着的两滴眼泪,忙指挥着人将好几箱笼的东西送进宋烟住的地方。   宋烟现如今住的地方是宋家除了宋大那一处外最好的地方了,原来宋大也想腾出他那处伺候这宋家的小姑奶奶,大行板上钉钉的皇后。   可那前院靠近街坊不适合女儿家住,左思右想下便直接腾了他与裴氏生的大儿子的院子。   够大够好,重要的是符合未来皇后住的地方。   现在的宋大全然忘记了将他大女儿丢在乡下不闻不问的十几年。   宋怜艳羡地看着不停抬进去的箱笼,她十五年都没有得到过这么多好物,爹娘真是偏心!还有这院子,先前她再喜欢她都不敢去求娘。   因为根本就没有可能让爹娘都偏心的大哥腾出来,如今不过一个宋烟,竟然让她爹上赶着。   宋怜心中的酸气咕噜噜冒,嫉妒地将手帕搅作一团。   宋燕毫不见外的掀开其中一个箱笼往里面瞧,见里面是些布料不由皱眉,龟孙的,连点亮晶晶的东西都没有,怎么装饰他漂亮的龙鳞?   殊不知他这一行径落到裴夫人与宋大的眼里则是十足的乡巴佬,没见识。   宋燕不在意,甚至在东西已经进屋后门前的几个人类还要说什么时不耐地赶人走,要不是实力不允许,他都要一甩他漂亮的黄金龙尾巴将他们甩去东海了。   没错,宋燕非彼宋烟,宋大家的大女儿宋烟早早便不见人影,他也阴差阳错被当做宋烟用马车送进了宋府,并且没有一个人怀疑的成为了宋烟。   宋燕当时是昏迷着,原因不愿回想,谁能想到他一条威武雄壮健美有力浑身上下全是优点的黄金龙会被东海一个小小的浪花拍晕。   他都要忍不住想是谁要害他了,真是将龙脸都丢进了东海。宋燕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唯一一条黄金龙,顾名思义,龙金龙上上下下都是黄金,鳞片上金光闪闪。   甚至于宋燕还要一口金牙,虽说大部分时候他控制着维持的是白牙,当然,金也有不同颜色,和谐地构成了他这条美丽的黄金龙。   宋燕口中所说的东海并不是现在他处的大行版图上的东海,他更原意称为上古。   因为他记忆中的东海旁边确实是有一整块大陆,甚至大陆上重要山脉起伏也没太大变化,里面的山精还是那样熟悉。   只不过沧海桑田,天底下早已变了样,现在灵气稀薄,山精中储蓄的精华也大大不如以前,并且许多动物灵智未开,怎一个贫字了得。   想到这里,宋燕这条黄金龙情不自禁叹了口气,一旁的教养嬷嬷听到抬头小心问道:“小姐,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合心意?”   哦,刚刚那堆人走后给他留下了一个面容慈祥,柔光四溢,看着他的眼神中满是宠溺的嬷嬷。   宋燕反应慢了半拍,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应付这样的人。 第2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   教养嬷嬷体格偏瘦,但却有一双极为精明的眼,她在宫三十年,侍奉过三代帝王,可以说一句资历老道。   若是被宫里熟识的人看见,定能认出,这不就是是素有严厉之称的齐嬷嬷吗,一眼一板,便是皇帝她都管得。   宫廷中甚至有一句话,若是陛下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请齐嬷嬷便是,陛下听她的话,保准奏效。   可齐嬷嬷是谁啊,宫里说一不二的主,如今却在这七品芝麻官的府邸里当教养嬷嬷。   “其实我们的皇帝陛下爱民如子,虽性子冷了些,可待人是好的。”   听着的宋燕一挑眉,他这两天在宋府翻墙来去自如,早已经将大致情况摸清楚了。   当朝皇帝姓许,叫许怀清,今年二十有三,二十岁继位以来今年已是第三个年头。   但身体不堪重负,曾经金銮殿咳血一事被闹得沸沸扬扬,民间的神医不知请了多少位,最后还是得了个没救的答案。   最终几经折腾,秉承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原则,钦天监夜观星象定下了人来给许怀清冲喜,想要去去病气。   而宋燕,便是这个倒霉蛋。   他现在的能力比着以前少了近九成,如今也就自己全身上下的龙鳞唾液龙爪龙骨龙筋等等还算跟以往的功效一样,算个宝贝,剩下的术法则聊胜于无。   这也就为什么宋燕还能耐心呆在这听教养嬷嬷吹嘘他未来的皇帝丈夫,强龙不压地头蛇啊。   宋燕为这个嬷嬷拉了凳子,强硬地请她坐下:“嬷嬷再多说些。”   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宋燕是条有良心的龙,他找过宋烟,奈何他周围根本没有宋烟的旧物,也就是说,他身旁的一切与宋烟一点干系也没有。   这个宋烟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不过也不准确,他昏迷着到宋家时,宋燕也借着宋大与宋烟的父女关系用微薄的术法测了测,发现宋烟没死,人离京城也近,只不过方位时刻都在变。   宋燕不耐烦了,人间关系弯弯绕绕乱的一批,确定宋烟活着就行,好歹没造成孽缘,毁了他修行。   说实话,从宋燕有意识以来,从来没造过一丝孽账,没杀过一次生灵,除了脾气爆些。   齐嬷嬷在宋燕面前明显拘谨了许多,看着宋燕人高马大的模样尴尬笑道:“陛下会的可多了,甚至比那些个侍卫都要高,但当然没有宋小姐高。陛下擅笔墨、骑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好,犹记得陛下十五岁那年秋狩,甚至还单枪匹马打下来了一只大虫,当时先帝便赞还是太子的陛下道有子如此父可老矣,不知是多少少年郎的榜样。”   在宋燕倾耳倾听下,齐嬷嬷控制不住滔滔不绝起来,面上也带上了骄傲:“而陛下也不骄不躁,多年来从未行差踏错过,对自己也洁身自好极了,到现在也没纳过一个宫人,若是您进宫也没什么糟污事。”   陛下清心寡欲的不像话,不像皇帝,倒像是月上谪仙,清冷极了。就连这次冲喜也是陛下拗不过大臣的以死相逼才答应了下来。   本身齐嬷嬷是想来好好教导一下这个宋烟,跟了陛下,荣华富贵便有了,好好做后宫一个摆件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只有不闹到陛下面前,他们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观眼前这个人,气势竟然比陛下还要盛,眼见着是个有成算的,一时也不好多说。   齐嬷嬷斟酌了一会儿还是道:“陛下身子弱,到时还往宋小姐怜惜一二。”   娶后是全国的大事,该走的流程该尽的义务都是有定数的,齐嬷嬷插手不了,能干的也只有叮嘱几分。   所以仰面看着这十九岁宋家大女儿,齐嬷嬷由心的说出这样的话。   宋家的姑娘长成这,真是不同凡响!   宋燕一口答应了下来:“好说。”   他眉眼间的倨傲一直存在,什么人间帝王,不过是凡人,竟然妄想他堂堂黄金龙去给人冲喜。   但现在他为什么在这里的原因还不知道,所以先糊弄住这个人,日后海阔凭龙游,也不知道现在的东海还有没有以前他存起来的宝贝。   他收藏的东珠比成人的拳头都大,龙宫里照明的是龙头大的夜明珠,再加上数不尽的黄金珠宝,每天就是躺在上面数漂亮石头也让人愉快。   宋燕肉疼地瞧向那几个箱笼,虽然不值钱,但再小也是肉啊,他来者不拒。但是现在宋燕却说:“嬷嬷,宋烟她亲娘现在在哪里,这些东西通通都让我送给她去。”   这些东西实际上终归不是自己的,强求不来,况且,宋燕傲娇的想,这些,都不算什么,不说他的宝藏,单就他黄金龙的头头脚脚都比这些值了数不清倍。   齐嬷嬷忽略其中的古怪,权当宋烟怜惜自己早年遭休弃的母亲,心道是个好孩子,便满口应下了:“宋小姐一片孝心,想必夫人一定会知道的,奴婢这就安排。”   虽然宋燕说自己送过去,但齐嬷嬷哪敢劳烦。   宋燕很满意,称赞了齐嬷嬷几句便让人将东西抬出去,他眼不见心不馋,就喜欢空落落的。   宋大的原配是遭休弃的,按照大行律法,子女是不能带走的,但大行治下对女子宽泛,没那么严防死守,所以没有大错或未来夫家不介意妇人是可以再嫁的。   现在宋烟的生母也确实还活着,不然,宋大定会哭诉一番宋烟生母命苦,现在只字不提,很大概率宋烟生母还活着,不好活泛用起来。   宋燕解决了手头的事,便往床上一栽,重回巅峰的最好办法就补觉,除了这就需要吸收灵气。   不过这世界灵气这么破,还不如洗洗睡。   宋燕所住的屋内空旷,唯一一张大床被他移至了正中间,这床是用梨花木制成的,上面垫了许多软垫,甚至还有香气,但宋燕认为不如他的石头床舒服。   睡着睡着,宋燕头痒痒的,而后一对龙角便凭空生了出来,空气的流动都似乎慢了。   宋燕不知道,他睡得昏天暗地不知所在。   ……   进了花厅,只见宋家的人齐整的都在,比在宋燕门口都多了两个少年,正是宋大的两个亲儿子,齐嬷嬷轻视看了一眼宋大一家,不待见几乎表露在了脸上。   宋家没人敢看轻这位宫里来的教养嬷嬷,见着齐嬷嬷进来都站了起来,像是挨训的小辈。   但齐嬷嬷还是按礼给主家欠身行礼,而后道:“敢问宋小姐的生母家住何方?宋小姐怜惜生母,想要给生母送些嚼用,应该不会碍着某位妇人的眼了吧。”   齐嬷嬷不喜欢宋家,但面上的笑却不会落。   齐嬷嬷意有所指,宋大讪笑道:“我这就差遣下人去打听,嬷嬷上座。”   这时齐嬷嬷便不客气了,抬脚坐了上首,吩咐叮嘱道:“小姐在休息,等闲不许去打搅。”   她看不上这家人,行事作风为难当时半大的孩子宋烟,先前说的简直是瞎话,这么大点府邸管不住下人,数数,这下人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全。   宋大连连应是,摆手间让裴氏去端外面买来的新鲜糕点。   宋烟的生母住的地方离宋大家不远,也在皇城根上,也对,这几年年景不好,不至于去背井离乡。   宋烟的生母姓万,当初是跟宋大一个村子的,彼时都是农户,没有谁嫌弃谁的,只宋大因为是读书人的缘故家里更穷,当时万氏上伺候公婆,下打理家务,连带着宋大也像母带儿一样给料理了齐整,简直没让宋家上下操过半点心。   可宋家的好景突然来了,却也抛弃了万氏,宋大考上秀才,公婆开始这不称心那不如意,宋大考上举人,宋家三天一小矛盾,五天一大矛盾,一问,全是万氏的罪过。最后,宋大有了个笔墨职位,尚还没有官品,宋家便休妻,理由是万氏肚皮无所出,没儿子。   宋家的姑娘不可能让万氏带出来,万氏就独自开了户,靠着娘家的暗中帮衬居然也在皇城根上有了个小院。   万氏离了宋家后,做的是吃食生意,虽然赚了钱,但却不好再嫁,抛头露面不妥贴。   齐嬷嬷到万氏的住处时已经端上了慈祥的面孔,见着万氏门前在秋天也洒扫的干净没有落叶,当下更满意了,于是亲自上前敲门道:“是万氏在家吗?”   “谁啊?”是一个年轻妇人的声音。   齐嬷嬷并未深思,和善笑道:“是宋家来人了,七品官的宋家。”   如今宋家除了那未来的皇后,也只七品这拿得出牌面了。   门内静默了片刻,而后一个带着慌意的脚步声走进,开了个门缝,露出了一张圆滚滚的脸。   这是万氏,她的脸极有福相,齐嬷嬷将身份对上笑着道:“您是万氏吧,我是受了您亲生女儿宋烟的嘱托来给您送些东西。”   万氏面上的惶恐渐渐被齐嬷嬷客气的话安抚住了,听到宋烟的名字发怔:“我是万氏。您说,宋烟?烟儿?”   齐嬷嬷耐心道:“对。”   万氏将「怎么会」默默咽下,然后开门测到一旁:“您请进。”   齐嬷嬷走进去,向里面看了一圈,没看到符合刚刚那个年轻妇人的声音,于是边让人将东西抬进去边闲话道:“夫人这院子里可还有别人?”   万氏不常与这些身上看着便有威严的人说话,她涨红了脸道:“对,我娘家一个媳妇前两天来看我。不过我已经让她呆在屋里了,不会出来的。”   齐嬷嬷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想要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宋烟自小在乡下,年幼时又离开母亲,应当与生母没什么感情,于是齐嬷嬷拍了拍万氏光滑的手由心道:“您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多喝热水的5瓶营养液!   我继续努力! 第3章   白玉湖   万氏懦懦应了,矮头不说话。眼瞧着这,齐嬷嬷也只好把自己当成柱子一般,只妥帖地浅浅微笑。   东西送完后,齐嬷嬷便告退了。眼见着人一走,万氏神色如常关了门。   万氏扭头,松了口气,再低头一看,只见手心被自己掐的青青紫紫,她属实是太紧张了,现在她的心都还在咚咚乱跳,因为那个「烟儿」根本不是她的「烟儿」。   院子重回清净,一个大着肚子妇人扶着腰走了出来,看着万氏嘴里唤道:“娘。”   这妇人长的清秀,却有着与万氏如出一辙的白嫩皮肤,生生拔高了五官上的不足,因着当了肚里孩的娘,身上也散发着淡淡的柔光。   万氏上前扶住她,心上担忧道:“怎么办,这要是查到了,可是欺君之罪。娘干的事会连累你的。”   “不行,这是是我一意孤行,不关烟儿的事,况且你如今都这样了,陛下是个好皇帝,绝不会做出强迫人事,说出来兴许有的周旋。”   大行皇后听着好听,可万氏知道,这福气不是谁都能享的。她心里自知女儿高攀不得,但遇事却也惶惶。   万氏口中的女儿倒是镇定,她反握住万氏的手:“娘先不用忧心,冲喜多少人盯着呢,如今也换不回来,左右有人了,也不必我们操心。”   她正是宋烟,不过不同于在乡下过了十几年苦日子,她是被她娘亲自接走教了起来,十六岁那年嫁给了一个远方表哥,如今也有了第一个孩子。   当时万氏听说宋烟被送往乡下气得不行,而恰巧被裴氏派活的是万氏同村的下人,宋家发达起来雇佣奴仆中一半是同村的人,出了休妻一事也遣散了几个,如今剩下的便被派去干些出力不讨好的活。   裴氏想要把宋烟送给农妇随便养着,万氏就靠着同村之宜与使银子将人带走。   亲娘还活着呢,哪能放任孩子去吃苦?   整件事宋大与裴氏并不知情,若没有冲喜一事本可以瞒一辈子的。   万氏又看向放在狭小院子里的箱笼,多了这些后,院子看着也似乎值钱了不少,她苦恼道:“这些怎么办?名不正言不顺。”   宋烟安抚道:“既然这些都是那个「烟儿」给娘的,娘收下就好。”   万氏皱眉,思索看着宋烟道:“这些应都是你那负心爹补给你那十年的,十年不闻不问,临了却补了这些。”   万氏讽刺道:“原来十年农妇却只值这些俗物。”   万氏想明白就不纠结这事了,总归是从宋大身上出的血。   宋烟抚着肚子,思忖道:“既然「她」不贪图钱财,我们也得让那人放心,明天去递个纸条,就说我们明白了。”   宋烟神色坚毅:“再者是陛下,娘。”她拉起万氏的手认真道:“我们去寺里给陛下祈福,总归尽一份心意。希望陛下顺顺遂遂,无病无灾!”   万氏与那同乡还有联系,掩人耳目递个纸条还是有必要的,她认同宋烟的提议,重重点头:“好。”   另一厢,宋燕还在呼呼大睡,等他终于意识到龙角早已冒出来时已经是两日后。   宋燕睁眼看到床幔时下意识将手往身下摸去,半途中才反应即使他现在混沌的似个凡胎,但确实是男子,他的龙生荣耀还在,是条完整龙。   还在,宋燕摸了把额头睡出的汗,简直梦回他冷不防到这里被一口一个宋小姐姑娘绕晕时的场景。   太吓人了,简直堪比重新投胎。   神识扫过四周,宋燕发现窗台下似乎多了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东西,他起身衣领歪歪斜斜袒露出精壮骨骼的锁骨,打开窗户一看,原来是一个纸条。   展开,见上面写着各自安好,两不相欠。   宋燕困惑,他清清白白一条龙怎么会收到这么模棱两可的纸条,简直就像是与他有纠缠。   但是同时,身上一道微弱的枷锁像在耳边一样发出咔擦一声,因果没了。   现在灵气弱,天道也弱,连限制天生灵物的枷锁也这么破这么薄,宋燕伸了个懒腰,法术总算回来了一点。   此时的宋燕终于腾出空来思索自己的终身大事。   也不知道大行的皇帝长的怎么样,能得那么多人明里暗里的崇拜,其中的愿力就是他一条龙看了都眼馋不已。   所以宋燕决定走皇宫一遭,探探情况。   现在的皇宫已修建了一百余年,除了仍旧辉煌外多了岁月留下来的沧桑,有了厚重感。因为大行尚节俭,并不会大修行宫,就连皇宫也是哪里破修哪里,肉眼可见的国库穷。   宋家离皇宫距离很远,几乎算得上是南城门到北城门的距离了。   宋燕避开人,一路到达皇宫后便在宫墙上遇到了一只通体是白色,其中掺杂着两翎绛紫色与冰蓝色羽毛的一只鸟,鸟的尾巴长长的,一双眼睛是海蓝海蓝的。   宋燕顿时便喜欢住的,他以前住的东海就是这只鸟双眼的颜色,他心情愉悦下,也发现这只鸟的灵智大约是五岁孩童一样,能听懂人话。   在这贫瘠土地上,灵智能开到这种份上已经是不俗,更何况这鸟还是幼年期。   宋燕冷不防捉来鸟的后尾巴,顺势占了鸟的位置坐在城墙上,他使了障眼法,周围巡逻的侍卫并不能看见他。   “求求求!”放开你大爷我,哪里来的狂徒,快点放开我!   这鸟的叫声稀奇,并不是啾啾啾,而是求求求,即使情绪激动求出来也弱气了几分。   鸟看不出宋燕的原型,但它混迹于市井宫廷,不入流的话学了个全,当下张鸟嘴就开骂,半点不给宋燕面子。   从来没有,没有人敢这样对它鸟爷,皇城鸟族打听打听,它鸟爷排名第几。   宋燕眼中的喜爱渐渐落了下来,双手齐上这只说话不中听的鸟:“你个破鸟,本座抓你是给你面子,破鸟破鸟破鸟!”   一龙一鸟互相折磨,仗着不会被人发现,宋燕隐隐占据上风,唯一的弱点便是他的词汇不如一只鸟丰富,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破鸟,本座。   这只鸟骂的就嚣张多了,且越来越顺:“求求求!”你个破落户,你xx,你xx哔——   宋燕一指头将鸟锤个晕乎,对这只鸟的印象分顿时降至谷底,掂着鸟的腿问:“你知道皇帝住在哪吧,快去给本座带路,要不然,本座拔光你的鸟毛,让京城所有鸟看看你秃毛的样子!”   威武不能屈,白毛鸟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皇帝它熟啊,是最好的帮手了。   宋燕手中的鸟语气平和道:“求求求。”我带你去,先把我放下来。   宋燕不太信这只鸟说的话,于是在它身上牵了跟线,凡人看不出来,他却能时时刻刻知道鸟的方位。随手做完,宋燕这才将鸟放开,凶道:“带路。”   鸟:“求求求。”是。   白毛鸟知道陛下在哪里,因为它带了一个御字,是陛下的爱宠,现在它只想让陛下帮它教训这个贼人,在它心里陛下是顶厉害的人,全天下都没有人比得上。   一个贼人自然也不在话下。   白毛鸟在前面飞,宋燕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跟着,对于白毛鸟故意翻墙来拖慢脚步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瞧不见。   个头这么小,脾气却这么大,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若是他的鸟,一定强迫这只鸟抄写清心咒,好好净化一番。   今上勤政,住的地方叫养心殿,既能办公又能休息,现在还是下午,白毛鸟就径直往养心殿飞了过去。   白毛鸟从窗户处扑棱着翅膀飞进去,殿外一众内监熟识这小东西,全当是没看见,都是垂着头立在那。它落到了挂鸟的杆子上,迫不及待求求几声想要惊动伏在龙案上的青年。   那青年一头青丝被青玉头冠束起,身着月白色衣袍,上面用银丝线细密密绣着龙的纹路,外面披着长至脚踝的貂皮披风,似乎有些怕冷,龙案上还放着一个套有兔皮的汤婆子。   男人面色苍白唇无血色,五官却俊美极了,一双勾魄眼寡淡到恰到好处,惨淡的唇色掩住了唇珠的娇嫩,眉宇修长却又透着秀气。   活脱脱一个病弱高冷美人。   宋燕带着隐身术旁若无人进去的第一眼便看到这样一副景,穿着常服的男子并不像海,倒像是雪山。   他眼中的漫不经心彻底没了,这一刻他清晰无比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帝。   宋燕愣住了,未放下的手也悬在了半空,胸膛内的心脏不受控制狠狠跳动了两下,原来嬷嬷说的谪仙当真是不作假。直至耳边求求求的声音再次响起,雪化了,漂亮病弱美人一瞬间如冰块化了一般温柔地朝白毛鸟笑了笑,抬手唤道:“白玉湖,过来。”   宋燕彻底不自在了,明明叫的白玉湖,他却甘愿这是在叫他,恨不得抢了这个名字交付在美人的手上。   但同时不可言说的雀跃升起,宋燕眼神也不知不觉间从锋锐转为柔和。   他视线落到男子的手上,光影散落在上面,似乎能看见里面的玉骨。   宋燕混沌不堪,偏他自己没发现,后知后觉明白这鸟的名字叫白玉湖,心想人不俗,起的名字也有格调。   再一想,陛下是叫许怀清。   许怀清,宋燕情不自禁悄悄在齿间捻磨了几下这名字,他纯情极了,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冒犯,热气聚拢在了头皮。 第4章   香甜   白玉湖委屈极了,他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想它堂堂陛下御用爱宠,竟然被贼子那般对待。   白玉湖扑棱着翅膀飞向陛下的手心处,委屈得一抖翅膀,掉下来了两根白毛:“求求求——”呜呜,陛下,您最爱的爱宠的毛都被人拔了,您要给我做主,去凶那人!   许怀清眼疾手快将白玉湖掉下的两只毛收了起来,心下无奈又好笑,白玉湖掉毛掉的太严重了,每每他都是将掉的毛藏起来,好险才没让白玉湖知道它是一只爱秃毛的鸟。   许怀清听出了白玉湖的委屈,但不明所以,宋燕作案手法高超,根本没在鸟身上留下痕迹,所以他想不能是白玉湖明白了自己的用心良苦知道自己秃毛吧。   于是他顺着白玉湖的爱俏心思安抚道:“好漂亮的鸟啊!看看这光滑的白羽毛,蓝羽毛,紫羽毛,我从未在其他鸟身上看到过这样漂亮的颜色。再瞧瞧这漂亮的长尾巴,又长又翘,还有这琉璃色的眼珠子,再没有别的鸟有你漂亮了。”   白玉湖被吹的晕晕乎乎,简直想要一直沉醉在温柔乡中不愿醒来。   天呐,它的陛下是天下第一好!   许怀清看白玉湖被安抚住了,这才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一股清香却腻人的香气袭来,宋燕慢了半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这香气,好香,好甜,他舌头抵住牙齿,食欲大振,口中的唾液疯狂分泌,好像尝一尝。   宋燕眨了眨眼睛,黑色的眼眸转变成了金色,再看去,这座殿内紫气缭绕,而处在正中央的陛下,像个小漩涡一般,那里紫气浓郁地几乎看不清置身其中之人的面孔。   宋燕吃了一惊,出现的黄金瞳色也消失成黑色,周围紫气也看不见了。   怪不得那么香,原来是人间帝王身上笼罩的紫气,于他来说,现如今的紫气就如珠宝对龙来说,蟠桃递在口边一样。   一瞬间,宋燕想到各种吃过的美食,不由浮现了东海食谱来。   萦绕在鼻翼的香气无孔不入,似乎他身上都聚了一层甜,将他层层包裹住。宋燕狠狠心动了一下,不说旁的,单就紫气可以让他迅速恢复以往的实力甚至更上一层,他就舍不得移眼。   更不用说这个皇帝还如此的……甜。带着冷冽的甜。   宋燕遮掩般的想,有了紫气,他就不用受困于实力不济还要呆在人间虚与委蛇了,到时天高任龙飞。   不过若是他虚与委蛇的不是宋大一家,而是与眼前的陛下朝夕相处,这么一想,宋燕觉得,待在凡人聚拢地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瞳孔变成了黑色,紫气也看不见了,宋燕回忆刚刚看到的富足场景,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许怀清的帝王命出乎意料的强。   按人间的说法,凭许怀清的紫气聚拢力,他可以算得上万年难遇的帝王,天生帝命。要说他那个遥远时候,也出不了一个许怀清,更不用说现在了。   宋燕觉得稀奇,当下光明正大瞅向许怀清。   忽然,一阵气自胸腔中喘不过来,许怀清神色未变,熟练的拿帕子咳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声音将白玉湖一震,它的毛炸了出来而后又缓缓放平,神色担忧地看着自自己的主人。   它小小的鸟脑中意识到,主人似乎时日不多了,最严重的一次是太医院的神医圣手拿针将陛下扎成了刺猬,才保全了一命。   如今这令人心惊的咳血已经越来越普遍,白帕子沾了血不好看,陛下便舍弃了他最爱的白色换了玄色的帕子,人前怕别人担忧总要忍着,也只现在殿内连侍奉的人都遣退在殿外才敢放心咳。   许怀清内脏难受,但好歹已经适应了好几年,不算难挨,可还未等他缓过劲儿,一股热流自背后而来,像春风一样暖暖吹向早已移位的五脏六腑,喉咙间的痒痒似乎也被平复了。   许怀清用帕子擦去残留的鲜血,不自在往身侧撇去,什么也没有,可胸腔内久违的舒适与热意却又那般真实。   实际上,确实是宋燕出手了,他仗着谁也看不见,干脆与疑惑满满的许怀清眼瞪眼。宋燕弯着腰,他巨大的龙尾蠢蠢欲动,想要将眼前这个美丽物什圈起来,可他什么也没做,只认真瞧他眼前的陛下。   陛下的睫毛又挺又翘,密的像扇子一般,陛下的眼睛像葡萄一样,晶莹又水润,陛下的皮肤细腻冷白带着病意,却罕见的又浮起健康的红润。   这是宋燕的举手之劳起作用了,即使不能治根,也能让许怀清舒服两天。   宋燕满意,他不太喜欢白蝴蝶上染血,只会让他感到可惜,虽然那种病态的美也勾得人心痒痒。   许怀清感到了若有若无的压迫感,甚至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浮动着愉悦,但却没发现任何异常。按了额角,声音也随之消失了。   真奇怪,许怀清看着虚空,觉得久病连感触都怪异起来了。   他顺手拿起折子,一目十行下不用多做思考便下了笔。   宋燕变成龙悄悄走了,金灿灿一条,从金碧辉煌的养心殿一跃至云层,愉悦地摆起尾巴,随后才慢悠悠回了宋家。   其实冲喜也不错,紫气不好拿,需要拥有者心甘情愿的送过来,或是改天造命夺旁人的气运。   后者宋燕不惜得干,至于前者,他尾巴甩了好几下,罕见的不好意思,需要两个心意相通的人进行双修。   双修功法宋燕有,冲喜皇后宋燕是,这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了,况且,陛下的容颜,雪花一般,宋燕这条呆龙可耻地心动了。   回了宋家,宋燕一摆尾躺到了大床上,宋家识趣,不会让人来碍他的眼,所以院子里没有下人。他刚帮许怀清缓和了病情,将睡了两天积攒出来的灵力全给了许怀清,现在要重现开始攒。   宋燕一算日子,他睡了两天,那么明天就是齐嬷嬷口中的大日子。他滚做一团,作为一个成年龙,却从未有与伴侣一样的人物相处过,不过他可以肯定,他绝对是不排斥宫里的那位美人。   第二天,冲喜之日,伴着喜庆的喇叭声,似乎整个京城都动了起来,宋燕配合极了,一想到今天可以正大光明见到陛下,他干活都又快又利索,不多时就勉为其难地穿上了属于皇后的喜袍。   京城最有名的喜娘看着宋家的小姐将喜服穿出了英姿勃发的效果,沉默了下来。   宋燕的眉毛像化上去一样,浓而有形,若是强行修成弯弯柳叶眉怕是多了违和。   况且这宋家的小姐虽是女儿身却极为抗拒脂粉,于是喜娘只得让宋燕净了面便盖上了盖头。   宋燕愿意为昨天见着的美人当一回新娘,因为他目的确实不纯。   从宋家到皇宫专门被侍卫隔出来了一条路,路上缠着红绸,挂着红灯笼,一路吹吹打打,内务府安排十六人抬轿,宋燕在里面翘起了二郎腿。   宋燕新奇地看围观的百姓,一把铜钱洒下去,大人小孩都在弯腰抢。   不过大人含蓄些,小孩则没那么多限制,他觉得有趣,即使有属于龙傲慢天性也让他不由自主分了目光给这些人。   因着是冲喜,封后的礼制被内务府与钦天监砍了大半,宋燕被直接送往了椒房殿,历代皇后的住所。   宋燕不用人搀扶蹦下了轿子,穿着喜服的大力抬轿太监一瞥而过,连忙低下了头,这位皇后的喉结是否有些大了。   太监咽了口唾沫,他净身的早,属于男性特征的那部分从未显示过,即使他使劲凸出若有若无的喉结,也达不到皇后的程度。   他脑袋上浮现冷汗,一动未动,却也不敢深思。   宋燕一手拎着红盖头,一边大踏步进入寝宫,将身后的人远远甩开,他不喜欢人类在他身边,因为独居惯了,这像是在侵占他的领地一样。   宋燕挥手让宫婢与内侍从椒房殿中退出去,这才开始巡逻自己未来的洞穴,他是黄金龙,岩石中的洞穴与东海中的洞穴都让他舒适,区别则是气味不同。   前者是枯枝败叶的腐烂气带着干燥的风,后者是带着腥味的海水倒灌,迷路的小鱼也会被他一甩尾巴送出去。   椒房殿很大,跟个宫殿没有两样,分着前与后,前面召见人的地方有两个大柱子,若是宋燕变成龙盘上去则是个不错的玩具。   后殿是就寝的地方,一个非常大紫檀木大床,往旁边去有一个大水池子,可惜不是白玉铺的,宋燕已经在心里计划着找到他屯的珠宝就将这里填满,用夜明珠照亮,用东珠铺在浴池底部做按摩用。   他喜欢躺在发光的珠子里,这会硌得他龙鳞非常舒服。再往另一边去,则是梳妆台,宋燕不需要,但想着也许皇帝美人会用。   但他却想着铜镜似乎太过鸡肋,宋燕曾得到过一种物什,可以将人照的纤毫毕现,搬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梳妆台过后连通着的就是书房,这里笔墨齐全,奈何宋燕纵使极有灵性。   但性格行事粗暴,最不爱这物,可若美人爱呢,毕竟陛下的学识似乎颇高,也得留下。   逡巡一圈,宋燕满意极了,只等他恢复一些就将他的东西运来。   不知道别的龙有什么癖好,反正宋燕喜欢在洞穴中烙上烙印,防止别的生物闯入,被一朵小小的海浪拍晕前他跟往常一样上锁离开。   而现在,宋燕已经摆脱了出来乍到时什么也察觉不到的状态,可以明显感觉到并没有谁破坏了他下的禁制,类似锁的东西。所以现在只希望他收集来的宝藏不要化作烂泥就成。   宋燕待在殿中漫无目的开始等待。   龙的嗅觉灵敏,当宋燕闻到许怀清身上的诱人香气时,心跳突然加速,便意识到美人来了,失手捏扁了手中拎着的酒壶。   酒壶是银制的,被捏得变形然后奇形怪状契合在手中,宋燕没有察觉,抬头亮晶晶朝门口望去。   许怀清亦是一身喜袍,不过上面用金线绣着威武的龙,他的头发黑亮,被冠在一起趁得冷白的皮肤细腻冰人。   他抬头,从他的视角看到了与自己穿着配套喜袍人,随手将酒壶砸了个平整。   许怀清冷淡的眉眼不可遏制缓缓朝宋燕脸看去,而后像暂停一般顿住了。   这是,他的皇后?   就像他的外表一样,纵使许怀清心中升起排山倒海的震惊,面上也不会显出惊讶,只在心中默默想,他的皇后似乎不同凡响,天生大力   宋燕看着许怀清神色淡然地朝他走过来,于是在他靠近时站了起来,随手将不中用的酒壶随手一塞,低头带着有磁性的声音称呼许怀清道:“陛下。”   宋燕的声音并不单调,没有了对旁人的傲慢之感,剩下的只有高贵与靡靡之色。   许怀清对上宋燕黑亮的眼珠,后知后觉发现皇后似乎高了自己半头,他拉开距离,公事公办道:“皇后。”   冲喜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若不是为了安老臣的心,他怎么昏聩到要靠冲喜来续命?   所以对眼前这个皇后,许怀清生不出其他浓烈感受,只觉得像个高贵的大狗狗一样,眼珠子同样也很漂亮,但若是金色该有多美啊。   许怀清默默咽下了臆想,这种比喻对姑娘家是不好的。   得到回应的宋燕眼睛亮得出奇,而龙又向来不知道得寸进尺为何物,宋燕只明白,眼前这个是自己的雌龙,是个跟自己躺洞穴的人。   他大跨步抱住毫无防备的许怀清,脑袋下压在陛下的肩膀上蹭了蹭,幽香浓烈了些,看不见摸不着也不腻人。   “陛下好香啊。”   像是印证一般,宋燕鼻翼中的热气喷薄在陛下的脖颈处。   许怀清不懂,他从未有体香,便是熏香也是不用的,但身体还是僵住了,脸颊上飘起淡粉色,为何他的皇后如此的,不端庄?   “皇后是女子,应该矜持些,放开朕。”   宋燕听话的松开了,可他反问:“谁告诉陛下,本座是女子呢?”   许怀清错愕了一瞬,还未理清,便被宋燕抓着手往下探去,皇后的手很大,也很热,手心里细密密全是热源,包裹住了他常年冰冷的手。   龙,纵使是一条黄金龙,也没有人类那繁杂的礼义廉耻,要证明自己是男的,当然要找关键证据了。   宋燕不允许美人将他的性别搞错,这可关系到气概问题。   宋燕抓住陛下的手胡乱去碰,也不知怎么的,是碰没碰到,许怀清突然挣扎起来,脸色涨红,像果子一样,淡然的容颜带上了气愤。   许怀清甩手,像是沾上了脏东西一样,震怒下的眼睛也不同了,没了疏离,反倒增添了润润的水光。   没理由的,宋燕龙的本性似乎在这一刻蓬来,周围浓烈而翻腾的气氛似乎在烧,他想狠狠在陛下的眼角嘬上一口,将陛下的眼尾吸得发红。   宋燕站在原地没动,因为许怀清动手拉住了宋燕的衣领,宋燕自然是乖顺,因为他家的雌龙似乎是不高兴了。宋燕龙生明白,适当的顺从是培养良好夫夫关系的第一步。   但是雌龙好像有些弱,许怀清握住宋燕的喉结,反复探查再三,终于在宋燕忍不住滚动喉结时松了手。   不过感受到陛下的视线流转在自己的胸肌前却一避再避,宋燕道:“陛下,不如验验本座的胸膛,看看是不是男子。”   许怀清收了手,眼睫毛下垂道:“不用了。”   他很确信,眼前的皇后根本不是女子身,而是一个男子,因为刚刚这人大胆的举动。   宋燕有些遗憾怅惘,但他很快打起精神,按照人间的规矩,今夜他就能与他的雌龙睡一张床上了。   黄金龙只此一条,没有得到其他什么青龙白龙的传承,但他那时候两条鱼睡一起都毫不避讳随意寻片海,热烈又大胆,在一次次碰巧碰到的羞臊中,宋燕不可避免的懂了许多,比如今夜该怎么过。   许怀清不这样想,觉得他需要去找钦天监问个清楚,这简直是胡闹,不可思议,两个男子怎么可以成婚呢!   钦天监是干饭喂的太饱? 第5章   他不是故意的。   许怀清不知道要给自己冲喜的是谁,眼前或许真的是钦天监昏了头送进来的。   他的大太监王福此时正守在殿前,许怀清揉着额头向外命令道:“王福,钦天监在哪?”   王福弓着腰走了进来,他面皮白净,身上穿着深红色绣有品级的太监服,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便沉稳干利。   但此时王福显然有些犹豫,因为这是帝后的第一夜,关系着陛下的身子,但还是如实道:“在观星台。”   许怀清:“带路。”   此时外面秋意很重,又刚入夜,王福不清楚陛下要做什么,但还是尽职道:“是。”然后去取了一件长貂衣。   宋燕拦住了许怀清,接过王福手中的貂衣给陛下披上,然后顺手牵住陛下的手道:“本座跟陛下一起去。”   没道理让他的雌龙一个人去,毕竟还有他在呢。   许怀清挣扎了两下没挣脱,这人手劲很大,并且将他的手整个包在了里面,王福还在这里,许怀清不欲多做纠缠,于是应下:“跟着朕吧。”   许怀清告诉自己,反正也需要这个皇后走一趟,左右不过握了手。   宋燕本身便是剑眉星目,优越的骨相让他贵气且不好接近,听到许怀清的允诺。   顷刻间,他就容光焕发,粲然对美人一笑,仿佛星星都甘愿沦为陪衬。   也许是这人眼睛太亮,许怀清淡漠扭头避开了与宋燕的对视,示意王福带路。   外面冷风咻咻地吹,宋燕感触不深,他全身上下的龙血一直都是烫的,这点风都不够给他降热。   雌龙的手好软,冰凉凉的舒服得他直眯眼。   许怀清闷闷咳嗽了几声,从昨天到现在虽然很多老毛病依然在,但确实是舒服了许多,难道冲喜真的有用?   轻易捕捉到声音的宋燕握紧了许怀清的手,难得带着磁雅的声音温柔问:“陛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许怀清遮掩道。   可宋燕不信,神经粗的他在这一刻细微到了极致,他微微眯起了眼仔细瞧陛下的破绽。   但是陛下人前人后都是这副面孔,反倒让人猜不出来了。不过,宋燕敏锐察觉到陛下的手往里缩了缩,是没有在自己手里那只。   宋燕试探道:“陛下畏寒?”   不等许怀清冷着眉眼反驳,前面领路的大太监王福就附和道:“皇后好眼力,陛下这几年是越发畏寒了,半点都离不开火炉。”   许怀清不轻不重斥了王福一声:“多嘴多舌。”   这下,王福装作鹌鹑不出声了,专心提着灯。   灰黑的夜里,只有他们这波人亮着灯,四个侍从两前两后距离中间人很远提着照明的灯笼。   宋燕伸出手掌,大胆示意陛下:“陛下,你的另一只手也让我暖暖,我浑身上下热的难受。”   在自家雌龙面前,宋燕识趣的开始不再自称本座,万一哪天雌龙想起来不高兴怎么办,况且,这也是对雌龙的一种尊重。   因为雌龙要生龙蛋,得好好照顾。不过,宋燕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和陛下是夫夫关系,那陛下岂不是生不了龙蛋?   许怀清看了眼宋燕摊着的手掌,真怪,有人怕冷,有人却在深秋里怕热。   宋燕表露出渴望继续看着许怀清,脚步都慢了半拍。   终于,许怀清动了动那个冻得发僵的手掌,一只手在阳光里汗熏,一只手却像坠在冰窖里。两厢对比,哪个不贪恋舒适存在呢,他并不是圣人,不知人欲。   见许怀清有意动,宋燕眉眼带笑,笑嘻嘻将另一只手也握住:“我给陛下暖暖,我身上热。”   许怀清默许了,任由宋燕这副难受姿势一直往前走。   宋燕难受吗?他不难受,身为龙,他骨骼清奇。   王福耳朵听着后面的动静,声音从耳朵里进进出出,心里叹道,陛下畏寒极为严重。   若是没有刚出炉烫人发颤的汤婆子维持,即使在这秋季,也会双手冰冷骨节僵硬到写不了字。   偏偏陛下死要面子活受罪,怎样都不先开口。   这段路不似从前难熬了,即使面上被冷风吹出了苍白,但手里却热得舒服让人眯眼。   路长,许怀清怀念起龙辇来。   呆在龙撵里,风吹不到雨淋不到,抱着火炉怎么也冷不着,何至于在冷风里徒步。   很快,观星台到了。   观星台是九楼高的阁楼,钦天监上观天象来探测灾祸,运道福祉,时间天文。大行的钦天监是延续上个朝代父子相传的,到了许怀清这一代已经是第九代了。   也许是许家皇室历来命短带着玄幻色彩的原因,钦天监被历代大行皇帝所重视。   平日的风调雨顺也要仰赖钦天监。   身为陛下,许怀清没有上去,而是进了周围的宫室内将钦天监召来。宋燕这才松了手,站在许怀清身后,看到陛下脑袋被一圈毛茸茸的领子围着。陛下身材瘦弱,即使穿着圆滚滚的厚衣,也难掩风姿。   陛下骨相好,后脑勺也饱满有型。   第九代的钦天监年近七十,算得上长寿,面上皱纹纵横,但脑袋上却还是一头黑发,半根银丝都没见着,他急匆匆从观星台上下来,健步如飞过来叩见陛下:“微臣见过陛下。”   许怀清单刀直入:“荒唐!你算出来的皇后为什么是个男子?”   这算得上是戏耍,许怀清实际上情绪弱,不被外物所波动,因此也算不得上生气。但作为皇帝,他面上还是明显展现出不满,不过因为宋燕一路来尽心尽力照顾他两只手,拿人手短,所以便将属于帝王的怒气尽数朝钦天监扔去。   “这?”钦天监看向陛下身后穿着与陛下相似的喜袍,再一看这人,人高马大。   出于职业习惯,钦天监观察起宋燕的面向,这面相……   钦天监心下一跳,拱手道:“陛下息怒,容臣看看这位,这位…的面相,再做决断。”   天下事无外乎玄字,任何事出现都有他的轨迹,就如天上星星的路径一样。所以钦天监往往靠推算来算出福祉,而面相也是其中的重要一环。   他大胆仔细瞧上去,观眼前人的面相,他的中庭位置,额相……分明是与陛下的相合,是夫妻之相,亦是生机勃发之相……   这就不好说了。   钦天监思忖道:“陛下,当时臣算冲喜之人算的是位置,并不是世俗中的八字。单说八字,陛下乃真龙天子,世上便没人能压得住陛下,自然也是无解。可星宿不同,微臣根据突然降世一颗明星,他的光芒只比陛下差了一筹,而却能完美与陛下相容,所以才算出了大行皇后的位置。”   他算的是位置,而非八字,因此人是不大会错。况且钦天监不至于眼拙到人就在眼前还一错再错。   钦天监跪地叩首道:“微臣有罪,微臣事先并不知道皇后是位男子。”   许怀清看向宋燕,神色莫名,而宋燕骄傲挺了挺胸膛,看吧,他与美人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上首的空气静静弥漫,似乎在打视线流转间的官司,钦天监跪在地上,头一铁继续道:“皇后乃大行起死回生之兆,还望陛下善待皇后。”   三言两语之下,钦天监便承认了宋燕皇后的地位。   许怀清犹豫万分,许家也出过男皇后,开国皇帝最爱的军师就是男人,最后封了宸王,形同皇后,而后宫亦是没有再设其他人。   可民间也道,都是因为许家祖上那位立了男后,有违天合,所以许家后代俱是短命。   这说法许怀清万万是不信的,大行的开国皇帝是位文韬武略之人,没有他,就没有大行的百年基业,更别说现在仍旧是许家的帝位。   因此历代皇帝祭祀时拜的是连同那位宸王在一起的列祖列宗。   许怀清看向宋燕,宋燕俊美高傲,不像是是个好相与的人,可目光落到他身上却透着傻气。   许怀清心中犹豫再三,他日日兢兢业业批奏折,关心政事不就是为了延续大行的江山吗。这么一想似乎不是不可以:“皇后,以后还要委屈你了。”   美人相求,这怎么会委屈呢,但看到陛下对他的好脸色,宋燕顺杆往上道:“陛下多对我笑笑,我就不委屈了。”   许怀清怜惜人的心思没了大半,这倒像是情人之间该说的话。   许怀清没经验,耳垂翻红,扭头吩咐钦天监道:“此事不要外传,退下吧。”   钦天监称是往后退。   宋燕向许怀清伸手道:“陛下,我们回椒房殿吧。”   许怀清站起身,像是没看到宋燕伸出的手一样,将手往后一背,吩咐王福:“走吧。”   王福应是在前面领路,宋燕大跨步走到许怀清身边,牵住他的手十指紧扣道:“外面冷。”   这次陛下没有挣扎,任由他走在自己身侧。   宋燕的身材高大,完美护住了许怀清,直接将萧瑟的冷风都挡下了大半。   宋燕盯着前面暖橘色的灯,鼻翼间飘着诱人的香气,不禁口舌生津,再一次感叹,陛下身上的紫气真的好香,好想直接吞入腹中。   但是陛下会哭的吧,眼角挂着泪,雪都可以化成冰凉的水。   披星戴月回到了椒房殿,许怀清沉默着去沐浴,之后赤脚踩着地板一身单衣便出来了,他头发多而顺,发上没有擦干,水渍顺着滴到了地板上。   椒房殿内开着地龙,踩在上面并不会冷。   此时宋燕坐在床上,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美人沐浴后浑身是水汽,皮肤少了冷色多了细腻,眉眼依旧冷淡,可却有出水芙蓉之感。   宋燕不争气的再次狠狠心动了一次,惑人至极,他家陛下该不会是狐妖转世吧。   直到美人将手里的干帕子扔到他手内,宋燕才攥紧了反应过来。   陛下并不想自己自己擦发,太费胳膊了,为什么不找人来侍奉自己呢,没由来,许怀清想到了宋燕。   许怀清眼皮半合,多了丝神秘感,并不与宋燕对视:“给朕擦发。”   宋燕简直求之不得,拿到手里的帕子简直像是得到宝物一般,将自己暖热的位置让给许怀清:“陛下坐床上。”   宋燕见陛下乖乖坐在他指定的位置,心情不由大好,拿起干帕子不甚熟练的开始伺候起美人。   美人的头发如缎子一般顺滑极了,宋燕擦了两遍,然后悄悄在里面夹带私货,从自己的龙爪开始升腾热气,来烤陛下的头发。   许怀清敏锐意识到头皮暖融融的,连耳背脖颈处也像太阳照住一般,暖且带着微微的热,是不曾感受到的舒服。   宋燕不停手上的动作,并且越来越熟练,贴心询问道:“陛下舒服吧。”   许怀清低低唔了一声。   这在宋燕眼里就是满意的标志,于是立刻就干劲十足,陛下的声音又低又软,不似方才的清冷,不知叫别的什么是不是也能让人把心都酥掉。   宋燕将许怀清的头发擦干,然后将自己暖热的被窝让给陛下:“陛下,这里暖和。”   许怀清犹豫了两瞬,可看着即使有地暖,空气中还是冷的,于是便不拒绝。他体寒,历来被窝内也是冷冰冰一片,用汤婆子暖多久都不能奏效。   甫一躺下,暖热的感觉透过寝衣侵袭到自己的皮肤上,连脚都被照顾到了。被衾不厚,不沉,却暖和。   许怀清意识到,原来比汤婆子还有效的是阳刚的体温,热烘烘的。   宋燕注意到许怀清明显放松的神情,邀功道:“暖和吧。”   许怀清心情不错,他不愿意从温暖的被窝中出来,拿眼神示意道:“先沐浴,再上床。”   他没经验,但宋燕既是皇后,就是一张床上的人了,他愿意尝试着一起睡。   宋燕有些不爱洗澡,那浴池太小,还不够他翻个身,哪有东海那样大,但美人的话怎么能拒绝呢。   宋燕答应了下来,大跨步下床去浴室。   也许是舒服的慢了半拍,等听到浴池内哗啦啦的水声时,许怀清才意识到刚刚自己没有吩咐太监去换水,换句话说,现在宋燕用的他刚刚洗过的。   所以,许怀清脸上显出浅浅的粉色,皇后是在用自己沐浴的水!   许怀清有心想开口,可里面哗啦啦地声音却让他怎么也不知从何处打断。   就这样吧,美人自暴自弃地想。   另一边的宋燕则是没想到,知道又怎么样,都是夫夫一体了,他用媳妇的洗澡水不是应该的吗。   许怀清沐浴用的水很烫,即使中间耽搁了时间,宋燕去用时却是刚刚好。   等宋燕回去后,他发现自己的陛下已经合上眼,看着是睡着了。   见此,宋燕轻手轻脚爬上里侧,钻进被窝,殊不知身侧的人听到耳畔清晰的动静睫毛不受控制的颤了颤。   睡到床上,宋燕将手往陛下的被子里探了探,得,只剩了点余温。   其实许怀清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去汲取与保存热量了,可热量还是一点点消散,这种留不住的感觉头一次让许怀清生出了委屈。   他不是故意的。 第6章   忸怩   宋燕叹了一声气,试探叫道:“陛下?”   身旁的美人没动静。   宋燕悉悉索索掀开许怀清的被子,刚刚许怀清没醒,这时怎么着也不能醒了,许怀清紧闭双眼。被子里的最后一点余温彻底没了,在他已经做好冷空气贴肤的冷颤前,一个紧实有力,几乎能感受到健美肌肉的臂膀将他一把揽了过去。   许怀清后背撞在了宋燕的怀里,一瞬间,像烫了一般,他不自觉弓背。   宋燕在美人牢牢抱在怀里,躺在一个被子下,心里想,这样应该不冷了吧。   他的龙血热的厉害,此时一个冰球在怀里还可以降降温,而这冰球还是软乎乎的。   因为陛下是在睡着状态,他便大喇喇没了避讳。   宋燕伸腿勾住陛下的小腿肚往他这一侧拉,双腿并用缠了上去。   装作熟睡的许怀清直到自己冰凉的脚放在宋燕腿上,才知道自己的皇后根本没穿寝衣!!他简直像个登徒子。   但却有点不愿承认的暖。   许怀清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因为他二十几年都没有跟人同在一张床上,而且还这样亲密。可他还是低估了一个人形火炉的吸引力,不过几息,他呼吸便平稳了,比无数个辗转反侧的不眠之夜都要快。   堪称美滋滋入睡的许怀清强撑着最后一点念头迷糊糊想:原来有个皇后是这样的感觉。   有点令人心动……   而怀里抱着软玉的宋燕则没那么幸运了,陛下好香好香,美人好甜好甜。   他越想越清醒,简直毫无睡意,他悄悄地扭头,目光所视是陛下的耳垂,距离他很近,似乎他喷薄出的龙息都能触碰到,碰撞在上面再消散无痕。   要不,舔舔?   陛下没有醒,陛下还在睡,陛下不会知道的,而且这样可以让陛下染上他的味道,这是他的雌龙,标记上,谁也不能碰自己的美人。   正如龙要占一片海染上他的味道,来警告其他强大的生物不要靠近一样,让陛下染上他的味道。   心中的欲念被无限扩大,几乎没有经过心理上的拉扯,宋燕缓缓靠近,伸出舌头舔向自家雌龙的耳垂。   耳垂附上了一层水光,亮亮的。陛下的耳垂是粉白色的,甚至颤了颤。   宋燕沉寂了一会儿,压下了最原始的野兽冲动,然后再次靠近,这次的时间长了些,宋燕将耳垂含在口里,像是绝世美味的一样不舍得吃,只馋了舔一舔。   宋燕不敢动美人其他地方,会把美人吵醒的,所以只浅尝能够得到的,不费力的。   夜很长,宋燕慢慢描绘陛下的耳廓,润湿耳蜗,不知疲倦,不见满足。他贪婪,重欲,爱美色,像远古每一条龙那样。   天际的白慢慢升起,红烛的还没有燃尽,影影绰绰伴着初升远方太阳撒过来的光亮照明了整个室内。   感受到怀里动静,宋燕睁开眼,神采奕奕,不见半分疲惫,炯炯有神的眼睛对上陛下,他胸膛内生出柔软道:“陛下。”   充当火炉的第一夜,宋燕感觉良好并且跃跃欲试。   他目光清亮又有神,带着一夜未睡的亢奋与淡淡桃色意的羞涩,坦荡极了。   许怀清胳膊肘抵住了宋燕的胸膛,不过瞬息就从迷惘中恢复清明,眼神也像往常一般冷淡。   不过忽略许怀清神色上的不自然,倒也恢复了属于皇帝的尊容。   许怀清动了动,示意宋燕道:“皇后,到朕上朝的时辰了。”他有着绝对的时间管控,所以继位三年才能尽最大限度将朝廷管理的井井有条。   宋燕从善入流松开了陛下,不经意间露出精壮的上身:“好,陛下早些回来。”   许怀清起身穿衣,不知为什么,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属于皇后的气息。   虽然只同床共枕了一夜,可那气息怎么也挥之不去,甚至烙上了深刻记忆。他木偶般穿衣,木木的表情下脑袋里是一直重复的皇后二字。   等全部都穿了整齐,许怀清这才猛然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向宋燕,语气略有不足问道:“皇后的名字是什么?”   想来惭愧,许怀清根本没在意过冲喜的人是谁,左不过一副荣宠罢了,可昨天自己才将人家当作人型火炉暖了一夜,今天怎么能连名字都不知道呢。   不应该,甚至掺杂了用过即扔的意味。   宋燕倒不在意,无论如何美人是跑不了了,于是拉过陛下的手掌,一笔一划在上面写下「宋燕」二字,他道:“我叫宋燕。”   记不清哪个人物给他起的名字,他经历的岁月很多,记忆早就掺杂在一起,也不想去一一辨别。   他有着万岁的年龄,是一头刚刚成年的龙,但真正意义上——只有度过发情期才能真正被称为成年龙。   所以他只是年龄上是成年龙罢了,还未经历过发情期。   此前他无欲无求,最大的爱好就是屯宝石倒也有趣,龙的欲被他压的一点不剩,直到现在才从骨子里开始发痒开始蓬勃,渴望触碰陛下。   但还不够,宋燕可以意识到这并不是真正的发情期,它还要等待,慢慢蛰伏,等待真正的汹涌。   因此即使龙性本淫,他昨天晚上面对心心念念的美人也只能解解楠枫馋,寥慰相思。   许怀清记下来,然后道:“许怀清。”   宋燕有意要逗逗:“什么?”   陛下不悦道:“我的名字。”定是拿他玩笑,天子的名字怎敢不记得。   他而后甩袖而去,等出了殿门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怎么能那么轻易被人调动了情绪。   微微恼怒的陛下磨了磨牙,别扭咽下了对皇后的关心。   椒房殿只留下宋燕眉目带笑,一副痴态,陛下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   宋燕麻溜起来穿上衣服,他迫切想要整顿自己的领地,将椒房殿变成另一片海。   他不喜人打搅,认了宫人的名字就吩咐人等闲不要靠近殿内。提拔了一个叫李顺的人做椒房殿大太监。   李顺矮壮矮壮,裸露的皮肤是近铜色的,看着便力气极大,事实也正是如此,憨厚老实,说一句行一句。   全然不似陛下身前那个太监的人精。   宋燕问了李顺关于陛下身体状况,只得龙体抱恙,不大好。笼统至极,宋燕皱眉,许怀清是皇帝,身体问题定不会大肆宣扬,所以还得走一趟太医院。   宋燕吩咐李顺将太医院给陛下脉案送一份到椒房殿而后才回的空无一人的喜床上补觉。   一片红已经拆了大半,但床上还保持着红彤彤喜庆样子。   唔,昨夜竟然没有趁机讨点紫气过来,以至于他现在靠最原始的方式补充法术所需要的灵力。   宋燕舒服地露出龙角,在陛下面前还得遮掩一二,万一吓着了美人怎么办。   最近龙角有些痒,他心心念念摩拳擦掌,莫不是要发情期了。   宋燕这一觉日夜颠倒睡到了晚上,等许怀清知道自己的皇后一整天都没有出门更没有吃饭时不禁揉了揉额角。   养心殿内。   许怀清吩咐王福:“带些膳食随朕一起去皇后那。”   王福应了一声便派人去御膳房提了皇后与陛下的膳食。   许怀清将一整天批阅的奏折整理好后,这才去了椒房殿。   椒房殿的内侍不敢打搅皇后,皇后虽然来的时间短,但明显很凶,但让皇后呆在屋子里不闻不问他们又不敢,问责下来就是玩忽职守了,于是这群内侍便求到了养心殿。   当然中间犹犹豫豫也是耽搁了时间。   椒房殿内漆黑一片,没有点灯,许怀清让人在外间点上灯,将膳食端上来,自己则去了床榻处。   根据昨日短短一天的相处,许怀清知道皇后并不喜欢其他人在,所以并没有让王福跟上。   殿内,许怀清走近床榻,唤了声:“皇后?”   许怀清在暗处的视力并不好,也许是几近崩溃的身体的一种表现,他伸手探去,想去抓床褥,可下一瞬,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自他的指尖划过。   怪异,像龟甲一样粗糙却嶙峋有纹路。   宋燕的睡姿并不规矩,也就昨晚怀里搂着陛下时难得的安稳了些。   指尖的触感让许怀清情不自禁缩了一下手,等他再想去摸那是什么东西时就被宋燕捉住了手。   宋燕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睡气,无奈道:“陛下。”   宋燕醒了,许怀清将手抽出,背在身后:“起来吃饭。”   “好。”   宋燕应下,刚刚陛下摸了他龙角,可龙角怎么能随意摸呢,虽然不是逆鳞,却对他来说有着别的涵义。   许怀清转身要走,虽然好奇刚刚那是什么东西,但一想到皇后藏着床上的,博闻广识的他就不好意思开口了,毕竟是两个男子。   他摆明了不感兴趣,转身的那一霎那却突然一个趔趄失重,险险被眼疾手快的宋燕扶了一把。   “陛下小心!这矮凳在陛下脚边,陛下没看见也情有可原,算了,我带陛下出去吧。”   宋燕起来,利落穿上了件外衣,是男款的,许怀清吩咐人准备的。   许怀清没拒绝,他眼前模糊一片,连皇后的模样都看不大清。   宋燕带着许怀清走出来时,王福已经将膳食准备好并候在一旁了。   陛下落座,王福上前一步熟练道:“奴才伺候陛下用膳。”   话音未落,他就要动碗筷,显然是没少干这类活,也对,陛下从小就长在宫廷,被人伺候岂不是如吃饭喝水一样。   但宋燕偏偏要不悦,打断王福:“你们都退下,我来伺候陛下用膳。”   王福眼观鼻鼻观嘴,心中泛起古怪,现在的皇后已经是一副男子装扮了,与陛下独处一室,怎么看怎么怪。   他欲言又止,终于在陛下默认的眼神中道:“是。”然后领着室内一应伺候人员退了出去。   宋燕满意了,就近坐在了陛下身边:“陛下要吃什么,我喂你。”   宋燕抢过许怀清手中的玉箸,端着盘子,显然一副要好好伺候的样子。   许怀清拒绝道:“朕不需要。”   王福的伺候是拿公筷夹进他的碗里,而非这样夺他玉箸喂到他嘴边,他又不是稚童。   宋燕不情愿了:“这怎么行,陛下的骨头昨晚硌到我了,身无二两肉,我抱着也不舒服。”   宋燕表现出赖皮模样,凑近夹了一筷子嫩豆腐喂到陛下嘴边,眼神期待地看着。   可陛下听到宋燕抱怨的话却不受控制隐隐泛出冷意:“朕是天子,不需要你抱。”   他控诉,敏感,发脾气,最终只剩没有多少起伏的话。   从没有人在他面前这么肆意过,许怀清不愿承认他觉得宋燕这是在嫌弃他。   雌龙脾气不好怎么办,那就凶他!   宋燕不是个伶俐人,盯着陛下的唇瓣硬声:“吃一口,不吃本座就亲你了!”   人是铁饭是钢,人类一天不吃饿的慌,饿坏了美人怎么办?   许怀清嗤笑出声:“朕是皇帝,没有人可以强迫朕,皇后也不行。”   自然界的普遍现象,当一方强势时,另一方就会处于弱势。   宋燕如今就是这么个情况,病弱美人一点都不柔弱,于是他的气焰立马就息了,还没做好忍让雌龙的心理建设就舔着脸说:“是我不对是我不对,那,吃一口好不好?一口。”   许怀清眼皮子一掀,淡淡道:“不吃就亲?”   宋燕痞笑:“哪能?您亲我,随便亲。”   可心里却在嚣张肆意,亲就亲了。   许怀清一眼似乎能望进了宋燕的眼底,将他的小心思摸的透透,让宋燕心中宛若细细凉风吹过一样,心虚不已。   好在许怀清还是张嘴将喂在他口边的嫩豆腐吃下了。   在宋燕颠颠去夹第二筷时,许怀清拒绝说:“朕不用了,剩下的是皇后的,皇后一天都没有出寝宫,可有其事?”   宋燕看陛下真的不吃,这才动筷,他的速度比许怀清快多了,风卷残云消了剩下的膳食。   “对。”   许怀清沉默了,因为宋燕吃饭的模样真的像是饿了许久一样,但并不难看,甚至带着矜贵。   吃完后,宋燕接过许怀清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露出贪足神色,人间的美食也别有一番风味。   其实他是不用吃东西的,但入乡随俗,跟陛下一起吃东西也能让他开心。   “陛下想要什么,我可以从…家乡带些特产。”   宋燕话音一拐,蹩脚地用了家乡特产来代指东海。   许怀清顺了顺宋燕的脑袋,问:“皇后的家乡在哪,又为何去了宋家”   皇后不是出自宋家,这点许怀清还是知道,只是没深究。   宋燕将手从脑袋上扒拉下去,顺手捏了捏:“算是在东海边上的吧,我醒来就被抬到了宋家,就成了陛下的皇后。”   许怀清一手轻轻挠宋燕的下巴,顺着流畅的脸部轮廓捏住宋燕的耳朵,了然。   皇后是个渔民。   趁着这个时候,宋燕详细将宋大一家说了清楚,最后将事情交给许怀清:“陛下还是查清楚为好,一家子都不是个坦荡的,烦人的很。”   许怀清应下,即使皇后不说,也是要查的,知根知底。   殿中一时静默,许怀清问:“皇后的家乡有什么”   “龙啊!”   宋燕半真半假:“我这么一条龙在这里,陛下喜不喜欢。”   许怀清唇角一扬,应和:“喜欢啊,喝龙血吃龙肉,让朕长生不老。”   宋燕焉了脑袋,大义凛然:“来吧,陛下轻点啃。”   他将胳膊递到许怀清嘴边,许怀清撇了一眼,结实有力,一时之间真的想,若是咬上去,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痕迹。   会吧,都是凡胎之人,难道皇后独得偏爱   宋燕的胳膊被许怀清拍下,不计较逞了口舌之瘾这回事。   许怀清拒绝,让人进来收拾桌子:“朕要回养心殿。”   在指挥人收拾的王福以为陛下在吩咐自己,立刻将视线对上去,哪知陛下竟然是对着皇后说,他低下头,心里不明白。   宋燕嬉皮笑脸挽留,上前将美人抱在怀里:“养心殿哪有椒房殿好,养心殿有我吗?”   后面半句宋燕故意说慢,意犹未尽的诱哄。   宋燕的怀抱是热的,真奇怪,有的人的热量竟然能透过衣服传出来。   这热量烫的许怀清一颤,眼尾莫名泛红,顺着宋燕的话就道:“没有皇后。”   许怀清说完便意识不对,闭上了嘴,可宋燕的笑意更深了。   许怀清难得的露出羞恼之态,斥责:“放肆!”   他这个样子落到宋燕眼里就是,可爱至极,扭捏羞恼,宋燕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嘴上哄着:“好好,我放肆了。”   王福听着声音,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陛下,与以往的一尺一厘不一样了。   最后陛下还是留在了椒房殿,王福将陛下用的东西准备好后这才退了出来。   跟昨日一样,宋燕帮着美人干了发,然后去洗自己的。   等到一身水汽出来后,宋燕见许怀清还没有睡,心上甜滋滋的,顺道吹了蜡烛。   这蜡烛太亮了,让他做坏事都变得不那么理所应当,昨夜那红烛燃了一夜是因为人间有传统,趁着红烛的好兆头,他才没将灯灭了。   宋燕身体素质方方面面都好,即使在乌漆嘛黑的夜晚也能看的清清楚楚,只是可怜了入他洞穴的小动物。   宋燕摸上床,伸手去搂陛下的腰,谁知道上手的身体紧绷着,腰都悬空了一截,显出空荡荡的寝衣。   宋燕疑惑叫道:“陛下?”   许怀清并不怕黑,但却怕看不见,而在夜间的他就是宛若瞎子一般。   许怀清在黑夜中睁大了眼,只感受到宋燕贴在他身旁,大手在他腰上摸,杂乱的头发沾上了他脸颊,却什么也看不到,隐秘的刺激让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别动,他有心要说,可出口却是细小的呜咽。   小动物一般。 第7章   出宫   这声音像羽毛一样,一下子撩拨的宋燕心脏一抖。说不出的战栗与舒服。   黑夜中陛下格外敏感,甚至于只能默默承受,摸索,对宋燕的动作做不出半点有效反馈。   宋燕猜测道:“陛下怕黑?”   许怀清默认了,他不想解释什么身体毛病,反正太医都判了死刑,没意思极了。   许怀清唔了一声,模棱两可,可宋燕当真了。   宋燕有些心疼:“我去把蜡烛挑开,陛下等等。”   只是宋燕刚起身,许怀清就不允,胡乱抓了一把,抓住了宋燕的头发,扯得他微微往许怀清那边坠,虚虚压在陛下的身上。   许怀清拒绝:“不用,你靠近就好了。”   他想,在养心殿时因为是皇帝,他可以点一室的蜡烛,不用担心吵了谁的浅觉,可在这里,皇后凭什么迁就他?   许怀清几乎有些自弃,手中的触感可以感受到宋燕仍旧半趴着,像是不肯靠近,于是带着微微的气性与不悦道:“过来。”   宋燕犹豫万千,美人扯他的头发并不疼,明显松了力道,所以这更让他心中的天秤飘啊飘,几乎全落到了陛下身上。   “去去就来,很快。”宋燕握住陛下揪他的手腕,这是要许怀清松手。   怕黑又不是什么缺点,落到美人身上自然会是优点。   可许怀清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明明认识只有两天,他却敢对人倾注自己的不满与小脾气。   许怀清:“最后一遍,过来,抱着我睡。”   宋燕在黑夜中瞳孔骤缩,全赖黑夜中他眼神好,以至于陛下不耐烦垂着的睫毛忽闪忽闪都能瞧仔细,他抵不过这类的软语,不做挣扎,顺势躺下,将美人像昨日一般抱在怀里,床褥掖好。   良久,宋燕看着上方的床帘,轻轻问道:“陛下?”   等了一会儿,宋燕继续试探:“陛下睡着了吗?”   许怀清闭着眼回答:“睡着了。”   “哦。”   就在许怀清在心里默默数了两个数想要催眠,今日他格外烦躁,心绪不宁自然不好入睡,这时,两片柔软贴上了他的唇。   宋燕用指腹摩擦陛下的脸颊,伸出舌头试探性舔了舔,然后探到唇缝,慢慢分开,摸索。   这个体验异常新奇,不管是对许怀清来说还是宋燕来说。   宋燕没有经验,只凭着感觉去吻陛下,一点一点去找寻回应。   空气中都似乎渐渐热烈了起来,恍惚中许怀清的耳边像炸开了烟花一般。   宋燕汹涌又带着温柔,也许正是这样的混合,才让周围更加沉醉。   许怀清舌根发麻,手又攀上了宋燕的脊背,手指间被绕进了几缕头发,在几乎要忘记换气时狠狠扯了一下。   气要断了,许怀清狠狠喘了一大口,弥补胸腔内被吸走的空气。   宋燕吃痛起身,在他视线中,美人气喘吁吁,似乎依仗着黑夜中谁也看不到,脸上不加掩饰的迷离恍惚几乎要迷了他的眼。   这简直就是对他最大的奖赏,宋燕低低笑着,用磁性万千的声音叫道:“陛下。”   许怀清连眼皮都没抬,宋燕看着往日清冷的陛下从口中淡淡吐出:“聒噪。”   宋燕心中漫起欢喜,他喜欢这种感觉,想要等美人慢慢适应,然后再来一次。   许怀清不推拒,他将一切看的都太淡了,男人又怎么样,身体已在强弩之末,在最后几天能让他爽爽也是好的。   至于皇后,许怀清悲凉漫上心头,他想,作为皇帝,要为皇后谋一份官职应是易如反掌。   到时候冲喜不做数,皇后亦可以像其他男子一般加官进爵,美婢环绕……   许怀清不愿意再往下想,可又控制不住,料想着皇后的美满未来。   毕竟只是认识了两天的人,完全不足以成为羁绊,即使他是个皇帝,许怀清在心底默默自嘲,或许因为皇帝的身份,宋燕会时刻记得这段露水情缘。   他从来没有信过冲喜,也不信虚无缥缈的运气,人该走到哪一步都是有定数的,皇帝又怎么样,还不是要生老病死。   宋燕眼中神色逐渐加深,他看着陛下慢慢不专心的放纵,索性用最锋利的牙齿划破了自己的舌头,将血混了进去。   这是惩罚亦是奖赏,谁会在这个时候走神,宋燕这头龙头一次意识到面子的重要性。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治病救人的龙血还是管够的。   等许怀清尝到嘴里的血腥味,抗拒,想要将宋燕推开,却被他强硬完整地结束了这个吻,血也顺着喉咙滚动了进去。   许怀清生气了,面色红润往外推宋燕。   宋燕闻着身边的香香的陛下,心里一阵满足,刚刚紫气顺着口渡了过来,虽然细小像绸缎一般,但却比灵气好了百倍。   因为本身体内的灵气就接近于无,现在更容易感受到暴涨的滋味,一下字蹿高了不少,让宋燕格外欣慰。   陛下好棒,仅仅是亲吻都有这样大的作用!   宋燕全数收下许怀清的气愤,缠上他的小腿不容置疑压了他的头在怀里:“睡。”   相较于宋燕的淡定,许怀清生起了闷气,从来没有人能这样让他生气,偏偏……怎么可以呢,咬破自己的嘴喂血给他,真是,真是……   不可理喻!!   第二天的太阳照旧升起,许怀清迷惘了半天回过神后又再次气咻咻起来。   可这次身边却没有了人,他往身旁摸了一把,还有余温,走了没多久。   而手心里就是一张宋燕留下的纸条。   “陛下,我出宫给陛下带些美味,勿忧。”   许怀清看了半天,忍不住轻笑一声,跑的还挺快,谁会担忧啊。   许怀清穿好后出了椒房殿,随口问候在殿外的王福道:“皇后什么时候走的?”   王福脸上显出疑惑:“奴才没看到皇后出来啊。”   许怀清点头:“问问其他小太监。”   皇后没在寝宫,王福意识到:“是。”   宋燕有皇后令牌,出宫还是轻而易举,他没有翻宫墙,只是不耐烦应付椒房殿外的人,避开了。   王福上前为陛下整了龙袍,然后扶着陛下登上了龙撵,仪仗从椒房殿一路走到了养心殿,去了前朝。   而另一边,宋燕已经出了宫门,找了地方施障眼法,而后肆意露出龙角,变成什么形态也不会引起恐慌。   他忧心,不告诉陛下他是条龙的原因就是万一陛下接受不了他的龙角怎么办,毕竟对于凡人来说,他有这龙角就是异类。   可另一方面,他是龙啊,天生灵物,骄傲让他不能接受会有凡人不喜欢,尤其那个人还是陛下。   所以,先把龙角藏起来吧。   宋燕收拾心情,找了灵气相对最浓的方向,是京城附近最大的一个山脉其中一个山头。   因为这个山头地理位置崎岖,周围没个正经路上山,因此人烟稀少,各种原始的地貌覆盖,植被得以肆意生长,动物也凶的很。   宋燕刚现出身形,还未袒露气息,便被一只老虎扑了上来,宋燕不放在眼里,即使是百兽之王,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条小虫罢了。   宋燕侧身一躲放出龙息,他不欲纠缠,换做以前,他定要好好打一场,可现在,给陛下带东西回去好好哄才是紧要的。   与预料中的不同,巨虎沉重摔地声中带着一个弱小却凶猛的嗷呜声,啪叽也摔在地上了。   是只小老虎,跟着长辈虎来捕猎了,而宋燕就是猎物。   宋燕看向小老虎,出乎意料的软绵,似乎可以感受到肚皮软塌塌的触感,暖手是个不错的选择。   没有见到美人的这一时刻,想美人,想给美人送小火炉,想想看,羊脂玉般温润且冷淡的修长双手埋进黄黑相间的老虎杂毛中。   宋燕揪起小虎的颈皮,意动:“撞上门的火炉,你怎么这么聪明啊,懂得我的难处。”   许是初生虎肚不怕龙,长辈虎已经趴在一旁瑟瑟发抖,很不得跑之后快,小虎头却半点不怂,呲着嫩牙叽哇乱叫,扬着虎威。   宋燕用手指堵住小虎头的嘴,量他也不敢咬,而后认真与大老虎打着商量:“拿它换你,行就走,不行就留。”   他没有强迫,只是想,宫内的御兽园应该可以容下两只老虎。   大老虎拿爪子磨地,三下之后果断一跃而走,跳进了茂密的灌木丛的中,几次杂乱声响后,再没有响动。   宋燕将小崽子举高,动物缘薄,此番也在预料之中。   他来这里,不单单是这个恰巧,他曾听老龟说过,用食补来调理身体,不会遭受大罪也能事半功倍,想这法子应当也适用于陛下,野山林中好物不少,正得他意。   宋燕二回熟地对小老虎牵了一根绳,便带着熟门熟路的虎头探寻野物。   什么灵芝人参,宋燕挑年份大的拿,野蜂蜜更是毫不手软,连带着捕猎也要个大肉嫩的……   鲜少被踏足过的山头,简直遍地是宝,宛如宋燕的后花园,而虎头被宋燕扔了块鹿肉,更是心服口服,有老大如此,还有何求!   小老虎屁颠颠围在宋燕周围,甚至主动带路,小小虎龄,趋炎附势之态拿捏的死死地。 第8章   糖画   当宋燕准备要走时,小老虎一个劲儿往一侧杂草处扯,边扯边转回来围着宋燕细声叫。   宋燕以为小老虎又想吃生肉了,结果不是,被带着扒开杂草笼罩着的地方,宋燕才发现这有一层薄薄的岩石,重要的是,脆皮岩石上浮动着一层浓郁的灵气,意味着下面有东西。   还是有灵气的。   这个世界贫瘠,但作为装饰用的玉石却担当着储存灵气的作用。宋燕曲指将薄皮敲下,果然,露出了里面浅浅一层玉面,完整无瑕且无裂纹。   宋燕已经不太需要这种玉石来获取灵力了,如果没遇见陛下他可能还会收集些以备不时之需。   但现在,有了紫气当仁不让做对比,这些就只能用来打牙祭他还嫌硌嘴的程度。   有点嫌弃。   宋燕拍了拍小老虎的脑壳:“你还真是你爹的好大儿,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   小老虎听不懂,见这人发现了兴奋地来回转,小短腿一跳一跳,半点不知疲倦。   宋燕落了记号,施下障眼法,他该考虑考虑将这里彻底变成他的后花园了。   这个山头有一片紫竹林,可以砍了搭竹屋,辟一片空地,种点绿油油的菜,桃园也不过如此,更何况再添上一个陛下。   宋燕将小老虎抱起,往京城走去。   作为大行的都城,京城自然车水马龙,地上天官,别有一副繁华景,但同时大行尚俭,百姓衣着多为简朴为主,人也和善。   宋燕化作一个平常人,跟着一个糖画艺人速成一条龙。   糖画人问:“郎君是给妻子画的吧,画的是什么,我怎么瞧不大出来”   宋燕心想没见过他龙的样子又怎能认得出来呢,但他此刻好脾气极了:“对,给我媳妇做的,是条龙。”   糖画人不说话了,一条虫子在上面被用线条缠来缠去,怎么着也称不上龙。   但稍微顾忌着郎君随手给的一锭银子,张口夸赞:“郎君画技高超,不是俗人所能比的。”   这是送给陛下的,他当然得仔细,画完后宋燕亲自拿了最贵的油纸包了起来,这才满意。   等回到皇宫时,已经是下午了,宋燕带着略微蔫头耷脑的小老虎直接飞去了养心殿,在殿宇的角落解了隐身术才出现。   宋燕要抓个小太监问陛下的在哪,可他甫一现身,那小太监脸刷的一下白了,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手上端着的盆一歪,里面的糟污洒了一地。   这个小太监是王福的徒弟,宋燕认得,自然这太监也是认识皇后的。   宋燕盯着地上泼出来的血水,脸色一下便不好,严肃起来,他手上力气不由加大,直到小老虎吱哇乱叫时才陡然反应过来,而后突然一个大力揪住小太监的衣领,极度克制下问:“陛下呢?”   王福与他的徒弟都是伺候在陛下身侧的,不会也不能管旁人的事,所以这一盆血水是陛下的?   可是怎么会,他明明给陛下喂了点他的血。   再没有人比他知道龙血的作用了。   小太监哪知在这里碰见皇后,陛下昏迷前还道不要外传,所以王福公公就关了养心殿,只召御医,便是连椒房殿都没有递消息。   小太监默认宋燕得知被他师父封锁的消息,连忙认罪:“奴才有罪,这血,这血确实是陛下的,陛下现在……”   宋燕没听小太监说完就松了手,大力下直让这个小太监一个趔趄。手中的小老虎或许也感受到了宋燕身上的浮躁,滴溜着琥珀色透明的眼睛也不叫了,身体的动作更是小了不少。   宋燕随手将送给陛下的小老虎半抛半递到小太监手上,现在陛下只可能在殿内躺着了,他往宫人进进出出最大屋子走去,里面果然隐隐绰绰传来王福的声音。   而小太监拿袍子兜住小老虎再抬头时皇后已经走去远了,步履匆匆,只得他与小老虎大眼瞪小眼。   宋燕大踏步进去:“陛下呢?”他的视线扫过两侧,没听完身边人的回复就往龙榻上昏迷的人走去。   许怀清气息薄的像纸一样,身量也单薄,稍微大动作似乎都可能断了他的生机一样,他很安静,脸色比平日里还要白。   王福被宋燕惊动,刷的一下便跪在地上:“皇后!”   而后,屋内一群御医在带动下哗啦啦跪成一片:“微臣见过皇后。”   室内的御医很多,他们当中有些人并不惧怕室内几乎要冷凝到脸上的气氛,微微抬头想要看这位冲喜皇后,可谁知对上了属于阳刚男子的眼尾余光。   宋燕不耐烦对上这些做出小动作的人,在陛下这里都如此不安分,不难知道平日有多敷衍,巨大的戾气突然在心中升腾起来。   宋燕一脚踹向脚边的一个年轻太医:“滚出去!”   他没收力道,十成十的劲儿顿时将这位太医踹的胸闷气短,肋骨断裂,连气都喘不匀在地上打滚。   圣上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甚至于到后期便不爱传唤太医进行诊脉,太医私底下早已判了死刑,这已经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所以才会出现浑水摸鱼之人,以至于在这养心殿都肆意到挑衅。   剩下心虚没有被宋燕对上的人顿时冷汗拂面,皇后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可怖,就像是遇到了最可怕的凶兽一样。   “皇后恕罪。”起起落落的声音断续响起,但宋燕的视线早已不在他们身上。   而跪在一旁的王福不经意间用眼光扫视,深深记住了殿内犯上人的面孔。   在宋燕还没来时,王福就是除了陛下外最有话语权的人,他低调,却不代表好说话,被他记下面孔的人通常也不会有好下场。   宋燕冷哼了一声:“都出去。”   王福率先低头:“是。”   太医与内侍先后退出守在养心殿外,而后出现了两个大力太监将被宋燕踹倒的太医拖拽下去,最后王福才退了出去。   王福出来后,迎着太阳,腰板若有若无挺直了些,他对着身边的小太监道:“去请慎刑司的人。”   小太监应了一声,腿脚灵活从身旁溜了出去。   而后王福漫不经心地对着一院子的人开口:“杂家是陛下的人,开口等同于陛下,没人否认吧。”   一众人沉默,按说一个太监说话的分量不会有这么重,并且到了能够让其他人避其锋芒的地步。   但是王福不同,今上体弱,便进行了让人不能理解的分权,而王福便是最大的受益者。他得到了陛下的允肯,手上握着皇宫禁军,也出了一批会拳脚的小太监,这么个情况下,五岁小儿都知道谁不能得罪。   更何况王福小肚鸡肠,手段也狠辣。   王福继续用他的腔调慢悠悠道:“那既然没人否认,想必大家也是认可的,既然这样,杂家眼里可融不进沙子与臭虫,胆敢在陛下面前去卖弄去糊弄就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杂家说的话,诸位可懂?”   院子内静了一瞬,而后齐声道:“懂。”   王福满意了:“那就请慎刑司来一趟,清一清臭虫吧。”   他早让人去请了慎刑司,可现在却像是在商量一样。   王福是个有头脑的人,不然也不会被陛下委以重任,太医院内的野草他早就想拔一拔了,不是看不见,而是不敢动。陛下的身体忽上忽下,总没有个平稳时候,他不好大动作,也没个闲心去管这档子事。   可现在,陛下虽然呕出血了,但病情也确实稳了下来,一段时间内是没事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敢把太医带出来而非时时刻刻留在陛下身边。   另一边,宋燕不敢动陛下,在室内找了把匕首和一个瓷碗,然后席地坐在床边。   宋燕一直知道他的龙血是个好东西,所有也宝贝的很,但现在,宋燕利落在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血涓涓冒出来,滴到了瓷碗内。   宋燕面无表情的想,够不够,要不再多来点?   等收集了一碗后,宋燕估摸着够了才停手,准备喂给陛下,毕竟那么一大盆血都是陛下咳出来的。宋燕检查过许怀清的身体,身上并没有伤口,只能是吐出来的;   这叫缺什么补什么。   宋燕小心将许怀清扶起来,搂在怀里,将瓷碗往陛下的嘴边靠。   许怀清的嘴唇死死抿着,要不是他昏睡的模样那么真实,宋燕都以为他是醒着了。   许怀清不张嘴,唇被染上了血,宋燕有些无奈,他将手指放在陛下唇上,微微用力压出了两道痕迹,这个时候的陛下异常听话,任凭摆弄。   宋燕捻磨了两下,这才捏住陛下的嘴唇,然后将嘴巴凹成一个圆,往里面慢慢倒。   要不是怕陛下醒来找他秋后算账,宋燕绝不会这么规矩的对待。   宋燕费时费力的喂,每每陛下含进一口,他就要哄着昏睡的人咽下去,絮絮叨叨直到陛下的喉咙滚动了才补上下一口。   宋燕忙出了一身汗才总算将一碗龙血喂了干净。   他将陛下平稳放下,躺在床上,然后将匕首瓷碗拿走。匕首被消了血气回归原位,瓷碗则被他捏碎成碎末。   等到宋燕收拾好回到龙榻上时,陛下已然醒了。   许怀清坐在床上,不自觉伸出舌头舔了舔唇,露出回味神色,不是怪味,而是似曾相识。   此时的他面色红润,眉眼都生动了许多。美人抬起衣袖擦了擦唇,对上宋燕时眸子肉眼可见放亮了一瞬,而后平静道:“皇后,你怎么来了。王福呢?”   宋燕眼睛落到了许怀清身上,再也看不到别的了,他语露埋怨:“王福在处理人,陛下昏倒为什么要欺瞒我?”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那小太监的惊诧模样,分明是有意瞒着他。   若不是他兴致一起,来了养心殿,也许现在也不知道。   许怀清表情不大自然,说不明白为什么还要特意吩咐不要告诉皇后。   他纳罕眉眼一软,唇角带笑,答非所问道:“朕这身体好生酸胀,像是被人碾过一样。” 第9章   白飞失宠。   虽这样说,但许怀清面上却露出了舒服,虽然身体确实酸胀,但却有一种想要大展拳脚的欲望,像是老旧的器物重新被最好的匠人打磨了一遍。   宋燕没说话,心想可不是,一碗龙血什么命救不回来。   宋燕眼光颇具占有欲,烫得许怀清脸一热,他能感受到皇后再自己身上上下打量的目光,腰侧都不禁敏感了许多。   有预兆又毫无预兆,宋燕走到龙榻处,低下头颅,用唇轻轻攥住许怀清的唇瓣去亲。   “不乖。”唇齿之间宋燕道。   许怀清即使从宋燕眼神中意识到了宋燕的意图,但还是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等宋燕引领着他,他也顺利勾住了宋燕的头去回应。   一吻过后,口中的味道算是没了,但许怀清心中熟悉的感觉却再次升了起来。   许怀清松开宋燕,有心补偿:“朕带你去骑射。”   皇后身为男子却被困在后宫,总该有个活动的地方,况且他也想去驰骋一番。   宋燕眼睛有些红,是兴奋的,倒不是因为要跟陛下出去的缘故,他视线流连在美人水润润的唇间,应了下来:“好。”   他与陛下再是契合不过了。   许怀清叫王福进来准备好骑射用的劲装,宫内有专门的场所,可以肆意纵马狂奔。   彼时王福也清理好了一身的血气与庭院中的污渍,躬身进来安排。   许怀清刚带着宋燕出门,就碰见了白玉湖回宫,这只鸟虽然是他在养,但性子颇野,等闲是不着家。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白玉湖先看到的不是陛下,反倒是让他憎恶的宋燕的脸,而后才看到宋燕与他陛下牵着的手。   白玉湖懵了一瞬,巨大的火气从小小的鸟身上爆发出来,一阵「求求求」就想来啄宋燕,这人怎么能牵着陛下的手呢?陛下的手啊!   嘿,陛下的手也是你能牵的吗,给我放下!!   宋燕看见着只鸟,眼皮都不带翻的不动声色骂了声:“蠢鸟。”他用口型故意只对着白玉湖说。   许怀清没看到宋燕的小动作,无奈挡下了白玉湖的无理取闹:“不许攻击人。”   眼见着自己的陛下竟然偏心护着上回欺负他的人,更加气愤了,对着陛下就是委屈的叫:“求求求!!”   你护着他?他骂我蠢鸟,你护着他?啊啊啊!!   白玉湖悲愤之下,越发想要攻击宋燕,这个横在它与陛下间的罪人。   许怀清此时兴致很好,见此知道短时间内无法哄好白玉湖,于是轻巧伸手勾住白玉湖的鸟脚,等它慢慢平静下来才交给了身边的小太监:“好好照顾白玉湖。”   这个太监本来就是专职训鸟的,此时熟练将白玉湖接了过来:“是。”   宋燕在一旁不嫌事大,故意道:“今日我出宫特意给陛下带回来了一只乖巧伶俐的小老虎,不知比什么鸟听话多了,冬日还能暖手,鸟会什么?”   许怀清愣愣点头,原来皇后出宫还特意为他寻来幼虎,一时之间他又想起了昨日皇后犯上之事。只心里道,皇后有心了,那皇后的不敬倒也没什么不可。   许怀清半点没听出宋燕口中的阴阳怪气,可浅浅开了灵智的白玉湖却明明白白捕捉到了,一时之间,毛都炸了起来。   “求求求!”   小蹄子!!   手上一时清净,许怀清扯住宋燕:“走,朕带你去骑马。”   宋燕满目柔光:“好。”甚至没分给白玉湖一个眼色。   被落在后面白玉湖一双豆子眼几欲冒火,最终鸟头一扬,活生生气昏到来照料鸟的小太监手中。   ……   皇家御苑蔚蓝渐深的苍穹上连一片散云都没有,秋风袭过,分来了点点的萧瑟。   宋燕被领着先到了马厩,许怀清给他指认自己的御马,一头漂亮浑身雪白的马,性格也是温顺极了。   至少在许怀清手下乖乖任凭顺毛,甚至蹭着手掌。   许怀清带着皇后牵着马来到了马场,这是皇亲贵戚训练的地方,不过因为先帝子嗣不丰,他登基以来又没有皇宫,种种原因下来这里只有当值的。   许怀清挥退内侍,亲自给自己的马安了马鞍,然后对宋燕道:“皇后可骑过马?”   宋燕摇头,他自己只会飞,不会骑马:“从未。”   骑马对他来说太为鸡肋,一头龙悬在马身上,画面太扎眼,宋燕不好想。   “正好,朕来教你,先上马。”许怀清将手递出到宋燕身前,要扶皇后上马,第一次骑马的人普遍不是很熟练上马。   宋燕看着陛下站在下面,拉着缰绳,俨然要带他慢着遛一遛,不乐意了:“陛下站在下面不正是成了马夫,要教自然是两人上马教。”   然后你贴我,我贴你。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两个人骑一匹马就是要黏黏糊糊,陛下将整个后背都交给自己。   许怀清无奈,但他现在心情很好,允许皇后的小脾气,再说,他刚才想纡尊降贵给人牵马,现在也不乐意了。   许怀清翻身上马,重新将手递过来,逆着阳光道:“上马。”   宋燕满意了,春风得意,似乎眼前不是在马场,而是在金榜题名时。宋燕搭上许怀清的手利索上马,不过出乎许怀清意料的,宋燕坐在了他身后而非身前。   明明许怀清都已经在身前给宋燕留了位置。   宋燕压着许怀清的肩膀道:“陛下往前挪挪,给我留个位置。”   许怀清头一次极为不雅翻了个白眼,几乎是要气笑了:“皇后啊皇后。”   最后许怀清还是妥协往前移,只不过缰绳在他手中,意识到宋燕已经自来熟握住了他腰,于是一声急喝纵着马往前跑。   这匹马与他极为契合,收到他的指挥当即兴奋起来,扬起蹄子在马场上跑圈。   几圈下来,许怀清额前碎发被烈风吹得都扬了起来,这才意犹未尽停下来,感受到腰间的力度终于从勒死人程度放缓,嘴上故意道:“皇后还要来吗?”   宋燕心跳的异常剧烈,他以往在云层飞都没有这样的感觉,陛下几乎是要飞出去了一样,屁股,哦不,美人怎么怎么能这样称呼呢,龙臀都与马鞍搁了一节指头的距离。   宋燕觉得,要不是他死死掐住陛下的腰,陛下都能飞出去,属实是有些疯狂了。   所以他功不可没狂驰在保护陛下的路上。   宋燕拒绝了:“陛下不如慢些?”   他这样说,然后翻身下了马,站定仰头看他的美人。   这个视角看上去陛下有如天神一般,披着天光,散着光的俊。   事实上许怀清骨子里是绝对的疯狂,被宋燕在马背上紧紧箍住,反倒压抑了他的天性,虽然有这样一个人感觉还不赖。   许怀清体贴道:“皇后歇一会儿,容朕先松散松散筋骨,驾!”   说完,他便再次驾着马去跑圈了,没了宋燕受掣肘,他的速度像飞起来一样,与马匹一起几乎化作一道残影。   宋燕看陛下确实兴致高昂,这才将心放下大半,转头找了小太监,让他们去拿火架炉,他准备给陛下烤些野味尝尝。   毕竟他可是有在山林里打的野味的,种类还多,野鸡野猪乃至一整头鹿等等一些。   小太监很机灵,知道宋燕的意图后,不仅在御膳房拿了炉子,连调料菜刀连带着厨子都带来了。   宋燕知道凭空取物对这些凡人来说不可思议,索性麻烦些将东西放到一处让人去取。   等人将东西架好后,宋燕指挥王福与皇家御苑的小太监开始收拾野味,他席地而坐亲手挑了已经切好的最好部分开始烤。   现在已是深秋,因为陛下身体缘故,今年的秋狩并没有如期举行,现在烤野味倒也应景。   宋燕有固定的食谱,像什么猪啊羊啊常见的才来吃,其他的若没有人带领,连试都不试,因为不认识的冷不防都会被投毒,而他朋友亦是少的可怜。   但却在凡间与这么些人难得一热闹。   他曾经因为在海里吃了一个似鱼非鱼的东西,整整躺尸了一个月才好起来。   更坑的是,他的龙血能解大部分毒,偏偏解不了自身中的毒,不过不要紧,任何毒在他体内经历个七七四十九天都可以自动消散。   王福殷切要帮忙,直惊的一旁的小太监的手脚都不利索了,这可是大总管,凶名在外,竟然与他们这种人一起干这些粗活。   但小心翼翼感受一下,这个大总管甚至有些乐在其中的殷勤感。   碳块被点燃,御膳房用来烧火做饭的碳起初冒出来的是黑烟,宋燕往炉前一看,直熏得眼睛都睁不大开。   不过擅长烧火的小太监几下挑拨,就将火燃了起来,烟也渐渐小了。   宋燕手上料理着野猪肉,人类吃饭就是麻烦,不像他,整个直接吞了,哪来这些精细活,不过一想到美人要吃,他又是干劲十足。   宋燕问王福:“福公公,陛下口味上的偏好是什么?吃不吃辣,该不该放野蜂蜜”   王福冷不防被这话一惊,打探圣上的喜好乃是大忌,要是搁在以前,就该被皇家猜忌起来了。   也就现在陛下后宫不充裕,皇后才能大条的问出这话,王福心里思索,皇后不是齐嬷嬷亲自的去的,怎的规矩还是这般差劲。   王福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小心回道:“皇后还是亲自问圣上比较好,但奴才还是提醒一句,圣上的喜好是不许旁人打探的。”   宋燕奇怪的看了王福一眼,这大太监算是白当了,明明刚才在养心殿院里的做派还威风周到极了,怎么到现在连陛下的喜好也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也忒不上心了吧。所以现在刷不刷蜂蜜   说到甜食,宋燕终于想到了他特地去画的糖画,大概是碎了,也罢,待会也要掰碎给陛下吃的。   宋燕忙活手上动作,将大块猪腹前的肉翻转,然后问王福:“福公公,你跟陛下几年了?”   这回王福顺畅极了:“奴才从陛下七岁时就跟随着了,到如今已经是十六七年了。”   他比陛下还小,当时陛下还只是三皇子,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从当年在墙角哭鼻子的小童已经成为了能独当一面的大太监,现在任谁见他不叫一声尊称,躬一次腰。   而这一切全是仰仗陛下。   宋燕心下泛酸,酸水咕噜噜往上涌,十六七年,卖了王福能换来他与陛下多相处个十六七年吗? 第10章   同居   凡人生命何其短暂,十六七年,是从稚童到青壮的岁月。   宋燕当即看王福不顺眼了,但迫切想要探究陛下的那点心思还是让他压下了心中的不爽。   宋燕继续问:“陛下小时候是不是特别漂亮?”   王福回想:“不,陛下自小便是英姿飒爽,反倒有一种侠肝义胆,光是眉目间赤凌凌的锋芒都不让旁人小瞧。”   王福不知想起了什么,眉目带笑。   “陛下年少时的身子骨甚至可以扛起一只大老虎,还记得十五岁那年秋狩,陛下与侍卫走散,深入密林,就在先帝准备派人四处找寻时,陛下竟然肩头扛着一只大老虎回来了。一问才知原来是陛下赤手空拳的情况下用拳头将老虎打死,半点没吃亏,当时先帝就对陛下赞不绝口,就是因为陛下骁勇,这才顺利被立为了太子。”   王福颇为感叹:“所以当时的陛下是可以让人忽略本身的容颜,反倒没有留下皇后口中的那个词。”   听完王福的描述,宋燕更加抓心挠肝的想要看一看陛下那时的模样。   锋芒毕露光芒大盛的陛下,岂不是更吸睛了。   宋燕问:“那现在的陛下与那时的陛下谁更胜一筹?”   本来还滔滔不绝的王福一听皇后这么问,寻了个一个两全其美的答案:“在奴才心中,现在的陛下更为沉稳,那时的陛下更为锐意进取,都是顶顶好的。”   宋燕心中有了成算,听王福这么一说,年少时的陛下并不病弱,甚至比其他同龄人更为身手不凡。   但现在的陛下壮年未至却已经病入膏肓,连五脏六腑都乱成了一团糟。   宋燕看着火候将手中的肉翻了个面:“福公公可知,陛下是什么时候开始渐渐虚弱的?”   王福露出苦涩笑容:“从陛下登基那年前夕就有所征兆,登基后陛下日夜操劳也渐渐成了这副境况。”   许家的皇室素有短命一说,可许家的每一任皇帝都不信邪,邪哪能压正。   所以先帝最是满意陛下不过了,不仅因为陛下的聪慧,更因为陛下那副康泰身子。   “不过自从皇后入了宫后,陛下的身子也有了起色,甚至于能开始跑马了。”王福望着皇家御苑上矫健的英姿,此时的陛下甚至拿起了弓箭,在飞疾的马背上压低身子射出了一箭,正中靶心!   王福感受到周围太监落到靶上亮晶晶的视线,腰也仿佛挺直了,有一种与有荣焉之态。   此时的陛下肖似当年,但王福心中隐秘地发愁,若是回光返照呢。   宋燕亦是看了过去,与许怀清的视线交错了一瞬,然后想也没想便挥舞起手中的烤肉,用口型道,陛下!   许怀清拉了缰绳,马速渐渐慢了下来,骏马哒哒哒往众人的方向小跑去。   许怀清停住,翻身下马走到宋燕一侧问:“皇后怎么捯饬起了这个?”   王福上前将马迁离交给一旁监管马匹的小太监。   许怀清接过小太监递上来的帕子,擦了额头上的细汗,不同于半夜发冷所致冰冰凉手感,这次是热的汗珠,不由舒服眯起了眼。   宋燕重新将未烤熟的肉放在架子上,他摸不准陛下身上飘出的是什么香味,熏香还是体香,但还怪好闻的。   他有意无意选时刻屏蔽紫气散发出的香味,比如现在,要不然他恨不得整日与美人厮磨在一起。   这不太好,他又不是一条淫龙。至于龙性本淫,还没有进入发情期的宋燕信誓旦旦要证明不信谣不传谣。   宋燕:“我出宫去林子里给陛下打的野味,陛下待会儿可要试试看。”   许怀清嗯了一声,不好意思看着皇后,于是盯上皇后的烤肉,滋滋散发着肉香。   宋燕一手边是装成坛的野蜂蜜,问:“陛下要涂些蜂蜜吗?这蜂蜜很甜。”   “尝尝。”   宋燕他臂力惊人,只用了一只手就轻松将坛子抓起,倒上蜂蜜。   许怀清什么好东西没尝过,但现在他却对皇后的手艺跃跃欲试起来。   宋燕见陛下眼中有亮光,像个小花猫一般,以为是馋蜂蜜了,于是拿了银勺蘸取了蜂蜜往美人嘴边送。   “陛下尝尝甜不甜。”   宋燕幼崽期就嗜甜,有相当一段时间都生活在陆地上,所有他理所应当认为没有人能拒绝让人心情美好的甜食,所以现在陛下嗜甜又如何,他乐意之至。   许怀清哭笑不得,他这么大人了还胡乱吃糖,但他看出了宋燕的认真神态,小小尝了一口,甜腻腻的,但又甜丝丝的,直往人心上盘。   难得的,少年天子产生了羞怯的神态。   “甜。”   宋燕满意了:“野蜂蜜,是甜,我也尝尝。”语罢他将勺子上剩下的蜂蜜刮了干净吞入腹中。   媳妇吃过的,似乎更甜了。   眼睁睁看着宋燕将自己的吃了,许怀清的耳垂悄无声息的红了,怎么可以,是他吃过的啊!   宋燕分享欲旺盛,从怀中掏出自己做的糖画,小心将油纸揭开,果然里面碎了不少,他递过去让陛下拿棍去吃,棍上还牢牢固定着不成形状的糖画:“这些是我专门去市集上找老手艺人学习来做给你吃的,亲自做的,快尝尝。”   宋燕眼中哄人的意味十足,俨然是为了昨日他的行事哄陛下。   皇后心意难得,许怀清低着头又尝了糖画,心中不自在道:“皇后若是缺钱可以跟王福直说,他会安排好。”   劣质硬糖在口中融化,带着些醇厚。这显然很便宜。   许怀清不断从皇后出宫开始脑补,皇后手中钱少,在市集左右看下来都买不起,索性拿力气换心意,亲自给他做糖画,而在林子中捕野味,自然是囊中羞涩又男子气概作祟不肯空手回来才费力气去冲门面的。   许怀清越想越是这样,宋燕虽贵为一国之母,但私房钱却少的可怜,因为一切从简,皇后是被直接抬进皇宫的。   至于聘礼则握在他手里,而嫁妆,据齐嬷嬷说,宋家给的全是中看不中用,花架子一堆,只可怜了皇后。   想到这,许怀清微微脸红,想着把放在内务府的聘礼什么时候抬进椒房殿,也好让皇后不必这么拮据。   而宋燕则不明白陛下为何这样问,笑话,黄金龙怎么会缺钱,但趁着陛下明显心软的模样,宋燕心中咚咚跳,试探道:“我不缺钱,但陛下可不可以让我直接住进养心殿,跟陛下同吃同睡,今日可是吓到我了。”   说到最后,宋燕语气甚至不自觉硬气了起来,对啊,今天可是陛下先没理的,要是不同意,他就……拆了椒房殿,这样就更有理由了吧。   他有好好考量过宫里的地方,椒房殿离养心殿有一段距离,如果许怀清夜里宿在椒房殿,早晨就得早起回养心殿,再折腾一番整理帝王着装再去上朝,会耽误不少时间。   一想到陛下每天来回椒房殿耽误的时间他都觉得不值,这些时间干些什么不好,睡觉也行啊。人间帝王是个操劳命,若不是美人颜值撑着,怕是眼下的青黑会更严重。   许怀清眼热,心中大为感动,若不是他了解实情几乎被皇后死鸭子嘴硬的不缺钱样子骗了。但他面上仍旧清冷感十足,说出的话如玉石碰撞一般叮咚脆耳:“皇后若是想搬去养心殿,自然是可以,索性现在后宫空荡荡,皇后也无聊。此事吩咐王福一声就行,交给他来办,不必事事费心。”   他登基时遣散过宫女,因此宫内寂寥有加,倒是他不周到了。况且让皇后搬到养心殿应该是没事的吧,毕竟没有哪个勤于政务的大臣会关心到帝王的后宫。   椒房殿与养心殿横纵看来也不过是差了牌匾名字。   宋燕靠的愈发近了,眼中隐隐碎金闪过,他的媳妇真的好说话,声音也这么好听。   他思维发散,想着,要是陛下多吃点蜂蜜,会不会更甜了。   可惜他如今是个落魄的黄金龙,除了他身上的龙肝龙心龙血龙髓,他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都没有,真不该。   他这样一条废龙,却还有雌龙!真令人兴奋。   宋燕万般的感动全部凝练为嘴角的笑意,这么会儿功夫,他再一瞧,肉熟了,外焦里嫩。   宋燕像是感觉不到烫一样撕下一小块喂给许怀清:“陛下尝尝。”   顶着皇后热切的目光,许怀清吞下了皇后亲自烤的肉,留下中肯的评价:“好吃。”   宋燕心都要为美人化了,恨不得什么都亲自代劳,要是龙尾巴在身后估计都要摇起来了。   宋燕身形更为高大,往陛下身旁一聚,俨然将陛下挡了个严实,倒让侍候在一旁的王福没眼看,只听窃窃私语的动静便移了视线。   宋燕拿刀将肉切成条放入盘中递给陛下,见美人吃得好,仿佛有了莫大的力气。   一时间干得火热朝天,伴着习习吹过枯草的秋风,别有一番野趣。   等陛下吃得差不多了,宋燕这才将剩余部分解决,灭了火然后牵上陛下的手回养心殿。   养心殿内。   许怀清吩咐太监准备皇后的用具,自己则去龙案处批阅奏折。   现下皇帝得用的太监已经或多或少知道他们的皇后是男子,因此准备的衣物已经是各式雍容华贵的男装,默默给足了便利。   因为今日事情接踵而至,下午又放纵去跑马,朝中事务就堆积了小半个山,所以许怀清不得不熬夜点灯补奏折。   等宋燕沐浴过在龙床上等陛下时,见迟迟等不到人,不由心中烦躁,没有美人让他抱,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于是宋燕踩着靴子四处去找许怀清,好在许怀清让人将奏折抱来了养心殿,循着小太监当值的轨迹,宋燕于一处灯火通明的屋内成功捕获自家媳妇。   漂亮媳妇时而眉头紧蹙,时而眉头舒展,一身暖黄的常服拿着朱批一个奏章一个奏章的下来,明亮的烛火照得陛下皮肤细腻到都能看得清肌理走向,也许是下午玩得尽兴,唇色也透着健康的浅红。   未点唇妆胜似朱唇。   宋燕力大,徒手搬了个实木雕花椅子放在龙案旁边,委委屈屈坐在上面,他想打扰又不好打扰。   浅薄的经验告诉他,如果现在来烦美人,拉着美人去睡觉,美人一定会对他怒目相视。   生活不易,龙龙叹气,不知觉间,宋燕悄悄抚上陛下的眉梢,将许怀清皱起的眉头抚平:“陛下有什么困难直接跟我说,不要经常皱眉,这个习惯不好。”   经常皱眉的陛下会变成貌美小老头的。 第11章   种花得花   许怀清将宋燕的手扒拉下,展了眉,但叹息道:“朕没用,最近边疆军费告急,又遇寒冬,北境最是难挨,军中缺衣少粮如何不忧。况且北方的匈奴还虎视眈眈欲夺我大行江山,如今怕是要拆东墙补西墙,暂时先凑够过冬的军费。”   今年的寒冬来得尤为声势浩大,如今还是秋日,刮向北边的风都寒冷刺骨,现如今他不得不琢磨拆哪栋西墙了。   谁都可以没有衣服穿,唯独镇守边疆的士兵不行。匈奴元气未伤,来回盘旋,若边疆的士兵得不到保障,匈奴定会长驱直入,危害四方。   许怀清言简意赅:“国库实在缺钱,被卡住了命脉。”   宋燕不大明白,国库没钱,找些钱出来就行了么。   宋燕无法想象没钱是个怎样的光景,他在凡间行走,拿点金子银子别人都争相给他铜板,而这些东西,地里不都有吗?   纵使地里没有,他全身上下也有啊。   宋燕问:“那陛下为什么不挖金子银子。”   许怀清轻笑,好脾气解释这些幼稚问题:“因为朕没有金矿银矿啊。”   说来心酸,大行贫瘠,原本历史上还有迹可寻哪处出了什么矿,而大行近几十年却活像受了诅咒一般一个矿也没发现,至今仍在吃祖宗留下来的老本。   而最大的铁矿也在一年复一年不断开采下逐渐要挖空了,更不用说金矿。   宋燕心中思量万千,头一次意识到陛下如此窘迫,于是留陛下继续批奏折,自己则出门找了王福。   “福公公,京郊哪处是陛下的私产?”   王福弯腰,纵使不明白皇后要干什么,但都已经入主养心殿了,足以看出皇后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了。   于是恭恭敬敬回答:“京郊的皇庄土地陛下有不少,皇后若是需要,奴才这就将单子列出来。”   宋燕点头,让王福下去将单子列出来,他想的干脆,他那个时代遍地是黄金异宝,他玩乐时也拿他脱落下有活性的金鳞片在海底甚至陆地上种出过金矿。   而且龙鳞长成金矿的时间也短,不过须臾即可,虽然时过境迁,但宋燕最有信心的还是他全身上下的宝贝。   种花得花种果得果,种龙鳞得金矿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吧。   宋燕等王福将陛下的私产列出来,借着陛下书房内的明亮的烛火照着单子挑了一处三面环荒山的庄子,预计今晚就及早行动。   宋燕将一切妥帖算好,反身回到许怀清身边要劝他回去睡觉:“陛下,我得金龙托梦,今晚会拔龙鳞种出来一座金矿,那你的国库就不会缺钱了。所以我们早些安置。”   宋燕满天胡话,最后一句尤为真诚。惹得许怀清诧异抬头,反应过来后面露无奈。   “拔龙鳞,一个不够拔一双,定能将你的国库填满,只是要成了一头秃龙了,陛下还喜欢吗?”宋燕说着,但却隐隐害羞起来,上前将许怀清一整个抱住,陛下如天上皎月深海明珠,什么什么都好,他压低了声音对美人道:“陛下。”   睡觉睡觉,他可是冒着成为的秃龙的风险。   宋燕蹭了蹭许怀清的侧脑袋,恨不得将怀里的人揉碎。   许怀清不知皇后的情绪为何这样汹涌,被宋燕圈的压的扶住手扶才堪堪稳住身形,若不是椅子后有靠背,他毫不怀疑自己的皇后会将他扑倒。   许怀清仔细听着,哭笑不得:“皇后莫要占朕的便宜,也莫要胡言,朕跟你回去就寝就是了。只别再编些东西骗朕。”   宋燕哦了一声,心里不以为然,他从不骗人,但目的达到了便将陛下打横抱起,也不让美人走路。   许怀清为大行兢兢业业,被宋燕抱起首先牵挂的便是未批的奏折。   但皇后兴起,自己又先有承诺,淡淡悔意下,心道等天明吧,剩下的事物一时半会也决断不了,明日上朝再做商谈。   宋燕颠了两颠怀里的人:“陛下搂紧。”说完就大步朝外走去。   许怀清后知后觉不太合适,但眼见着已经要出去,不自然侧了脸压在了宋燕怀里。   守夜侍候的内侍还从未见过陛下被拢在别人怀里,当下震惊,下意识压低脑袋不敢再看。   宋燕一路走来,可不管在养心殿人的心里掀起了多大的波浪,哪个龙不抱媳妇,完全没问题。   宋燕在龙床上暖床,看着屏风后影影绰绰的光影,听着传来的清晰水声,头一次觉得这么难熬。   所以许怀清出来时连忙迫不及待坐起来,给陛下缴干头发,然后将被窝让出来。   许怀清被伺候的舒舒服服,他今日累极了,一沾上枕头便昏昏欲睡。   好在宋燕今晚也规矩,并不闹许怀清,等许怀清睡沉了这才悄悄起身。   宋燕没有惊动任何人,按着王福给出的地址一路出京直达皇庄,然后蹲在庄子的墙头上。此时天际暗沉沉一片,月亮也被遮挡的不见光亮,周围亦是不见人影。这个皇庄背靠着一座后山,山上被庄户散养着鸡群,很适合做个矿山。   察看完后,宋燕化作了一条金灿灿的龙,一时间天光都大亮,他没在意,化为龙后行动都利索了不少,他用爪子在后山刨个斜向的深洞,这活虽然不是龙干的,但确实非常快,不耽搁事。   宋燕一声叹息,手上利索拔下了一个龙鳞,刚落下的龙鳞活力才足,但同时直窜天灵盖的痛感也瞬间让他精神百倍。   宋燕将鳞片埋进挖好的坑内,拿龙脚跺了跺,眼见着平整后才出了洞,用尾巴甩了甩就将洞口挡住了。   “好好长啊龙鳞,明天就等你给我长脸了。”宋燕化作人形,拢着睡意的淡漠双眸眺向正对着的皇宫自言自语道。   宋燕回了养心殿,里面一片明亮,这是特意为陛下留的灯,美人怕黑,还是少些作弄为好。   还未等他抬脚往龙床走去,殿内便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宋燕全部注意力霎时便全在龙床上的身影上了。床幔遮挡下他只能看到团成团的被子被一脚踢开,而后人影一动不动,宋燕松了口气,看来没醒。   而转瞬,等他悄悄爬上龙床,这才倍感无奈,许怀清占了大半个床,却将被子趋到一角,寝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裤腿也卷曲到露出精炼的小腿肚,白莹莹一片。   宋燕默不作声收了呼吸,腰也不酸腿也不疼了。   他不知该流连在小腿上还是锁骨上,但却知道,晚上受凉凡人脆弱的身躯会冻坏的。   所以宋燕理所应当的将许怀清圈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将被子盖上。   许怀清在睡梦里挣扎了一下,然后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枕在宋燕的胸膛上睡着了。   他这样,宋燕反倒不敢动了,因为陛下的呼吸出的气流飘在他的胸膛上,一下又一下,宋燕的耳朵抖了抖,悄悄红了。   ……   翌日;   城门口,拉着菜车进城卖菜的菜农冷不防被后面的人一跃而过,在他刚想呵斥不要插队时才发现那是个管事模样的人,穿着不知比他们这些赶早市进城的人体面了多少倍,而面上亦是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的模样。   菜农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得找麻烦。   而就在菜农就要收回视线的时候,只听那管事大声地说:“神迹显灵,龙迹显灵,天佑大行,天佑大行!!”   管事手舞足蹈,倒还知道将手中的令牌交予守城的士兵去看:“快让草民去面见圣上,皇庄有真龙现身,现在满后山都是龙鳞纹路的金子!”   巡逻的将军被这里的状况吸引,走了过来听完便脸色大变,他不是小喽啰,自然明白京中形式。若是真的,于圣上有利还好,若是其他,可真就……   他握着兵刃上前,问管事的:“凭证呢?要是胡说可是要下大牢的。”   管事却什么也不惧,心中只有大功一件,但他身为皇庄的管事人,自然有一番周全,不会赤着脚跑到皇宫,于是从怀中掏出了碎金。   “将军请看,这是草民令人敲出的碎金子,上面的纹路朝着一个方向发展,而且一片一片的,与龙鳞无异。再一个,昨天晚上庄子上的小厮起夜,往后山的方向金光乍现,亮出了一小片天际,而那小厮还道,在金光中似一条龙在舞。”   “而今早草民就在后山发现了金矿,几乎是表露在山地上,所以才大胆猜测这与龙有关。”   将军也惊了,接过管事掏出的金子查看一番,鬼斧神工,分明系大自然造化,连内里细小的缝内雕刻不到的地方都有和表层一样规律的纹路。   他不敢大意,招手让人送这位管事到皇宫,是监管也是保护。他也心热,恨不得代劳,可他的巡逻职责在身,不好脱岗给小人可乘之机,于是只得遗憾作罢。   “来人,派人手送这位管事去觐见陛下。”   管事手中有令牌,倒不用他过分操劳。   管事的抱拳一谢,随着士兵就往宫墙那边赶。   落在后边的菜农早已看傻了眼,排队人中亦是骚动异常,有人已经脱队要往皇庄那边赶,尽管不太信,但他们的大行这么好,神迹关照一下也说的过去。   等到菜农担着扁担进了城,顺着人流发现一个个往附近的茶肆赶,人这么多,菜农转了方向,悄悄找了露天茶肆的一角,将菜一铺,手往袖子里互揣,喊着:“白菜萝卜了,白菜萝卜了。”然后往茶肆旁递了一个耳朵。   闻风而动的人不在少数,不少还没穿齐整顶着茅草窝的脑袋便坐在了茶肆的长板凳上:“什么龙的凤的,我家婆娘让我出来打听一下,说有神迹显灵。”   “老哥,确实有神迹显灵了!城门口,那么大的金子,上面都是龙纹,怎么不算呢!”   旁边探出了个脑袋:“好哥哥,详细说说!”   说话的人不藏私,激动道:“你往那边瞅,昨天晚上好大一团金光,第二天一座金山就凭空而现,听说一座山都是金子。”   听着的人心想他昨夜怎么没见到呢,于是努努嘴:“那有人看到了吗?”   “当然了!一群人呢,见到龙都跪下来,哗啦啦一片,龙肯定都瞧见看到他的人了,咱虔诚的很。”他说的激动,在关键的地方不动声色添了自己的想法。   听的人自然佩服信任,热烈的探讨声中,故事被一点点补全,最后延展到圣上英明,皇后福祉,大行还能延续百年,千秋万代!   菜农边听边点头,啊对对对,就是这么一回事,当时那显灵的金子最近就与他隔了那么点距离,心里不免想着,当时的管事撞上了多好,他就能与显灵的金子来个亲密接触。   许怀清得到消息时朝堂上还在争论边疆军费一事,等到报喜的管事递了消息呈了金子朝廷上倏的安静了下来。   争论不休的官员被震慑住了,不知哪个愣头青在寂静到针落下来都能听个响的明亮朝堂上突然低声自言自语道:“这不就有钱了。”   手中的金子是实心的,虽然可以从裂纹处看见里面也有与外面一模一样的花纹,可这不就是实打实的银子吗。   许怀清被军费烦扰的心突然狠狠心动了一下,而后又克己复礼露出了最妥善的帝王仪容。 第12章   温泉呀——   许怀清余光扫了大太监王福一眼,才知报信人所言非虚。   他果断站起来往朝堂下走去,心心念念的军费似乎有了门路:“请诸位爱卿与朕一同去京郊皇庄参拜神迹。”   朝堂上动了起来,众人拜服:“臣,领旨!”   当许怀清领着一众朝臣去了京郊的皇庄后山时,宋燕还在大剌剌补觉。许怀清上朝时轻手轻脚,并未吵醒宋燕,他觉得苦了皇后,还得陪他熬夜批奏折,于是便难得生出照顾人心思,上朝之前还吩咐宫人照顾好皇后。   御驾到了皇庄,侍卫将一条通往后山的路与整座后山都隔了出来,几步站一岗,个个都精神气十足。   许怀清扶着王福的手下了御驾,皇庄的管事就被示意上前了一步。   “草民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管事跪地磕头,正是拿着令牌金子跑进京城的人。   许怀清环顾四周,周围并无什么奇特的,荒山枯草,染了尘土带着灰扑扑绿意的散乱分布着的松树,与几棵不知名挂着几个枯叶耸立的树。   许怀清言简意赅:“带路。”   管事的激动地应了声是,但同时紧张的额头直冒汗,往露出金口的后山走去。   好在路很平整,所谓的后山更像个大型土丘一样,管事带着饶了路,没有往高处走反而踩着平坦的土路,直到看到一众穿着短褐的小厮长工围在一起才止步。   许怀清身后跟着穿着朝服的大臣,俱是庄重肃穆的模样,不敢有一丝懈怠。许怀清亲自上前查看了一番,面上微微惊讶,确实是龙迹,大自然造化莫测,是一座鳞片状的金矿。   许怀清示意大臣门一一上前去看,他则站在一旁微微思索,这矿交由谁来采才能发挥最大效用,才能对大行百利而无一害,才能最早筹集好送往边疆士兵的棉衣利剑……   他百炼成钢习惯性要考虑周全,转念便从朝政商市边疆士兵乃是南来北往俱是想了一个遍。   等到大臣一个个看完,许怀清才收了神思,他食指暗示上天,问:“诸位爱卿以为何意?”   还未等左右顾忌的老臣相互对视交换过眼色时,朝堂上的愣头青再一次站出来:“微臣以为上苍有好生之德,感于陛下有爱民之行,不忍大行受国库困顿之苦,不忍驻守边疆为国为民的士兵缺衣少粮,不忍大行的子民被北方匈奴骚扰,特派金龙赐下神迹,来助我大行千秋伟业,实乃陛下之功,大行之幸,百姓之福!”   “所以臣以为陛下应应承天意,以上天之德慰问遭受苦寒的边疆士兵。”   在场人精的朝臣自然听出了这是什么意思,也别管什么神啊天啊,在大行境内发现的自然是赐给了大行,也别客气,直接采矿。   他们的视线落到愣头青身上,这人高高瘦瘦,风姿卓越,不正是陛下亲自提拔起来的探花郎谢卓吗。   探花探花,谢卓长相自然是一绝,为人却朴实忠厚到一丝不苟。   一大臣恍然,陛下登基不过三年,也竟有了最好用的一把刀,再一看近两年朝堂风向无一不是随着陛下动而动,这还是在陛下精力不济的时候,不由收紧了面皮,终于深刻意识到不可小视陛下,不管是从前现在亦或者未来。   “臣以为谢大人所言极是,金龙显灵,福佑大行!”   年迈的孙阁老躬身站了出来,他声音铿锵有力,半点不输年轻人的意气风发。孙阁老德高望重,在朝臣中极有威望,如今的圣上是他辅佐的第四位帝王,他也已是满头华发的状态。   果然,孙阁老此话一出,朝臣间传递了善意的眼神,紧接着行着最大礼节朝着许怀清的方向跪拜磕头,既是拜圣上,亦是拜金龙显灵。   许怀清垂首而立遥遥看着这座山头,身后是气势雄浑的「金龙显灵,福佑大行」,身前是习习的秋风,带着凉爽,他身上自有一番睥睨。   金子是什么,钱啊,即使它是个拥有龙鳞的样式的金子,它也是实实在在的钱。   真真是解了大行的燃眉之急。   在一片虔诚中,许怀清下令将金矿围起来,禁止闲杂人等出入,而后带着朝臣回了朝堂再议此事。   养心殿内。   宋燕摸向旁边,摸了空,一手冰凉,这才意识到陛下去上朝了。   圣上在金銮殿上朝,离养心殿不算远。   于是宋燕穿好衣服挥退小太监就去了金銮殿,他要守着他的陛下,当然其中不乏想要邀功与无聊的想法。   宋燕可以在宫内自由行走,等到了金銮殿外,此时穿着官服或老或年轻的官员不断走出,已经到了下朝时间。   今天比以往都晚,宋燕早已从宫人口中知道了陛下早早都已经京郊皇宫一个来回,见过神迹又回来了。   神迹,他果然成功了,庆幸凡人间的土地与他那时一般无二,要不然他那点些微灵力可不够催生金矿。   当然,宋燕亦是有备用方案,若是不成功他就去海外搬一座金矿回来,毕竟他可是早早吹嘘出去,甭管陛下信不信他也要做到。   这是面子问题,不能大意。   宋燕收了神,往金銮殿门口望去,此时已零零散散不剩几人,不过一个穿着深绿色官袍年轻官员混在一众年老朝臣中意气风发极了,像是受了奖赏模样。   六品,宋燕移了眼,人间的常识他多少了解些,所以能一眼断出官居几品。   “谢大人果真不愧是学富五车远见卓识,连陛下都要采纳几分你的意见,未来我还要仰仗大人一二。”说话的人与谢卓同为正六品,但他早已是上上届的科举,熬资历熬上了正六品,平日在朝堂上也宛如透明人一般。   谢卓浅笑:“李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既同朝为官,何来仰仗一说,再说大人比晚辈见识广博,清微请教大人还来不及呢。”   李大人闻言脸上的沟壑都舒展开了,谢卓被陛下委任采矿权一事,若是干得漂亮,官级定会一升再升,这样的人,他如何不艳羡。   宋燕听觉敏锐,将两人的恭维听的一清二楚,却是不耐烦听了,因为这人竟然得陛下的看重。   宋燕心里想,明明他才是最大功臣,比之这人他在陛下的心中地位如何?   他忽然不确定起来,因为他惶恐的发现,他与陛下亲亲抱抱捏捏手。   但两人间的氛围却是细水长流,别冷不防让陛下的视线落到别人身上。   宋燕震撼扭头,只见人已渐渐走远,只留下清瘦的背影,没他高没他俊,宋燕在心中将谢卓批的一无是处,方才大大满意。   宋燕将大拇指往身侧的朱红色柱子上按下一个深深的指印,也没他能保护陛下。   王福本来守在陛下身边,哪知看到了一个极似皇后的身影,偏偏还显出了几分怨怼,平日不露声色的大太监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王福走近:“皇后娘娘,陛下在等了。”   宋燕这才发现王福,王福在就意味这陛下也在,抬头一看,果然,属于陛下的龙撵停在离开金銮殿的朱门前,身后跟着几个捧着奏折的大力太监。   宋燕的心情飞速上扬,陛下特意停着龙撵在等他,什么谢大人,不就是天天金銮殿同陛下一同上朝吗。   上朝的朝臣那么多,反倒会不起眼,而他天天在陛下眼前,睡觉也在一起,怎么会比不过呢?再说一同上朝,他也不是不可以啊。   他也是有人间的本领的。   宋燕一扫方才的苦闷,连带着王福都顺眼了不少:“走吧。”   他率先抬脚,往龙撵走去。   龙撵上装饰的是半透的布料,虚虚掩住里面的人,一阵风吹过就可以露出里面人的样貌。   宋燕撇见里面的明黄衣服,踏上矮凳熟稔进去。   里面空间不小,却在宋燕进来的那一刹那多了分压迫感,也变得又窄又挤。   许怀清不经意间碰到了宋燕的身体,但他显然心不在此,眼中罕见的浮动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跟宋燕分享:“京郊的皇庄发现了一座山的金矿,朕带着臣子去瞧了,其中大有造化,民间都有金龙一说,若是皇后有兴致,朕也可以陪着你一同再去一遍,还是有意思的很。”   宋燕的腿与陛下靠在一起,不由心情飘飘:“看,我就说有金龙吧,但是陛下,如果金龙被这么多人瞧见会不会对你不利”   他没想原型被人瞧见,但昨夜也属实是没遮掩,如今后知后觉想要补全这个周到。况且人间有规矩,龙是帝王的象征。   许怀清:“皇后果然是有福之人。不过不必忧心,朕并不相信世上真的有龙,古籍所记早已不可考究。杂书上还道东海有鲛人,人身鱼尾,凶残无比,落泪可化珍珠,也没哪个渔民真切见到过。”   这,宋燕属实没法反驳,他苦恼:“确实,我也从未见过鲛人。”   但却真真切切口耳相传过,毕竟他与鲛人不在一个领海,互不干扰,自然也不会相互侵犯各自的领地。因为到达一定实力后,实力强大的两个族类相互之间的气息都带着侵略性,不易相处。   “皇后打听庄子一事可是因为在宫里闷的慌,想要出宫”王福忠于的只有许怀清这个皇帝,所以皇后的事事无巨细都会汇报给他。   所以许怀清自然也知道宋燕曾经向王福打探过他的喜好,不过他默认允许,到底是皇后。   “只是打听庄子,也没什么,宫里挺好的,有陛下在。”宋燕寻了个蹩脚的借口。   但许怀清面上却一片了然:“庄子上的温泉不错,朕可陪你一道去。”   宋燕寻着许怀清目光看去,只见美人眼底藏着晦涩,温泉呀——   这他可就精神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良君 1个地雷;良君 19瓶营养液;大魔王black 10瓶营养液;谢谢小天使,我会继续努力! 第13章   过目不忘   此刻,温泉与陛下,充斥了宋燕脑袋,而刚刚的谢大人更是早已被他抛到了脑后。   谢大人是谁,能跟陛下一起去皇庄泡温泉吗?   他却可以。宋燕骄傲极了,嘴角也抑制不住扬了起来。   许怀清感受到了皇后的拳拳仰慕之情,不由脸颊发烫,心间也不可避免蕴荡起温情,吩咐龙辇外道:“王福,回养心殿。”   王福应是,龙辇接着被平稳抬起,四平八稳朝养心殿移去。   宋燕悄悄搭上美人放在膝上的手,而后十指紧扣,他蓦然想到投桃报李,靠近许怀清耳边低声诚恳道:“齐嬷嬷特地寻了钻研龙阳之事的宫人,我得空就去学,好好学习,到时定会伺候陛下舒舒服服,为我们的和谐做出努力!”   宋燕眼睛亮晶晶的,说的一本正经,他自然知道凡人对这类事大抵羞涩,因此说破时也表现的极为纯良。   他力证自己绝不是一头淫龙。   齐嬷嬷久不见面,自然有她的考量,为了陛下的房事也舍了老脸去请教那类宫人。   外头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与耳边的气流仿佛融为一体一般,只绸布一隔宋燕竟也大胆,说些不着调的话。   许怀清并不生气,低声反呛道:“那皇后可要洗干净等着朕了,朕期待你的十八般武艺。”   宋燕愕然:“不对,陛下,是陛下等着我。”   宋燕脸倏地热了,为不落下风争辩:“我才是上头那一个!”   宋燕不好再说,脸更红了,许怀清疑惑:“哦是吗?”   宋燕此时再看不出来陛下的调笑就枉在人间待这么长时间了,他似要展示般笑闹凑近陛下:“那陛下瞧我是否勇武,看看能否担此重任。”   许怀清咽下了不要脸三个字,用手去推宋燕的脸,同时在心里默默感叹,嬷嬷好生清闲,还是要送些萝卜头给嬷嬷教导,好不要再盯着帝王房事这一隅之地。   帝王也是会不自在的。   一路相安无事,回了养心殿,边疆后续的事还要继续跟进,所以他直接进了批阅奏折的屋内。   宋燕跟着进去了,百无聊赖盯着陛下批奏折,陛下认真的样子也让人移不开眼。   他好像完完全全栽了进去,毫无保留。   许怀清劳累了一早,此时眼睛不由泛酸,随手将批阅过的奏折折叠好放在一旁加以区分,然后便用食指揉眼睛。   宋燕看不下去了,递去帕子,看着奏折与操心不已的陛下道:“我来代笔,陛下先歇歇。”   许怀清诧异,但有人分担总归是好事,况且真正涉及到奏折政事他却又宽泛起来,认真思索将笔一递:“皇后来吧。”   然后分了半个龙椅给宋燕,得亏龙椅宽敞,两个大男人挤挤还能活动开来。   宋燕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接了朱批,拿了奏折。他的脑域辽阔,其中当然也储存了凡人的字体,因此看起来毫不费力。   一目十行把奏折看完,宋燕三言两语将重点要事提取出来,用低沉带磁的声音讲给许怀清听,然后根据许怀清的话落下朱批。   离得近,许怀清轻而易举就发现了宋燕对奏折的敏锐,几乎毫不费力就挑选出来了他想要的。   许怀清探头,终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皇后的字迹怎与朕的字迹一模一样?”   宋燕自然道:“陛下方才写的时候我有看,就写出来了。”   他过目不忘,天赋在此。不过亦是没什么好奇怪,天生灵物俱是这样。   许怀清惊讶,又仔细看宋燕写下的朱批,犹疑之下拿出了一张宣纸与一支笔,工整在上面写下「宋燕」二字。   “皇后试试能不能模仿。”这个字的风骨与批折子的不大一样,他有心想要测试皇后。   宋燕上道,直接握住陛下的手移到空白处顺畅写下「许怀清」,问:“陛下字什么?”   凡人二十岁行冠礼,由长辈赐字,许怀清的字便是先皇早早赐下的。   许怀清道:“听芒,朕字听芒。”   宋燕点头,继续握着许怀清的手在其旁边工整书写下「听芒」二字,美人清冷谪仙,名字却小巧有致,别有趣味。   不用再看,宋燕确实在这一方面有能力,模仿的让他自己都辨不出真假。   两人继续分工合作,竟然配合得当,一时间速度都提了上来,本来要一整天才能处理完的朝政现在却可以空出一个下午出来。   许怀清看宋燕的眼神都带上了赞赏,不再带有别的什么,痛惜朝堂上失了重才,又高兴如此人才在被他所用,也算是间接报效朝廷了。   可不是,宋燕直接一步登天直达圣听,旁人还在熬资历,他却已经娴熟握起了朱批。   这几天,宋燕与许怀清二人几乎达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不过宋燕总是能抽出时间神神秘秘干些自己的事。   连原来椒房殿现在跟在宋燕身边的李顺脚都要磨厚了一层,得亏他有干苦活的经验。   边疆军费等事很快便都被处理妥当,许怀清也跟承诺一样空出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带宋燕去往自带温泉的皇庄。   ……   京城门口。无一例外的熙熙攘攘,进城出城排成了两对,井然有序不断往前移,时有争端发生也很快被抚平。   王福笑眯眯坐在车辕上,不动声色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不让人惊了圣驾,面上不过一副再好说话的老好人模样。   经过城门时王福轻便下了马车将令牌递给守门侍卫,侍卫看清后一惊,连忙躬身接过令牌仔细查看,待将令牌归还后态度愈加尊敬:“公公请。”   王福拿的并非陛下的御令,而是属于他大太监的令牌。不过纵使只是他的令牌也没人敢小瞧。   许怀清出宫是悄无声息的,并不想让旁人知道,属于微服私访,因此他们只驾着一辆外表灰仆仆的马车。   守门侍卫挥手让人将马车放行,马车缓缓移动,随即混入了出城的人马中,不再起眼。   马车外表低调,但面积却大,内里更是别有洞天。许怀清端坐着,并不会在人后便失了风范,而宋燕却按耐不住,他兴致颇高,时而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盯着陛下去瞧,时而嫌马车太慢暗自抱怨。   宋燕殷切的很,这是他惯用的技俩:“陛下口渴吗,来喝一杯水。”   许怀清闭目养神,宋燕明亮的视线落到他脸上像有小虫子扰动一样,莫名其妙想要拉扯衣襟,掩盖着脖子颇为难受。   但许怀清忍住了,双手落在膝盖上暗自紧绷,拒绝道:“皇后自己喝吧。”   宋燕咽了茶水,路途漫漫,他又道:“我给陛下捏捏肩,陛下放松些。”   这次宋燕没请求,直接上手,斜坐在许怀清身旁,大力之下,许怀清紧绷的肩膀一下子就塌了。   许怀清睁开了眼,感受肩膀上一轻一重的力道,直接就将舒缓了莫名奇妙的脖颈痒痒。   许怀清吐出一口浊气,肩膀几乎全卸了力在宋燕的手上,捏肩这本就是个很正经的服务。   更何况他们的穿着再是严实不过了,但许怀清出口却是断断续续的:“皇后…想要什么,可与朕直说。”   许怀清闭嘴了,难堪一下子绕上心头,咻咻往上漫,说出口的话为什么还会带上些暧昧。   这是马车……   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许怀清顿时眼眶中酝起了红红的热气,干涩不已。   宋燕一心全在讨好许怀清身上了,闻言精神大振,刻意诱哄:“我想今天就与陛下一起去泡温泉,就在皇庄。”   择日不如撞日,宋燕是一分一秒都不准备浪费,况且齐嬷嬷请的宫人确实有两把刷子,开阔了宋燕狭窄的眼界,明白世上原来还是凡人懂得最多。   真不应该因为凡人命短就有所轻视。   当然,捕捉些紫气也是顺便的事,他还想要恢复腾龙驾雾的本领,带陛下去往云端。不过这些后事得徐徐图之。   许怀清轻轻唔了一声,算是应下,宋燕大喜,更加仔细捏肩。   两个男人泡温泉,能出什么事?许怀清迷瞪瞪想。   等到了皇庄,王福言道:“陛下舟车劳顿,庄子上已经备好了东西,陛下可先去歇息。”   许怀清下了马车,由王福领路进了皇庄,而宋燕在身后跟着。   宋燕四下查看,发现庄子上出来的侍从并不多,想来是王福提前安排了,此时李顺也搬着一个重箱子跟了上来。   “皇后,这些要放哪?”李顺将头从大箱子后探出来,问。   “送到陛下的寝殿。”   李顺:“是。”而后便搬着箱子向守在一旁安静的侍从请求带路。   皇后自前几天问内务府要了箱子来装东西,短短几天,就将箱子填满并上了锁,对着一般的太监来说会重,但李顺力大,也勉强能搬运自如。   纵然好奇万分,李顺还是安分的尽责,并不打探与过问。   宋燕自进庄子以后脸上的笑意便没有断过,眼睛更是灿若星子一般,跟上陛下随他一起到暂时歇脚的地方。   他们自早上出宫,现在已经临近中午,收拾下来后,许怀清一身青衣,书生意气,拿着一本诗歌集,要与宋燕来对诗。   宋燕不爱这类人间雅物,却也会,被陛下引导着倒也从中得趣了不少。   许怀清对上句,宋燕接下句。   作者有话说:   陛下的字改成了听芒,但不好意思在文中解释,降低了主角的逼格。我是凑出来,就是苏轼的那首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中的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就还得标出来,我对先前和改后的都喜欢,谢谢小可爱指出来,不要脸mua一声!   感谢青林 20瓶营养液;心 15瓶营养液;谢谢小可爱,我继续努力! 第14章   金铃铛   等用过午膳,宋燕圈住陛下,给美人消食,在肚子上一圈一圈的打磨。   美人腰细,劲瘦,加之用膳克制,便是连小肚子都没有。宋燕疑惑,不自觉一下一下全移到了美人腰侧。   腰侧敏感,许怀清要将宋燕推开,却被顺势扣住了手腕。   宋燕靠在许怀清肩头,身心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美人墨发如瀑是被宋燕散了下来,丝丝缕缕的香气飘至鼻尖,呼吸声都轻了不少,令人不敢惊动。   “陛下今天明天都是我的。”宋燕抵住美人的肩膀道。   许怀清腰敏感的都要悬起来了,哼道:“别碰朕腰。”   宋燕顺从圈住陛下腰身,打横抱起,颠正,一回生二回熟:“吃饱喝足,那陛下与我一同去泡温泉。”   他可没忘记来皇庄的主要目的,宋燕心中仿佛有一个三头身的小宋燕掰着指头数。   毕竟热温泉可以舒缓身体,强身健体,放松心神,在里面也不会冷着冻着。泡温泉对陛下极为有利,并不只是他贪图享乐,不过也些微微有这么点心思罢了。   比绿豆还小。   许怀清懒散入体,本该昏昏欲睡的午觉没了,猝不及防下他已经离地半个宋燕了,连忙勾住皇后的衣襟。   不太妥,许怀清镇定下来面上一派从容,他担心被别人看出端倪。   但王福办事妥帖,能预料的早已便安排了起来,从这里到温泉一路上侍从寥寥无几,即使不甚碰见了也是背身回避,便是连头都不会抬。   宋燕提早打听过路径,走起路来不带犹豫,穿过亭台楼榭到达了庄子上的温泉处。   这是个露天温泉。温泉底部侧壁均是用干净带花纹的石板铺就,可以防止打滑,周围是用竹架支起纱幔围起来的,外面来的人等闲看不到内里,而两人的换洗衣物早已备好了好几套叠放在托盘内。   甚至于跌打损伤的药膏都备了一份,更别说糕点酒壶,俱是周全。   看到这些,即使对王福有些微意见的宋燕也不由感叹,陛下养个王福的回报果真是值得的。   许怀清扯了宋燕衣带,示意他将自己放下,然后整理衣襟走到池边一处纱幔遮挡处,准备换衣入水。   得,到手的伺候又没了,什么时候陛下才能乖乖任凭他把玩,在他手上乖乖穿衣洗漱……   宋燕弯腰查看水是否干净,毕竟他从小玩水长大,而后挽袖将手探进去测温度,不热不冷还带烫。是最适合陛下的水温。   宋燕安了心,听着耳边悉悉索索的脱衣声也连忙解了袍子入水。他速度比陛下要快,入水后便刻意沉在水里,只露了一个脑袋出来。   因为是在浅水区,宋燕干脆坐在了池底,奶白色的汤水恰巧没过宋燕的肩头。   水里应该被加了香料与其他东西,以至于滑滑润润,也不亦看清池水下,多了层遮掩。   许怀清换好了泡温泉的衣服,是一件白透丝绸织成的宽大寝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许怀清甚至还严谨将系带打了结。但这件寝衣下却是空荡荡,衣摆只到了小腿肚,随着陛下的走动荡起波纹。   许怀清跨进池子中,他低垂着眉眼,仿佛感受不到宋燕的视线一般缓慢进入池子,奶白的池水打湿了许怀清的寝衣,湿哒哒贴在小腿肚上,然后随着陛下的动作池水缓缓上漫,直至没过了美人的腰侧。   浅水区,就是这么个深度。   因为池水浅,雾气上升的高度也有限,许怀清也只感受到下巴沾上了掺杂着冷的热气。   所以嘴唇半点受不到照顾,白惨惨的,许怀清毫不意外若是持续这样待会儿他定能冷的打起寒颤,两片唇瓣也定是抖的。   现在是深秋,比早几日气候更冷。   宋燕朝他的陛下招手,示意许怀清来这边,陛下身材单薄,是这几年的病症熬出来的,宋燕暗暗想着得补多少食物才能将肉补出来,心中不由又有了思量。   看来以后得盯着陛下好好吃饭了,多点肉,脸颊首先都得鼓起来。   宋燕没养过人,应该不难吧。   许怀清顺从走了过来,与宋燕一同坐在了温泉池中,两人肩膀之间只一拳之隔,坐在池子里,许怀清这才感觉活了过来,嘴唇也渐渐被熏成了艳色。   在温泉内泡澡无疑是很舒服的,如果忽略了宋燕作怪的手。   许怀清伸手将宋燕悄悄放在他腿上的手扔了回去:“皇后专心。”美人红艳艳的唇轻轻挑起,舒适地眯起眼:“专心泡澡。”   宋燕睁大了眼,本想控诉却又被美人勾得眼珠子都转不动了。美人害我人,夺我心。   宋燕身体往水里浸了浸,粗狂的锁骨盛了一小沟壑的水,引得许怀清眼中似水光般波动。   许怀清有一双特别漂亮眼眸,珠子一般,平时清冷气十足,生起气来也颇具威势。   但有些时候会是水润润一片,倒常叫注视的人晃了神,原来陛下也可以是这样沾了凡俗温意。   “陛下。”宋燕唤道,靠的愈发近了,温泉水热,他的脸比许怀清粉嫩的脸颊还要红。   许怀清转过脸,亦是看着宋燕,两眼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谁都晓得今天的温泉可不止这样浅尝即止。   宋燕飘忽眨了眨眼,又道:“我们去深水区吧,陛下可以踩在我身上。”   这样说着,宋燕的身体像着了火一般,可池水是奶白色的,相互之间并不能看到什么动静,所以漾着雾气的周围一再静默,但却又没真正静下来。   许怀清沉默应下,水哗哗响起,是宋燕率先站了起来,要拉许怀清的手往深水区走去。   这池子构造巧妙,呈圆形,中间一段是深水区,而再往外就都是浅水区,深浅不一处的过渡阶段也是有阶梯起伏。   许是意识到皇后并不会回头,于是许怀清直勾勾盯着宋燕的后背去看,说真的,宋燕的背当得句虎背蜂腰,他肌肉扎实,穿上衣服时能意识到形体不错,劲壮有力,却也瘦,褪去衣服,则将宋燕的优势完完整整显露了出来。   是具会让人流连忘返的身材。   许怀清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跟着宋燕前往深水区,真是嫉妒,他因为病症不能剧烈运动,肚子上软塌塌一片,腹肌也只有浅浅一层,肤色更是病弱的白。   而眼前这人,却是这样的健康,强壮……   宋燕此时若回头看,定能发现他口中的美人几近垂涎的目光,只是他现在虽然确实能感受到陛下的视线,但却半点不敢回头看,只能暗戳戳再挺直脊背,抬脚也似乎与平常不大一样,进行无声勾引的表演。   这段路程,但凡陛下盯着他后背的目光失去一瞬,宋燕都会伤心的。   两人先后踩着阶梯进入深水区,水渐渐漫过许怀清的肩头,将宋燕前胸重要部位遮挡住。   在水里,宋燕的行动更加便捷了,比鱼还要适应温泉水。   在最后一个台阶,宋燕有意一把揽住陛下的腰:“陛下小心,这里水深,你踩着我脚。”   宋燕心又酥又乱,跟了句断断续续不成男子气概的话:“我们去…石壁处…那里,那里…好。”   好什么,许怀清没问,他正处于不想说话惫懒又精神的时候。   宋燕全当许怀清同意了,两人磨磨蹭蹭去了深水池边上,宋燕将陛下抱在怀里,搂住腰侧,入手是紧贴着的寝衣,完美贴出了美人的不弱的线条。   宋燕用手磨蹭道:“我帮陛下,我们互帮互助。”   奶白色的汤池并不能看出下面是什么,全赖摸索与渐入佳境的许怀清仰头口中发出的时而高昂的隐忍声音。   实践与理论之间隔着汪洋大海,因为宋燕表面的皇后身份,齐嬷嬷多有顾忌,那宫人教学也只口头上的花样,连给个物什试都不敢。   再加上宋燕虽然龙生早已成年,但发情期始终未来,所以这也是他第一次,也是第一次帮别人。   所以宋燕只能自己琢磨下手是否轻了重了,直至感受到陛下陡然轻了,这才如狂风暴雨般去亲,去夺陛下口中的空气。一时间美妙绝伦的紫气都缠在了一起。   良久,许怀清轻轻喘气,倚在微凉的石壁上,适当这种事只能让人倍加精神。   许怀清友好询问:“要不要朕来帮帮你?”   宋燕心动,但拒绝了。笑话,他现在那什么还不是最好的,未到发情期,只比现在的陛下强上一点点,他还等着一鸣惊人呢。   宋燕瞎话道:“等陛下养好身体力气够的时候再说这话。”   许怀清冷冷哦了一声,体面没有放眼刀子。   宋燕帮许怀清收拾好后各自才出了池子重新换衣,宋燕流连在酒盘上遗憾,忘了灌陛下酒,倒是不知醉酒的陛下眼神会不会更加迷离。   宋燕收了神色,与陛下一同懒散走在鹅卵石铺地的路上,此时风雨欲来,乌云大片飘到这片天地,枯树枝桠也开始急而又急随风像秋千一样荡起来。   风雨也阻不住世间最尊贵两人的步子,依旧慢腾腾,像是要与这贼老天作对一般。   险而又险,两人刚走进寝宫的廊下,后脚瓢泼大雨便倾倒下来,天也似破了一个口子。   真怪,明明都要冬日了,雨却下的又急又大。   宋燕勾住许怀清的手,眼神早已飘进了殿内:“陛下,我与你一起看些好东西。”   许怀清从大雨中收回眼神,抬脚示意进去。   一进室内,宋燕便松开了陛下的手,眼疾脚快走向李顺抱来的大箱子,将之抱在了屋内的正中央,也就是陛下的身前。   “这东西据册子上来说很不错。”宋燕掏出钥匙将上面的重锁打开。   似有金光大作,许怀清微眯了眼,不做反应。   宋燕从袒露无遗的大箱子内取出了玉做的玩意儿,一脸纯良对陛下科普道:“它叫做玉势。”   许怀清状似讶然,嘴上问:“要不要我一个字一个字复述一遍?”同时手上从大箱子内取出了皮条状挂了个金铃铛的物什。   宋燕:“那倒不用。”   许怀清拿着手中的东西把玩:“那这又是要戴在谁身上的?”   宋燕看清那东西,眉头一挑,突感不妙,再一看陛下淡然的神色,心虚拐了话:“当然…是戴在我身上。”   “哦”许怀清挑眉,将东西展开,金铃铛叮当作响,然后戴到自己脖子上:“是这样吗?”   金铃铛压在陛下的喉结上,却不再作响,稳稳挂着。   宋燕霎时面红耳赤,心脏都要骤停了。   外面的雨打击窗台,陛下杀人不见血!   作者有话说:   感谢:拒绝虐的追梦者 1个地雷;我不懈怠我努力! 第15章   夫子   宋燕眼神飘忽不定,不敢再看,倏的握紧了手中的玉势,他真是个呆脑子,早该知道陛下紫气浓郁,绝非常人,怎会察觉不到他藏的什么龌龊心思。   他竟还足足屯了一箱,甚至于是他勤勤恳恳挑夜灯亲手做出来的。   真不该,羞惭逐渐淹没了他,宋燕支支吾吾道:“是我思虑不周,我的错,陛下万金之躯,实在不应该亵渎了圣上。”   “不若圣上将手里的铃铛还给我?”宋燕话音一转,试探着打商量。外面的风雨来势猛烈,风声透过门窗也猎猎作响,室内的蜡烛倏的灭了一对,黑暗侵蚀而过。   灭的一对蜡烛正是离宋燕两人最近的,其余的都是在角落,跳跃着微弱的火光。   宋燕心中一紧,电光火石之下什么也来不急想,手忙脚乱将陛下拥进怀里,金铃铛啷啷作响,宋燕也已经压着美人的脑袋在自己的胸膛上。   是个温热厚实极有安全感的胸膛。   许怀清歪了歪脑袋,脸上的意犹未尽的笑意渐渐落寞下去,两手空空下缓缓尝试去抱宋燕,去环他皇后的腰。   金铃铛装饰的脖饰后面有暗扣,在欣赏了皇后慌乱窘迫不自在后许怀清两指轻轻一扣,戴了上去。   所以现在得以空出两只手神不知鬼不觉悄悄探皇后宽厚有型的身材。   宋燕沉下声安抚:“别怕,我在。”   短短几日,宋燕不知道他明晰了许怀清多少事,但唯一一件他亲自探索出来,连王福都不曾注意到的——陛下怕黑,却被他牢牢记在心间。   以至于现如今,都已经学会在灯灭时下意识去找陛下。   “我不怕。”许怀清的视线掠过周围景象,默默在那一箱子物什处移了目光。   自从上次昏迷后醒来,他便感受到五识大为不同,入夜后也不是什么都看不清,以前模糊成一大片,现在模糊成一小片。   已经从小瞎子成长为了半瞎,可喜可贺。   此时陛下的声线犹如少年郎一样,没有刻意稳健,甚至透着一丝丝雀跃。   但宋燕却显然没听出其中细微的差别,只是抱的更紧了。   空气间一时静默,宋燕下定决心主动道:“今天全赖我,是我不妥,陛下想怎么惩罚我俱是受着,半点也不反抗。”   许怀清仰了仰脖子,在宋燕皱缩的眼眸下,半合了眼淡淡道:“烦。”   宋燕肠子软作一团,呼吸也一窒,他视黑夜于无物,更何况这里也不是半点光都没有,所以美人脖子上戴的铃铛更显刺目。可,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陛下竟然这般没有情绪仍旧带着他亲自打磨出的脖饰。   竟连生气也没有。   他何德何能……   宋燕埋下他毛茸茸的脑袋去蹭陛下,带动许怀清修长脖颈上的铃铛震了震,宋燕心跳加速道:“陛下还是罚我吧,若是不罚我,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宋燕有一头多而密加之柔软的头发,因此很蓬松,蹭在许怀清的脸颊处,竟也很舒服,至少是不讨厌。   许怀清懒散应下,轻轻皱眉开始想。   宋燕心情飘飘,盯着虚空,嘴角的笑意再也不曾落下,惩罚,他心向往之。   许怀清的眼睛几乎要合上了,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那明天起皇后与朕一同早起练武。”   嗯,嗯?!   练武,宋燕惊愕,怔愣道:“陛下,陛下原来会武?”   许怀清点了点头:“教你,绰绰有余。”   宋燕记起来了,陛下少年时惊艳绝伦,凡人尚君子六艺,所以陛下会武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了。可是,他想的惩罚与此却有不小的出入。   但看着美人显出睡意的面容,宋燕又不好苛责,毕竟是陛下来教,他倒不怕什么苦啊累啊,可却要劳累陛下,若是又消瘦了美人怎么办。   养肥陛下的大业还未开始便中道崩殂。   此时尚早,外面的狂风暴雨已渐渐停歇,天边的黄昏重新挂了上去。   若没有庭院湿漉漉的痕迹作证,怕是谁也不信这般清新的晚霞下是刚刚经历了一波大雨。   室内也透进来了柔和的光线。   宋燕将许怀清抱到床上盖上被子,包好之后只见陛下脑袋一歪枕在了被褥上。宋燕小心翼翼将脖饰解下,然后连带着那一箱疯狂在雷点上蹦跶的东西藏到犄角旮旯里。   再之后他才亲自去厨房监督陛下的膳食。许怀清睡眠规律,中午没睡,这会儿就是浅眠,并不会耽误晚膳。   翌日;   许怀清整理完劲服往身侧一看,顿时愣住了,一身红衣劲服的皇后,高大,却也像太阳一样笑容灿烂,洁白的牙齿几乎都要藏不住了,而额前毛茸茸的碎发随意搭着就有一股异域风情。   跟大婚那天不一样,大婚那日的宋燕眼神如黑曜石一般深邃,不经意显出的打量目光都像别有深意,而现在,则是如红宝石,绚烂。   宋燕上前拉住许怀清的手:“陛下,我们走吧。”   待许怀清点头,两人这才双双出了庄子。   庄子旁有一个打谷场,主要是丰收时附近农户与庄子上的人进行打谷所用。皇庄自给自足,又自持土地,因此每年都要种粮,甚至于还有余粮上缴。   许怀清随意在路边拾了一臂长的枯枝做剑,正了神色开始教宋燕如何舞剑。   宋燕虽未习武,但许怀清发现他的基础颇好,便也不拖沓再说什么基础功扎马步之类的。   但许怀清却是从基本功开始学的,因此下盘极稳,大开大合下,即使手中拿的是枯枝,挥舞间亦是锋芒毕露,眼神也凌厉极了。   宋燕不错的盯着看,开始无意识分解陛下的动作,以及这个动作存在的意义,如何一招毙命。   宋燕有时候凶残的厉害,偏他自己意识不到。   待许怀清收了枯枝,望向宋燕,将枯枝递过去:“皇后来试试。”他从未看轻宋燕,光是过目不忘的本领都值得他这样对待,因此招式一遍即可。   宋燕拿了枯枝,开始回忆,身体也随着记忆中陛下的身姿动了起来。   一遍,宋燕将动作一个不落复刻出来,两遍,挥动树枝更加娴熟了,第三遍,宋燕却开始滞涩,动作也不再流利。   宋燕停下,朝许怀清走去,怀着疑惑道:“陛下,我觉得这套招式中掺杂着不少累赘,反倒令人施展不开。”   宋燕的表现实在是众人有目共睹,此时在打谷场上显然不止宋燕与许怀清二人,王福与几位侍卫亦是守在一旁,宋燕此话一出,他们本来便震惊的神色更为愕然,眼神也不自觉追随着皇后。   什么,累赘?这可是大行皇宫的大内高手代代传下来的招式,他们这些侍卫即使想偷学没有人抽丝剥茧般教导亦是一头雾水。   而如今,陛下仅仅只打了一遍皇后便活学活用,甚至看这口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并且发现了其中的不足   侍卫都想要摇头了,这套招式对他们这些从小习武却天资中上的人来说都难到云里雾里,更不奢望去学,因为光是教导开窍都耗时耗力。   要不然那些大内高手俱是头发花白的模样,还不是他们的一辈子都钻研到这套武学上了。   可如今却先有陛下年少便成材,后有皇后这个怪胎!   侍卫倒吸一口冷气,眼中生出艳羡,钦天监果真厉害,连皇后这样的人都能拐进大行皇宫。有此皇后,别说延续大行百年,就是拳打匈奴脚踢东海盗匪都指日可待。   但许怀清却平静,他早有察觉这招式并不完美,只是心力不济加之大行基业不稳这才闭口不提。   许怀清道:“皇后觉得哪处不满意应该改直说即可,接下来,我来舞,你来指点。”   宋燕点头,两人在打谷场上的空地开始旁若无人的改进这套武学。许怀清动作标准并且有意放慢,方便宋燕及时打断再进行调整。   好在宋燕确实有两把刷子,聚精会神下不过一遍改进的也像模像样。   一套下来,许怀清眸色加深,称赞道:“皇后很不错。”   宋燕谦虚道:“还是陛下教的好。”   纵然嘴上这么说,但宋燕在陛下面前的骄傲却怎么也掩不住,比幼崽时期找到宝石还要开心。   两个天纵奇才恭维完后继续教学,许怀清倾囊相授下,几乎将自己所学尽数教给了宋燕,而宋燕也在众人眼神下进步神速。   许怀清身为皇子,又自小习武下,功夫自然不差,甚至于在当今天下都能排的上名号。   宋燕挥出最后一个招式挽了个剑花收手,转向许怀清道:“夫子不若再教教我别的”   武夫子自然也是夫子,可偏偏被宋燕这样说出来,反倒落了别的意味。   许怀清没理,对王福吩咐:“王福,拿剑。”   王福捧着两柄细长身的利剑,递给许怀清和宋燕。   许怀清执剑而立,说不出的飒爽,他眼睛微眯,目视前方:“夫子现在要检查学习成果了。”   “如果学生能赢过夫子,夫子可以同意学生一个请求。”   宋燕感受着手中剑柄的手感,闻言一愣,好胜心顷刻便从心底升腾起来,眼神也变得异常坚毅。   他以为陛下不会回应他作怪的一声「夫子」,但事实却是陛下好乖好乖,又令人欲罢不能。   作者有话说:   感谢良君 1个地雷,谢谢小天使—— 第16章   做我的将军   宋燕缓缓抬起剑,率先攻击,他没有留情,虚晃一招后直接朝着许怀清的脖子处横切过去。   这个时候留情就是对陛下的不尊重,没有任何一个强者受得了这样的轻蔑。   许怀清神色淡淡,侧身挡过,以左手拿剑,化防为守,目标亦是宋燕的咽喉处,人也绕到宋燕的身后。宋燕一惊,避无可避索性把剑做刀用,接下这一剑,挡下自己的致命部位,另一只手也化作鹰爪去擒许怀清。   宋燕的动作极快,但许怀清仿佛早早预判这个结果一般,眼神一凝,收剑后退,而转息之间又再次攻了上来。好在宋燕反应及时,虽然不熟练比斗的一来一往,但在实践中吸收的快,一时间竟也僵持住了。   两人的速度快出了残影,短短时间内已经交手了上百招,许怀清久违的热血早已燃了起来,神色也从淡漠转变成了锐利与认真,他愈来愈猛,大有拿命来博的架势。   宋燕亦是不遑多让,在压制了本能,禁止动用法术后,打斗下更感觉到了酣畅淋漓的痛快。   许怀清开始招招致命,剑刃像蛇信子一样,泛着冷光,朝宋燕扎去。宋燕哪能坐以待毙,脑中紧绷着弦,表现出既冷静又排山倒海的架势。终于,许怀清露出了一个小而又小的破绽,宋燕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动作都已经出去,眼看着就要破开许怀清绵延不绝的攻势。   宋燕大喜,半点不顾离自己极近的剑锋。这一刻他被胜利在望席卷了,即使知道会受伤,也在权衡利弊后果断保持有利于自己的路径。   但许怀清却犹豫了,虽然他每一招凶狠的都像对待死人一样,可心里想的却是点到即止。宋燕的实战经验不如他丰富,自然看不出他特意下的套。   但也确实聪明,瞧出破绽不拖泥带水,要知道越托到后面越难脱困。   轮到许怀清做决断了。   要么伤了宋燕直接取胜,要么收手认输,点到即止。许怀清动作渐渐放缓,心中有了决断。   宋燕利索跳出包围圈,反身趁着许怀清疑似愣神的功夫使巧劲打掉了他手上的剑,同时他的剑也出现在陛下的雪白的脖颈处。宋燕笑容灿烂道:“陛下,你输了。”   许怀清挑开剑尖,浅棕色琉璃般的眼瞳露出笑意:“不错。”   宋燕挽剑花收剑,谦虚道:“还是陛下教的好。”   王福上前接过剑,二十出头的人竟然露出慈眉善目的样子,及时递上手帕道:“陛下与皇后辛苦了。”   许怀清拿手帕擦汗,抬眼见宋燕举着手帕不动,看见他看过去连忙靠近:“我想要陛下给我擦擦。”   宋燕的眼睛亮晶晶的,让人生不出拒绝的心思,于是许怀清接过帕子伸胳膊给宋燕擦额前的汗水。宋燕比许怀清高半头,许怀清举着胳膊瞧着颇为费力,但仍然仔仔细细照顾到角落将汗或擦或抿。   半响,许怀清捧着宋燕的脑袋左左右右瞧了个遍,满意点头:“干净了。”   宋燕想动又不敢动,像个木头桩子一样被美人支配,窃喜从心缝中悄悄飘出来。陛下的指尖带着冷意,摸在他的脸颊上,顺毛一般,所过之处,面皮都要烫起来了。   “陛下。”宋燕这声陛下像含着什么一样,他道:“我既赢了陛下,陛下莫要忘记给我的承诺,说我什么要求都会满足,现在合该是讨要封赏的时候了。”   许怀清放下手:“朕没忘记,你说便是。”   宋燕清咳一下,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但临到头却凑在许怀清耳边低语。他心有不正,说话短而急,草草说完便后退一步,拉着许怀清的手便要回庄子上,嘴上不饶道:“陛下可要记好了,今晚我就要。”   许怀清还是那副镇定样子,像是不管宋燕说了什么惊天骇俗的事都能应对自如。他回忆刚刚宋燕凑在耳边说的什么令人面红心赤的话,哦,也就一般荒唐。   许怀清向来博学多才,眼界不知有多广,他的淡然何尝不是他的底线相对某人而低呢。与皇后,也还是一般有趣的。   当两人双双回了庄子上用过膳食,刚想去书房寻些书,却先收到了宫里递来的消息——匈奴突袭,战事告急。   许怀清捏紧了手里的纸条,吩咐王福立刻启程回宫。   匈奴狼子野心,许怀清早知道有这么一朝,却未曾想会来的这样快,快到让大行反应不过来。如今消息不全,最要紧的还是抓紧回宫,召大臣商议此事。   宋燕在一旁也看清了消息,立刻道:“骑马回宫快些,我与陛下一起。”   王福也道:“奴才这就去牵马来,请圣上与皇后移步。”他脚程快,说完小跑着就出了庭院,往养马的地方奔去。   宋燕见此握在许怀清的手上,安抚道:“陛下不用忧心,还有我在。”   许怀清的脸彻底冷了下来,眼眸中蕴藏着怒气:“匈奴该死,他们怎么敢呢,一日不除匈奴,朕一日心情难安。”   匈奴在这个时候侵犯大行江山,不就算准了他大行皇帝病入膏肓,加之国库告急,军费短缺吗。可他偏不如匈奴的意。   宋燕也生气,可他尚且对大行没什么眷恋,唯一的温情全在陛下身上。   但这么一想,匈奴入侵,不就是要打他媳妇的家么,还是他媳妇当家做主的家。换到他那个时候,这可是别的种族大摇大摆走进他的领地。   宋燕握紧了拳头,不能忍,欺人太甚。   宋燕同仇敌忾应和:“没错,这次直接将他们的老家一起端了。”真当是老许家没龙了吗?他可是刚入赘的。   许怀清将侍卫留给了王福,让他稍后回宫,他则与宋燕一人一匹马沿着来时的道路回京。   宋燕控马的技术不错,能险险跟在陛下身后,甚至最后熟练了,能与许怀清并驾齐驱。   两人一路狂奔回了宫。许怀清不耽搁立即传唤大臣聚集在金銮殿商量对策,而宋燕则去找与匈奴有关的资料。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但宋燕找资料的目的在于看这匈奴长的正常不正常。   宋燕幼崽时曾遇到一个浑身长满眼的深海生物,可把他吓的够呛,小宋燕龙龙一边哭一边摔打着这么个连入手都黏糊糊的东西,直至把那东西摔的七荤八素,最后动静太大沉淀在大海底部的碎屑都浮动了起来,海水也是一片昏乱,这样情况下就是眼神再好也不好使,最终让那个小家伙滑溜溜的跑了。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弱肉强食,那东西试图生吃了宋燕,但宋燕是黄金龙,怎么能轻易被吃,最后那丑东西不仅牙被崩坏了,还被打的凄凄惨惨,眼都坏了几颗。   幼崽宋燕当时委屈的要命,连夜跑到了陆地,找到了钢牙兔多的地方蹲着生蘑菇,这类兔子虽长的可爱,但牙齿极为锋利,胃口也大,方圆再没有丑东西了,俱是成暔渢了钢牙兔的食物。   宋燕来到这后只了解了大行,但却对周围那些个「邻居」不太熟悉,万一长的丑且奇形怪状呢,是要他闭眼直接打呢还是闭眼呢。   不过好在,宋燕了解完后,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基本还长的像个人。但宋燕皱眉,虽说是个人,可这匈奴却半点不干人事,欺软怕硬不断骚扰,野蛮不通教化,对大行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烧家劫舍,所过之处没有活人。以至于每一个大行的百姓都对匈奴恨之入骨,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大行的外患,匈奴「功不可没」。   宋燕开始记北疆的地形,匈奴的部落以及聚集地,做好防备以防万一。   他在许怀清处理折子的书房内看了一下午的卷集,确定有关匈奴的都看过后,这才放下。不经意往外一看,外面竟然已经黑漆漆一片,而陛下还没回来。   宋燕让人准备好饭食,然后托着下巴等待陛下。   宋燕是头龙,擅睡,因此郁闷之下眼也合了起来,只维持着称下巴的姿势。他昏昏噩噩,不知所在,直至恍惚间异香拂面,云朵般柔软的绸带落到脸上眼前。   宋燕睁眼要去瞧,可软玉已经入怀,一瞬间冷汗布满了后背,他心中警铃大作,是谁?眼睛也随即睁大,彻底没了昏沉之态。   “皇后。”只听那人这样唤道,声线依旧清冷,可却也软了不少。   宋燕彻底瞧清了这人却也瞪大了眼,陛下,甚至是带着面纱穿着衣裙的陛下。   这是陛下的女装!!   许怀清一身粉色衣裙,明明是娇嫩的颜色却硬生生被穿出了清冷气质,透明的面纱半掩面,却能看出特意的扮相,化了眉点了唇。许怀清事事求完善,连头上都挽了倭堕髻,簪了簪子。   宋燕一时竟分不出这是不是陛下了,既美又仙,雌雄莫辨。   宋燕心软成了汪洋大海,心尖酸麻:“陛下。”他比武赢了后说的要求便是陛下穿女装给他看,可今日一切都这样的急,他原以为陛下是忘了,或者是不愿意,毕竟这是九五之尊的陛下啊。   但没想到结果是如此的令人心颤。   宋燕将许怀清抱在怀里,站起来激动地趔趄了一下:“我们去龙榻上说。”   这里人多眼杂,陛下这个样子他可以看,别人就是一眼也不行,陛下来时避了人,可外间万一哪个闯进来的怎么办,他会气疯的。   两人到了龙榻上,许怀清支了手只浅笑:“皇后坐。”   这时的宋燕才意识到陛下好像不止于此,于是还是正色道:“陛下说,但凡陛下开口,我断不会拒绝。”   许怀清盯着宋燕的眼睛道:“宋燕,我要御驾亲征,我想你做我的将军,我们一起去打匈奴。”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粉末 1个地雷,谢谢支持! 第17章   龙   宋燕笑道:“只要是陛下所想,我怎样都可以,况且陛下决心去北疆,我还能阻拦不成,也更不会独守在京城。没有陛下在,这皇城也当真无趣。”   宋燕捧了笑脸继续道:“而且在陛下还没来时,我都已经将匈奴之事了解的一清二楚。陛下便是不说,我也要缠上去的,赶都赶不走。陛下什么时候走可有定数?”   许怀清定定瞧着宋燕,答:“明日就走。到时会带精兵十万,北疆艰苦,还是要苦了皇后。”   宋燕将许怀清的脑袋揉进怀里,浑不在意:“哪有啊,我皮糙肉厚,只要陛下在我眼前,北疆也是一片美景,不过是一群蛮子罢了,怕是连白玉湖都打不过。”   许怀清眼中漾出笑意,白玉湖在这里恐怕是要再生气一次了,还难哄的很。   “确实如此,白玉湖也厉害着呢。”许怀清想起了这几天白玉湖乐不思蜀,甚至连在他眼前晃悠都不经常了。   于是讲白玉湖的趣事给宋燕听:“皇后还及不记得你带回来的那头小老虎,凶的厉害,却叫人一指头都能掀翻了。”   宋燕终于从犄角旮旯里找到了小老虎的影子,事情太多,他几乎都要忘了这回事了。   “那本来就是给陛下暖手用的,陛下喜欢就好。”   许怀清在宋燕怀里闷闷的笑,拉着宋燕的衣襟道:“哪是我喜欢的,白玉湖都收他做小弟了,整天立在老虎头上耍威风,连我都记不得了。”   但是对宋燕却长情,每每都要领着小弟到宋燕站过的地方,骂骂咧咧,一骂骂上一个时辰。偏偏有个捧场的小弟,摇着虎头不知事的附和。   一鸟一虎竟然玩到了一起,真是令人惊奇。   宋燕拢着陛下,心想那白玉湖开了灵智,会拉帮结派倒也正常,就说:“那不就恰好离间了白玉湖与陛下,它不惦念你,你也不惦念它才好,这次去北疆我们就悄悄把他们留在皇宫,也省得白玉湖费鸟腿。”   许怀清笑的愈发厉害了,甚至眼角都渗出了泪珠,他抹了眼角道:“听皇后的。”   他们像是有许多悄悄话一般,许怀清细细对宋燕说宋大一家之事,本来去庄子前都办好了,却拖到现在才开口。   “宋大一家的事已经被调查清楚了,确实是个抛弃妻女之人,并且过程中牵连出了宋大买官贪污之事,朕已经令人革职查办,给了原配金银,而皇后的身份朕亦是令人安排好了。”   “陛下真棒!”宋燕夸赞道,对宋大一家宋燕只有厌烦,纯粹是对方碍了自己的眼。如今不过再次知道了对方品行不行且官场作风不良。   而他与宋大一家初来这个时间的「孽缘」早早就完了,但这并不妨碍宋燕夸赞陛下。   宋燕抱着许怀清轻轻晃起来:“陛下饿不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许怀清的胃都要薄成纸片了,宋燕握着都心疼。   许怀清点了点头,就要走去外间,宋燕眼疾手快将人拦了下来,无奈道:“陛下别动,我去给你拿,我不舍得你这个样子被旁人瞧见。”   换下这一身衣裳之前,宋燕绝对不会让陛下出门的,因为这不仅对陛下名声有碍,而且这明明是独属于宋燕一人的福利。   许怀清闻言停下要起身的动作,催促宋燕快去。   宋燕来到摆放膳食的桌子上,拿了白粥、素炒藕片、烧鸡等等,端到许怀清面前,亲自喂许怀清吃干净。   御膳房做出来的寻常饭菜里面藏着的工序亦是复杂,更何况是给陛下吃的,连白粥都香味扑鼻,里面的米更是养胃。   因为明天便要离京,两人早早便歇下了。   翌日。   一早,许怀清一身明黄的盔甲率着大臣临行前去祭拜先祖,望历代皇帝庇佑,然后请钦天监算此行祸福。京畿内有精兵五万,剩下的五万许怀清则是从别处调兵,到时候在到达北境之前汇集在一起。   而宋燕则在宫内与王福整理行囊。   许怀清将王福留在了京城,给了他一部分权力,辅助孙阁老临时处理朝政。一内一外,便算是安排妥当了。   许怀清并不担心王福,自己养出来的还是知道的,况且王福亦是身怀武功,等闲不会有人能伤王福分毫。   宋燕清点物品,此行会带走太医院一半的太医,药品亦是要准备周全。陛下体质偏弱,畏寒,衣料毛皮等也要充足,再加上御膳房的厨子也要带上几个。   但其实这些王福安排的还算周全,只是宋燕不放心,将小太监使唤的团团转,又仔细对了好几遍。   等宋燕去找许怀清时,正见他立在高台上,明黄的盔甲反着阳光,令人不可直视。他展开钦天监呈上的奏折,一字一句气势雄浑清晰明了念出此行吉兆,必能驱除匈奴,扬我国威云云振奋人心的话。   钦天监在大行的地位位同国师,所做预兆皆是十有八九,大行的百姓亦是信服异常。   果然,本来紧绷的气氛顿时热烈高兴起来。   台下的士兵应和着陛下沸腾起来,挥舞着拳头,士气高涨,一个个脸都涨红了,像是憋着一口气,是对匈奴深入骨髓的仇恨。   他们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家国仇恨他们一天都不敢忘,时时刻刻告诉自己男儿当自强,把匈奴像狗熊一样打趴下,永远低着对大行。   将他们的马蹄折断,将他们的野心用他们种群的血给浇灭。   台上的陛下端着酒敬士兵,率先灌入口中,摔碗明志。台下的士兵亦是仰头将海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瓷片摔碎的声音顿时响彻整个天地。   宋燕双眼灼灼看着许怀清,这就是人间的帝王,带着积贫积弱的国家不断向前,外敌入侵就打出去,内地不稳便施以仁政积攒民心。他将大行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好好疼爱,即便是苦寒之地也不让寸土。   去做他的将军吧,将他的国家护在羽翼下。   把这个国家真正当作他与陛下的孩子一样,不会让任何人被欺凌,去受气。   大军开拔,宋燕并没有上前,他此时的身份是陛下的贴身侍卫。许怀清本来要直接寻个理由封宋燕为将军,先统领先锋军。但宋燕一想这样的话一个月都不见得能见几次面,索性从陛下的贴身侍卫做起,毕竟这也可以先在军中混熟,再刷威望。   此时的宋燕还是一身便服,他的盔甲尚在制作中,是将领的规制。   宋燕找了个空地开始看兵书,他现在最紧要的事便是熟读兵书并融会贯通。   可是,本来一龙尾巴能解决的事非要被他自己搞的这样难,难道他只能悄悄的甩龙尾巴了吗?   宋燕将兵书搁置,叹息,过目不忘与理解通透还是有着本质区别,战场局势千变万化,更是难上加难。   要不,试着脱敏疗法   这个想法一出宋燕那颗心就开始蠢蠢欲动。   担心陛下不喜欢自己的原身怎么办?那就用原身频繁出现在他面前,讨好他,接触他……   宋燕越想越觉得可以,凭什么身为龙就遮遮掩掩,好歹他也是天生灵物,应该理直气壮!!   ……   大军已经出京有一段距离了,整齐的步伐下真正踏出了气势逼人。   可是突然军队后面开始骚动起来。   “啊啊啊——”   “是龙,真是龙——”   “爷爷,我真的见到龙了!!”   “呃……”有一个穿着盔甲的将军嘞着马仰头往后面看去,只见天边一条金光闪闪的龙,动静连天光都压了下去,正盘旋在云端,能被人清晰看到。   这将军倒吸了一口冷气,可下一瞬,这金龙便呼啸往这边而来,他吓的连忙一低头,仿佛在他头顶而过,而那个方向,不正是陛下所处的方位吗。   于是他大叫道:“陛下,龙,龙,金龙!!”   这条金龙正是宋燕,而他的目标亦是陛下,他要在这大军面前给陛下送个吉兆。   许怀清此时正好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立在高高的车架上,远远眺望,他的眼睛里全是金龙的身影。   金龙在众人眼中在许怀清面前停了下来,金爪着地,好不威风,他低着龙头去看陛下。   他实在太大了,刻意缩小下也与陛下乘坐的车马一样,因此只能去低头,用金色的瞳孔柔和地看着陛下。   这是属于兽类的眼瞳,仿佛在告诉许怀清摸摸他的脑袋吧。   可这怎么可能呢,许怀清木着一张脸,麻木了,真的麻木了,去他的帝王风度。   说好没有龙的,他是那么的信誓旦旦对皇后说没有龙,也没有鲛人。   但是如今,许怀清突然好想把这头龙藏起来,这样就真的没有龙了。   宋燕疑惑动了动脑袋,不懂陛下为什么呆住了,快摸啊,摸完了这就是吉兆,未来他就可以借龙的名义纵横北疆了。   来一个他打一双,来两个他打全家!   许怀清僵硬的伸出手,嘴角不受控制的抽动起来,好烦啊,怎么跟皇后解释确实有龙这回事?   不过,这龙的眼睛为什么这么熟悉,还怪可爱的。   这真的是龙,触手是岩石般的手感,与闪瞎眼的外表不同,龙鳞是冷的。   也许龙血是热的,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许怀清走神了。   疯了疯了,他在关注一头龙。 第18章   神灵的迁就   许怀清将手放了上去,因为一张龙脸占据了绝大部分视野,所以他手放的地方实际是打着龙息的鼻子旁边,金龙左眼瞳的正下方。但却没有落到实处,虚虚罩着。   虽然他看出金龙是这意思,但万一猜错了怎么办,岂不是冒犯了这世人皆知的神灵。况且这么大一只,他的军队还想要好好到达北疆,如今敌我不知,谨慎些还是有好处的。   许怀清的手本来修长而富有流畅的力量感,但落在金灿灿属于龙的皮肤上,却显出了几分亮白与精巧,好看的令人发晕。   像是匠人特意为配这头巨大的龙而设计出的小玩具。   若是宋燕看到,定是会让陛下将手时时刻刻放到他身上,他便是做个柱子都甘愿,给陛下倚靠着。   宋燕被许怀清这样轻轻痒痒的动作磨得发痒,心里疯狂咆哮着,来吧来吧,内里狂野的厉害,可实际动作上只是默默往前探了探,波的一下弹到了陛下的手上。   这细细小小的声音真真切切发出来了,只宋燕许怀清这两个亲密无间的人听个正着。宋燕金龙的脸迅速走红,但显现出来却是软黄金的皮下龙血倒灌,金不纯粹的跟红和在了一起,一时间,颜色煞是好看。而许怀清,依旧是木着脸,像是走神,又像是极有风度没有任何不规的想法。   龙肉向来劲道,而脸上的又是最嫩的部位,两者相加和自然弹弹滑滑,手感应是不赖。宋燕这样想着,鼻子里狠狠喘了一口龙息,雾一样的吐出来,险而又险在碰到许怀清衣襟前散开了。   许怀清面无表情又情不自禁顺手摸了两把,再反应过来时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眼前的金龙目光狂热地看着他,而他们身上亦是落了数不清狂热的目光。   是他的士兵。   这一刻,大行的士兵敬畏地看到了他们尊崇无比的圣上触摸着乖顺的神灵,书中记载的龙彻底成真,他们的天子才是当之无愧的天下共主!   连高高在上的神灵都甘愿去迁就。   大行的士兵跪在地上,喉咙中哽咽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喘着粗气的嗬嗬声音,跪拜着眼前的人神一幕,他们舍不得眨眼,激动又狂热。   看啊,神灵都来给他们送祝福了,那这次岂不是一定会大获全胜?!再大胆点想,直接将匈奴全部剿灭也未尝不可,毕竟神龙都出场了!   这一幕必将载入史册,而他们便是见证者,被别人知道他们也是沾了金龙仙气的人,不知道该有多羡慕,怕不是恨不得他怎么不是自己。   许怀清收了手,克制住不再去摸,心里纳闷为什么这头龙的动作处处透着讨好,古古怪怪,难道他竟然是驯龙高手?   真是奇怪。   宋燕恋恋不舍看了陛下一眼,自知不该再留,会延误了行军的路程,可一想到他变为人立刻便又能出现在陛下面前,这才将忧愁驱开,复又高兴起来。嘿,你看他,怎么样都能与陛下亲密无间,别人又如何能呢,他们果然才是最般配的人。   金龙往后退了几步,确定刮起的疾风不会伤陛下后这才乘着脚底摩擦出来的风一跃进了云层,几下而后消失在众人眼中。   许怀清蓦然抬头看,只捕捉到了化成点的小尾巴,心中罕见生出了怅然若失的感觉,果然,身为皇帝,还是比较喜欢龙一点,毕竟他那么大,那么威武,那么……看起来有钱。   金灿灿的,谁能不馋呢。   他亦是凡人,爱极了这俗物。   众人在金龙消失后俱是将头埋了下去,不敢再看,颤抖着手,激动地高声呼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怀清抬手止住了,立刻着手吩咐人整理队列,然后继续前行。而后许怀清才回了车厢,捂着胸口,他需要缓缓,顺便思考一下该如何与皇后说龙他真的存在,鲛人或许也还有这件事。   五万精兵训练有素,即使刚刚经历了万万年都不曾遇到的场景,但现在秩序也都恢复了正常,不同的是,现在每一个人眼里的光都强烈了不少,大白花牙也都露了出来,整个人就是激情澎湃干劲十足的样子。   宛如吃了十斤肉。   等宋燕收拾妥帖跟上时已经晚上了,军队也就地安营扎寨,因为金龙现身的缘故,士兵热情高涨,比预计要走的路程多走了不少,这就意味着他们更能早日到达北境。   宋燕到达了皇帐外,见里面灯火通明,披坚执锐的将军进进出出,便明白陛下是利用空闲的每一个时辰在商量击败匈奴的对策,力求不打无准备的仗。   陛下的贴身侍卫都认识宋燕,而宋燕也有着绝对的领导权,于是跟其中一个人换了值混入其中。   宋燕人高马大又没有统一侍卫服守在外面,进进出出的人总要觑他一眼,不明所以。   但人走了总要打听,渐渐就都知道陛下新提拔了一个叫宋燕的侍卫,并且颇得看重。   等人都慢慢走光了,宋燕这才闪身进了皇帐,此时的陛下的一身常服,看着边防图眉眼间皆是内敛的睿智。   宋燕唤了声陛下便走近,有意问道:“陛下今日当真见到真的龙了?”   许怀清揉了揉眉心,露出困意回道:“对。”   宋燕上前扶住许怀清,看他困的厉害,但奈何心中的虚荣心在作祟,摇龙尾巴都想要听自家媳妇夸夸他,于是继续问:“那陛下觉得金龙怎么样?”可神武,可威风?   许怀清避而不答,罕见温声道:“朕好困,今日真真是难挨。”   他偷偷撇了自家皇后一眼,见他仍旧揪住这个话题不放,甚至极为感兴趣,心道果真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罢了罢了,也不过一个面子,他难道失不得么。   许怀清索性一使气,推开皇后,看也不看,垂眸自顾自说道:“当日是朕狭隘了,未见过龙便说世上本无龙,今天朕确实见到了龙,才发现朕的见识是这样的浅薄。”   好啊,不就是看他笑话吗,果真,男人啊,虚荣心作祟,皇后也不能免俗!   许怀清气哼哼心里道,刚想心里再发泄一番,念着皇后面目可憎,可还未心里这样诉说便自己否定了,皇后俊挺,面目断然是不可憎,算了算了,这个不恰当。   宋燕不知道他的话怎么勾得陛下使了脾气,他只是想要陛下夸夸他,夸夸那头穿越众人飞到陛下面前的龙啊。   宋燕见许怀清还要古怪再说,连忙亡羊补牢般一手握住陛下的后脑勺一手捂了陛下的嘴,试探道:“陛下生气了?”   许怀清被捂了嘴,又动弹不得,皇后的手劲好大,只能颤动着又长又翘的睫毛来表达意思——不然呢,非要解释,逮住他的错处不放了不成?   陛下理直气壮,眼睛瞪的可爱,若情况不允许,他都要叉腰了。这个皇后好烦呐,也亏得他一直宠着。   宋燕委屈的不得了,但另一方面又沉迷于陛下生气的小模样。他只是想要夸夸,怎么那么难,难道让陛下接受金龙真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吗?可那是他的真身,要知道变成金龙与陛下玩乐趣也十足。   况且明明今日还摸了他真身好几下,现在却翻脸不认人。呵,果真,人间帝王啊!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龙龙那么威武,为什么不喜欢?   宋燕垂头丧气,最后不死心问:“难道陛下不觉得那头金龙非常帅气吗?”   许怀清将宋燕的手扒拉了下来,真诚道:“没有皇后帅气。”   什么叫春暖花开,什么叫峰回路转,什么叫鸟语花香,短短六个字像浇在人心坎上一样。宋燕双眼放光,一把抱住陛下,口中念念有词:“陛下不是困了么,我这就带陛下去睡,走走走。”   但最终他们还是先泡了脚,军中缺水,许怀清以身作则,今晚只擦洗了一番。   晚上,月色正浓时。   宋燕与许怀清挤在窄窄的一张小床上,因宋燕体热,两人靠得极近,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寝衣。   宋燕轻轻拨了陛下的脑袋,让他靠得更近了些,这才低头攥住陛下的唇瓣去亲。   许怀清轻轻露出了点声音,便任由他去。   在黑夜中,许怀清看不到的地方,宋燕的双瞳缓缓染上了点点金色,他半合了眼,也许是意识到双瞳的变化,与陛下唇齿之间的攻城掠地更加凶猛了起来,去掠夺陛下口中的空气,然后让美人沉醉其中难耐的急喘,意识不到周围的境况。   一吻过后,宋燕让陛下靠在他的肩头,自己的手伸在棉被里去掌握主导权去帮陛下。   他的发情期快来了,宋燕既有点兴奋又有点焦灼。   听他的大龟朋友说,龙的发情期一旦到来就会变成另一番模样,骄奢淫逸,大抵是与人间老帝王一样,除了持久度与巅峰的武力值。   宋燕亲了亲陛下汗湿的鬓角,眼中的爱意不加掩饰。   作者有话说:   感谢良君 1个地雷,心 10瓶营养液。   非常感谢小天使,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龙龙好棒!   十天后许怀清这才与另五万精兵汇合,延绵不绝的军队举着大旗继续往北境行。   许怀清观察着地图,前面有一处山涧,过了山涧天就会真正冷下来,温度也更加接近北境。算算路程,不出十日,这十万大军必能达到北境,于是安下心来,吩咐人在前面的山涧处驻扎休整一晚。   行军劳累,即便士兵不怕吃苦,也不能往死里赶路,总得在到达北境地界前调整成最好状态才能进入北境后时刻保持警惕。   要知道北境不仅毗邻匈奴,境内亦是处于山贼猖獗的境况,许怀清有心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捯饬北境一番,也防地方官不作为,百姓困顿。   当然这个历练机会许怀清是不舍得分给别人,早早便定了宋燕,分了他五百人的小队,到时剿匪立功再行封赏会更加名正言顺。   宋燕打马从后面追上来,钻进车辇便坐在了软垫上,问道:“陛下今日吃药了吗?”   许怀清身体自那日好了以后又渐渐是不成了,手脚也是冰冰凉,聚不住半点热,活似一个冰块,脸颊上的红润也散了,重新成了苍白病态的样子。只咳嗽没有复发,但内里却谁也不知道。   若不是他眉目间的威严与日俱增,怕是会轻易让人小瞧了去。   许怀清神色未变,但偏偏宋燕却觉得陛下心虚了,于是取来药丸一看,果真是一动也没有动。宋燕无奈,捻了圆滚滚一粒喂到陛下嘴边,等看许怀清真的嚼碎咽了下去才放心递来一杯水。   宋燕问:“苦不苦?”   许怀清一手握着杯子点了点头,又灌了一口下去。   宋燕一看,也是心疼,这药是太医配出来养身体补元气的,大抵他们也觉得陛下的身体没救了,只做的中规中矩,尽本分。宋燕不懂这医药之事,但也明白这其中的博大精深,他不明白,龙血是顶顶好的东西,却也只能维持陛下一时的红润。   虽然现在他能看出陛下身体内里还好,但外表的病怏怏又叫人不敢确定,只能用药养着。   许怀清转了话题,他觉得身体轻省,也无病无痛,吃这药纯粹是安皇后的心,若不是皇后盯的紧,他恨不得令人换了糖豆糊弄过去。   “前面有一处山涧,皇后可寻一处练兵,等进了北境就多有不便。”   宋燕也懂这道理,点头应下。凡人的武功简单,他都已经学了十成十,就是不用法术也是能应付一群乌合之众。   两人又闲话了会儿,宋燕这才恋恋不舍离开,骑着马找他的兵去,本来想着做了陛下的贴身侍卫就能寸步不离,日日痴缠了,哪知陛下为他筹谋起来当真仔细,偏偏他不好拒绝,就成了这副样子,他只能抽空来找陛下,绝大部分时间都在使他的兵信服他。   不过好在他出自陛下身边,有陛下的庇护,也没有什么厉害刁难,其他不痛不痒倒能让他轻易化解。   等军队真的在山涧处安顿下来,宋燕自行找了处空地,这里秋意浓重,枯草遍地,大石头也多。   宋燕既要练兵,自然拿出了陛下教导他的严厉,半点也无不耐烦,教一遍不会就教两遍,直到真正融会贯通,宋燕见众人有序,训了两个时辰便也解散了。   他这些日子与这群人不同吃不同住但整天混在一起,一时也处成了兄弟。   有人邀宋燕去洗澡,宋燕拒绝了,一心只想去找陛下。   因着许怀清的身份,好找的很,还未到皇帐宋燕便看到了许怀清的侍卫守着一处,一问才直到陛下借着山涧的水去沐浴了。   宋燕一喜,便打了招呼去找陛下。   侍卫放了宋燕进去,继续守着这里,这处往里走过一条小路就是露天的小溪里,因着人高的杂草与围着的奇石,倒也形成了隐蔽的地方。   宋燕走近,侍卫的身影渐渐瞧不见了,这里安静,隐隐能听到不远处哗啦啦的水声,宋燕见不远处石头上明黄的衣服也知道是陛下了。   许怀清素来不喜人侍候在周围,因此不管是在养心殿里或着一路行军,大多数都是宋燕跟许怀清厮混在一起,恍惚之间不知情的人或许还会错认成普通夫妻。   宋燕含了笑,刚想唤声陛下,但脑袋忽然灵光了一下,离他金龙出现已经十日了,虽然第一次不尽人意,但万一之后处出了感情呢。   宋燕给自己打气,转瞬化成了金龙模样,金灿灿一片从杂草处扑通一下掉进了水中,砸起了两人高的浪花。   此时许怀清正靠在石头侧往肩膀处泼水,听到动静下意识警惕起来,身体亦是转为紧绷状态,眼神既冷又锋利。   许怀清想要悄悄先上岸,毕竟那动静与自己有一段距离,犯不着直接碰上。   但他的衣物却在那一侧,于是手里握紧了匕首,踩着溪水底部光滑的石头顺着水流往另一侧小心移去。   水面被划拉出波纹,往外扩散去,水声并不大,只潺潺地流着。   另一侧的水声动静越来越大,俨然是没半分遮掩,许怀清将心提起,猛兽?亦或者什么人?   许怀清扒着巨石,隐蔽往外探头,这一看去,竟然极不可思议地与一双金灿灿的兽瞳四目相对。   许怀清愣住了,身上的警惕一下子散了,怔然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似喃喃自语,倒叫兽不会回答了,当然金龙这个时候定然是不能开口了,一开口便会是宋燕的味道,这还有什么乐趣。   金龙眼睛一亮,自来熟要往许怀清身边凑,但临靠近却堪堪停住,不敢再往前,唯恐被厌烦了。   这头金龙比十天前见的瘦了一圈,但许怀清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这就是那只。   金龙不敢靠前,但许怀清却渐渐露出笑意,在金龙不可思议又懵愣时丢了匕首一把抱住了金龙的脖子,唔,将龙头扛在了肩上。   金龙的身体即使缩水了一圈,但许怀清扛着仍旧非常费力,但他舍不得放手啊。   许怀清实在是太欣喜了,没想到还能再遇见这头极威武极霸气极有钱的龙,一时间难掩心中的兴奋便直接上手了。毕竟拥有一条龙是多少代皇帝不可渴求的愿望啊!   许怀清兴奋溢于言表:“龙龙你怎么来了,怎么还小了一圈?”   金龙,哦不对,是宋燕,宋燕作为朝夕相处的人自然发现陛下对金龙的好像是喜爱。   而不是他以为的厌恶,他不明白,只靠在陛下肩头将陛下压的一弯身子,爪子浸在水中哗啦,不好意思埋了脑袋。   啊啊啊!!陛下没有穿衣服!!   现在龙龙该思考的是如何礼貌而正常的提出让陛下穿好衣服。   宋燕鼻子一红,脸热,呼哧出浓重的龙息触到水面才散开。   许怀清双手不停在金龙身上宛如顺毛一般摸,拿脑袋蹭金龙的侧脸,被水浸湿的头发被压的贴在脸颊脖子里。摸大龙真的好舒服啊,许怀清在心中惊叫,面上一片平缓,只眉眼中的沉浸表露了他的内心。   宋燕懒散压用脑袋压着陛下,令陛下迫于压力一降再降,他则双眼往远处望着,不敢停留在陛下身上。   终于在许怀清不堪重负时弯腰从金龙侧着躲了出来,而金龙一时没了支撑,啪又摔进水里,这时的水正巧溅了陛下满身。   许怀清虽然被溅了水,但却哈哈大笑起来,脸色也浮动起红润:“龙龙好乖呀!”   宋燕无奈站了起来,他从未见过这样活泼的陛下,一时间玩乐心渐起,竟然仿佛回到幼崽玩水时期,泼水去与陛下玩乐。   宋燕经验老道,不多时,许怀清身上湿漉漉一片,睫毛上都挂着水珠,但他却不恼,就要来抓金龙。   金龙脑袋一转,视线移从许怀清身上移开,吼出混乱的声音,然后踏着水便用爪子去勾陛下衣服,拿了衣服去示意许怀清。   许怀清一看衣服便明白了金龙的意思,金龙是灵物,自然是晓些事的,于是不免笑道:“怎么还害羞起来了,我穿就是了。”   许怀清穿了一层遮挡,薄薄一层,从肩膀到脚全都遮起来了,而后这才重新入水。   许怀清叫着金龙:“龙龙,龙龙。”   金龙突然往上冲而又俯冲而下,抓了许怀清往他背上一颠,待许怀清伏下身紧紧贴在龙背上,金龙这才开始大展拳脚,一跃入了山涧而又一跃出来,等许怀清适应了这才往下潜水。   许怀清屏气,这太奇妙了,他侧着脑袋眯着眼看水底的世界,也不知是不是金龙的缘故,他们自成一小世界,水涌到身上也只是缓和,并且随着深度越来越深,水也渐渐温热了起来,却没有什么不舒服。   许怀清看见了许多鱼,但都远远避着,只一条不太聪明摆尾竟然往他身侧游来,许怀清眼疾手快,迅速抓住了这条光不溜秋的鱼,但鱼极为活泼,几次三番想从许怀清手中蹦出来。   许怀清怎能让它得逞,这是奖励给龙龙的口粮,于是下了狠劲,死死不让这条呆鱼逃。   宋燕也注意到了这处的动静,见陛下制服鱼后连忙往上游,破水而出,然后降临在平地处。   许怀清下了金龙身上,混不在意浑身浸湿,仰着头举着鱼,赤着脚笑容满满道:“龙龙吃鱼。”   金龙低下头亲昵碰了碰陛下的手,而后叼起鱼。   许怀清灿然一笑,松了手鼓掌道:“龙龙好棒,会自己进食了!”   宋燕,宋燕老脸一红。 第20章   龙角   待金龙吃了鱼,许怀清才道:“龙龙,我们再去捉些鱼给我的皇后熬鱼汤喝吧,这几日皇后来回奔波也劳累。”   后半句是许怀清在自言自语,他觉得尽管金龙有灵性,但人之间复杂的弯弯绕绕怎么会被兽知道呢,只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让皇后也瞧瞧金龙,总归是没有亲眼见过。   再说龙龙这么好,想必皇后也是喜欢的。   恍惚间,金龙双眼中似含了热泪般,拿脑袋去蹭许怀清的身子,直让许怀清维持不住身体的平衡。   好一会儿,金龙才停了下来,许怀清这才无奈望着金龙,带着他寻了鱼多的地方,亮晶晶看着金龙,仿佛在为金龙加油打气。   此情此景,让宋燕怎能不斗志昂扬的,即使是自己出力最终回到自己手上。况且他有心想要在陛下面前演示一番他的矫健身姿,于是整个捕鱼过程活像金龙的个人表演。   许怀清自然拍手叫好,见金龙越来越有劲这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己又收了喜爱被别人吹彩虹屁的兽兽,正如白玉湖一样,需要夸需要哄。   但俨然旧爱在此时不宜被提,金龙这个新欢已经占据了许怀清全部心神,连眼中似乎都容不下别的物,亮晶晶的。   要是宋燕知道在这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又在陛下心中赢了白玉湖不知该有多高兴,怕是恨不得将陛下颠起来抛到半空中。   最终许怀清拿着用草绳串起的一长串鱼与金龙依依不舍地告别,此时天已黑透,杂草丛中泛起了不知名的荧光,再耽搁下去,他的侍卫都要不放心来找了,到时也定会在惊动皇后。   许怀清沿小路往外走,一转头,果然金龙已经消失不见,这才松了一口气。自古龙便象征着皇位,此龙一现世,不知道大行地下多少势力会按耐不住探头。   许怀清苦中作乐的想,还好金龙送的福瑞直接受益人是他,也间接稳了民心,不算坏。   等真正到了侍卫守着的地方,那领头的侍卫见圣上只独自一人,诧异禀报道:“陛下,先前宋大人来找,属下便放人进去了,想必应是去寻找陛下了,可要属下派人去找?”   领头的侍卫名唤姜常,算是许怀清从世家大族中提拔的,当着御前侍卫的头头,如今来了宋燕,与他算得上平起平坐的关系。   皇后这个称呼在军营内自然不能再叫,于是众人便称宋燕为宋大人。   “宋燕?不用找,他主意正,想必突然有事。”许怀清将手中的鱼递给旁边的随从,吩咐送给厨子熬鱼汤。   许怀清刚想走又突然道:“留一个人在这里等宋燕,等到了就直接带到皇帐。”   姜常应是,留了一个侍卫在此,其余的守着陛下回了营地。   另一厢,宋燕待许怀清走后,便变回了人,入了水好好洗干净这才往外走,遇上留下的侍卫就与人一道回了陛下处。   宋燕掀开皇帐的帘子往里走,此时里面独陛下一人,而他旁边温着一盅香气扑鼻的鱼汤。   “陛下。”宋燕唤道。   许怀清与金龙玩乐的时间长,此时便有些精力不济,强忍着困意数一跳一跳的烛火等宋燕,好歹他一番心意,他也要看着皇后喝下才行。   许怀清露出困倦,人便呆了两分:“皇后过来坐。”   宋燕依言与许怀清挤作一处,扶了陛下的脑袋,无奈说:“陛下若是真的困,不必等我,早早歇下就好。我自会闻着陛下的味儿找来。”   许怀清不明白,便问了出来:“朕身上有什么味道,我怎么嗅不出来?”说着他便抬起胳膊去嗅,可真就什么都没有。   若非睡意浓,平常可不见陛下这样冒失就去嗅,宋燕纳罕,好好瞧了陛下两眼,见陛下虽失了几分稳重,但却多了直率,心中更是稀罕。   宋燕笑道:“我鼻子灵,自然能闻到陛下身上香甜可口的味道。”   许怀清微不可闻的哼哼两声,像是被宋燕的话给取悦了,指了文火温着的鱼汤:“皇后尝尝看,这是专门为皇后讨来的,快喝,喝完我们去睡觉。”   宋燕将那盅鱼汤端过来,复又拿了调羹,再坐到许怀清身边便用手去探陛下的肚子,见瘪瘪一块,皱眉问:“陛下晚膳吃了什么?”   许怀清懒散回忆着说:“粥,糕点,一些肉菜。”   端看他这副样子,便知道晚膳不合他心意了,恐怕只是用了几口便搁下了。   有些任性,但宋燕嘴上却不会说,陛下金尊玉贵,便合该是这副样子,于是舀了勺温热的奶白色浓鱼汤喂到许怀清嘴边:“尝一口。”   许怀清低下脑袋像小雀啄食一样,好歹喝了干净。   再喂第二勺是许怀清便有些推拒:“这是皇后的,顶多一碗鱼汤,我要想,着人再做便是。”   宋燕闻言想黑灯瞎火,等再做出来饿劲儿都已过去了,况且瞧陛下这偏头不去看鱼汤,偏偏要抿了唇上残留余味,便明白是不好意思跟自己抢。   于是强势将满满一勺鱼汤喂到了陛下的嘴边,胡扯道:“我早就吃过了,现在还一身鱼味,不信你闻闻,下次带陛下一起去烤鱼。”   许怀清怀疑,犹疑都带上了眉眼,拉了宋燕的衣襟轻嗅了一下,果真带了淡淡的鱼腥味。   他又学了宋燕的做法,将手落在宋燕的腹部,却只摸到了匀称的腹肌,不由流连着顺手数了数,八块,一块不多一块不少。许怀清心思顿时跑到了别处,点了又点宋燕的腹肌,艳羡着红了耳垂,却是羞的,皇后刚才摸自己肚子可只摸了软塌塌一片,可宋燕的肚子却全是腹肌……   许怀清愤然咬了勺子,将勺子上的鱼汤尽数喝进肚里。   宋燕说他吃过了,许怀清也道自己用过了晚膳,最终回过神的许怀清将这盅鱼汤当作两人的宵夜,一人一勺分喝了。   宋燕抱着许怀清去安置,灯一熄更黑了,简直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宋燕便发现陛下虽然在黑夜中不自在,但却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严重,并且在黑夜中攀附在他身上更是有闲情用手作乱。   宋燕扣住许怀清的脑袋去搜刮他口中的鱼汤味,直把聚了睡意的许怀清扰的清醒了不少。   “陛下。”两人缓了气宋燕在黑夜里轻轻唤道,像是带着别的意味:“陛下伸出手去摸摸我的传家宝可好?”   什么?许怀清脑袋陡然清醒,不受控制往下三路想去,可这时宋燕却拉了他的手上移。   “在这里。”宋燕小心翼翼将自己的龙角探出来,在黑夜中泛起龟甲般的光泽。他的龙角颜色不似金黄,而是另一种更深的颜色,偏黑,在黑暗中也能轻松藏匿。   宋燕不解释这是什么,他的龙角突然真的好痒,急需陛下去碰一碰,否则他的双眼非得赤红一片不可。   宋燕不懂原因是什么,没有人能为他解惑,现如今只能一步步试探,去摸索。现在他还能压抑着骨子里的渴望,内心中泼天的空虚用最为冷静的声音去渴求陛下的触碰,可不知哪个下一瞬他就不成了。   今晚异常奇怪,仿佛连空气中都浮动着躁动的因子。   “陛下碰碰。”宋燕口干舌燥,腹下宛如聚了一团火一般,轻易将陛下的手引导着放在了自己的龙角处。   许怀清拒绝不得,道了声好,便去碰这奇怪的东西。   这是岩石般嶙峋的触感,似曾相识,许怀清沉思片刻便想了起来,这正是在椒房殿内他在宋燕躺着的床上不经意间碰到的东西,那时他看不见也没有深究,如今再握在手中,却不一样了。   那次是极为冰凉的,石头一般,根本不指望他具备人的温度,可这次入手却是温温的,令人不可置信。   “这便是皇后的传家宝吗?”得益于黑夜的作用,许怀清庆幸皇后没有发现他的不正经心思,此刻更是想要表现一下似的,满眼纯然与认真。   他真是个好宝宝。   宋燕闷喘了一下:“对。”他眼底时而清醒时而赤红,此时陛下身上紫气味道宛如最好的助兴药一样,他一手辖制住陛下的手腕,不敢让他再去碰别处。   许怀清乖乖的去碰这奇怪的东西,东西怪皇后也怪,偏偏放在床头,也罢,给自己当个手炉算了。   管他是什么,反正有温度。   许怀清的手劲时小时大,宋燕睁着眼去缓,陛下的手宛若撩拨,堪堪压下了骨子表面的痒意。   但更难以忍受的却从骨子缝里窜出来,而鼻翼间的紫气也似乎更加可口了,引诱着宋燕要去尝一口,吞咽下去……   宋燕凭着最后的理智将许怀清的手扒拉下来,也顺势收了龙角,再迟钝他也反应了过来,他这是要到发情期了。   宋燕将许怀清困在了怀里,只低声道:“睡。”   许怀清自然不满,好好的睡意被他弄的一点不剩,正是激动着呢,怎么睡,于是他准备轻轻反抗,可下一瞬他却不敢动了,脸也赤红成一片,不自在动了动身子。   宋燕,宋燕他怎么可以这样呢。   明明平日那样克制……现在却,半点脸都不要了!   许怀清憋着气,脸埋进了被褥里。 第21章 倒V开始   剿匪   这一夜许怀清怎么也不敢睡, 辗转反侧,心里像被成群的蚂蚁啃噬一般。   于是第二天许怀清便将宋燕早早打发了出去,现如今他们已经进入了北境, 需得有人开路才能畅通无阻。当然,十万大军自是没人上赶着触霉头,但不削一削北境盗匪猖獗的风气,许怀清这个皇帝当得也不踏实。   宋燕临行前钻进了许怀清的车辇好好厮磨了一番这才领着他的兵先走。   宋燕带着两三个人穿着粗布衣服骑着马往前走。这处地界贫瘠, 一路走来也见不到一个行人, 只开垦出的田地昭示着周围有人活动的痕迹。   宋燕心中有成算,对于藏匿着的盗匪来说他们几人便意味着大肥羊。   因为他们虽然低调了些, 可坐下的是毛皮顺滑的好马,要知道现如今一匹马的价格都得几十两银子, 而且质量没保障。更何况,他们人少啊,不宰他们宰谁。   果然,等经过两侧都是斜坡的土路时,宋燕耳朵动都没动, 就听到了枯枝被踩踏的声音, 声音虽小,却杂, 很明显是成群结队出没的,绝无小动物的可能。   宋燕朝跟随着他的人打了个手势, 众人对了视线, 维持原有的速度继续驾马往前走, 像是毫不知情的小绵羊一般。   周围的环境愈发寂静了, 先是一把明晃晃的刀从山坡处亮了出来, 接着一声中气十足透着狠厉的声音响起:“杀——抢了他们的马!爷今天给你们加餐!!”   接着或矮或高,或壮或瘦的人便像突然冒出来一样,喊打喊杀往坡下面跑,冷不防一个人还被绊倒滚了几圈,站起来又分不清谁绊自己的只能目露凶意继续往下跑。   宋燕勒紧缰绳,他看得分明,这群人中也就两个胖子,一个是举着刀在最后面才下来的,另一个则是跟前一个人长了七八分像,混在人群中,闷头就是跑,嘴里啊啊啊的喊。   宋燕今日才明白了什么叫乌合之众。   拿他来收拾这群盗匪,不就是杀鸡焉用牛刀,可宋燕也明白,就这么一群没有纪律没有赏罚的角色真真切切使这里的百姓足不出户,战战兢兢的过活。   宋燕提起刀,与护在他两侧的人准备将这群人解决了。宋燕一刀拍晕一个,连马都不曾下挥舞大刀找脑袋,拍瓜一样,也亏得这些人只会以量取胜,欺负些手无寸铁的人,遇到真刀真枪还没坚持几下。   一旦有两三个被抹了脖子他们就开始慌乱,连滚带爬就想要跑,连武器也拿不起来,腿抖得直哆嗦。   有人嘴里嚷着饶命就想逃,可这时才发现他们百试不爽的瓮中捉鳖现如今他们竟然成为了老鳖,而原本的肥羊,骑着马形成了一个圈子,严丝合缝让人不知道生路在哪。   好在这群人求生意志强大,眼见着其中三个人只要他们靠近刀锋都会毫不留情扎进肉里,浓重的恐惧顿时将人淹没,战战兢兢往看着极不好说话的人那处跑去,他虽然一身气势让人胆寒,但好歹周围干净,没有血澎溅。   一时之间,都争先恐后往宋燕的大刀上撞,那宋燕当然是来者不拒,最后竟然拍出了节奏感。   最终宋燕擒了最胖的那个家伙拷问起来:“说,从哪来的?”   胖子浑身抖似筛糠,他个头高,皮肤黝黑,如今在宋燕刀下连忙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来历说了。   原来他姓刘,本是一个刘姓村里的地痞流氓,被人称为刘三胖,日子过不下去后与他弟弟跟了一个大哥上山做盗匪,一路从小喽啰升到了得力的四当家。刘三胖平日里干的是打劫过路的行商或是劫掠村民的活,说精明吧也精明。   否则不会做到巨虎山四当家的位置,但却经不住吓,背叛的也快。   但这种人却是现在宋燕极为需要的,试问谁还能比一个熟悉寨子的人更会带路?   宋燕面无表情示意他身边的人,一个叫王勇的兵,王勇得令,下马掰开刘三胖的嘴巴,将一粒黑漆漆的东西塞进了他嘴里。   刘三胖惧怕地用手扣嗓子眼,但却什么都扣不出来,他如死狗一样瘫在地上惊恐:“大人给我喂的是什么?”   王勇一笑:“让你听话的东西。”   此话一出,刘三胖不敢再动,他明白那个拿大刀的是主事的人,其余三个人都听他的话。   但那人实在是高深莫测,只是穿着粗布衣裳就能看出其中的尊贵。   完了,这次碰上了硬茬子!   宋燕想要速战速决,于是便令王勇发信号将兄弟们聚集在一起,然后派两人将这一地的人看管起来,剩下的直接杀上那什么巨虎山。   刘三胖不敢不带路,领着宋燕一干人面露苦涩往巨虎山走。   巨虎山防备薄弱,只够应付其他山寨发难,却拦不住一路捷径且有绝对武力值的宋燕。   宋燕颠着大刀首当其中,拍鸡仔一样横冲直撞,直接便将巨虎山破开了一个口子,其余人迅速跟上,在宋燕身后补刀,不到半个时辰,巨虎山便被他自己的人接管,原本的人不是死就是昏倒,除了刘三胖竟然没有一个全乎的站起来。   宋燕物尽其用,让刘三胖将巨虎山的粮食武器金银全都找出来后,让自己的人登记造册,之后就再分出人绑了还活着的盗匪串成一串,并这些东西等在陛下大军经过的地方。而宋燕,则要带着人去剿另外的匪患。   因为他们在巨虎山还收获了藏宝图一张——各个寨子的详细地理位置。   这个地界巨虎山算是不大不小,除了巨虎山,什么狐啊狼啊什么命名的都有,更甚至有人竟然还用了龙,叫飞龙寨。   宋燕点了点飞龙寨的地方,决定重点关照。   剿匪的乐趣大约就是开宝箱一样打开他们的地库那一瞬,端看自己的运气如何,大的地库东西大多都多,小的寨子也不大可能有更多的宝藏。当然也有例外,从小寨子开大最令人高兴了,在大寨子发现东西早被挥霍一空最令人失望了。   宋燕带着他自己的兵一路往北给陛下开路并沿途遗留下宝藏。   宋燕的速度极快,几乎战无不胜,从他冒头到取胜一个寨子最长也不超过半日功夫。但寨子间的消息递得更快,几乎还未等宋燕到有的寨子就流传起了拿着刀的冷面阎王喜欢拍人脑袋,生动演绎了什么叫自乱阵脚。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十日便到了,宋燕瞧着灰扑扑但高耸的城墙便知道自己到了,到了驻守重兵的边城,而匈奴大约就是跨越这个城池再往北去聚集着。   宋燕打了手势让众人停了下来:“就到这吧,回去与陛下回合。”   宋燕身后不过一二百人,因为本来的一大半都被他派去压着被俘虏的盗匪与战利品早早与陛下会合,现在他们也该回去了。   若是先前的五百人中或许还有人不服宋燕,但现在,早早就转成了敬佩。五百个兄弟在剿匪中无一死亡,即使受伤也只是轻伤,连伤筋动骨都达不到的程度,这如何不令人惊讶,谁也不能这么保障,可偏偏宋燕就能。   虽说盗匪是乌合之众,可就是这样的盗匪令地方官都没有办法,说明必有其有过人之处,绝不会让人一路切瓜一般轻松砍过来。   即使是他们这群精兵,可偏偏宋燕就像有天然压制一般,什么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曾有一个山匪窝,听了消息早早准备好了迷药,要迷晕他们,但宋燕却能提前预料到让他们戴上面巾屏气。   宋燕的手段确实粗暴,可除了他,却是再找不到第二个人能如此蔑视敌方的足智多谋。军中靠拳头说话,大多数武将都厌烦尽了弯弯绕绕。   但不凑巧的是真正的战场上又不能避免,如今好不容易出了宋燕这个奇才,让他们得以大展拳脚,如何不让他们佩服呢。   这样的人,领导他们,足矣。   宋燕带着一众尽兴而归的人往回走归入了大军中。   宋燕简单擦洗过便去找陛下,刚钻进许怀清的车辇中,他便被香甜可口的紫气味道惹得口舌生津。   宋燕柔和了脸庞,在外他情绪少,端的是高深莫测,可陛下甫一出现,只清清冷冷一面,他整个心神都随之而动,情不自禁开始高兴。   许怀清身前矮桌上铺着有关边城的消息,现如今掌着边疆军权的是守边大将军戚费,戚费此人只能说中规中矩,接手边城三十余年,从前该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皇后,坐。”许怀清拉出椅子给宋燕。   宋燕依言蜷在上面,椅子太小,而他又太大一只,伸展什么的更是不能奢望:“陛下有没有好好吃饭?”   许怀清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窘迫极了,但却表现出像是沉浸在眼前的事务中一样,模棱两可唔了一声。   宋燕伸胳膊揽住许怀清的腰作势颠了两下,得出结论:“瘦了。”   “哪有。”许怀清不乐意了,扔了手中的笔,掀开衣服,声音小小但眼睛亮晶晶道:“看,我又练出了腹肌。”   宋燕看着许怀清小骄傲的样子稀罕极了,夸赞道:“不错。”   许怀清盖住了肚子,除了宋燕他没人炫耀,好不容易回来了可不得秀一秀比之前凝练的腹肌。   其他人,他还不乐意这样呢。 第22章   养男人   “皇后也不错, 皇后送回来的东西不仅充裕了粮草,甚至还多了那么多奴隶,好好安排下去又是不小的助力。”许怀清正好身道。   行军打仗最紧要的就是粮草与兵力, 剿匪硬生生让宋燕玩成了无本的买卖,搂回了这么多好处。   宋燕懒洋洋露出得意的神色,往身后一靠,靠在了软垫上, 揽住了陛下的腰, 活像没有骨头一样:“陛下高兴就好,给陛下干活我也心情通畅,只是这么久没见陛下想的厉害。”   许怀清背挺得笔直, 这得益于他从小受过的礼仪教育,他将手放在宋燕的脸上:“要是累了就直接睡, 不会有人来的。”   刚刚还精力充沛的人现在放松下来不可避免地染上了疲惫,也对,在外奔波十天没有好好休息,耕地的牛也不是这样干的。   见美人心疼他,宋燕后知后觉的困意才涌了上来, 于是道:“那好, 陛下守着我,不许离开。”   许怀清点头应下, 宋燕这才翻身上来后面的软榻上,他侧躺着正好可以看见陛下认真的神色, 于是拉了许怀清一只手放在胸口揣上, 这才渐渐睡去。   许怀清有些好笑, 但到底也没有将手抽出来, 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   临近晚上, 大军又找了个地方驻扎起来,这里离边城不远,可若要继续,得日夜兼程,士兵也会疲惫,于是许怀清便决定明日再入城。   宋燕醒来时是被烤肉的香气香醒的,车辇内肉香四溢,伴着昏黄的烛光将宋燕本来一二分饿意逼成了分。   这十天来,他们一群人吃的都是硬邦邦的干粮,没有味道不说,嚼起来甚至费腮帮子,宋燕虽然不重口腹之欲,但比较起来也知道哪个更好。   宋燕坐起来,发现许怀清的手还在自己怀里,而许怀清,倚在桌子上扶着脑袋打瞌睡。   宋燕这一动,瞬间惊醒了许怀清。   “你醒了。”许怀清有些呆呆的,下意识要招呼宋燕吃饭:“快来吃饭,吃完我们回帐子里。”   皇帐内的床上也挤,但也能容下两个人,但车辇上,却只是能叠下两个人,而且是马车,许怀清决计是不会这样做的。因为在马车上两个大男人躺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怪,况且外面薄薄一木板之隔还守着侍卫。   宋燕顺手将许怀清抱起来往一侧给自己挪了个空位,陛下轻,对于宋燕来说大力出奇迹,只稍微一掂,就能轻松按自己心意移动。   他坐在许怀清身侧帮许怀清活动着僵硬的手腕肩颈腰部,傻愣愣坐了这么久不知道动一动,真是死板到了极致。   当然宋燕也知道陛下这么做是为了谁,正因为知道才更加心疼。   许怀清露出一丝浅笑,在昏黄的烛光下竟然是温柔的模样,两人间的气氛也更加温馨。   宋燕帮许怀清摆弄好后这才坐下来吃饭,他闻到的烤肉香气确实有,是一大盘撒了调味的烤羊,除了这还有一些小菜、粥之类的。   宋燕食欲大振,许怀清也没有吃晚膳,于是两人分了碗筷,亲昵解决了这顿丰盛的晚膳。   吃饱喝足,宋燕牵着许怀清的手下了马车,慢悠悠往皇帐那边走,此时月色正好,也不见其他星星,只一轮银盘悬在空中。   耳边已经是冬天割耳朵一样的风,周围枯草染了霜色,因着下了马车,许怀清也穿上了厚厚的狐皮外袍,拢在身上,却也不见厚重,反而勾勒出了他劲瘦的腰身。   许怀清的耳朵红彤彤一片,是被寒风刮的,这天是越来越冷了。   宋燕将双手罩在许怀清的耳朵上,嘴上唤道:“陛下。”眼睛却死死盯在了美人的唇上。   他们已经止步了,跟着的侍卫更是早早将身子一转,回避了起来。   许怀清冷啊,打着寒颤的冷,他的嘴唇内里是点点的红,表面却被冻成了透着皮的白,不受控制的轻轻抖动。   “宋燕。”许怀清甫一开口,气息便化作了白雾消散在空中。   宋燕没有说话,他低头眼神微向下,这对于许怀清来说是个极为微妙的视角,他满眼都是宋燕放大的脸与高挺流畅的鼻梁微微突起的鼻骨。   也许是被蛊惑了吧,许怀清也闭上了嘴不说话了。   宋燕向下向前贴,轻轻的吸住了许怀清的唇珠,他起初是在外面舔一舔,浅尝一下,而后缓慢往里探,拉住陛下的舌头与他共舞,最后甚至按住了陛下的后脑勺狠狠往前压,既粗暴又温柔,他们的牙齿甚至有一瞬都磕碰在了一起。   许怀清的胸膛起伏不定,细碎的喘息声从两人的唇间逸出,这个吻格外的长,也许是恒久的明月作伴。   直到许怀清的嘴唇染上了亮晶晶反着光的水色宋燕这才放开了陛下,然后顺手帮许怀清搓了搓冻得发僵的脸颊,最后这才揣着他的手往皇帐走。   许怀清清冷着脸,若不是那怎么也降不下去的红晕,他的帝王威仪必定十足。   两人回了皇帐,因为明天就要到边城了,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宋燕没有闹许怀清,两人早早便睡了。   ……   且说戚费,他的能力虽然不足以成为搅弄风云的存在,但也是边城最大的支柱。他如今也已经五六十岁了,精力早已不济,但子孙却不少,被他一个个都安排进了军营内,一时间戚家在边疆军营也算得上是手眼通天的存在。   陛下御驾亲征,他也不过是成了听命的人,倒也乐得自在。但让他不得不重视的则是那传来的金龙一事。   五万大军的目睹,再厉害的人都做不了假,只能说龙真的出现了。龙啊,他活了半辈子也没有见过这等灵物,此物一出,不知天底下该有多少人惊骇。   戚费说不清他自己是什么感觉,好奇有之,臣服有之,轻视亦有之。他想要知道什么样的陛下才能让金龙为之驻足,什么样的陛下敢于御驾亲征,又或者是什么样的毛头小子成了陛下。   而现在,圣上就在离边城不远的位置,偏偏自顾自安营扎寨,留他在这里抓耳挠腮深思陛下的用意。   当真头秃。   书房外脚步声响起,一声清冽的男声恭敬道:“祖父。”   戚费见救兵来了,连忙道:“进。”   书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了一个穿着便服十几岁的少年郎,脸上带着几分清爽的少年感与微微的冷冽,正是戚费的孙子戚邈。   戚费牙齿一露,笑道:“乖孙快来,你给祖父想想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戚邈别看年龄小,但早已上过战场追过四散的匈奴,现在也是一个小将,当然对于戚费来说,稀罕他这个孙子更重要的一点是,戚邈有个好脑子,脑子活。   因为戚家的大事从来没有避过戚邈,甚至有时候还需要他掺和着提点建议,所以他也知道他祖父现在愁的是什么。   戚邈早已思考好了,闻言露出一贯的凝重神色:“祖父应该早早去拜见陛下,将陛下迎进边城,做人臣子哪能干坐着不动,等陛下亲自来,这必是不妥。”   戚费一拍脑袋,他也犹豫啊,但怕把握不好君臣的距离,对这个少年皇帝弯不下腰。   毕竟圣上的年纪比他最大的孙子还小上一点,先前他觉得他都是当祖父的人了还巴巴的去,可现在经过戚邈这么一说,他这么干置圣上于何地?   果然,人老了就是拐不过来弯儿了,总想着别人得敬着自己,倚老卖老。   戚费意动:“那,那我亲自去?”   戚邈点头说道:“对,不仅亲自去,更要连夜赶到,候在那里等陛下亲自宣见,表明我们戚家一直本本分分。”   他们戚家本来什么歪心思都没有,整天愁的就是朝廷筹集好了军费没有与匈奴骚扰之事。   戚费沉思:“好,就按孙儿说的办。”   戚邈见此立即道:“带上孙儿,好有个帮衬。”他来这的目的就是这,他要见见这天子值不值得他效命。   戚费一口答应,带上亲兵骑着马就往圣上驻扎的地方赶,险而又险在天亮之前赶到并顺利交了兵马去了利器呆在一个帐篷内候着陛下。   许怀清起床后就收到了戚费到的事,不动神色想了想,也算是个忠的,要不然朝廷也不会拼死去筹集军费快马加鞭送过去,对于一个得力的守边将军,朝廷断然不会有压制薄削之举。   况且他亦是有监察的官员深埋在边城,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许怀清擦了手将帕子一搁,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吧。”   他坐到了简易龙椅上,身前有着案桌。   不一会儿,随着脚步声响起,皇帐的帘子被掀开,走进来了两个人,一老一少。   两人跪地,年老的称为「臣戚费」,年少的称为「草民戚邈」。“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因为戚邈并未真正被授值,所以现在只能自称草民。   许怀清的声音听不出意味,但带了一丝尊重:“戚老将军快快请起!”   戚费与戚邈站了起来,戚费有心想要扶持孙子,于是道:“谢陛下,这是臣的孙儿,戚邈。”   许怀清点了点头,视线扫过戚邈,只停了一瞬便又重新落在了戚费身上。   可这一眼,却生生叫戚邈生出了紧张与敬畏,连呼吸都忍不住一窒,身体僵硬了大半,他把余光扫向周围,想要平息他的紧张感。   可这一眼,便让他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这皇帐中唯一一张床上有人。   !!   戚邈愣住了,耳边圣上与祖父的谈话也飘渺起来,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他低下了头,皇上看不到他的神色。   他不敢再看,冷汗却顺着额头往下滑,那身形,分明,分明是个男人。   戚邈不敢断定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养男人三个字却不断在他脑子里跳,不是男人又是什么,谁能尊贵到睡到皇帝的床上?! 第23章   哭笑不得   戚邈惊疑不定, 脑袋糊涂了起来,难道在北方呆久了,不知道京城竟然流行起来好南风的风气, 连皇帝都不能幸免?   另一边,许怀清与戚费只浅浅谈了谈盘踞边境的匈奴一事,这事急不来,需要好好商议, 反倒这次主要是安抚一下戚老将军, 他这一来,边城的兵权必定会移交在自己手上,反倒对戚费不美了。   无论如何, 让戎马了半辈子的老将军寒了心这事他做不来也不屑于做。   相谈过后,意气风发的戚费带着昏昏噩噩的戚邈出了皇帐。   戚费捋着胡须面露慈祥小声道:“没想到咱这陛下是个极有成算的人, 御驾亲征也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事,你爷爷我收拾收拾兵符,这缠死人的匈奴就不用我管了。”   戚邈愕然反应过来:“怎么会,祖父是守边大将军,实打实的军功, 陛下怎么也不会不用您吧。”   戚费嘶了一声, 对戚邈道:“呆子,圣上正是任用年轻人的时候, 我一个头发花白的人还凑什么热闹,你该考虑的是怎么从一众小将中脱颖而出。这次我瞧着陛下带来的人都是实打实准备来立军功的, 可不是过家家, 这里头可关系着武将官员的更迭。”   戚邈肃了脸, 不由上心起来, 他祖父人脉广, 不是他能比的,得来的消息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孙儿明白。”   眼下已经不是他来看看这陛下值不值得效忠,而是他能不能为陛下所用,改变就是在这一瞬之间。   戚邈摸了摸自己的白净面皮,心下一慌,见祖父走远连忙跟上。若是陛下好南风,为了防止火烧到他身上,他是不是得动些歪心思,投其所好挑选些俊俏的小哥?   再说皇帐内,许怀清在戚费两祖孙走后,处理了些事物,宋燕也就醒了,在一帘子之隔内开始悉悉索索换衣服,听在许怀清耳朵内脸颊不禁泛起红意,但心里却是踏实的。   有宋燕在,似乎哪里都能让人心安。   宋燕走过来捧住许怀清的脸亲了亲,只轻轻一点,浅尝辄止,然后两人这才简单去用早膳。   这里的膳食自然比不上宫里的,但带来的御厨已经竭尽所能用有限的食材做出最好的美味了,也还不错,别有一番北疆的风味,想来是厨子之间交流过了。   用过饭后,时辰已经不早了,许怀清吩咐大军开拔,准备进边城。当然十万大军边城是决计容不下的,所以最后安营扎寨只能是最前线,也是边城极近极近的地方。   而且那周围是一大片军营,数年来驻守边疆的士兵都在那处,都差不多形成了一个圈子,边城只是意义上的,有大军守着战火等闲不会波及,算是大军的后勤。   戚费跟在许怀清身后,嘴巴张了又张,终于在一个合适的时机道:“陛下,城内臣已经收拾出来了一座府邸,烦请陛下移驾。”   许怀清淡淡道:“不急,朕直接去军营即可。”   许怀清没有心思再去住在哪享乐,从京城到这里二十几天,边境与匈奴的大小冲突从来没有停止过,他得当一回这定海神针。   宋燕老神在在抱着刀守在许怀清身边,也不说话,但视线却钉死在许怀清周围,不错一个眼珠子的防备,戚费倒不至于被吓到,但还是注意到了这个不同寻常的侍卫。   太大胆了,敢直视天子容颜,毕竟战功赫赫的他说话都得弯着腰,唯恐冒犯了。   但圣上那半默许的态度,不由让人咂摸起来。   戚费道:“臣遵旨。”圣上关心士兵是好事,虽然被众人盛传体弱,但这份心却绝对能叫天下刮目相看。不过,短短小半日下来,体不体虚倒没看出来,康健还是有的,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这破消息,倒叫他惶惶不安了三年,如今看来,陛下再活十几二十年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   至于再多的,戚费反倒不敢想了,老许家祖上邪门,短命是认真的。   路途不远,许怀清立在车辇前,身前横了个柱子充当扶手,冬日的风吹起了前方先头兵举着的红艳艳的旗子,前头视线所及一望无际,渐渐显现出小黑点,而后越阔越大。   等到了军营门口,许怀清下令比邻而隔安营扎寨,彻底驻扎下来,不知以后多久都要在这里停留下来了。   而许怀清与宋燕和好些个亲卫则被戚费请进了军营内。   入了军营大帐,许怀清上坐,宋燕立在一侧,此时许怀清的气势便出来,一身黄金甲,未穿龙袍胜有龙袍,让人不敢小瞧。   军营内得用的将军被脱了重器进了帐内,形形色色,各样式的人都有,相同的则是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着血气,是真正上过战场的将军。   这其中年龄大的占了大半,有重情的人当场见到圣上便热泪盈眶,他们忠君爱君,一身的勇武全奉献在了边疆,保卫着大行的百姓不受铁骑的肆意屠杀。   人一多,更何况各个将军身宽体阔勇武非凡,一时间,大帐内就显出了几分拥挤。   宋燕看着下面的人一脸傻笑恭恭敬敬又别有粗狂的行了壮志凌云的军礼后,他这才琢磨出了几分可爱,很有意思的人。   许怀清体贴下属,连忙让人起来,又安排坐下,这才开始铿锵有力道:“朕御驾亲征,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打得匈奴百年不敢再犯我大行!匈奴屡次进犯大行边境,朕已忍无可忍,断不能让百姓再受匈奴骚扰之苦。   若不然,朕这个皇帝也没什么好当的,不若自请禅位。这么些年,边境多亏有了众位将军,才能扼杀住匈奴一次次狼子野心。朕知众位将军是朝廷的肱骨之臣,朕也要多加仰仗,同时亦是明白只有我们君臣同心,才能将匈奴打回去,再现先祖的盛世!!”   许家的开国皇帝当真是经营了一场盛世之景,那时的山水,那时的繁荣,亦有那时的强大都叫人心生向往,成了许家历代皇帝的奋斗目标。   既渴望接近,亦渴望超越。   许怀清高举握紧的拳头,讲到激愤之时情绪亦是感染了众人,让人情不自禁便追随着他而去,豪情壮志一下便被挑了起来。   当下就有武将站了起来挥舞起拳头:“奶奶的,把匈奴打回他老家!”   “对!匈奴不灭,何以家为,老虎不发威真当是病猫啊!”   “老子早就想打了,一次几百人打的都没劲儿,这回好了,兵齐了人心也齐,不打的这龟孙抱头鼠窜老子就跟他姓!!”   “没错,跟着陛下,谁都不带怕的!”   “呃……”许怀清露出了笑容,胸膛内的火也热了起来,这堂下是他的兵,是大行最大的保障,有此将士,他如何能不笑呢。   许怀清一抬手,下面寂静了下来:“今晚,朕与众将士好好乐一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将身上的肌肉赶紧鼓起来,朕还等着诸位继续勇猛杀敌呢!”   他这话说的偎贴极了,当下众将士便爽朗地笑作一团:“好啊,我可就吩咐我的兵好好喝一喝了!”   许怀清爽快应下:“没问题,酒管够!”   一时间君臣其乐融融,万分期待起晚上的篝火与美酒。   等人都散了,戚费这才寻了空将兵符双手捧着交给陛下:“臣还得听陛下调遣。”   许怀清收了兵符,沉吟片刻道:“朕听闻戚家的儿郎俱是悍勇,倒又是不可缺少的栋梁之材,今天一见老将军的孙子也是不俗,正巧朕身前缺个值,让戚邈来吧。”   戚费大喜,一刻也不愿耽误连忙道:“多谢陛下抬爱,臣这就叫戚邈来当值。”   许怀清只道不急,明日来也可才压下了戚费恨不得直接将戚邈塞过来的模样。   这当然是祖上冒青烟了,跟在陛下身边不说这整日的情分,要是到时候跟着一起归京,戚家也算是翻身了。   毕竟北疆哪有京城好,这里的风,可不分人去刮的疼,这里土,可不分时节的漫天。   这让戚费怎能不激动呢,天子近臣可不是说说的。   戚费退下后,宋燕这才不满走,环了许怀清的腰,寻了个发作的由头道:“什么地方不好非得安排到陛下身边,先说好,即使多了个他我可不会顾忌啊!”   多了个人难免影响到他与陛下亲热,他是遮掩呢还是大大方方呢。   况且,这人是美是丑丑了碍陛下的眼,美了又让人不爽。   许怀清义正言辞:“胡说八道,朕连那戚家儿郎长的什么样都没注意到!”   宋燕后知后觉发现,他一不小心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于是瞬间被噎住了,心里忐忑道,陛下不会认为他肤浅吧?   虽然说他真的肤浅,毕竟他是龙,看人看表,只是这样一来不就暴露了他的没文化么,怪哉怪哉,他这头龙还没有被陛下彻底教化。   宋燕心里委屈,虽知道不关那戚邈什么事,可是为什么围在陛下周围的人那么多,什么时候陛下才能独独属于他一个人,眼眸也再容不下别人。   可是不能,光陛下是天子就不能。   嗨,真想不管不顾将陛下藏在海里,不叫旁人瞧去。   东海什么都有,多个陛下不就更好了。   宋燕抱着许怀清叹气,一声又一声脱的老长了,让许怀清哭笑不得。 第24章   醉酒   等真正安顿下来时已经差不多晚上了, 宋燕带着人在军营周围巡逻了一圈便离开队列。   这里更偏荒芜,再加上已经是冬天,远远被风吹散的狼嚎声表明这里并不太平, 不过这里多平地,山也是小土包,倒叫狼群不好隐藏。   宋燕往营地那边走,营地的中心火光盛, 举杯推盏间的笑声也传的远, 这是已经热闹起来了,宋燕的嘴角扬起了浅浅的笑意。   走近后,宋燕一眼便望尽了整个地方, 以及最上首容光焕发的许怀清。   陛下的脸在跳跃着的火光下更显细腻,眉眼中的冷冽都被映衬着温柔了不少, 他不笑。   但却不错的看着众将士,没有丝毫痕迹地融入了热闹中,但偏偏又是那样的尊贵。   宋燕走过去,坐在许怀清桌子一侧, 在巨大的声浪中毫不起眼。   同一张桌子上, 宋燕甫一坐下许怀清便将自己手边干净的碗筷递了过去,然后将桌子上的烤肉也微微移动, 让宋燕取用方便。   “饿了吧,朕给你留的。”许怀清的声音混在杂音下, 却能叫人轻松捕捉到, 有些字正腔圆, 更带着独特。   宋燕直接拿匕首削肉来吃, 这烤肉还是热的, 麻香与兹拉的热油并着嫩肉瞬间在味蕾混合迸发出来,又香又解馋。   “酒呢,陛下喝酒了没?”宋燕咽下口中的烤肉问。   许怀清身子往宋燕身旁倾,笑眯眯的样子从脚边搬了一小坛酒上来:“这儿呢,朕当然喝了。喝酒暖身,朕就不冷了,现在身子还暖和着呢。”   许怀清的脸陷在毛领中,这一笑,更像个不知事的小公子。   宋燕忽然觉得甘甜,他刚刚吃了什么为什么会感到甜呢。   宋燕哑着嗓子道:“喜欢就喝,我陪着陛下喝。”他想着陛下醉酒的模样今天或许就能见到了。   哪有怂恿着人喝酒的,许怀清样子乖极了,摇着头说:“我不喝了,喝了太多了,肚皮都被撑大了。”   宋燕愕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呐呐道:“陛下醉没?”   许怀清眼中清明万分,偷笑着说:“没醉,我还可以看清皇后的模样,他们一个个都要灌我酒,那喝就喝吧,许家没一个不会饮酒的,况且啊,我不上脸,别人根本看不出来我醉没醉。”   宋燕了然,他们说的就是这里的武将,与众同乐少不得要被敬酒,这一杯一杯不就进肚了么。   宋燕看许怀清看得认真,他脸上没有红晕,比平常还要白净细腻,他看许怀清,许怀清亦是不错眼珠的望着他,笑意盈盈的小模样。   宋燕的心软成一塌糊涂,他道:“那我怎么觉得陛下现在醉了呢?”   醉的这样可人,好像他就是陛下的整个世界,是不是说明他本来就不同,跟其他人与陛下来说不一样。   许怀清只笑着,不说话了,眼睛一眨一眨,但却也缓缓慢了下来。   宋燕往许怀清身边坐了坐:“要是不舒服靠在我身上,待会我就带你走。”   许怀清点点头,一只手攥着宋燕的袖子,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好让他不至于真的倒了。   宋燕视线朝下看去,武将中人精的人很少,此时气氛热烈,都与自己的兄弟拼起酒来,很少有人能注意到这边。所以宋燕能轻易捕捉到一个非常年轻的小将心不在焉将视线落在了许怀清身上,一下一下喝着酒,显出了几分格格不入的苦闷。   宋燕心情不虞,重点关照这个小角色,蠢蠢欲动想要将陛下的脸遮住。   他黑着脸朝那小将瞪去,不加掩饰自己的不高兴。   那小将自然是戚邈,他已经知道明天他就会去圣上身边当值,可正因为如此才叫他如此郁闷,现下只有他自己一人知道陛下好南风,只能死死保存着这个秘密不敢被其他人发现,可揣着这个,又怎能让人心安呢。   戚邈有些自恋的想,万一陛下瞧上了他怎么办,好歹他还是一个白面小将,军中也常常有人打趣他不像男子像个黄花大闺女。听到这话戚邈只想翻白眼,也就军营的男人壮实,要是去了别处他还是翩翩公子呢,怎么着也与女气沾不上边。   哎,戚邈又大口饮酒,再次习惯性往陛下那边瞧,这一瞧不要紧,要紧的是陛下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戚邈带着犹疑又看了一眼,晕晕乎乎睁大了眼瞧却对上了一个凶神恶煞的眼神,反射性的,戚邈装作鹌鹑回身,被吃人的眼神吓的吐出了一口辣舌头的酒气。   娘的,那不会就是陛下的相好吧,挨的那样近。   是吧是吧就是吧?!戚邈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起来,眼中也多出了兴奋的意味。   毕竟这可是陛下的八卦,不是什么谁家的婆娘又抓挠了自家的死鬼。咦——   那厢宋燕见那人是个识相的这才收回了眼神,感受到袖子被轻轻拉扯了一下,宋燕侧着许怀清低下头柔和着声音问:“陛下怎么了?”   许怀清不好意思,顿了顿还是道:“我想离席去更衣,我肚子胀的厉害。”   宋燕一手扶住许怀清的腰,一手去摸他的肚子,肚皮鼓鼓的,轻轻的晃动下,里面酒水也在手心发出了声音。也对,许怀清酒喝的不少。   许怀清任凭宋燕去摸,似乎也害羞,呼吸也压了压。   宋燕很平缓松开了手:“好,我们现在就走。”   宋燕将许怀清拉了起来,带着人从侧边离了人群,好不打扰军营中难得一次的热闹,况且这里醉鬼不少,省得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还是许怀清头一次不告而别,却还蛮有意思的,他现在感官似乎只能跟着宋燕走,其余的就剩下耳边的风了。   等回了皇帐,里面早已被收拾妥当,什么东西都一应俱全。   许怀清脚有些软,路上基本上都是被半托半揽着走的,宋燕脚下生风,他脑袋转不动,脚上功夫也不利索了,大半的重量全在宋燕身上。   所以等真正进了皇帐,宋燕反倒是把许怀清一把抱起来大步走到了遮挡的恭桶处。   当皇帝的即使是在军营,这处布置的也很华丽,甚至燃着香,方方面面都被照顾到了。   宋燕低下头看许怀清,见他眼珠子半天不转一下,便明白这是又困又醉不知所在了,知道单靠许怀清自己是不行的,于是利索帮了忙就将陛下塞进了被子里。   此时天冷,在皇帐内也不见得会暖和多少,还是被子里好。   宋燕找了水来喂到许怀清口中,算是去去酒味,要不然,浑身的酒气也难受。军营中的酒都烈,偏偏还喝了这么多。   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宋燕站在床边,看着微微眯着眼的许怀清,眸色深了深。   “热。”许怀清迷迷糊糊吐出来这一个字,声音小的厉害却叫宋燕听见了,于是他将灯一灭也脱去厚衣钻进被子里,这才空出手将许怀清的仍旧穿在身上的厚衣服剥完。   陛下惯常是要穿寝衣的,但今天还是省省吧。宋燕没有丝毫要服侍的样子。   宋燕靠着搂着陛下,黑夜中更像是相互汲取温暖的两个小团子。   宋燕靠在许怀清耳边,轻轻吹起了气流:“陛下舒服了现在是不是该我了。”   许怀清哼哼了两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宋燕绕着许怀清的耳朵:“臣也想舒服舒服。”他如今也领兵了,自称臣也没什么问题,可现在说却又落了个下乘的身份。   倒不像臣,而像是以下犯上。   宋燕又低低地说:“不需要陛下怎么样,陛下乖乖的就可以。”   许怀清没有说话,但宋燕却一下又一下顺着陛下的头发,手伸进了被子里。   从前都是宋燕让许怀清舒服,但许怀清其实并不重欲,仅有的几次都是宋燕撩拨起来的,然后顺其自然的发展。   ……   翌日许怀清醒的时候天已大亮,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宋燕玩着他的头发,懒散的样子。   许怀清动了动,瞬间便木了脸,而眼前的宋燕也顿住了手上的动作,脸上无辜又带着紧张。   热气一下子就上涌,许怀清的脸在宋燕的目光中一寸寸红成了个果子。   “你,你怎么能这样呢!”许怀清也不知是气还是羞的,昨夜的记忆突然回笼。   这记忆还不如忘了,全当他是撒酒疯去跑马了!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尴尬。   宋燕压倒了许怀清,闷闷笑起来:“那我以后提前跟你说,可是你昨晚真的太可人了,像脆脆的果子一样。”   许怀清的脸又烧了起来,为难道:“也不必提前说,只是……”许怀清别有深意道:“只是你真的该降火了,今日罚你吃的清减些,还有,你自己去拿药,不许牵扯到我身上。”   这是许怀清给自己保留的最后一点遮羞布了,这房事怎么能让人知道是自己受伤而非宋燕受伤呢。   他现在大腿内侧还难受,也多亏昨日没动真格,否则真的会成死鱼吧。   许怀清这样说,宋燕只会觉得许怀清可爱的紧,又怎能不同意呢。   陛下的性格真的好好玩,让人欲罢不能。 第25章   高深莫测   戚邈站在外面眼珠子滴溜溜转, 今天是他当值的第一天,所以昨晚喝了醒酒汤就赶紧睡了,才能在天不亮就赶到, 可如今里面却还没有动静。   戚邈几次想要上前与人搭话,但圣上的侍卫全是冷面,炯炯有神直视前方,倒叫他不好打扰。   正想着, 里面传来声响, 不似陛下的声音从中传来,是叫人进去。   戚邈脑袋一转,身旁的仁兄像是得了令一样, 亲力亲为打水进去,原来该是里面洗漱的时候了。戚邈无聊, 见这仁兄虽低矮有力却面上无须喉结甚小,下意识的躬身搭脑便明白这是陛下身边的太监人物。   宋燕与许怀清收拾洗漱好后这才知道了戚邈已经早早等在外面,宋燕将帕子放回去,做主吩咐李顺道:“让他进来吧。”   许怀清诧异看向宋燕:“我原以为你不待见他。”   宋燕哼笑:“笑话,爷再看不起谁也不至于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他那样的人呆在陛下身边是屈才了, 不如直接给我算了。”   许怀自然不同意,戚邈身后可是戚家, 说话不算数的事他做不来。   “去去,你是谁的爷, 戚邈放朕身边, 给朕办事罢了, 还能有什么牵扯?”   没牵扯倒是真的, 因为宋燕与许怀清缠缠糊糊的关系, 皇帐内等闲不会有外人,更别提贴身侍卫进来了,再说宋燕本身就出自贴身侍卫,发句话,让人好好将戚邈锤炼一番还是可以的。   练武不易,到时候那什么戚邈怕不是浑身筋骨都舒展不开,可不得绕着皇帐走。   宋燕点头,他就呆在帐子内,看着陛下一眼一板派遣戚邈,这才在许怀清的眼刀子下满意离去。   他先去看了自己那五百人的兵,人数虽少却是自己练出来属于自己的兵,是一把趁手的利器。等见众人没有懈怠,仍旧在热火朝天的训练,这才在心底想着明日加肉,不能亏待了兄弟不是。   而之后,宋燕深吸一口气,步履平稳拐到了一处医帐内,因为御医无事,许怀清便下令让带来的御医重新教授一批弟子,用于医治伤员。   战争下因为得不到救治而致死的士兵不知凡几,如果有充足的大夫投入到战场上,这未尝不是在为士兵争生机,为大行加砝码。   所以宋燕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坐镇的太医,其余都在空地上教人识药材辨伤情。   因为整个御医院的人都认得宋燕,见宋燕进来,仅剩的御医立刻便站了起来:“微臣见过皇后。”   宋燕点了点头靠近,见四周无人这才低声道:“要擦伤消肿的药和房事那方面的。”   “呃……”   “咳,是我皮被剐蹭裂了。”似乎怕御医不信,宋燕双目炯炯有神看着御医,像是下一瞬都要证明一样。   御医抬头看,第一步便是望,但眼前是个男子,他复又将头低下了。   “好,皇后稍等,微臣这就去取药。”御医坦坦荡荡,转身便去找药。   反倒只有宋燕一人不自在起来了,可他好歹是一条龙,什么时候染上了属于人类的礼义廉耻?   御医递过来了两瓶药,宋燕收好这才离开,他算计的分明,一瓶给陛下,另一瓶他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宋燕又回了皇帐,许怀清手里的事务多,不好打扰,可他又不想去外面,真当是没意思极了,于是将药放下自己搬了个靠背椅子垫上褥子舒服地倚在了上面。   许怀清手中笔锋不停:“你还真是自在逍遥啊。”   宋燕自知说的是他,可他也无辜:“军中无事么,陛下还是要爱惜身体。”   许怀清看了看手中厚厚一沓账本,心中一梗,谁想被这些杂物牵绊住手脚,他也想直接在战场上杀敌,御驾亲征不就是这么个乐趣么。可他又不敢真的将手上撂挑子不干,这么着不用别人打军营内部自己都要乱。   许怀清悄悄磨牙,看宋燕舒服样子,于是立刻扔了一本账本给他:“怎么没事啊,这么多事,皇后快些干,早日理清我们就可以早日出兵了。”   现下匈奴没动静,不知是要当藏在暗处的毒蛇还是什么,可大行也可主动出击啊,找到匈奴直接打第一仗。   宋燕百无聊赖将账本接下,蹭到陛下身边,不要面皮道:“陛下亲我一口,我就跟你干。”   免费高效的劳动力不要白不要,许怀清这时做买卖果断了,立刻就在宋燕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这才退守在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埋进账本中。   宋燕满意了,将椅子移过来,和陛下的并坐一起。   许怀清他们带来了精兵十万,再加上军营原本的二十万兵力,所以现在的事多且杂。   越看账本宋燕越吃惊,这三十万人一天消耗的粮食就是天文数字,怪不得人间不爱打仗,钱哪来粮食哪来马又哪来,换个人不得愁白了头。   匈奴是游走在更靠北的游牧民族,近几年老单于去世,新即位的单于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在他的带领下匈奴日益强壮,伴随而来的便是北境无辜百姓受到迫害,这才是许怀清为什么非得打这一仗。   除非将这个新单于死死压制,或是将匈奴打散,不然大行将永无宁日,甚至如果朝廷不作为一直的纵容会喂大这位新单于的野心。   这两天内宋燕与许怀清两人一直在处理军营事务,紧赶慢赶心中这才有了成算。   宋燕揉着许怀清的手腕:“歇一歇,陛下身体还是太虚了。”   许怀清累得连白眼也懒得翻了,谁能想到宋燕精力如此旺盛,处理了那么多军务都不见疲惫。   许怀清强撑着也要给自己找补:“谁都跟你似的。”   若是三十万大军全换成宋燕,就是熬,宋燕也能将匈奴熬赢。   “是是。”宋燕嘴上应承着,但手上利索的给陛下的手关节抹油,然后揉搓,不由分神想,陛下的手真白,就是太瘦了,手骨是好,却不带赘肉,没了胖嘟嘟的乐趣,什么时候能一戳一个坑。   想着陛下日后被自己养胖的样子,宋燕情不自禁笑眯了眼,陛下即使胖了,也是个白胖子,比云还要软。   眼见着许怀清累了,即使现在还是下午,宋燕也捞着人将他塞进了被子里,又去灌了汤婆子给人塞进去。   “你乖乖睡,我出去办点事。”   许怀清闻言点点头,宋燕的事不会瞒他,自然知道是去干什么。   宋燕一身便服出了皇帐,遇见熟人就互相打招呼,然后就会出现这样一副景象,认识他的都会目送他去最大的演武场。   这其中古怪自然是有人给宋燕下了战帖,要好好领教一下皇帝宠臣的武力。   说来不才,因为有意无意,宋燕跟陛下的亲近关系被极度尊崇皇权的人看着了,自然不会有人想到其他地方去,但宠臣却因此坐实了。毕竟宋燕此人身宽体阔,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而陛下,谁又能非议陛下呢。   想歪的都是自身先歪的,毕竟军营各个大汉都有家眷,老婆孩子热炕头,身正不怕影子斜。   等宋燕到达演武楠`枫场,这才发现这地方真阔,而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沓子战帖,此时下战帖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换作别人,就是滚车轮都能让人好一番吃苦。   可他们遇到了宋燕。   宋燕不惧,甚至心中隐隐有甜蜜泛上来,看,他是众人皆知的天子宠臣。   宋燕把帖子一扬,嚣张气尽显大声道:“谁先来?”   场上静默了一瞬,而后是更猛烈的欢呼,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个硬茬子,没有一个有血气的人不会喜欢这样式的。   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首先喘着粗气站了出来:“俺来!”   他一出场便是地动山摇,带着震撼人心的步伐走过来。   围观的人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显然这人的名气很大,且本身实力不可小觑。   宋燕手持大刀简单道:“宋燕。”   “俺屠大!”   两人上了专门用来比斗的场地,屠大的武器是个极具个人风格的狼牙棒,应是自己搞来的趁手武器,比正常的还要粗要锋利,上面的钢针像是能将人扎成血窟窿。   宋燕想要速战速决,面对这么个大山一样的对手,他没有使用技巧,而是蛮力对蛮力。   对比起屠大,宋燕的力量眼瞧着是弱的,可真的对上,大刀抗住了狼牙棒,屠大的脚像被定到了地上一样,脸憋的胀红,使了全身的力却不能再进一步。   反观宋燕,脸不红气不喘,扛着巨大的力道他手上的大刀甚至眼瞅着在将屠大往下压。   眼见着引以为傲的蛮力不行,屠大眼神一变就想拾起他唾弃不已的技巧,准备出其不意抡过去。   但宋燕怎么能给他这个机会,对他来说这就是宛如过家家一样,简单拉锯后直接便以绝对的优势拿刀侧砸向屠大的武器,狼牙棒顿时脱手而去,砸在了台子上,一个坑便出来了。   宋燕收了刀,脸上神色未变,如出一辙在他的兵面前高深莫测的样子,效果也是唬人的很。   屠大顿时就被唬住了,本就脸色难看现在更是色彩缤纷,最后丧了气般服输:“宋大人果真厉害。”   眼见着屠大输了,台下气氛更是热烈,催促着下一个人上台。   宋燕继续着这么一张脸,不管对面换了谁,依旧是这样的稳,比技巧他就技巧压制,比武力他就武力压制,不过靠蛮力的也就屠大一人。真正让众人做到了心服口服。   不管怎样厉害的人在宋燕手下都过不了几招,断然没有像和陛下那样一打打到酣畅淋漓。   宋燕从头稳到尾,甚至最后还与其中一些人成了兄弟。   其中就有屠大,对于对陛下有用的人才,宋燕是不吝啬夸赞的,他对屠大说:“你那一身力气若再多一点,我就招架不住了,如果再多些技巧,简直是防不胜防,我也头疼啊。”   能得宋燕一句夸赞,屠大登时便换上了笑脸,比武场上哪有龌龊。   从今以后,宋大人就是他最好的兄弟,谁敢诋毁,先过了他屠大这一关。   这一战,让宋燕在军营彻底扬了名,毕竟在拳头说话的时候,再没有人说酸话了,要不然谁上来与他比比?   宋燕喜滋滋回了皇帐,等进去后这才卸下来高深莫测的面具,跟个二傻子一样去亲许怀清。   许怀清被他闹的烦了,被子一蒙头,不见人了。 第26章   夜袭   自从有了宋燕这个人型火炉, 许怀清睡觉都睡得更踏实更沉了,外面的动静等闲是吵不到他的。   但宋燕就遭殃了, 他五识灵敏,稍微有点响动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说外面喊打喊杀了。   动静有些远,火应该烧不到皇帐这边, 意识到后, 宋燕却更烦躁了,捂了陛下的耳朵自己生气。   几个呼吸后,宋燕终于动了, 穿上靴子衣服,拿了放在架子上的大刀就出了皇帐。   皇帐外的侍卫还在尽职守着, 他们半点没听到远处的动静,只在宋燕出来后往远处看才发现隐隐有火光跳跃。   那侍卫犹豫道:“这……”   宋燕打了手势,压下了他的未尽之语:“守在这里,别动,保护好陛下, 那边有我。”   两侧的侍卫垂首应下, 俱是握紧了腰间的武器,一时间周围都警戒起来, 现在一只蚊子都甭想飞进来。   宋燕提着刀往确定了的方向大踏步走去,他明明背影是那样的和缓, 偏偏后头的侍卫却蓦然觉得有杀气, 不由更醒神了。   再说宋燕虽看着走的不快, 却两三下消失在了侍卫的视线中, 不禁让人肃然起敬。   宋燕吸气吐气, 握紧了大刀的手柄。   谁能相信他刚刚美人热炕头,现在却出来处理这么些事?   另一厢,守着粮仓的后勤处火光大盛,是火把被点燃了,一时间将这方天地都照的大亮。   “将士们小心!有匈奴混进来了!!”这么喊着,突然从后方跳出来一个黑影,快准狠抹了高声喊的人脖子,而后便与人打了起来。   这黑影身手不弱,招架着两人也不落下风,他眼光一变,像是向打斗着的两人身后递眼色。   果然,另一个与黑影穿得一样的满身羊膻味的人提刀便砍,不作他想,他们是一伙的。   可那羊膻味的人刀还未落,脑袋便晕乎乎起来,伴随而来的还有啪啪声,拍瓜一样的声音,他克制着眩晕扭头,最后看见了一个穿着玄色衣衫的人。   来人正是宋燕,宋燕被这吹不散的羊膻味熏得动作慢了半拍而后果断将人拍晕。   光凭这羊膻味他就可以断定这就是匈奴,味道未免也太猛了。   宋燕脸色僵了一下,继续迅速对上黑影,黑影一看帮手倒了,果断想逃。   可他脚跟刚转脑袋便被击打了一下,手往后一摸,鲜血淋漓,然后才软了身子倒下。   这下宋燕没有收了力道,毕竟军营士兵的尸体还在旁边死不瞑目,他觉得即使开始杀人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凡人早早就归属了阵营,也有好有恶。   宋燕不讲理,既然他有绝对的武力压制,就绝对的护短,杀了这的人还想活着晕倒简直做梦。   宋燕脸上浮现厌恶神色,没管剩下的两个士兵自己就去找哪有打斗声。   匈奴刀上有血的直接拍死,还在缠斗的拍晕,以后也能当成俘虏来做苦力。   有了宋燕加入,本来就因为在军营而己方占了上风的局势现在更是一边倒起来,其中一个看出来不对的瘦高的人两眼一聚,手指成环便吹了个鸣长的哨音。   此声一响,周围的匈奴纷纷不再恋战,开始脱身逃走,动作亦是娴熟,看来没少这么干。   但宋燕怎么可能让人这么走,将瘦干那人重重拍晕,一瞬间周围的人似乎听到有龙吟而过,属于匈奴的那波人脚一软,动作慢了好几瞬。   就是这么几瞬,宋燕悠闲起来,他不受影响,一拍一个准,拍一个留一个,大老远来,不留下来给主家干干活急着走干什么。   倒显得他们照顾不周。   等拍了一地,回过神的士兵一拥而上,纷纷将这群可恨的匈奴给捆了,有的直接在宋燕的视线下泄愤地踹了两脚。   宋燕查看没有漏网之鱼后,这才让人清点人数。   他站在那里,阎王一般,明明是赢了高兴的事,脸却黑的吓人,有人早早认出了这是昨天下午演武场上的宋燕,不由肃然起敬。   最后一个小领头的报上来:“将军,我们的士兵一共死了七十二人,伤了近百人。而匈奴一共留下了两百人,其中死亡一百一十一人,其余的都还有气,另外匈奴的戈瓦也在其中。”   匈奴打的就是出其不意,所以他们的人被直接抹脖子的恐怕不在少数,剩下的能抗一抗也等到了他的到来。   宋燕:“那戈瓦是什么人”   “是匈奴二皇子最信任的手下,匈奴二皇子就是现在单于的亲弟弟。戈瓦这人骁勇善战,最喜突袭,且此人跟个泥鳅一样滑,屡屡能逃脱。”   宋燕诧异:“以往都没被捉住过?”   那人惭愧,脸倏的红了:“是。”   他想辩驳那戈瓦别看瘦瘦高高跟个筷子一样,但力气与屠大不相上下,为人机敏,擅钻空子,且周围围着的人一个个也好战的很。   但对着宋燕,他却说不出口,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更像是给自己的无能找补。   他受不起,或者说每一个有血气的儿郎都受不起这个。   宋燕心中惊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戈瓦就让人没了法子,也不知道他的兵遇见戈瓦这么一群人会怎么样,谁胜谁负。   想到这,宋燕也不确定起来,毕竟都说了,戈瓦这一群人作战经验丰富,用刀尖上舔血来说都不为过,而他那群兵,宋燕浑然忘了经历过剿匪一事,觉得他的兵更像是温室里的花朵,没见过真正的血。   宋燕心中有了思量,不仅他的兵要开始实战训练,整个军营的兵都要加强训练,别小小一个突袭都弄得人仰马翻。   长此以往,陛下还怎么睡觉?   宋燕想,为了陛下的好睡眠,他也得立起来。   宋燕指着方才吹口哨的瘦干个子的人问:“他是不是就是戈瓦?”   “对。”   宋燕走近去看,这人虽然瘦,但那身筋骨却叫人不可小觑,戈瓦脑袋上编了满头的辫子,脸上即使是昏倒眉间的煞气也聚在了一起。   宋燕拿大刀将他的脑袋往旁边一拨,露出了戴着鼻环的鼻子与另一半边脸上的黑色纹路,是一个图腾。   宋燕皱眉,啧,更丑了:“拿水将他泼醒。”   聚在旁边的士兵立刻应道去取了满满一盆子水往戈瓦脸上泼去。   戈瓦眉骨一皱,然后迅速睁开了眼,眼神锐利像狼一样,下意识想要起身结果架在他脖子上的刀瞬间就将他划伤了,血渗了出来。戈瓦停住,发现周围是一圈火把,以及穿着玄衣的男人。   戈瓦认出了这人是在战局中势如破竹的人,但没说话,只自顾自聚着神,想寻一处生机。   他不相信他会死在这里,他是草原最善战的勇士,是二皇子最信任的手下,他这样的人坚信自己不会死在这么一小场突袭中。   “戈瓦,也不过如此。”宋燕这样说,甚至神色未变。   戈瓦眼中燃烧起怒意,嘴里发出虎啸一样的音,他知不知道他们这群酒囊饭袋见了他都得鼠窜?知不知道他是谁?   宋燕连看都不再看戈瓦了,抬眼吩咐道:“将人绑了让将士们认认人,然后交由陛下处置。”   周围的人露出了笑意,今晚死了那么多兄弟,唯独现在令人高兴。   宋燕做甩手掌柜,知道粮草没有被烧后就将这里的情况交给了有品级的将军,这才回了皇帐。   皇帐外面的侍卫见宋燕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见他轻松也知事情处理妥当了。   事了拂衣去,宋燕现在只想抱着陛下睡,另外再邀功一番,展现下自己的骁勇善战,当然他在其中也掺假了。   一时情急,宋燕就用了最简单的方法绊住了那群匈奴的脚步,也是周围混乱,才叫人没有注意到那声龙吟。   再说了,有最便捷的方法他何苦绕远路呢,浪费他时间。   进了帐子内,宋燕将靴子一脱,便爬上床,搂着睡的正深的陛下嗅着周围的紫气香味这才愉快地睡下。   有陛下在,这才是享受。   翌日,等宋燕的骁勇都传遍了军营,许怀清这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许怀清不虞:“你怎么瞒着我,多带点人手也好啊,徒留我一人在帐子内睡大觉,你不怕危险我还怕丢人呢!”   宋燕下意识握住许怀清的手,心虚笑道:“可我也给陛下留了贴身侍卫啊。”   不成想这话一出,许怀清似是更加生气了,他冷了脸:“是啊,留下一群人守着我睡觉。”   宋燕闭了嘴,下一瞬腰上一疼,眼里却盛了笑意,这是任陛下发作了。   许怀清眯了眼:“做为隐瞒不报的惩罚,今晚你必须跟着朕领兵去突袭匈奴,没道理只允许匈奴来,不允许我们去。”   相比之下,许怀清对昨夜匈奴进军营宛如无物更为生气,这是军营,应该是纪律严明的地方,却叫匈奴钻了空子,就是有名声的什么戈瓦也不行。   所以,这必须讨回来。   宋燕还能怎么样,只能尽快哄好:“好好,今晚就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宋燕这样说,许怀清这才正了神色,也帮宋燕捋顺了发皱的衣服。   这算是摒弃前嫌了。   不一会儿,两个脑袋聚在一起重新亲密无间讨论起如何打匈奴一个措手不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心 1个;地雷。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不算什么   对于戈瓦, 许怀清暂且先将人看管住,每日汤水的喂着,保证他不死但是没有力气反抗, 毕竟在匈奴的二皇子还是个威胁的时候,戈瓦有朝一日或许还能作为筹码用上。   而今晚主动突袭匈奴,许怀清认为经过昨天晚上戈瓦被俘,匈奴肯定会沉浸在失败的情绪中, 防备薄弱, 所以今天就是主动出击的最好时机,有一半的把握能打匈奴个猝不及防。   宋燕觉得有理,快马去快马回来, 也不会耽搁什么,再说有他在, 不会有人能伤到陛下。   宋燕道:“今晚用我的兵崽子,让他们的刀刃好好见见血,不然到时候不中用还是丢我的脸。”   许怀清支了下巴:“不要小瞧你的兵,到底他们还是从精兵中分出来的精兵,不会差到哪去。但是如果不放心, 今晚带他们去也行。”   宋燕点头, 是狼是羊今晚放出去瞧瞧就好了。   宋燕结合昨天晚上惨烈的战况道:“我觉得军营内的防备应该加强,不能有一点死角, 还有陛下的兵,也该好好练练, 两个人打不过一个匈奴。”   许怀清认同:“确实如此, 那就从今天开始训练加倍, 饭菜也好点, 给士兵加餐。至于巡逻, 我亲自去看看,整顿一番。”   “好,不过训练的事交给我。”   对于宋燕来说,练兵还是很有趣的,看着一群人在下面挥洒汗水,他觉得阳光都明媚了不少,让人觉得微醺闲适。   既然陛下都要深入军营以身作则了,他接手这件事也没什么不可。   毕竟他不能整日跟陛下痴缠在一起,倒不如好好将陛下的兵练好,早日守好这苦寒之地。   许怀清稍作思索便应下了,虽然少不得要与原本领兵训练的将军起冲突,但他相信宋燕能压制住,同时把握住这个让人臣服的好机会。   许怀清是皇帝,唯我独尊,但他不吝啬让宋燕成为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即使是握有绝对的实权。   两人说完后便各自分开去忙了。   宋燕这边,预想的刁难没有来,反倒一听他要亲自带着人训练纷纷要将自己最看好的兵交出来,并且露出类似亮晶晶的神色看着宋燕,但大老爷们做出这神色不由让人一阵恶寒。   宋燕撇过脸,不再看,净化眼睛。他不限人数,越多越好,怎么着也能练过来。   即使再多人,在他一双作弊利器的眼睛下,什么都无所遁形,所以他才敢挑大梁。   “行了,将人带过来就成。”   将宋燕围作一圈鼎鼎有名的将军得了承诺这才笑开了怀,四散开了去叫人。   片刻后,宋燕领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开始训练。他主要教的就是他拆解简易过的招式,因为许怀清交给他的太复杂,短时间不好吸收,所以才换成了这个。   但这种见效更快,很明显更适合要上战场的士兵,因为他能短期提高身体素质,加快反应速度,这样才能在危急关头保命,而不是直接被人剌脖子悄无声息倒下。   宋燕有意培养这群士兵的能力。   因为训练任务重,宋燕就按照陛下所说的,在一天结束后给他们添了许多油水,吃了个肚饱。   ……   晚上,刮着嗖嗖冷风的平原上,远处两个骑着战马的人由远及近到达了枯树处。两人都穿着劲服,只稍瘦的那个穿的更厚一点,正是宋燕与许怀清。   两人拉住缰绳停在了离树不远处,片刻后,一群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穿着夜行衣的人悄无声息现身,是宋燕的兵,纷纷聚在两人周围。   宋燕与许怀清对视一眼,两人便下了马,将缰绳递过去。   两匹战马被拴在了枯树下,宋燕问他们其中一个先锋小子:“知道他们粮仓的大致方位了吗?”   早早打探过的先锋立刻低声回答:“回将军,小的不仅搞定了他们粮草的大致方位,甚至他们的主帐位置也知道了。”   宋燕不吝啬夸奖:“干得不错。”   而后这才吩咐人悄悄往匈奴驻扎的营地移去,言道等夜再深些他打手势就意味着行动。   宋燕和许怀清的功夫几乎持平,不相上下,并不用多加顾虑,他们不会拖另一个人的后退。   等到了匈奴营地附近,许怀清一手掌将宋燕直立着的脑袋压下去,没有说话,但眼睛中却传达着意思:别当个靶子。   宋燕慎重点头,等了两拨巡逻都过去后,他与许怀清对视一眼,就朝他们的人打手势,而后在宋燕的视线中黑影一个接一个跃进了匈奴驻扎地中,宛若鬼魅。   戈瓦敢带着兵突袭他们的军营,抱着的目的就是烧毁他们的粮草,从根本上不费一兵一卒瓦解大军。而现在轮到他们报复了,那就绝不可能心慈手软。   当了这么多年龙,宋燕明白,如果不对别人睚眦必报,那就代表着自己好欺负,永远就会被人骚扰。   同理,这同样也适用于匈奴。   而对于许怀清,他今晚明明白白就来使坏的,也不用说什么,烧了匈奴多少粮草就是赚到多少。   而现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带有火折子,要的就是多处着火。   宋燕与许怀清动了,两人兵分两路,一左一右。   宋燕将火折子燃出火来,他算是慢的,动作快的都已经将火燃起来了,而宋燕刚准备捉摸粮仓在哪。突然一个拐角,他与一个手持弯刀的匈奴大汉眼对眼看了个正脸。   那大汉刚险险停住脚步,看清宋燕的衣着就要大喊,宋燕一时情急就要将火折子往大汉脸上递,唬得大汉一吓一退。   宋燕当即要摸他的大刀,结果一摸一个空才反应过来他惯常是不带武器,但他反应灵敏,转头就要去夺匈奴大汉的弯刀。   匈奴大汉哇呀呀一阵喊,以为宋燕是要攻击他连忙抬起弯刀,结果正中宋燕的意,宋燕使了巧劲一夺,只见那弯刀一下就落到了他手上,然后再顺手不过的将匈奴大汉击倒在地。   宋燕抹了把脸,大意了,粮草还没点着就暴露了,而且刚刚那个大汉一阵喊,想必已经惊动人了。   宋燕明白干不来这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拿了弯刀往打探出来的匈奴大帐袭去。   匈奴如今驻守的人除了新单于的弟弟二皇子就是颇得新单于信任的一个叫达尔根的人,而匈奴真正的首领单于则在后方,不在两军交战处。   宋燕一路往最大最阔的帐子中疾驰而去,可真的靠近,宋燕才发现不对劲,太静了,不正常,宋燕意识到后却没有后退。   反而直接进入帐去查看,发现里面果真空无一人,大帐周围的守卫也很薄弱。   宋燕意识到这里的人是被调走了,可大半夜又能去哪儿呢。   除非这里是匈奴二皇子的帐子,而他大概是去救戈瓦了,毕竟这是连他们汉人都知道的情同手足的情谊。   一旦认定后,宋燕便不难想象了,匈奴二皇子不在,这不就是没有主了么。   于是宋燕果断将火折子撂到帐子上,火从帐子一角开始燃烧起来,宋燕站定,见火有熊熊之势这才走。   毕竟,虽然那什么二皇子不在,达尔根却是在的,他们还没有笨到不留一个主事的人在营地。   果然,这里的火越烧越大,引了不少人注意,而他们自然不知道二皇子偷偷出营了,于是纷纷急于去灭火。   趁着这个时候,借着人来人往,宋燕大大方方去找许怀清会和。   因为宋燕的兵行动力不差,许怀清又指挥得当,竟叫他们真的找到了粮草将火点起来了。   宋燕甫一出现,许怀清立刻便吩咐:“走。”   宋燕点头,带着人迅速从一个缺口处逃出了匈奴的营地。   到了一处空地,他们还要再走,许怀清却止住脚步紧锁眉头,看向宋燕:“不对劲,他们今日的防守未免太弱了。”   宋燕这时补充:“是不对劲,但那匈奴的二皇子却是不在营地,应与这有关。”   许怀清稍放下心神,而后道:“戈瓦?”   “我也这么想,咱们快,没道理匈奴就慢了,只是两个快的方向不一样。”   他们迅速来突袭匈奴,而匈奴迅速去救人,都是趁其不备。   宋燕说完,看向天上黑漆漆的天空:“咱们这一来一回,戈瓦恐怕已经被救走了。”   话虽这么说,但宋燕与许怀清还是迅速返回自家阵营,能拦下一点是一点。   今晚不亏,即使很大可能放走了一个戈瓦,但匈奴的粮草也被烧了,自有他们难的。   回到军营,宋燕与许怀清率先去了羁押戈瓦的地方,让人打开牢门,进去一看,这才发现里面哪是戈瓦,分明是被打晕的自己人。   戈瓦被神不知鬼不觉掉包了。   周围哗啦啦跪了一地,谁也不知道怎么戈瓦跑了。   可确实是他们失职。   许怀清面上浮现一丝沉重,心想,那匈奴二皇子跟戈瓦的行事却是完全不同,一个莽撞,一个心思缜密。   匈奴竟也玩起了计谋。   许怀清冷声道:“查,给朕查个一清二楚!”能如此精准到牢房位置,他不信里面没有猫腻!   宋燕跟在许怀清身后不言语,他不会这些弯弯绕绕,不如他再去抓一次戈瓦,不信戈瓦能逃一次还能逃两次。但他现在维持的就是沉默寡言,亦步亦趋跟着许怀清,等他安排好。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等他们连夜开始查,宋燕这才跟着许怀清回了皇帐。   宋燕上前拉住许怀清的手,冷冰冰的,于是简单搓揉了两下,想要让他染上暖色。   许怀清速度很快,等进了皇帐内,这才止住步,站定。   宋燕本能察觉出问题,连忙去看许怀清,只见他眼神迷离,脸上红彤彤的,宋燕大惊,连忙抱住许怀清的脸去对额头。   滚烫滚烫的,瞬间让宋燕慌乱起来。   许怀清的脸陷在宋燕的手内,眼睛睁不大开,说话不复威严,软绵绵的:“宋燕,我难受。”   宋燕脸色难看,他怎么就忘了陛下身上的弱症,整晚整晚的吹冷风,高热,也在意料之中了。   宋燕拿自己的披风将许怀清一包,不露半点缝隙,当下顾不得宣太医,抱着就往外冲,他着急,太医赶来花都谢了,而另一只手附在许怀清的脊背上,源源不断输送灵气,并在极度的慌乱下仍旧细致将灵力化开。   不能等了,他害怕,即使他告诉自己他是龙,全身上下都是宝贝怎会救不回来一个人类?   宋燕鼻子发酸,眼中却是令人胆寒的凶意,他用最快的速度残影一样冲进太医住处,将熟睡的太医全部捞起来治他的陛下。   不能有事,周围仿佛都被模糊了,宋燕将自己的脸靠在许怀清的脸颊上,他还没有真正将人吃到口中呢。   最有资历的太医颤颤巍巍不敢将两个人分开,连忙把脉,扎针,驱使人去抓药。说真的,陛下更糟糕的境况他们都见过,一场高热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但现在他却不敢对皇后说了。 第28章   才不丑   许怀清靠在宋燕身上, 脑袋密密麻麻被银针扎得活像个刺猬一样。   宋燕将手背覆在许怀清的脸颊上,温度从他手背传过来,像热浪一样, 一阵高过一阵,宋燕慌张了,已经这么长时间了,送进许怀清身体内的灵力却半点不见效。   “药呢!”   不用看帐子内就知道皇后急成了什么样, 但是周围跪了一圈御医, 却也要等药熬好。   终于,药开始咕噜噜冒泡,升腾出苦涩的气味, 管火候的御医连忙将药端下来,盛进碗里, 然后在冷水里稍一降温就急忙端出来。   “药来了药来了。”御医一撩袍子,小跑过来,额头上豆大的汗水顺着眉骨往下滚。   他紧张地将药递到了宋燕的手上,这才空出手用袖子抿了汗珠。   药碗入手,烫的, 却是能入口的热。宋燕将药碗抵在许怀清的唇边, 因为跟许怀清习武的时候曾学过人体穴位,如今正好派上用途, 半掐半按好歹能迫使许怀清张嘴吞咽。   宋燕将许怀清拢在怀里,小心去喂一口再喂一口, 盯着他喉咙瞧, 见喉结滚动了再喂下一口。   这是个精细活, 宋燕半点也不敢大意, 生怕陛下呛着了难受了。   好不容易, 一大碗黑漆漆冒着热气的药见底了,宋燕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将药碗一搁,御医又上前把脉,谨而慎之才道:“容陛下睡一会儿,约莫到凌晨的时候再看,到时温度降下来就好说,降不下来就得用猛药了。”   现在是半夜,等到凌晨也没多长时间。   宋燕仔细听着,末了道:“你们都下去,今日之事谁都不许往外说。”   一众御医称是这才退了出去,可是退出去后才想起来宋燕现在占着的屋子是他们御医睡觉的地方。   御医们站在帐外面面相觑,直至宋燕身边的李顺抱着崭新的被褥进去这才散到别的地方凑活一晚。   等李顺在里面铺好铺盖,也自觉地出去了,离开前规矩道:“奴才就在外面守着,皇后有事吩咐一声就行。”然后便利索出了帐子。   宋燕在帐子内盯着许怀清的眉眼瞧,然后趁眼睛不注意快速舔了许怀清嘴边的药渍。   苦苦的,不太好喝。   现在许怀清脑袋上的针还没有拔下来,所以宋燕的行动颇受限制,他身量高,将被褥盖在许怀清的身上,然后让人躺在自己的腿上,倒显得许怀清许怀清小小一团。   宋燕发愁,但帐子内已经没人了,这无疑给他很大便利。   他用锋利的牙尖将舌头上咬开一道口子,这才低下头,渡进许怀清的口中,手还在许怀清的后背上轻轻拍打着,无意识的哄人。   许怀清即使昏迷着也不喜欢血气,他拿舌头往外推,这次没有勺子抵着他喉咙,显然很犯难。   但宋燕此时耐心十足,也跟许怀清厮磨起来,一点一点将血渡过去。   直到嘴里没了血味,宋燕这才抬头,与许怀清的唇分离。他的愈合能力强,此时舌头上的伤口差不多已经好了,出不了血了。   宋燕眷恋地看着陛下的脸,不正常的红已经稍稍降下来,只嘴唇仍旧是红润润的。   宋燕舍不得离眼,怎么看怎么爱,怎么也看不够。   这一夜宋燕都没合眼,时不时去探许怀清脸上的温度,也不知是龙血起效了还是那碗苦药起作用,许怀清的温度倒是降了降,于是宋燕不停将自己的舌头咬破愈合再咬破。   等到了凌晨,外面还没有大明,许怀清的温度这才完完全全降了下来。   宋燕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松了,御医再来时气氛也不似昨晚那样紧绷,再一望切后这才将陛下脑袋上的银针取下。   御医感觉自己的心都落到了实处:“陛下高烧已经过去了,臣再开些温养的方子,得一顿不断的喝,万万不能任性,身体是养出来的……”   这御医上了年龄,说话不免絮叨,等意识到这是陛下,这才止住了话头。   宋燕慎重点了点头,许怀清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也可以说一句任性,以前那药碗没他盯着就不喝,可他哪能时时刻刻在,不就被陛下逃了好几回。   宋燕觉得,这次无论如何都得让药长久喝起来,这回他看着一次都断不得。   “有我盯着,御医且放心,药只管开。”   御医连连道好,差点老泪纵横,陛下总说药不见效,可也不想想为什么,还不是没人敢管,一顿喝一顿不喝。   等御医下去了,宋燕这才放心拿脸去蹭陛下的脸颊。   许怀清的睡眠好,这时也不见醒,宋燕就将他包得严丝合缝,抱着回了皇帐,反正包得严,谁也看不见陛下的脸。   要是许怀清知道宋燕掩耳盗铃的言论,非得拿眼刀子戳死他。   回了皇帐,下面的人就来报昨晚的事,但现下许怀清没醒,宋燕绝对不会离开,所以灵光一闪记起了那个叫戚邈的。   反正总得要用,让他代替陛下去查要方便的多。   宋燕让正在当值的戚邈进来,但没有避着他,甚至还拢了拢盖在陛下身上的被褥,里面的明黄色一闪而过,复又被遮掩。   戚邈见那位宋大人生怕自己瞧不出那是陛下,用明黄色来闪瞎自己的眼,不由牙齿泛酸。   “宋大人好,不知叫我有什么吩咐”戚邈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得,圣上在人家怀里,他还能不听吗。   宋燕三言两语将戈瓦逃脱一事说完,就直奔主题要将他派出去。   戚邈连忙领命,说他粗蛮也好,御前这两天时间,除了站岗就是站岗,看不出什么威风好处,现在有活,傻子才不去接。   将戚邈打发出去,宋燕这才翻身上床,躺在陛下身边,记着下一次喝药什么时辰,便将许怀清的脑袋拨在自己的胳膊上,让人枕着。   许怀清身上的紫气肆无忌惮在涌动,像看不见的气流一样往宋燕鼻子中钻,其中美味,足以比得上任何山珍海味的味道。   就连曾经他吃过最嫩的肉的香气也比不上这个气味。   宋燕没有刻意屏蔽,就导致了他只能闻一闻却吃不到口中,他现在真是馋的厉害。   可能怎么样只能抱紧许怀清,自虐一般深吸一口,更饿了。   ……   在一阵阵香气中,宋燕终于是睡着了,等再次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宋燕一惊,往旁边去看,只见许怀清好端端坐在大帐上首的椅子上,案前还堆积着政务。看他神色,依旧苍白,但对比昨天惊心的红却是好太多了。不过身边却多了几分清冷意味,仿佛要冻住周围一样。   宋燕揉了揉额头,利索穿衣起床。   “陛下感觉怎么样?”宋燕走过去问。   许怀清停下笔,一转身见宋燕居高临下几乎将他圈了起来,于是道:“朕没事了。”   宋燕没说下次再不带许怀清出去这类话,而是将一眼看去放在桌子上的药碗端在手里:“陛下如果每回都不落下的喝药,下回咱再一起去别处,别说是匈奴大营了,就是那天山咱都登得。”   宋燕将药往前稍稍一递:“嗯?咱们乖乖喝药。”   许怀清眼中微微迸发出光彩,犹豫着捧着了药碗,低头抿了两口,而后一口气吞咽进肚里。   许怀清没有掩饰脸皱成一团的样子伸出手:“糖。”   宋燕动作顿了顿,记住了,下次就囤。可现在,没有啊。   宋燕下意识低头将许怀清的脸抬起来,然后舔他嘴唇上的药渍:“确实苦,我帮你分担点。”   他说完就真的细细去吻许怀清,直到将许怀清嘴中的苦涩全部捞回来这才分开。   可甫一分开,一滴滚烫的泪珠却直直落了下来,击打在宋燕的手背上,是许怀清眨着眼睛在哭。   可他越眨,泪水就落得越快,像泉水似的。   宋燕第一次发现陛下哪里是雪做的,分明是水做的。   “别哭别哭,什么事值当你去哭。”宋燕连忙去哄,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最后着急了直接捧住许怀清的脸去吻滚落在脸颊上的泪珠,最后吻到了他眼角处。   许怀清的眼变得粉嫩嫩的,哭的多了,就肿成了核桃,眼尾又被宋燕吸得发红。   终于如愿吸到了陛下的眼尾,宋燕却觉得自己内心空落落的,怎么也填不满,明明碰到了陛下,却又这样的令人不开心。   宋燕笨拙地问:“有什么你说给我听,你说了才不委屈。”   许怀清小孩子似的瘪了瘪嘴,他问:“你说,我是不是活不长久?”   “胡说,我活多久你就能活多久,我们最后都成老不死。”宋燕毫不犹豫反驳。   许怀清破涕为笑,但仍旧揪住这个话题不放:“我知道,昨天给你添麻烦了,要不是我执意出去掺和,就没有昨天那档子事了,你就不用大半夜还要照顾我。可你为什么还要许诺由着我去哪儿都行,你就不怕再跟昨晚一样吗?”   “朕的身体朕知道,没救了,你也要早做打算。”   “你说吧,你要什么朕到答应你,全了这情面。”   越说越不对劲,宋燕与许怀清对视,不可置信道:“你要赶我走?”   许怀清扭过头。   宋燕觉得自己要气疯了,用了他就想将他抛下,怎么能想得这么美?   宋燕大力将许怀清的脑袋掰过来,死死盯着他压抑着说不清是怒气还是委屈道:“你再说一遍?”   许怀清抿唇,半响,小声道:“也没……”   宋燕将耳朵凑近:“再说一遍,我要你认真地跟我说,你要说让我走我现在就走,你要说让我留下来以后就不能说什么赶我!”   没良心的,宋燕发了狠,话也言不由衷。   赶他走他也不走,他就在这说了,龙,没有一个脸皮薄的,滚刀子都够厚!   即使宋燕恶狠狠的话也没让许怀清害怕,他闭了眼大声道:“不说了不说了。”似乎在跟自己壮气。   宋燕面上哼笑:“没良心的。”然后一把将人往自己怀里摁:“哭的丑死了。”   许怀清埋在宋燕怀里,鼻涕眼泪一齐蹭到宋燕身上。   他才不丑! 第29章   麻袋?绳子?   宋燕抱着许怀清, 周围的气氛一时陷入静谧。   许怀清觉得自己的心上似乎漫上了丝丝甜蜜,虽没吃糖,却胜似吃糖。   他将手悄悄探进宋燕的衣摆中, 宋燕有着贲张的肌肉,八块腹肌牢牢嵌在上面,再下面就是令人气血上涌的紧实流畅的线条,直入下三路。   这是一具令男人都艳羡的好身材, 像是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   许怀清的身材虽然也好, 却差了点意思,美中有余却力量感不足。   所以不免就对宋燕的好身材垂涎不已, 试问,谁能拒绝这样一副身材呢。   许怀清的手摸到了宋燕腰上, 随着宋燕的呼吸,腹部的肌肉随之鼓张,在许怀清的手下渐渐升温。   宋燕此时捉住许怀清作乱的手,无奈道:“别摸了,青天白日的, 等晚上就让你随便摸。”   许怀清手不停, 低垂着眉眼道:“晚上就不稀罕了。”   所以趁着这时候让他多来两下。   宋燕低笑了一声,越发无奈, 他掐着许怀清的腰将他抱起,自己坐在椅子上, 然后将许怀清的腿分开, 跨坐在自己的身上。   “这样好了。”宋燕掐着许怀清劲瘦腰肢道。   许怀清轻轻皱眉, 动了两下, 见还在宋燕手掌的掌控中, 于是不费力气用手环住宋燕的脖子,脸庞无限靠近。   近得宋燕都能看到许怀清脸上的细小绒毛了,但他没有动,就静静地看着自己的陛下。   宋燕眸色加深,眼睛半合,多了几分倦怠的意味。   许怀清往前蹭了蹭,仰着头像是要主动去亲宋燕。   宋燕眼见着食物都递到了嘴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他在等,等许怀清真正的靠过来。   从前都是他主动的次数多,这次换陛下来,他绕有耐心。   可许怀清一触即离,只轻轻点在了宋燕的嘴唇上,蜻蜓点水一样,还没等宋燕反应过来复又坐直了身子,眼神亮晶晶的,透着狡黠,狐狸一般。   这哪是亲,分明是擦过一样。   宋燕露出可惜的神色,主动空出一只手去按住许怀清的脑袋,倾身就去攥住许怀清的唇。   刚才的不算,现在得讨回来。   宋燕起初也是怜惜的,可渐渐就愈发控制不住了,许怀清实在是又甜又乖,让他觉得远远不够,此刻他仿佛一下子就野蛮化了,因着怀里人的纵容,愈发肆无忌惮。   “疼……”许怀清艰难从唇齿之间逸出这简单字眼。   宋燕猛得反应过来,连忙分离开来,许怀清嘴唇上冒出的小血珠没了舔舐也渐渐浸了出来。   受伤了。   许怀清的嘴唇红艳艳的,但细小伤口周围却是泛白。   宋燕手足无措,语气也不足了:“对不起,让我来看看。”   许怀清按住了宋燕要来查看的手,轻巧将血珠舔没了:“没事,只有一点点刺痛,很快就好了。”   宋燕心中升腾起了愧疚,是他的尖牙刮到了陛下的嘴唇。   宋燕让许怀清的脑袋搭在他的肩头,他隔着厚厚的衣服顺着陛下的脊背往下捋,一下又一下,他是在安抚。   良久,就在让人都沉浸在这种静谧又带了点温馨的气氛中时,戚邈的声音在帐子外响起,是请求进入,许怀清回过神扯了扯宋燕的衣摆,宋燕这才将人放了下来。   许怀清坐稳在椅子上,扬声让戚邈进来。   戚邈应了一声,掀帘子进去,全程头也不抬,到许怀清跟前恭敬道:“臣参见陛下。”   许怀清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这皇帐周围全是他的人,宋燕吩咐戚邈办事他醒来后也是知道的。   “回陛下,已经查清了。军营内确实有匈奴人的内应,现下已经捉了出来,正是昨夜帮着匈奴人救出戈瓦的,现在正听候发落。”   在小人物上纠结没意思,许怀清直接道:“按叛国罪处理,另,我命你即刻起排查军营内与匈奴有密切关系的人,捉到后直接按军纪处理。”   戚邈抱拳应是:“臣遵命。”   此时他才微微抬头,不出所料,那位宋燕宋大将军果真在陛下身边,只是帐内没有旁人,两人的视线直直落在他身上,不由让他将刚抬起的脑袋又低了下去。   得,怎么感觉被重点关注了?   戚邈不解,但接了命令还是利索退了出去,排查叛贼又得忙好长一段时间,只怕近期是不得闲了。   等看着戚邈出去了,许怀清看向宋燕:“行了,你也走吧,一直呆在帐子内算怎么回事?”   宋燕知道许怀清是催促他出去训练那群兵,于是没有推脱就出去了。   等出了帐子,宋燕先去找了他的兵,知道昨天晚上烧了有一小半匈奴的粮仓,这才心情好了些。但心里同时想,匈奴没粮了不就又要作乱了吗,防着他吃太饱又得防着他狗急跳墙。   看来最近还是要加强守卫。   问完后,宋燕照例让人好好训练,然后这才开始了他一天的监督之旅。   宋燕觉得这活轻省的厉害,多出来的力气都没处挥洒,不由心思活泛又把主意打到了匈奴身上。   戈瓦虽说是逃了,但还不是回了老巢么,只要匈奴大营一天不换地,他就是正大光明去,捉戈瓦不就还跟老鹰捉小鸡一样吗。   说干就干,宋燕到下午的时候,提前将人解散,各找各的上属将军去,他则是连衣服都没换去要了一匹马就直奔匈奴大营。   这次的宋燕更加嚣张,如果说上次他只是将马停到枯树下,那么这次是直接趁人不注意将他自己与马下了个隐身术,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从匈奴大门口直往里进。   但他好歹给凡人保留了一丝丝面子,虽骑着马却不说话了,只听哒哒哒悠闲的马蹄声离匈奴营地入口越来越近。   守着营地入口的一共有八个匈奴,这是把守着大门的,其余沿着边界散开守卫的又有许多人。   一个年轻的匈奴守卫动了动耳朵,马蹄声像是四面八方传来一样,可他目视前方连个鬼影子也没有,难道他的耳朵不行了?   他不动声色戳了戳旁边的人:“喂,老五,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那老五一激灵,顿时精神了不少,下意识回道:“没有啊,怎么了。”老五朝周围看,没有见到来巡逻的人,顿时松了脑袋中的弦,吓人,他还以为打盹被发现了。   年轻匈奴哦哦了两声又站好了岗,而此时再一听,果真没有了,只有些奇怪的声音,大概是风刮出来的。   现在的宋燕已经下了马,里面的路不好走,一个控制不住就闹大了,于是他选择牵着战马进去。   让战马也享受享受吃敌军草料的滋味,换换口味么。   宋燕大摇大摆牵着缰绳进去,仗着谁也看不到甚至还停下来感受了一番马同类的气息,然后不用人领就直接往养马的地方走。   一路走,一路观察,其实匈奴与汉人长的并不全然一样,直观来说更糙。   不管是瘦的也好胖的也好,光那一身皮肉都将人区分开了,他们说的话宋燕能听个大致明白,就像冥冥之中都是从嘴吐出来的话,没道理他就不懂。   自然动物的话只要是开了灵智他才懂,没开的就不懂。因为没开灵智那就是食物,再将之施以人类特有的「法术」就变成了美食。   没有人会在意美食会说什么话。   匈奴人有自己的习俗,但用的东西却不可避免沾染了汉人的气息。   因为没有通商,不用问那也是劫掠过来的。   宋燕一路剿匪过来,越临近边城听到匈奴的事就越多,匈奴人劫掠手段极其狠辣,所过之处全没了人烟,只余未长成的庄稼与日渐落灰的房屋。   宋燕牵着马,终于到了类似马厩的地方。   一见着地方,宋燕便皱眉,黑乎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总之扯不到干净上。   宋燕摸着马头叹气:“委屈你了。”   马打了一声响鼻,头往天空上仰。   宋燕给自己的战马找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至于里面原本毛皮顺滑身姿矫健的马则被他解了绳子牵走。   将自己的马安顿好,宋燕带着别人的马寻了一个方向去,然后下手一拍,那匹马突然受惊,拔腿狂奔起来,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其中惊到的匈奴不知凡几。   宋燕眼睁睁看着一个看马的匈奴连滚带爬跑了出来,惊声道:“那是大将军的马!快点拦下,不准伤了它!!”   宋燕摸了摸鼻子,匈奴大将军,那不就是达尔根么,与匈奴二皇子平起平坐的那位。   这手气,也没谁了,随便找的窝,竟然将人家将军的马给赶走了。   虽然这样想,但宋燕脸上却没有半分悔意。   宋燕收拾好心情,去打听戈瓦在哪。不过依照着戈瓦与匈奴二皇子的亲密关系,宋燕果断去了昨天他烧了的帐子处,匈奴二皇子主事的地方。   等找到后,宋燕这才发现昨夜的帐子已成废墟,看来昨日不仅是烧得干净,匈奴还没及时灭火。   宋燕的嘴角悄悄勾起,快乐要和陛下一起分享。   但同时,这里成了废墟,旁边没在记忆中的帐子内却人来人往,宋燕过去听了一会儿,就陷入了一声声二皇子中,好吵。   “二皇子!这口气绝对不能咽下去,汉人孬种一个竟然敢潜入进来并且将您的大帐烧了,让我去,也烧了他们的!”   “二皇子!昨天光粮食就损失了不少,本来就缺的口粮,如今更所剩无几了,尤其是战马的草料,损失最多。”   “二皇子……”   “呃……”一声振聋发聩的声音强压下了各种声音:“戈瓦!你怎么看?!”   宋燕眼睛一亮,猎物来了。   是拿麻袋装,还是拿绳子捆呢? 第30章   牙口好   戈瓦与那日见到的样子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多了许多阴沉气息,阴恻恻的不怀好意。   戈瓦放下了手中正在啃着的羊骨头上的肉,随意抹掉嘴上的油星, 半边脸上的黑色纹路扭曲怪异,他恨恨道:“哥!我带去的兄弟没了,咱们的粮食也没了,我心里恨啊!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个叫宋燕的人千刀万剐, 将他的脑袋当球踢。”   戈瓦用拳头重重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高声道:“我的意见和兄弟们的一样,杀了宋燕,杀了汉人的皇帝, 拿着他们的头颅进献给首领”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被人拿着刀架在脖子上的滋味与那宋燕轻蔑的目光,也忘不了周围一地的尸体。   那都是他最亲密的伙伴, 是在战场上可以交出后背的存在,结果全折在了那里,让他怎么回部落告诉那些人的老母亲他没能将她们的儿子带回来?   那一夜已经成了他最屈辱的时光,只要杀了宋燕,就谁也不知道, 也不会有人能胜过他了。   戈瓦站起来:“哥!让我去, 让我亲自去将宋燕的头颅摘下来,给哥当下酒菜!”   当事人宋燕站在一旁眼神微妙地看向戈瓦, 这黑皮瘦猴脾气不小,但只能称得上勇气可嘉。要知道他即使不用法术也能轻易制服戈瓦, 两人交过手, 都了解过对方的深浅, 没道理这时候还要选择往前冲。   如果没有底牌, 那只能说明戈瓦是个蠢的。   宋燕心想这回就不必劳烦戈瓦去找他了, 现在他亲自来「请」这位回去。   坐在虎皮铺就的椅子上的匈奴二皇子腾一下就站了起来,这人一眼望去就是膘肥体壮,脸上甚至还胡子拉碴围了一圈,虽没有属于皇子的威严,但身上的勇武与义气却不少。   “戈瓦你坐下!谁让你去,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宋燕看明白了,匈奴讲道理靠吼,谁的声音大谁就能占据绝对的优势。   匈奴二皇子一通重炮输出,不仅揭了戈瓦的脸面,甚至压得他脸红脖子粗却说不出话来,只能气愤恨恨坐下。   这边的戈瓦还没安抚好,另一边就又吵起来了。   “不让戈瓦去,那让我们去呗,粮食都不够吃了,即使不打回去,也得抢点粮回来。”   “对啊!没有粮食还打什么仗?再往后拖,我的马草都要吃不起了!”   “二皇子!想想办法啊!!”   “呃……”一堆人像嗷嗷待哺的大鸟似得,纷纷要二皇子给个说法。   匈奴二皇子早已习惯这副场景,拿满是茧子的厚手掌重重往桌子上一拍:“吃吃吃!就知道吃!行了,粮草的事本皇子早就办好了。”   “等你们反应过来,早就饿死了!”   虽然二皇子这样说,但这一群穿着各异的人纷纷将目光聚拢过来,一双双眼睛都似乎在问,怎么就办了   匈奴二皇子不用看他们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于是卖了个关子,然后手往前一挥,心有成算道:“嘿嘿,我早就叫人修了通往汉人军营粮仓处的暗道,等跟咱们的内应发个信号,不动声色将他们的粮食运到咱们军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到时候兄弟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谁还能有不满?!”   宋燕脸色一凝,不再关注周围骤然热烈的气氛,不用想也是在恭维这位匈奴二皇子。   一条合格的能通空气够运粮草的通道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出来的。   看来这次匈奴所图甚广,不然也不可能下了死力气又是安插间谍又是挖暗道的。   不过现在的谋划却全让自己知道了,不知道该说他们是幸运还是不幸。   真是可惜了,宋燕跟着许怀清一条道走到黑,不可避免染上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一名看着在匈奴中地位很高的人竖着的大拇指还没放下,嘴里还念叨着:「高!高!果真高」的话,就被突然闯进来的小兵打断了。   小兵顶着比他脑袋还大的头盔不甚稳重闯了进来,临了甚至极为意动想要扶一扶歪掉的头盔,最后他真就扶了?!   “报——二皇子,大将军的马受了惊吓,现在大将军正在满军营捉惊了他马的人。”他后半句弱了下来,抬头看了二皇子一眼。   匈奴里的大将军只能是达尔根了,可众所周知,二皇子与达尔根极为不对付,要不然为什么一个军营竟然有两个主帐,还不是各管各个的。   “那关老子屁事,闲得慌来找老子,小崽子滚回去吃奶!”二皇子毫不客气,这么点屁事也来找他,难道他很闲吗?   小兵面上怂极了,但小嘴却叭叭不带停顿道:“大将军说是您派人去吓他的马如今带着马屁股上的巴掌印来找您让您交出惊吓了他马的人要是不交他就带着那个巴掌印一个个对您的人的手掌印直到找到为止——”   小兵一口气说完末了看二皇子一句话不说却脸色铁青,于是犹犹豫豫唤了声:“舅舅。”   原来是沾亲带故,宋燕后知后觉意识到巴掌印。   马屁股上的巴掌印?   宋燕一阵窒息,倒也不必这么较真,一匹马罢了。   不过现在的二皇子已经认定达尔根是在找自己不痛快,这是一匹马的事吗,这分明是达尔根欺人太甚!他今天如果低头了,就是助长达尔根的嚣张气焰,就是将草原第一勇士的位置拱手相让。   他能让吗?不能!   丫的达尔根。   干他丫的!   “兄弟们!达尔根欺人太甚,拿武器去打的他哭爹喊娘。”匈奴二皇子扯着嗓子粗声粗气喊,两只眼睛也是赤红一片。   不得不说,这个二皇子在烘托氛围,鼓动人心很有天赋,听了他的话,他那些下属纷纷就拾起武器要跟着出去,甚至有的还直接掀翻了吃饭的桌子。   宋燕在一旁,眼疾手快敲晕了也要跟着二皇子出去的戈瓦,好险,他还知道他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现在越来越混乱,怒气上头下,竟然没有人发现戈瓦已经悄无声息晕倒了,纷纷是要干架的阵势。   宋燕眼瞧着他们出去,碰上达尔根的人,又因为达尔根带武器的人很少,他们暂时处于上风,而后达尔根的人反应过来的,后赶来的,一齐涌上,他们又与达尔根势均力敌起来。   两方人马毫不客气,挥舞着拳头拳拳到肉,拿身体撞的,拿屁股压的,总之没大伤亡,但肚子里的气也越打越大。   达尔根的人委屈啊,他们就想来认认巴掌印,那么大的巴掌印分明就是人为的,可与达尔根不对付的,除了二皇子还有谁?   但二皇子一派的人也气得慌,他们可听清了,找茬也不换换理由,谁稀得把注意打到马身上,恶心,下作,呸!   宋燕被震惊的合不拢嘴,在一片混乱中深藏功与名,随意拎着戈瓦去找他不知道吃没吃饱的战马。   现在他也不在乎用绳子还是套麻袋了,只要这人中途敢醒他就敢再将人拍晕。   不过与主帐外的混战不同,养马的地方却风平浪静,没有波及到他的战马身上。   宋燕在一众马匹中找到了自己马,是一匹棕红色的骏马,虽比不上汗血宝马,但也是一匹良驹。他在这方面没什么要求,这匹就极为合他心意。   宋燕将马牵了出来,解了各自的隐身术,然后将戈瓦撂到马背上,自己翻上马,找准匈奴营地出口,然后将腰间的马鞭解下来,在旁人发现他之前一鼓作气驾马狂奔起来。   宋燕目视前方,目标明确,全然不受外物干扰,与马匹一起快的似化作了一道残影。   匈奴营地再次乱了起来,不认识宋燕的也认出了他身上的汉人装扮。   再者戈瓦那张标志性极强的脸没见过也熟知,当下就被认了出来。   “是戈瓦将军,快拦下!”   匈奴士兵慌乱要来拦人,但宋燕扯着缰绳身下的战马抬起前蹄以不可思议的弧度越了过去,直接跳出了包围圈。   宋燕低声夸赞:“漂亮!”   而匈奴二皇子与达尔根的战况也因为宋燕再次搞出来的动静停手,往宋燕那处张望。   匈奴二皇子目眦欲裂:“戈瓦!!”   宋燕潇洒离去,连在匈奴大营的出口处都没有受到有效的阻拦,只留下被搅得一团混乱的匈奴大营。   带着戈瓦,宋燕本想直接回军营,但想到承诺给陛下的甜食,宋燕抓住缰绳改了道,先去边城买甜食为好。   边城是字面上的意思,临近边境的一带城池,内里什么都有,军营内的人也会托人到这里买些东西。   所以宋燕轻易就买到了饴糖与果脯蜜饯,另外还有些酥得掉渣的果子。   宋燕心满意足,回了军营就让人将戈瓦再次看管起来,而他拿着甜食去看陛下。   宋燕拐去边城的这一会儿功夫,前方的探子就将匈奴里面的混乱给许怀清道尽了,自然也有宋燕捉住戈瓦就横冲直撞冲出了敌营。   许怀清挥了挥手让人下去,一眼没看好,宋燕就给了自己这么大惊喜。   可这是惊喜吗?分明是惊吓!   匈奴大营是能随便进的吗,要是被人捉住,那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全凭一腔热血,半点也不周全。   许怀清觉得自己脑袋上的青筋突突的跳,头疼的厉害。   这时宋燕也进了皇帐,不自觉笑开一路走一路说:“陛下按时喝药没有,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吃了药就来尝尝这饴糖甜不甜。”   “陛下。”宋燕将手中的甜食都捧在了许怀清跟前。   “乖乖喝药就有糖吃。”   他捻出一块饴糖,喂到许怀清嘴边,瞧着陛下面无表情眼神中却带着凶狠咬碎吞了进去。   宋燕笑容僵住,陛下牙口真好。 第31章   恰巧的恰巧   宋燕努力做出坦坦荡荡的样子, 但心已经慢慢提了起来。   “怎么了?”   许怀清口中还弥漫着饴糖甜腻的味道,但心情却不怎么美妙,尤其在宋燕每眨一次眼时一闪而过的不自然的飘忽, 他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糖太甜了。”   宋燕的心松下大半:“对吧,这可是我特意跑去边城给你买回来的,买了好大一袋, 可以慢慢吃……”   许怀清微笑, 表露出鼓励他往下说的意味。   宋燕:“……”   此时此刻,宋燕那还能再装傻,立即滑跪道:“只是中间恰巧拐去了趟匈奴大营将戈瓦重新捉了回来。”   许怀清点头:“继续。”   宋燕的双手搓啊搓, 彻底不敢再看许怀清,都把眼睛往帐子顶端瞧了:“然后恰巧恰巧看着他们打了起来, 我跟你说,多么不可思议,匈奴内部竟然起了内讧,那个场面要多混乱有多混乱。”   许怀清的手已经移到了宋燕腰侧的软肉上,宋燕浑身硬邦邦的, 也只这里还算柔软。   宋燕眼看着, 却不敢阻止,脑内跟个小陀螺一样疯狂运转, 快快,想出个法子啊!   “陛下别——我听到匈奴修了个暗道要来这里偷粮食!”   许怀清的手顿住了一下, 然后顺其自然帮宋燕弹了弹腰间衣料上不存在的灰尘。   “累了吧, 快歇歇, 外头天都黑了, 我现在就让人传膳。”许怀清微微弯了唇线, 再和善不过了。   宋燕整个身心都放松了下来,傻笑道:“不累,匈奴大营跟个笑话一样。”   许怀清的脸彻底黑了,但忍着没有敲宋燕脑瓜子,暗自腹诽。   呵。   笑话?我看你像个笑话,傻啦吧唧,轻敌乃大忌,双拳难敌四手,再厉害,那可是匈奴大营啊,还深入内部抢人,活腻歪了他还不想早早丧夫。   许怀清捂住了宋燕继续说话的嘴,咬牙切齿偏偏面上却要不动声色:“先吃饭。”   宋燕闭上嘴,看着许怀清点了点头。   许怀清这才叫人传膳,因为许怀清病愈加上喝药,这一顿饭吃得清淡,但营养却足。不过有宋燕,许怀清特意让人按照宋燕的口味做了一盘子菜,其余的,长长记性,跟他一起吧。   许怀清吃得寡淡,心心念念宋燕说的暗道一事,如果是真的,可就不妙了。   吃完饭,碗筷被撤了下去,两人各自擦过嘴漱过口后纷纷坐回了议事的桌子上。   许怀清将两军交界线的舆图铺在桌子上,正色道:“详细说说暗道一事。”   宋燕亦是知此事的重要性,忙将他听到的说了出来,其中自然隐去了他如若无人进去的过程,只归咎于他身手高超。   许怀清撇了宋燕骄傲的样子,终于赞了一句:“不错。”   宋燕笑眯了眼,将这件事揽了过来:“这件事交给我就成,我去查清楚匈奴在哪里挖的暗道然后直接将暗道堵住。”   既然知道匈奴想干什么,整件事就容易了起来。   许怀清思忖:“不用堵暗道,找到直接告诉我,明天多带点人,另外粮草处也得加派人手,早中晚都得检查一次,派去的人也要流动着来,万万不能让匈奴找准规律。”   许怀清心中升起了对匈奴的戾气,但心情却好,大约是宋燕在,似乎所以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他的皇后果然是有福之人。   宋燕认同,借着这时候他将匈奴内部二皇子与他们的大将军达尔根之间的不对付说了清楚,重点描述了两人之间的闹剧,想要逗他的陛下笑一笑。   宋燕本着找乐子道:“真是很有趣的两人。”   因为宋燕根本没将匈奴看作是一个值得好好对待的对手,如今不免也轻蔑看待了匈奴二皇子与达尔根。   但许怀清却不会这么看待匈奴,因为匈奴与他们汉人已经是世仇的程度了,大行的历代皇帝都没有求和的态度,更别提拿公主去和亲,再加上匈奴时而的骚扰,两个国家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没有轻视仇人的道理。   许怀清想得深:“他们之间只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两方人马连个血淋淋的大口子都没留下来,要是遇到我们,他们必定会一致对外,甚至是压下不快合作配合来打大行。”   是这么个理。   纵使许怀清不用掰碎给他讲,宋燕也知道,不过看陛下细细给他说,其中的关心都要逸出来了,心上还是极为受用。   于是宋燕摆出洗耳恭听的正确态度,倒让许怀清气消了不少。   许怀清重点强调:“下次不许单独行动,更不许独身一人深入匈奴大营。”   宋燕猛点头,像威风凛凛的龙收了气势盘了下来耐心讨好一样,看不见的尾巴还一扫一扫。   乖的不像样子。   许怀清最后总结:“总的来说,这次行动战利品丰盛,还是值得嘉奖。咳,宋燕听旨,朕念你此次直入敌营,活捉敌军将领,功大于过,及剿匪有功、击退敌军偷袭等功劳,朕甚嘉之,特封为宣威将军。”   先前宋燕算是无品级一直混着,没有正经的旨意,但许怀清已经让人领兵,让众人早早就默认了宋燕是有品级在身的。   如今蹦到四品,也不算突兀。   宋燕愣住,半晌问:“几品的官?”   许怀清言简意赅:“四品。”   宋燕喜笑颜开,看来比那个朝堂上的新贵高,于是嬉皮笑脸道:“臣,领旨。”   “明天让人出份圣旨就算是定下来了。”许怀清站起来,活动了下酸疼的关节。   新晋宣威将军连忙站了起来,迎上去:“臣伺候陛下就寝。”   宠臣宠臣,宠到了龙床上。   两人洗漱后这才歇下,因为许怀清身体虚弱,宋燕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时不时要醒来看看怀里人怎么样,掖掖被子,然后默默厮磨一会儿。   翌日。   宋燕盯着许怀清将药喝完,这才收拾收拾带着他的人地毯式去搜匈奴所说的暗道。   要他说,还不如直接再潜伏到匈奴身边一次到位,但想着许怀清的警告,不情不愿熄了心思。媳妇的话还是要听的,要是不给上床怎么办?   现在也只是拐着弯麻烦点,不值当拿这事再去惹毛了陛下。   宋燕带着人从粮仓附近开始找,因为经验不足,他见着个水缸都要人挪过去看看下面是否有暗道。   但同时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至少他们扫过的地方决计是不可能出差错。   按他们这种每块地皮都要确保下面是实地,速度自然快不了。   可惜等到了中午,他们还是一无所获,但同时他们已经将粮仓周围的地方探查完了,没找到事情就棘手了起来。   宋燕终于开始重视匈奴不缺才智,按他们的话,一定是将暗道挖到了粮草周围。   但现在最可能的地方都探查完了,让他不由生出才不如人的心境。   他原以为一上午就能找到向陛下邀功,现下却有些打脸了。   宋燕铁了心要找到,中午也不回皇帐了,跟着他的兵端着碗寻了个空地闷闷扒饭。   别说,大锅炒出来的饭还别有一番滋味。   “老大,情报会不会有错啊,咱都找遍了,况且挖暗道费时费力,匈奴怕是更倾向于痛痛快快打一仗,而不是想出这么个招。”匈奴好战,这么想暗道的事就存疑了。   这是宋燕手下的一个兵,叫卫正,因着与宋燕关系好,坐在了他旁边吃饭,言语间也是叫宋燕老大而不是将军。   宋燕停下筷子:“不会有错。”   他亲耳听到了,不可能有错,匈奴不会意料到有人能在藏不住人的大帐内偷听。   卫正拐了话:“那就吃完再跟着老大查一遍,不相信将老鼠打的洞都找出来,还找不出一个人挖的洞!”   宋燕目光落到筷子上,然后缓缓往碗里移。   宋燕猛得转头,问卫正:“厨房查过没有?”   粮仓旁边就是厨房,统一开火统一做饭,离粮草放置的地方极近。   卫正板直了背,立即回道:“查过了,没问题。”   宋燕直接道出了他怀疑的地方:“灶台呢?”   煮大锅饭的灶台必定是极大的,下面如果挖个洞,再拿灰烬柴火遮掩,就叫人防不胜防了。   卫正猛然意识到,脸色难看:“没有。”   宋燕刷的站了起来,饭也不吃了:“带上人,再去查一次大厨房。”   卫正三两下将饭扒完,周围注意到动静也纷纷加快速度三两口吃完跟着站了起来。   宋燕带着人去了大厨房,因为午膳已过,现在厨房内倒是不忙了,宋燕将人遣散出去,这才一寸寸重新开始找。   厨房内的灶台很多,好几列,每一列都有十数个灶台。   没一会儿,一个小兵就高喊出声:“找到了,这有一个黑黝黝大洞。”   宋燕连忙上前,只见灰烬被扫开,下面直接出现了个木板,没有半丝遮掩,很嚣张,像是料定别人想不到他们干什么或者说即使知道了也找不到这里。   卫正此时也跑了过来:“老大,没了,只有这一个。”   纵使宋燕在这群人面前严肃,此时也可以感受到他的笑意:“一个就够了。”   嘻,没想到吧,即使是一条龙,找洞也是一把好手。 第32章   冰皮甜馅美人   宋燕吩咐卫正:“直接去查进出厨房的人, 一旦有可疑的要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捉住,另外派人将此处守好,不要暴露维持原样。”   卫正的嘴角都咧开了, 他立刻精神抖擞:“是!”   他知道这意味这什么,把握住了这,很有可能极大减少战场上的人员伤亡而打的匈奴节节败退,打仗中粮草的重要性可不是说说的, 于是收到命令就带了几个人去排查。   现在的宋燕事了一身轻, 将这里的事情收尾后这才急急去找陛下。   进入皇帐后,宋燕脚下生风往许怀清在的方向走去,神色不由缓和下来, 不复在外面冷面的样子。   许怀清听到动静抬起了头,因着近日瘦削的缘故常服格外松垮, 但更显现出了他细竹的风姿,添了清冷动人的姿态。   宋燕眼睛一亮,复又添上了几抹心疼,不厌其烦重复惯常要问的话。   “陛下又瘦了好多,我不在, 陛下午膳吃了什么, 药可喝了?怎么就不长肉,看着也忒可怜了。”   宋燕不开心用手在空气中掐出了许怀清的细腰, 跟他吃饭用的大碗都没什么区别。   许怀清坦坦荡荡:“是衣服薄了,今天帐子内的火炉燃得比平常旺, 我就换了薄点的衣服。午膳有好好吃, 米饭都用了两碗, 药也喝了, 不信你去看。”   宋燕一瞧, 真是,他进来也不过一会儿,鼻尖就泛起了薄汗,再一看他买的甜食也被用了些,这才信了美人的话。   虽说许怀清用的碗小的不像话,但总归今天有了进步,宋燕脸上泛起笑意:“你爱吃什么跟我说,就是上天入地都给你找来。”   许怀清将宋燕关心的话一盖应了下来,这才问:“事情有眉目了没?”   宋燕点头,握住陛下的双手,喜上眉梢道:“有了,中午找到的暗道,应该就是了。”   “我怕你急,就来了。”   许怀清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但还是正色道:“细细说来。”   遇到正事,宋燕比任何人都可靠不过了,他止了腻歪的心思开始说给许怀清听。   “暗道在军营大厨房的灶台下面,只有一个,但那洞口大的吓人,能容一个壮汉还宽松的人进去,运送粮草应该不成问题,不过我没下去查看,下面应该是更大更宽。大厨房你是知道的,离粮草的地方极近,且每日人来人往,倒成了天然的掩盖。”   “因为人多眼杂,我已经派人将可疑的扣押住了,先断了他们给匈奴递消息的可能。”   “陛下说留暗道有用,我也叫人维持了原样,接下来陛下想干什么都可以大展拳脚,我给你保驾护航。”   都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许怀清今日才明白了其中的意味。   他可以绝对信任宋燕,即使他鲁莽艺高人胆大,但确确实实为自己撑起了一片天,成了自己最坚强的后盾。   他是一国皇帝,本该他护着别人,如今却有了能护住他的人。   许怀清喉咙干涩,道了句:“好。”   他抬头,直直撞进了宋燕一双笑意满满的眼眸中,他分不清里面有什么,炫耀、邀功、赤诚、直白的喜意与沉甸甸的爱意似乎都有。   宋燕的眼,很漂亮,比他见过的任何风景都美,他何其有幸,能有这么一个人。   许怀清将整个心神都沉浸在其中,慢慢在心中碾磨这宋燕的名字。   “嗯,很好,赏,朕赏你……”   还未等许怀清说完,宋燕便直白接茬道:“将陛下赏给我。”   他混不吝的样子让人又爱又恨,许怀清轻轻白了他一眼。   可宋燕心中亦有成算,给自己福利这方面他自然不手软,大胆追爱嘛,哪一个龙不是这么追求雌龙的,不厚着脸皮,几时能成事?   再说了,昨天升的官,今天给的圣旨,想来是不会再加官了,可若是珠宝金银,以他和陛下的关系,那不是从一个口袋拿到另一个口袋么,没得麻烦。   那赏什么呢,宋燕整个心都在激荡,他缺个美人啦。   而眼前不是恰好有一个冰皮甜馅美人么,看着是冷的,但内里却是腻死人的甜美,比他龙崽子时吃过最甜的食物还要甜,还要美味。   亲自争取来的才最香。   许怀清要继续说,却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地步,左想又想竟然想不出宋燕需要什么。   比起其他人来说,也许是天赋值拉满,宋燕更显得无欲无求起来,除了冷不防的喜欢他。   哦,喜欢他,许怀清也是清楚的。   但此时为了脸面也不能应承下来,顶多,顶多拐个弯。   “那朕给你个空白圣旨,盖上朕的玉玺,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就可以直接拿来用。”说到最后许怀清甚至泛起笑意,挑着眉看宋燕,似乎在问他这个方法好不好。   相比于其他,这个的可操控空间大些,同时更显诚意。更何况这是他第一次给别人送空白圣旨,意义重大。   虽对宋燕来说形式主意严重。   宋燕荡漾的心啪一下停摆了。   “我要圣旨做什么,我要什么自然会去拿。”   宋燕随口一牢骚,委屈气愤,太糊弄人了,明明人都在跟前,却跟他说这事。   堂堂皇帝,没得担当,可是是自己的雌龙,作弄自己自己也得受着。   许怀清笑意不减,嗯了一声。   宋燕将双眼撇过去,对着他的陛下,他根本就生不起气来:“圣旨就圣旨,现在就给,我现在就写。”   “就写,许怀清爱惨了宋将军,要跟他一直在一起,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宋燕恶声恶气:“现在就写!”   宋燕比许怀清要高,居高临下看着,倒真有一番威武气势,可吐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威武了。一条龙,竟然这般纯情,要是被其他龙看见,不得笑掉大牙。   许怀清顺从去取来圣旨,将他用的御笔蘸饱了墨汁这才递给宋燕,凑了脑袋在一旁看。   宋燕握好笔,半趴在桌子上写的格外认真,他聚精会神盯着,生怕写错了,最终写完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   宋燕将这个圣旨小心递过去:“盖上玉玺,然后重新还给我。”   许怀清知道宋燕怕他贪墨,好笑看了他一眼,见着了宋燕很很认真的样子,像是他手里拿着的是他后半生的幸福一样。   此情此景,许怀清也重视起来,乐意与宋燕玩这个不甚成熟的仪式。   于是去净了手拿帕子擦干才回来,神色肃穆双手接过这绝无仅有的圣旨,然后拿出玉玺,珍而重之盖上了印章,然后将圣旨交给宋燕。   宋燕念了句:“礼成。”接过圣旨就藏在了自己怀里。   这个圣旨的意义已经完全不同了,他要长长久久带在身上。   宋燕凑过来:“好了,都已经是我的人了,快来让本将军香一口。”   许怀清也不羞涩,吧唧一声印在了宋燕的脸上,响亮极了:“宋将军可满意?”   宋燕努力压制住要上扬的嘴角,即使内心在土拨鼠尖叫面上也只是淡淡道:“也还可以,争取再接再励。”   他的陛下真的好甜好甜。   许怀清一时觉得宋燕的模样熟悉极了,脑袋中飞速饶了一大圈这才醍醐灌顶明白了过来,这不就是他惯常压制情绪的表情么。   这一套最好用,一副高人风范。   许怀清牙齿泛酸,推开了宋燕的脸:“正事要紧。”   宋燕此时心情极好,怀里的圣旨简直让做梦都会笑醒。   宋燕问许怀清:“那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不急,等将这个地道通向何方探查清楚后我们再做决定对付匈奴,不过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去迷惑匈奴,让匈奴以为我们的注意力在战场上,而疏忽了后方的防御。”   宋燕懂,让匈奴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而不设防来用暗道,而他们要做的就是瓮中捉鳖。   只是怎么捉还需要考虑。   宋燕道:“那我带着人去先小范围跟匈奴打,上次的事他们怕不是恨死了我,想要我命,只要我叫阵,他们一定压制不住怒气纷纷想要来活捉我,拿我的人头去领赏。”   宋燕极有自信,毕竟他在达尔根与匈奴二皇子的眼皮子底下又活捉了戈瓦,并且扬长而去,留下了一地的混乱。   匈奴不来将这口气找回来,宋燕都看不起他们。   现如今戈瓦还在他们的牢房内呢,甚至为了避免上次的结局,许怀清让人在上次见不着米的汤水基础上又将其砍了大半,堪堪吊着戈瓦的命。其实戈瓦罪行累累,以许怀清的性情恨不得弄死他。   但不能,至少是现如今不能,因为他们有匈奴的俘虏,匈奴亦有汉人的俘虏。   就是为了俘虏之间短暂的平安,许怀清都不能让戈瓦死了,这是属于两军交战的默契。   许怀清点头:“可以,顺带带着我们的兵,看看其中是否有将帅之才,我相信你的能力一定可以办好这件事。过两天我让人以你的名义下战帖给匈奴,然后你再带人去堂堂正正打一场,让人好好瞧一瞧我们的儿郎亦是不弱。”   许怀清看着宋燕眼下极淡极淡稍微不注意就消失的一层青黑,指了床:“但现在你该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宋燕在床榻与许怀清之间来回犹豫,最终在许怀清又往他脸上印了一口,这才抱着怀里极为珍视的圣旨躺在了床上。   不能丢,这是他的第二重要了。 第33章   踏青√   将暗道的事交给了许怀清, 宋燕也开始挑选要去迎战的士兵。   宋燕下战帖的消息已经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军营,不少人都摩拳擦掌,希望可以跟着一起去。毕竟他们上战场除了对匈奴的仇恨外想要立功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乱世武将, 治世能臣,他们也渴望建功立业,荫庇后代。   宋燕挑了两千人,全是骑兵, 可进可退。其中他的亲兵五百人俱在其中, 剩下的就是在各方势力中调出来的,他没有时间一个个挑拣,都是他们的上司根据本人的意愿举荐过来, 然后他再看是否全须全尾。   宋燕进入皇帐将名单递给许怀清,然后坐在他身旁顺手给自己也给陛下倒了杯水。   “陛下看看, 这就是此次要去的人名单,有什么不对的直接改了。”宋燕喝了口水道。   正说着,帐外的小兵就来报匈奴使者拜见,许怀清这才从名单上抬起头,神色未变就让人进来。   宋燕好奇望过去, 只见一个长相方正的人走了进来, 他身上穿着麻布兽皮,脸上布满风霜却市井气十足, 眼神不坚定却透着精明,像个擅长打交道的商人。   宋燕知道, 因为匈奴的不驯化, 大行对与匈奴通商是有严格限制的, 尤其是在关系紧的时候更是切断了通商的可能, 但据他在匈奴大营的观察, 匈奴二皇子一群人的用具还是崭新的陶瓷,吃的是细盐,喝的也是泡的极浓的茶叶。   匈奴使者被卸去了武器,全身上下亦是被搜查过,他进来先是张望,待看到许怀清旁边坐着的宋燕时眼瞳一阵皱缩,面露犹豫就地跪拜了一下而后赶紧起来。   他将怀中的信封拿出来:“我们大将军接下了宋燕小将军下的战帖,两日后,橙渊一战,不见不散。”   匈奴使者说的是汉话,在场的人都能听懂,宋燕亲自去将那一封薄薄的战帖接过来,然后看也不看就递给了许怀清。   “我等着。”宋燕挑眉,笑了一下道。   许怀清接过抽出其中的信件一看,就压在了手边,对下面的匈奴使者道:“替我问候一下你们的大将军。”   匈奴使者因为跟汉人打交道打的多,汉话说的极为利索,当下弯了腰道:“必会传达给我们的大将军。”   许怀清不再多言,只看了匈奴使者一眼,淡淡的威压就将他从头到脚定住了。其中赶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但匈奴使者心里苦笑,他来这的使命还没完成,不然也不会呆在这虎狼环伺的汉人军营内。   “汉民的圣上,我们将军还问了戈瓦。”   戈瓦能被救走一次,但却不能被救走两次,第一次之后他们的人被抓的抓,调离的调离,竟然连靠近大牢都不行了,听说二皇子还为此摔了不少东西,二皇子的东大营也变得格外沉闷。   所以这战帖就被他们的大将军达尔根接了下来。   许怀清淡淡道:“只要确保我们被俘虏的人的安全,戈瓦就死不了。”   他这话说的相当不客气,但匈奴使者却如获大赦,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说完便退了出去。   出了皇帐他这才接过被拦下的武器,一把精巧的匕首,最适合他这种文不成武不就的人来保命用了。汉人的皇帝并不像他们以为的命不久矣,反而其中的威严不可小觑。   他们本以为这次的变数会是那个叫宋燕的,毕竟一个骁勇善战又胆大的将军很有可能会扭转败局,但现在看了皇帝,却发现敢于御驾亲征的又岂会昏聩。   不过不要紧,既然病弱是真的,那就有弱点,既然只是将军,那就有离间的可能。   他们匈奴的铁骑必将冲破汉人的皇城,将汉人大半的江山收入囊中!   匈奴使者憨厚的脸庞胀红,拳头紧握,他眼睛坚定而狂热,嘴角抑制不住的弯出弧度,只一路低头,才堪堪掩盖住了激动的神色。   他一路往外走,出了汉人的军营这才稍微松懈下来,而后赶紧上马不甚利索驾马回了匈奴的西大营。   匈奴大营分为西大营和东大营,因为达尔根与二皇子的不睦,军营被一分唯二,成了东西大营,各自看管各自的,只不过界限不那么明晰,依旧驻扎在一起。   达尔根控制着西大营,二皇子则管控着东大营。   匈奴使者一路往内进,直到见到了达尔根这才弯腰:“提赤见过大将军,信已经送过去了。”   达尔根眉头紧锁,抓着羊皮地图问:“可顺利?”   提赤笑道:“顺利,按计划形式即可。只不过那宋燕与那皇帝似乎颇为信任,只怕……”   达尔根挥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再信任也挡不住离间与猜忌。”   提赤一想也是,大将军出手,就没有铩羽而归的,于是安下心来就是更加的狂热。   ……   眼见着匈奴使者出了营帐,许怀清与宋燕这才走到了被挂起来的舆图,其中的山川平原都是在两军交战周围。   许怀清在舆图上的河流旁指了指:“橙渊在这里,似乎是因为到落日的时候天边一片橙黄才起了这个名字,它本身是无甚起伏的平地,紧邻着一条河,但在这个时节,河面应该已经冻上了厚厚的冰层,是个不好不坏的交战地方。”   宋燕将视线重点落在了河上,点头道:“我提前带着人去探查一番他的河面,试试冰层坚硬不坚硬。”   匈奴的鬼心思不少,这次的地点是他们定的,极大可能有猫腻,所以宋燕再小心也不为过。   毕竟他现在不是孑然一人,还带着两千个兵崽子,损失一个他都会不爽的。   许怀清单手放在宋燕的肩膀上,欣慰极了:“对待敌人就得这样小心,万万不可轻敌。”   许怀清恨不得次次跟宋燕说,生怕宋燕不当回事,虽然他自己内心深处亦是对着匈奴有着十足的轻蔑。   宋燕也不反驳,只支着耳朵听许怀清絮絮叨叨,真就有了平常夫妻之间的样子,内心缓缓涌动着不知名的喜悦。   这是一个有媳妇儿管着的龙。   而他的媳妇儿又这样可人爱。   等从皇帐中出来后,宋燕召了他的亲兵骑着马就往橙渊奔去,等跑了半个时辰这才到。   到了地方,入眼天是蓝的地是白茫茫一片,马蹄所踏着的枯草都覆上了灰白的霜。   但无疑又让人心旷神怡,太辽阔了,一望无际的感觉,平原连着厚冰的河,延展过去,又连着另一个平原,就是连吹来的风都凉凉的,直接钻入口中,毫不留情掠夺压制住胸腔中的热气,让整个身心都更显静谧,然后虔诚拜倒在大自然的造化下。   宋燕拉住缰绳,呼出的热气迅速化作白雾。   这倒是个好地方。   他身后跟着五百个亲兵,却在这一方天地间显得毫不起眼。   宋燕轻眯了眼,他不惧严寒,或者说皮糙肉厚,率先驾着马往冰河处慢走过去,临近了这才停下。   宋燕盯着冰层,像是要看透下方一样,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他敏锐察觉出这个冰层很好让人动手脚。   河流上的冰层并不是均匀着,而是厚薄不一,有的地方像埋了座冰山,有的地方随意一凿就能破个大洞。   宋燕招呼卫正:“让兄弟们将周围查查,看看有什么不对,先不必往冰河上来。”   卫正领命,冰河即使不说他们也不会查,因为没必要,不说这坚冰,就是凿穿了,河内也藏不住人,陆地上的风尚且受不住,更别说河里了。   他带着人在周围一寸土地一寸土地的查,没发现任何问题,便报给了宋燕。   宋燕点头,抬手一指冰面,在暖融色又毫无温度的小太阳的照顾下显出了几分懒散:“今晚我们吃鱼。”   卫正顺着他老大的视线望向冰面,合着您老这么长时间盯着冰河不是觉得这河有古怪,而是看鱼?   不过老大说什么那必定是什么,卫正不带犹豫接话:“得嘞,我这就去通知兄弟们捕鱼!”   在开荤的诱惑下,这一群亲兵迅速聚集在宋燕身后,宋燕也下了马,领着这群人朝着冰面走去。   宋燕每一脚踩的都是厚冰,等到了第一处薄冰地方,他拿起他的大刀,稍微侧了一点,用刀锋往下扎,一瞬间,独属于薄冰碎裂的声音清晰响在众人的耳边。   冰碎了,反应过来的众人惊疑不定望向脚下的冰层。   卫正心提起来了一点,望向宋燕:“老大?”   可宋燕只专注于接触到空气的洞口处肥美的鱼争先恐后的挤,澎溅起带着寒意的河水,有的甚至一跃而起,落到了冰层上。   “留二十个人在这捕鱼,其余的,跟我走。”   宋燕虽没有说什么,可这话却像定海神针一样,一下子就安了众人的心。   而宋燕又带着大部队,将附近的薄冰全砸了去取鱼,然后每个洞口处留二十人,最后他一个人占一个地方开始拿大刀拍鱼。   他真的是想吃鱼了,吃鱼补什么?总归能补点肉吧。   毕竟陛下的下巴都尖了不少。   因为没有危险,时间一长,众人就纷纷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不可自拔。   即使双手冻的通红也阻挡不住捡鱼的热情,这的鱼傻,像白送的一样,让他们热情高涨。   红烧鱼清蒸鱼酸菜鱼,最后来碗香醇的鱼汤。   卫正将用绳子串成一串的鱼提溜着,走向宋燕:“老大,这儿的鱼真肥,光是拎着都老费胳膊了。”   宋燕虽然也在捕鱼,但不妨碍他提点兴昏了头的众人:“别光注意鱼,好歹让人认认凿穿的大致位置,让两日后都小心点。”   卫正这才明白过来宋燕的意思,宋燕一凿一个准,凿的全是薄冰,他们也知道其余地方都是坚冰不用再胆战心惊。自然两日后都会有所留意冰面,而短时间内厚与薄可不会发生大的变化。   但他现在乐啊,出任务出成了踏青,简直比在军营还舒服。   卫正对宋燕的崇敬一升再升,感觉老大比他最亲的兄弟还要亲,恨不得抛头颅洒热血。   “我这就让人注意!” 第34章   君君臣臣   宋燕带着一众人, 拿绳的拿木棍的甚至是佩剑串鱼的满载而归,一路招摇回了军营,又在军营其他人艳羡的目光下将鱼送去了大厨房。   出了一众风头后这么一群人才乖乖端碗准备喝鱼汤。   而宋燕让大厨房将他带回来的鱼做成全鱼宴送去皇帐, 配着平日的晚膳更丰富些。   傍晚,宋燕陪着许怀清用晚膳,亲自帮忙挑刺,见着了许怀清的好胃口这才微微放心。   “要不然我明日再去捕些鱼, 好叫你好好吃。”宋燕亲了一口许怀清问。   许怀清乖乖任他亲完:“我这两天胃口都挺好, 哪就是鱼的功劳。”   两人无事,宋燕又香了一口许怀清:“再接再厉!”   许怀清撇过头轻哼了一声,露出困意:“累了。”   宋燕眼睛一亮:“那就睡, 我伺候你沐浴。”   许怀清靠在宋燕肩膀上,任由两人一起去了屏风后面洗澡, 许怀清羞涩不想说话,宋燕也不强人所难,一步一步么,温水煮青蛙也得慢慢来。   宋燕高兴地哼着不知名的歌,硬生生将本就困倦的许怀清哄睡着了, 脑袋一歪, 彻底栽在宋燕身上。   宋燕愕然,等意识到陛下这是睡着了才放下心, 接着是哭笑不得,然后快速将许怀清洗刷刷干净这才拿东西裹住放在床上。   最近的事有些多, 许怀清睡的并不安稳, 宋燕看着他微蹙的眉头, 不由轻声哼唱起刚刚的曲调, 这是他幼时听过远方的海送来的音律, 那时的他极为喜欢,现在重新拾起也不过是从记忆中翻找熟悉感。   果然,许怀清越睡越沉,甚至最后还露出舒缓的睡容。   宋燕凑过去碰了下美人的嘴唇,这才心满意足抱着他睡觉。   他知道陛下贪恋他这一身的热气,可他亦是贪恋陛下身上冰凉细腻的触感,有这么一个凉玉在怀,幸福简直能从心底生出来。   这两天宋燕除了训兵就是训兵,忙得脚不沾地,但效果也是出奇的好,总归这群精兵能配合默契,拉出去也能能看了,只等战场上让人好好瞧瞧。   到了约战的那一天,宋燕一身银色的盔甲,手持大刀在军营前与许怀清拜别后便骑上马率领着两千骑兵前往橙渊。   许怀清看着人走远这才吩咐身边的齐武,原来边城驻守的将军,亦是他亲信:“带着五千人在暗中支援,一旦发现什么不对,立刻支援,将人通通都带回来。”   齐武领命:“是。”   许怀清就这么直直看着,直到宋燕的军队都走没影了这才回了皇帐,他要处理接下来的事了,戚邈捉到的叛贼若是好好利用,也是一份助力。   等宋燕到了橙渊,匈奴的军队也差不多到了,只是跟意料到的有所差别,匈奴的人不少,黑压压一片,骑兵后面有步兵。   领头的人宋燕认识,是达尔根,匈奴连他们的大将军都出动了。   卫正在他身旁,神色凝重道:“匈奴差不多来了一万人,怕是一场恶战。”   宋燕下的战帖说是切磋,得到的情报也是匈奴人不放在心上,预计会派一个新锐小将杀杀宋燕的锐气,兵也不会太多。   所以宋燕果真就带了两千人。   “不用慌。”宋燕低声道,以他与卫正两人能听到的音调说。   不过这属于宋燕的自大,因为两千人他可以好好护住,再多的难免就有遗漏了。   宋燕看向前方,准确来说是达尔根,他瞧好了达尔根的人头。   宋燕扬声道:“达尔根?可愿跟我单独切磋切磋。”   达尔根眯着眼笑:“你们的皇帝不行啊,竟只叫你带了两千个兵崽子来叫阵,我听说汉人的皇帝惯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不拿你当兄弟,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别人怎么想呢。”   达尔根的汉话并不好,磕磕绊绊也将他的意思说了出来。   挑拨离间,卫正担忧看了一眼宋燕,却只听宋燕低声叱骂:“废话真多。”   “箭来。”   卫正反应过来连忙将弓与箭袋递到宋燕的手边。   宋燕将弓拉满,架上雕翎箭,往达尔根处瞄去,然后松手,雕翎箭破空而出,箭矢往达尔根身上扎去。   达尔根大惊失色,连忙抬起弯刀将箭打下,面上也不复刚才的轻松。   宋燕挑眉,见他不再多嘴多舌这才满意,别人夫夫的闲话这是能嚼的吗?   达尔根的手下此时站了出来:“我跟你战。”   宋燕却不退让:“我要达尔根。”   那人还要再说,达尔根却拦下了,低声道了句不知死活就扬声道:“好,让我达尔根好好见识一下你的厉害。”   宋燕见达尔根应战这才驾马往中间走去,他不拍对方使诈,就怕对方不使诈。   达尔根也生气了,安抚下他的下属立刻就驾着马往中间回合。   宋燕有些不耐烦,率先拿着大刀就拍向达尔根,达尔根险险矮身一躲像是意识到什么了后这才去拿自己的武器。   宋燕诧异,躲过去了,果然能当大将军还是有两把刷子。   待达尔根拿弯刀来攻击时,宋燕立刻认真,用重力击打在弯刀上,然后在达尔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弯刀被拍断成好几段,碎在地上。   宋燕乘胜追击,一重力道下重刀拍在达尔根的脑瓜子上,拍得他天旋地转,直直翻身落了马,几次尝试起身都失败,最终在宋燕的刀锋下瞪着眼望向无云的天空。   他不明白,明明他已经是大将军了,为什么连这黄口小儿几招都过不了。   宋燕趁着匈奴没反应过来,立即发号施令:“将士们,论人头行赏,杀的匈奴越多得到的功劳就越大!”   他望向匈奴,身后属于他的兵还没意识到什么情况就下意识跟着宋燕的指挥往前冲。   “冲冲冲!”   宋燕带着的两千兵崽子如入无人之境,即使面对的是比他们兵力多出五倍的匈奴,他们也没带怕的,论功行赏,匈奴人头都够他们兴奋的了。   而此时,宋燕亦是拿出挂在马上的弓箭,毫不犹豫射向一旁的冰面,只没听到声音,冰面上就有不甚明显的血迹出现。   此时的匈奴人亦是乱作一团,刚刚杵在达尔根下首的人迟钝反应过来,高呼:“按计划行事,按计划行事!”   他的话,像定海神针一样稳住了匈奴松散的阵容,纷纷靠人海堆叠来对付宋燕的兵。   宋燕皱眉,转身,又是一箭,射穿了刚刚喊话那人的脖子,人也彻底归西。   烦躁,他要是变成龙,早就一尾巴全清扫了,哪来这么混乱。   不过宋燕的本意也是要帮许怀清练练兵,没有上过战场即使他们今天将北境交给这群兵,明日也会丢掉,不是被匈奴就是被别的种族灭了。   只有他们自己强大起来才是真的强大。   虽然过程有些麻烦,但带着陛下往北往南走还是很令人开心的,就是这里的风景。   如果没有今天的战事,他真当想带着陛下来看一看,看这天看这地。   宋燕走神了,在激烈的战场上。   带着五千人支援来的齐武见此情景,倒吸了一口冷气,达尔根就这么轻易死了?被军营内风头无两的宋燕两下拍死了?   虽然他也见过宋燕比武台上跟人切磋,但那好歹能坚持一会儿,这么看来倒是宋燕有意在让。   齐武压住了他手底下人蠢蠢欲动想要冲上去捞功劳的心,毕竟一万的匈奴,分一分他们还能喝口汤,但他还是牢记他自己的职责,暗中支援。   此时将底牌暴露才是真正对宋将军有害。   很快,齐武就发现,宋燕虽然只是悠哉游哉骑着马站在那,却掌控了全局。   一旦有什么能领头的匈奴人站出来,他就会一箭将之射杀,所以现在的匈奴还是一派乌合之众。   宋燕眼见着自己的人没有一个倒下,而匈奴却越来越少,这才满意点了点头。   看来两天的训练还是有效的,至少能避开要害了,也知道扎人弱点,靠巧取胜。   渐渐的,一面倒的战局终于结束,宋燕的人以绝对的优势取得了胜利,记人头的战场小官也累得不成样子,恨不得瘫倒在地。   宋燕亦是感受到了周围还有一队人马,但非敌似友,他也没再管,只招呼自己的人带着俘虏回军营。   回军营的路虽然很漫长但却没出幺蛾子,来时严肃的人现在已经乐疯了,虽说出力了,可军功真好捡。   宋燕回到军营脱去头盔,抱在腰侧往许怀清帐子内去,他的头发没有一丝凌乱,去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进入皇帐,出乎意料,里面人不少,都是军营内的将军。   “宋将军怎么回来的这样早?”有人惊异道。   宋燕嘴角轻轻翘起:“快去快回么,事情办完了可不得回来。”然后便抱拳对许怀清道:“臣幸不辱命,已击杀匈奴达尔根,俘虏匈奴四千人,击杀约莫六千人。”   他带有两千人却回来了六千人,均一下差不多一个人就得看好两个俘虏。   但账不是这么算的,四千匈奴被缴了武器自是分出一些人一齐看管。   许怀清眼睛发亮,站了起来,直道了三声好,然后却像不知道说什么一样看着宋燕缓缓笑开了。   而宋燕,自进入帐中眼睛就再看不见其他人了,这个陛下,一下就撞在了他的心尖尖上。   百看不厌。   众将军揣手,露出慈祥微笑,但心里酸溜溜地想,你是君,他是臣,我们是一群老匹夫。   帐内的天真亮,他们真的好醋,他们也好想要这样的君臣关系啦! 第35章   是糊了   宋燕竟然生生击杀了达尔根, 不过半个时辰,这件事便传遍了整个军营。而同时匈奴的二皇子亦是得到了消息,与此相同的还有一具达尔根的尸首。   匈奴二皇子顿时觉得天晕地旋:“达尔根到底图什么?”   他想不明白, 明明只是一个汉人,却值当达尔根带着一万名匈奴人去谋夺。   虽然事实却也证实了这个叫宋燕的不同寻常,将达尔根击杀于马下, 可他还是不懂。   这时, 帐外的小兵来报:“报——二皇子,达尔根身边的提赤来见。”   二皇子挥手让人进来。   片刻后,提赤痛哭流涕跪在二皇子身边, 亦是跪在达尔根的尸首旁,他哭诉:“二皇子, 我们将军的仇必须得报,他是为了整个匈奴的将来,为了单于与您啊!”   二皇子盯着提赤,达尔根惯会收集奇人异士然后许以高官,而提赤就是其中一员, 仅仅是在与汉人通商方面有才干就被达尔根看重。   二皇子用鼻子出气:“什么为了本皇子, 别给达尔根带高帽,你只需要告诉本皇子达尔根想干什么?”   提赤擦了擦眼泪, 脸色灰败:“大将军计划将叫宋燕的困死在橙渊,然后营造出汉人皇帝容不下人的假象。”   二皇子尚未听完便打断道:“为什么?”   提赤早知二皇子急躁又愚钝, 要不是单于是他的亲哥哥, 也不会与达尔根大将军平起平坐, 甚至掌控着东大营。可惜如今大将军一死, 整个匈奴大营就都要落在二皇子的手内, 这也是为什么他急急来找二皇子。   大将军已经死了,匈奴不能再败。   提赤跪着往前移了两步:“因为据安插在汉人军营内的探子来报,宋燕在汉人军营内的地位非同寻常,他经常与底层士兵混在一起。   因此在士兵中威望极高,而他又是汉人皇帝的宠臣。这么一个各方面都极其优越的将军,必然会引起当皇帝的忌惮,没有一个皇帝能容忍身边有名望的将军,更何况宋燕此人有私兵,整日与其厮混在一起,怕是本身就有图谋。”   “而达尔根将军不过是想在其中加砖添瓦,让他们自行内斗,宋燕一死再加上大将军安排好人传出谣言,汉人不但会损失一名将领,底下的士兵也不会绝对尽忠于皇帝。”   “再说,汉人皇帝本身就身体虚弱,谣言一起,汉人军营混乱,悄无声息死个皇帝也不会引人起疑。”   提赤将事情掰碎了给二皇子讲,最后重重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但二皇子关注点清奇,他皱着眉头不耐听完,脸上就染上了几分焦躁:“你们提早就安排好了杀皇帝的人,现在还在按计划行事?”   提赤愣住,点头道:“是。”   “什么时候?”   “就在今晚。”而现在也不过晌午,达尔根败的太快了。   提赤这时才反应过来,脸色一白,本来计划是今晚最混乱好行动,可现在汉人大获全胜,哪有乱子可言。   但现在二皇子却拍着提赤的肩膀:“如果今晚暗杀汉人皇帝成功了,也是大功一件,达尔根死的不冤。”   提赤的脸更白了,他嘴唇蠕动却发不出声音。   二皇子,账不是这么算的。他总算是明白单于为什么要一军两帅,不就是明知道自己亲弟弟不靠谱么。   但提赤却不敢这样说,他心里暗自计量着,恐怕要传信给单于了,这么大的烂摊子二皇子根本就不行!!   ……   另一厢,许怀清的声音响彻整个皇帐:“赏,宋燕击杀达尔根有功,朕甚悦之,封宋燕为怀化大将军!”   宋燕愣住了,直至身边头发花白的老将军拉了一下宋燕低声道:“小子,领旨。”   “哦哦,臣领旨。”宋燕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了几步。   “跪啊!”不知是谁又恨铁不成钢提醒道,都已经正三品了,却不知道领旨要跪谢。   许怀清轻飘飘扫向说话的人,直言道:“宋燕可不跪。”说完似乎觉得不妥,于是补充道:“古稀之年以上的老将军亦可见朕不跪。”   此时皇帐内古稀之年以上的尚且有几个,都是头发花白却仍旧能披坚执锐,比之正值壮年的将军也不差什么。   老将军们闻言难看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其中一人轻哼了一声,正是方才提醒宋燕领旨的,今年七十有四,经常自嘲一把老骨头,但舞起棍刀亦是虎虎生威,令人不可小觑。   宋燕认出了这是赵祖谦,但只是无辜地看过去。   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   偏偏此时许怀清还一副维护宋燕的样子,转移话题道:“宋燕也留在这里,讨论一下匈奴暗道的事。”   宋燕点了点头,站在了许怀清身边。   匈奴暗道兹事体大,因此知道的人并不多,现在皇帐内的人都是许怀清的心腹,换言之,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宋燕一留在这里,自然也成了其中一员。   宋燕站在那里,也不插话,全程听着一屋子的将军筹谋怎么利用这小小暗道挑起整个匈奴大营,不由愕然,谁说武将有勇无谋,分明不仅勇,还有脑子的很。   尤其是对待敌人上面。   等人都散了,宋燕才给许怀清递上了一杯淡茶。   许怀清低头喝了两口,温热的,于是一饮而尽。   “休息一会儿。”宋燕将许怀清额前掉落的一捋长发捞回到许怀清脑袋上,然后绕着发冠缠了缠,混在乌黑茂密的头发里,手法极为粗糙。   许怀清坐在靠背椅子上,轻合了眼:“你怎么把匈奴的达尔根杀了,受伤了没有?”   宋燕拿厚披风搭在许怀清身上,流露出了一点点骄傲:“他太弱,就死了,两招都过不了,怎么会让我受伤,未免也太小瞧你男人了。”   宋燕的调笑话一出,许怀清就不说话了,转了脑袋睁着一双眼睛笑意满满瞧着宋燕。   宋燕故作夸张道:“真受不了你了。”然后像是为了满足许怀清一样飞速在他额头上印了一口。   许怀清被亲得一愣,然后看着宋燕极其自然挺直腰板,坦坦荡荡将他的政事接过去,开始认真批阅。   即使离了京城的政治中心,一些朝臣与王福拿不定主意的,亦是会呈给许怀清。   宋燕看奏章看得认真,发现王福提到一事,钦天监预测今年中原与南方地区恐怕年岁不顺,天灾不断,而庄稼有极大可能遭灾,比之上年恐怕更是艰难。   宋燕扭头看向许怀清,见他已沉沉睡去,于是在奏折上写明让钦天监再测,然后这才去抱起许怀清,放到床上。   据宋燕所知,大行去年收成就不太好,以至于身为皇帝的许怀清自己的用度都做主一再缩减来号召王孙贵族节俭用度,救济灾民。   去年,先是洪涝后是干旱,受灾的地方庄稼颗粒无收,房屋被冲垮,无数人开始流浪。   若不是最后许怀清处理得当,帮助人重建家园,让大臣带着大批赈灾粮前去,怕是这群无家可归的人会聚成流民挤进京畿地区,然后造成大乱。   而这些,不只有去年有,实际上从先皇时连年的天灾就开始发生了。   以至于许怀清自继位起就在兢兢业业安抚安抚,支撑着几乎要支离破碎的大行,连大动作都要三思而后行。   这次的御驾亲征宋燕琢磨着怕是陛下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于是想要提前将匈奴打退,将北境安稳住。   宋燕盯着奏折上的天灾,微微思索。人间的天灾不过是洪涝干旱龙翻身,比之他那个时候简直是挠痒痒的存在,是任何一个一方领主挥一挥手都可以降伏的存在。   没错,天灾是用来降伏的。   不过宋燕有些悲伤地想,曾经他可以挥一挥手解决一大片,现在恐怕不行了,他现如今实力大减,哪能那么轻易。   除非是用金龙真身。   龙好啊,腾云驾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闲了还可以来次龙吸水,再是通灵不过了。   而龙翻身,宋燕琢磨着让人站在他身上,然后让大地好好翻一翻?虽然法子笨了些,但架不住好用啊。   但此前,嗯,他急需陛下的紫气支援。   想明白后,宋燕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等,等什么时候天边的云起变化。   ……   许怀清醒来时,天都已经黑透了,他从下午一直睡到了晚上。   他起身后发现奏折已经被宋燕用自己的笔迹批阅过,整齐码在桌案上。   他随意看了看,几乎没有出错的,不由对宋燕的能力一再刮目相看。   宋燕未免也太好用了。   许怀清露出笑容,被进来的宋燕碰了个正着。   宋燕将晚膳与汤药端进来,让许怀清坐下这才指着桌子上道:“饭,药,先吃饭再吃药。”   他将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甚至还有些乐此不疲的意味。   许怀清乖乖点了点头,表现的极好养。   两人分食了晚膳,许怀清这才抱着药碗开始喝药,权当作是膳后消食。   苦涩的味道在鼻尖蔓延,许怀清低头闻了闻,皱眉道:“今天的药好像多了别的味道。”   宋燕不甚在意,将药端过来,闻了闻:“糊了吧。”然后端着一饮而尽:“我再让人给你上一碗。”   许怀清让宋燕别喝的话还没出口,就眼睁睁看着他一滴不落将他的药喝完了。   许怀清曲指扣在了宋燕脑门上:“是药三分毒,你怎么喝了呢?!”   “去吐了。”   宋燕道:“这是养身体的药,没有毒性,有毒性我也不会让人呈到你面前。”   这些药他都亲自盯过,将药材中的杂质用灵力细细剥落,然后留下精华,因此喝了不碍事。   宋燕扶着脑袋,眼一合一合,然后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呼吸均匀睡去。   只剩最后一点意识坚强地告诉他。   药里有毒,应该听媳妇的话。   作者有话说:   谢谢未暝 投递的一瓶营养液,比心——   我会继续努力的!嗯,握拳! 第36章   表演一个龙吸水!   宋燕床畔挤满了太医, 一个又一个上前把脉,又一个又一个摇着头苦恼地往回走,环成了一个圈, 直到第一个太医再次碰到宋燕的脉搏时才猛然清醒似的反应过来。   哗啦啦,一群人跪在地上,却谁都没有先开口。   许怀清觉得所有的重心都到他身上了,他就这么站着, 离宋燕很近, 可却一眼也不敢看。   许怀清喉咙干渴,酸泛的厉害,喉结此时滚动了一下, 他开口道:“皇后怎么样,但说……无妨。”   太医院院使此时抬头道:“回陛下, 皇后,皇后似乎是睡着了,大致是无碍。”   他说的小心翼翼,生怕觉得圣上觉得他们是一群无用之人。因为这位圣上抱恙的时候他们不能治本,如今皇后明明是喝了毒药, 他们又却说是睡着了。   可是, 这皇后确实是睡着了,半点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许怀清突然觉得茫然又悲伤, 宋燕喝了他的药中毒在床,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无力的让人心生恼火, 若是宋燕没了, 他, 他真是不敢想象。   “既然睡着了……你说皇后睡着了?”许怀清原本极致冷静的话锋一转倏的变得锋利起来。   “睡着了?!”许怀清盯着太医院院使不可置信问道。   太医院院使身形佝偻, 鬓发霜白,此时面对陛下的失态却宛如迎风摇曳的菊花一样,力求说服皇帝:“对,就是睡着了。”   “药碗中残留的毒药是是蚕食人底子的毒药,发症的时间应该是在吃了毒药的两天后,且是虚弱致死。而在此之前就是神仙来了也不会看出有人中了这种毒药。”   “所以按理说,皇后如果中了毒,应该按臣刚刚说的来。”   许怀清不解道:“可是朕亲眼看着皇后将那碗药喝了。”   太医院院使借着陛下问话的空当缓足了气,继续回道:“所以臣以为应当是皇后体质的原因导致了这件事,陛下,容臣一问,皇后的身体可有什么特殊的,异于常人的?”   许怀清眨了眨眼睛,坦荡道:“健康。”   健康到浑身似个暖炉。   太医院院使欣慰地笑了笑,乘着许怀清的话道:“这就是了,毒药也不是绝对会起作用的,而皇后现如今的状况就是熟睡的状态,等人睡够了,也就醒了。”   他再是真诚不过了,半点也看不出他前半句是胡诌的。   皇天后土啊,他真的只不过是想显得不那么没用,再说,除了他,这里的太医都觉得是睡着了,要不是他们真的从药碗中检查出来毒药的痕迹,也不会纠结至此。   太医院院使浅笑,整个人都洋溢着轻松的气息,像是印证着皇后真的只是睡着了。   许怀清走到床边,终于将手指放在宋燕鼻子底下,动作极轻,像是怕惊动了谁。   绵长的,温温的气流冲撞在一节指骨上,复又散开,一下又一下。   许怀清的心彻底落了下来,他将手放在宋燕的脸庞处,低垂着眉眼细细地瞧,视线从他额头一路下滑到鼻梁,然后是健康的唇色,清晰又硬朗的下颌线,最终停在了宋燕的喉结处。   指腹上是活人肌肤的触感。   他想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心境,柳暗花明?亦或者是别的。   许怀清收了手,极具压迫感的视线看向跪了一地的太医,而后又对着佩剑而立的戚邈道:“戚邈听令,这件事交给你,给朕仔细的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许怀清彻底冷了下来,声音都带着彻骨的寒:“这毒,谋杀的是朕呐。”   嘭的一声,是玉石质地的扳指砸地碎裂的声音。   “胆大包天!”   没了扳指的包裹,许怀清修长骨节裸露了出来,是苍白的颜色。   帐内静了又静,戚邈站了出来,沉着有力道:“臣领旨!”   良久,许怀清闭了眼,挥了挥手,遣散了战战兢兢的众人。   空下来的皇帐寂静极了,可许怀清却觉得自在。   他搬了一个小板凳到宋燕的床边,蜷缩在上面,他自己不觉得憋屈,甚至顺手握住了宋燕垂下的手。   许怀清比了比,宋燕的手比他大,手也较之粗糙些。   他将宋燕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处,也不说话,只是埋在手掌内蹭了蹭。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宋燕只是睡着了,是因为操劳过度,明天或许就能醒。可是一个人怎么会睡的这么沉,这么突然。   ……   宋燕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可他只知道现在他睡的很舒服,不想醒也不愿醒。   可是这个人声音太对他胃口了,他发力地想,一定得看看是谁,不能让人走了。   不然,他上哪找呢。   他似乎在做梦又似乎没在做梦,仅余的清醒告诉他,要是按照以往做梦的经验,他现在不抓住,醒后一定会茫然又后悔。   所以,加油啊,千万别给龙生留下遗憾。   宋燕奋力呼号,却发不出声,耳边的声音飘渺又短暂,就跟做梦一样。   “呜呜,陛下。”   许怀清瞪大了眼,宋燕在睡梦中发症,抱着不可言说的心态,他耳朵靠近了宋燕的嘴唇,然后似又是听不清,于是转了脑袋,视线低垂在宋燕的嘴唇上。   虽听的不真切,但一结合嘴型,就大致清楚说的是什么了。   所以,他盯着宋燕的嘴唇是极其符合自然规律的。   可是他没想到,他听清的第一句话,就是宋燕唤着陛下。   许怀清翘了嘴唇,也还不赖?   宋燕拼命挣扎,最后以些微动作取胜,奋力一抬嘴,碰上了弹弹的触感。   宋燕的第一感觉,这东西粘牙吗,可他还没思索明白就随着本能已经在吸吮,大致他下意识觉得这是甜的。   奇奇怪怪,但好开心啊。   昏睡着的宋燕比着清醒强势的时候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许怀清觉得即使唇贴唇,也纯情的很。   但此刻,许怀清陷入了纠结。   呃,一个睡着的,一个极为清醒,所以是谁动了念头,主动那么轻轻一碰?   许怀清觉得自己不能冤枉了宋燕,虽说他刚刚确实是没有那个念头,但说不定是他脑袋沉呢。   许怀清内心深深忏悔,是他冒犯了,他这就弥补。   可宋燕哪能放任能让自己开心的东西远离呢,在自己梦里都不能做主,真是荒谬!   于是宋燕奋起直追抬起脑袋。   许怀清:??   一盏茶后,睡得晕晕乎乎的宋燕将脑袋靠在了许怀清的肩膀上,开始刨析内心,但此刻,他自己都分不清在现实还是仍旧是梦境。   “陛下你知道么,我是一头大金龙!”宋燕连眼睛都睁不开还要努力去说。   许怀清沉默,你说的对。   “我能翻云驾雾!”   许怀清:“是腾云驾雾。”   宋燕在许怀清脖颈处蹭了蹭:“我能满足你的所有愿望!”   “那我想变成一条龙。”   宋燕不理:“整个东海都是我的家,就是鲛人也不让去。”   醒醒,你只是住在东海边上的渔夫,就算是有鲛人,人家也生活在海里,本就是人家的家。   许怀清:“嗯嗯嗯。”   宋燕继续:“你不要怕,龙是不会吃人的。”   没错啊,还给人送鱼,你那天喝的鱼汤就是人家金龙亲自捕来的。   不知道吧。   “龙是好龙。”   宋燕脑袋很沉,沉甸甸压在许怀清肩头。   “我还能给你表演一个龙吸水!”   许怀清没有接话,跟一个睡鬼计较个什么劲啊。   “你不用担心,今年就是老天爷不给你面子非要一个洪涝一个干旱来折磨你,我堂堂全须全尾的龙也要来帮你。不知道吧,嘿嘿,我瞒的深着呢,谁也不知道我是条龙。”   许怀清面上感动,做梦也不忘了他,光是这份情,下次遇见金龙他一定会招呼宋燕一起,就算宋燕临时不在,留也要将金龙留到宋燕出现为止。   “我把老天爷压着给你赔罪!”   宋燕气愤,哪有这么样的天灾,还不断了还。   宋燕话落,天空一声惊雷直直落了下来,却临了皇帐顶端消失不见,而以皇帐为中心天间白了一瞬,刺的人眼发疼。   许怀清急急去捂宋燕的嘴,神色惊疑不定朝帐外看去,那雷未免太近了。   大行百姓信鬼神,信举头三尺有神灵,要不然上观天象的钦天监也不会被民间如此推崇,当然钦天监自然有本事,每遇祸吉都能推断出来。   但,许怀清却存疑,他许家做了什么错事能叫老天爷来糟践这好好的江山,而既然想覆灭了许家的江山,可又为什么许家的帝王却一代比一代有才干。   他皇爷爷不弱,他父皇比之更是强上一头。   而他,自小便过目不忘,熟稔帝王之术。   许怀清握紧了拳头,低声道:“贼老天。”   天上没动静。   许怀清又道:“宋燕要压着老天爷给我赔罪。”   还是没动静。   许怀清神色发窘,都怪宋燕,将他都带偏了。   但许怀清好歹是松了心神,发现身边的宋燕也沉沉睡了过去,这才一起躺在床上。宋燕是睡着了,方才不过梦魇之语,但身体还是个大暖炉啊。   许怀清实在是离不开,也不想离开。   宋燕跟从本能,翻身抱住了一团凉玉,这才舒服起来。 第37章   刻板印象   宋燕睡了整整两日才醒, 醒来时才发现许怀清正坐在他身边,除了穿着还是那样妥帖外,满眼俱是血丝, 周身也沉静极了。   许怀清的第一句话是:“你知不知道你喝的那碗药被人下了毒。”   宋燕缓缓坐起来,看着许怀清眼中的血丝心上一疼,想要拿手去碰许怀清的脸庞,却被许怀清狠狠打了下来, 清脆响亮。   他一字一咬开口, 偏偏又是那样平静的在陈述事实。   “你睡了两天,我叫不醒你。”   两天,他就这么睁着眼等着。   “他们都说你没事, 可你就是不醒”   不醒,怎么叫都不醒, 似乎要睡到天荒地老,他好怕等不起。   许怀清转着干涩的眼球,低下头,狠狠瞪向地面,他拿靴子在磨满是尘土的地面, 像是把地面当作了宋燕。即使鞋面上落了尘土也不在意。   宋燕胸腔中的空气像是被剥夺了一样难以呼吸, 药里有毒,于自己不过是睡了两天, 两天何其短暂,在漫长的龙生上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他自己知道人类的毒药厉害不到哪去, 再厉害也不过让他昏睡几天, 可陛下不知道。   对于陛下来说, 两天, 足以给昏睡的人判了死刑。   更何况还是陛下亲自看着他喝了毒药。   毒药就是毒药, 半点也无作假的可能。   宋燕怯懦了,他不敢再去碰许怀清,只是看着他低垂的脑袋低声无力道:“对不起。”   他想要解释。   “是我没跟你说明白,我体质特殊,但凡中了毒,就会陷入昏睡,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以为……”   他以为没人会在意自己是睡着了还是中毒。   毕竟他是龙,一头孤龙。   可如今却有一个人类走进了龙窟,扑到了巨龙的身上。   许怀清将自己的手拧成了麻花,吸了口气:“如今,也算是知道了。我下次会注意。”   许怀清的话委屈又坚强,偏偏又清冷气十足,虽不见半点哭腔但其中的意味却让人恨不得将人捧在手心上。   宋燕的小心脏颤了颤,他顾不得什么,手忙脚乱去安慰:“是我不对,是我没听你的话,你明明说了那碗药怪异,我却半点不放在心上,如果我上心了就绝不会是今天的情况,你没错,也不需要去注意什么。”   “我,我,你要打要骂都成,跟我较劲啊,我这么大块头,你狠狠将我打一顿也好啊。”   宋燕想要去擦许怀清的眼泪,可手在许怀清的脸上摸了半天也不见半分湿润。   宋燕僵住了手,许怀清憋着一口气没有落泪,却让他不知从何安慰,只能将人抱在自己怀里,珍宝一样地搂着,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   许怀清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靠在宋燕的肩膀上,感受着他从上到下顺着他的脊柱捋,像是给他顺气一般。   人还是醒着的好。   许怀清埋怨宋燕昏睡了整整两天,让他昏昏噩噩干巴巴地等,可他又何其庆幸宋燕有这么一个体质,要知道那毒是从巫蛊之地传来的,如果真的中招了,他带来御医可能也会不顶事。   巫蛊之地,说不定里面加了燃尽的符纸才会有糊了的味道。   幸亏啊,许怀清蹭了蹭宋燕的肩膀,听着宋燕慌了神的一声声对不起。   许怀清拉了拉宋燕的袖子:“我要睡了。”   他是硬生生熬到了现在,只除了第一晚他以为宋燕第二天一早就会醒。   宋燕抱着怀里人,仔细道:“安心睡,我一直都在。”   他小心翼翼抱着,生怕许怀清感觉到不舒服,渐渐地,怀里人逐渐软成一团,宋燕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也在这时,宋燕才有空将视线落在了许怀清的脸上。   瘦了,宋燕比了自己的巴掌在许怀清的脸旁边做对比,愈发衬得许怀清的可怜憔悴相。他眼底青黑,眉间是散不开的忧愁与疲倦,皮肤也没了往日的光泽感。   宋燕心疼,将人搂好,也不往床上放,开始哼起歌谣,声音低磁却有穿透力。   他开始夹杂私货,将好不容易储存到的灵力释放到歌谣中,让本来就可以勾起美好,缓解疲惫的属于大海的歌谣更加奏效。   甚至成果都是翻倍的。   宋燕不计成本来做这件事,直到将许怀清拖进极度放松的状态,这才缓缓停了下来。   他在许怀清的额头上珍而重之印下一吻,声音轻快地,更偏向自言自语地说:“我的陛下,您收获了一头巨龙哦。”   明明是对许怀清说这些肉麻的话,宋燕却轻轻笑开了。   若有若无显现出来的兽瞳也漾满了人间的暖色。   宋燕将许怀清放在了床上,拿被子将人好好盖住,复又去取了汤婆子,这才觉得稳妥。   等安排好了陛下,宋燕也要做自己的事了,他需要知道他昏迷的这两天内发生了什么。   他走出帐子,这才发觉天已经擦黑,军营内的火把都已经陆陆续续燃烧了起来。   “宋将军。”太医背着药箱走到帐门口才猛然发现宋燕:“您醒了?”   他是来给宋燕请平安脉的,因为莫名其妙的昏睡,圣上就让人一天三次给这位皇后探脉。   “对。”宋燕回答,许是这里离帐子内太近,宋燕指了一旁:“过去说。”   他说完便大踏步走了过去,太医这才颠了颠药箱利索跟上去。   宋燕本来就想先去找太医,如今当头碰上一位,也是省力气了。   他单刀直入问出了他最关心的事:“陛下这两天按时喝药了没?”   太医沉默了一会儿,又拉了拉药箱带子,委婉道:“陛下不让说。”   先前宋燕心虚,自然不可能咄咄逼人去问,纵使没喝也是他的原因,怕是吓着了,所以才不放心没有碰药。   “下毒的人呢?”宋燕又问。   太医这时像是将功补过一样,飞速答道:“在牢里,听说又是匈奴探子。”   宋燕想要一次性问清楚,便细细盘问了这位经常出入帐内的太医,太医怎么会不知事呢,即使在看病上他们似乎没那么大用处,但耳朵却是经常竖着的。   而看病的地方人来人往,军营的大小事怕是鲜少有他们不知道的。   这太医也是个有趣的人,他虽说医术高但总是不能全部表现出来,看着好像很无用。   如今就恨不得将肝胆掏出来让宋燕瞧瞧忠心,所以他滔滔不绝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尽了。   当太医说的口干舌燥,宋燕也差不多将这两天的事了解全面了。   于是宋燕顺手掏出一锭银子抛给太医:“请你喝茶的。”   太医手忙脚乱接住,捋着花白的胡须冲宋燕嘿嘿一笑,老顽童的劲儿尽显。   宋燕忍不住提醒道:“还是不要不务正业。”   一群太医治病的时候不得用,小道消息上却比谁都知道的通透。   太医拿着银子气咻咻离开了,刻板影响,除了这两个怪胎,他们治军营内的士兵是一治一个准,教的徒弟也崇拜他们崇拜的不像样。   他们不务正业?他们是技多不压身!   见太医走了,宋燕这才思索着向军营大牢走去。   许怀清将搜查毒药的事交给了戚邈,用的其实是戚家的人,毕竟戚家在军营有根基,查东西也一查一个准,宋燕这是明白的。同时,戚邈也不负陛下所望,在短时间内就将参与的人一锅端进了大牢内,而幕后使者亦是被查了出来,是达尔根。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他中的毒虽说是匈奴派人下的,却并不是来自匈奴,而是来自瘴气横生之地,大行的最南端。   也就是说匈奴中人有与大行南边的蛮子有关联。   宋燕莫名想起了还在牢房关着的戈瓦,他的半边脸是怪异扭曲的黑色图腾,这是他深入匈奴大营也没在其他人脸上看见过的标志。   宋燕踏进了牢房,这里的牢房位于地底,位置也相对隐蔽,只不过匈奴怕是早就探查清楚了,要不然上次也不会顺利救走戈瓦。   他先向守着牢房的士兵出示了令牌,这才被人领着进去。   宋燕先去看了看下毒的人,他们穿着汉人的服饰梳着汉人的头,举止之间也全然是个汉人。可不然,准确来说,他们血脉中流淌着半个匈奴人的血统,是汉人与匈奴杂合出来的。   可汉人自古恨毒了匈奴,怎么可能与之通婚,那么这些人的来历也就不言而喻了。   戚邈站在一旁,看着宋燕沉默不语,犹豫着上前道:“其实被迫出生的大多数小孩是恨毒了匈奴的,他们自小就知道自己是汉人,也知道怎么回事,他们比着任何人都要忠诚,也恨不得将匈奴扒皮吃肉,在战场上亦是勇猛。”   “只是现在下大牢的人本身就心怀贪念。”   宋燕点了点头先是道:“我明白,陛下亦是清楚。”然后这才吩咐道:“通敌叛国者,等报了陛下直接按照律法军纪处置。”   戚邈态度舒缓抱拳道:“是。”   宋燕看了牢房内有人仍旧眼神狂热,似乎连生死都不怕,狠狠瞪向宋燕,怪异的模样更像是匈奴。见此,宋燕就知道跟这种人讲不通话,幸好他也不想讲。   宋燕转头问:“戈瓦在哪?”   戚邈连忙道:“我这就派人带您去。”说完便指派了身边的一个小兵。   戈瓦的牢房极为阴暗,小兵是端着烛台带宋燕进去的,烛台燃着暖黄色的光,一瞬间就让黑暗中的人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   宋燕停到了一个牢房门口,以他在黑夜中的绝佳的视力,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脱相的戈瓦。   “戈瓦?”宋燕叫道。   戈瓦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宋燕,狼崽子一样,并不说话。   哦,他是狼,他还是龙呢,怎么说也是死死压制。   所以宋燕直接将心中的疑虑砸向了戈瓦,直白的很:“你是匈奴人吗?”   “达尔根是不是从你手中拿的毒药” 第38章   开刃   “是与不是?”宋燕看向戈瓦的眼神像是能将人看透一样。   戈瓦不知为何眼前一阵眩晕, 再睁眼时原本凶狠的眼神也变得无害起来,他呆呆地看着宋燕,准确来说是陷入了宋燕的眼睛中。   一双金黄色的兽瞳中。   戈瓦的声音极轻, 他诚实道:“不是,是。”他回答的分别是宋燕问的两个问题。   宋燕得到的传承中只有关于真言的只言片语,而且是伴着兽瞳使用的,所以他现在能作用的只有让人回答是与否。不过这也足够了, 毕竟在他对立面的不再是近乎凶残般天真的霸主, 而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宋燕得到答案,没想到戈瓦真的不是匈奴人,那根据那副毒药就是巫蛊之地的人了, 但一南一北,而戈瓦又明显带着记忆, 也不知道经历什么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宋燕的视线落到了戈瓦脸上怪异的纹路,问道:“你脸上的图腾是否与你的亲人有关。”   现在戈瓦的耳朵里只能听到宋燕的话,即使他内里的意识极为清醒,却也控制不住回答宋燕的一问一答。   戈瓦这次迟疑的厉害,不过最终还是艰难扯着嘴角轻声回答:“是。”   “匈奴是否与蛮子有勾结?”   威胁大行南边的就是蛮子, 他们那里多山多林, 环境潮湿又恶劣,巫蛊鬼魅盛行。   是有名的巫蛊之地。   戈瓦这次迟疑的更厉害, 嘴里蹦出了是,但过会儿又道不是, 总之来回反复, 到最后也没回答出个是与不是。   见此, 宋燕眨了下眼睛, 兽瞳渐渐褪去, 只剩墨一般漆黑的眼瞳。   随着宋燕的举动,戈瓦的眼睛也同时恢复了清明之色,恐惧往后一退,一个没站稳就往后跌去,砸在了潮湿阴冷的枯草上。   戈瓦的脊背砸的生疼,但他的全部注意力全在了宋燕身上。   “你,你——”戈瓦照旧说的匈奴话,他习惯这样,即使对方说的是汉话,当然他自然是能听懂汉话,毕竟他们的对手他们垂涎的都是汉人及汉人的富饶。   戈瓦说的话让一旁垂首而立的小兵一头雾水,他单知宋将军在问话,可却听不明白戈瓦回答的是什么,直到这里戈瓦的话带上了愤怒他才觉得回归了正轨。   毕竟,宋将军与匈奴人和谐相处的画面太令人惊异了。   他们本该就是剑拔弩张、不死不休的样子。   戈瓦慌乱了,开始情绪激动骂了一大串却始终不敢看宋燕的眼睛,从心底升起的不安让他恐惧,他现在只想让宋燕走。   戈瓦曾听说过让人吐真言的泛黄符纸,就拿在大婆手里,但现在宋燕却不需要符纸就能让他不受控制说出真话。宋燕,比大婆还要厉害。   他的眼中凶狠与脆弱交替,口中出来的是破口大骂。   宋燕的神色很平静,就像戈瓦不是在对自己发疯,他吩咐身边的小兵:“让人看好他,如果他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让他写下来交给我。”   小兵领命,戈瓦亦是听清了宋燕说的话,不易察觉地顿了一瞬后继续骂。他算是破罐子破摔了,烂命一条,杀了那么多汉人也够本了。   他偏执地想,被恶鬼扯进地狱才是他的荣耀!   宋燕没有再管戈瓦,此人的秘密很多,说不说其实都可以,就看他忍不忍得住。他更加在意的是匈奴与蛮子有没有关联,如今戈瓦的模样他更倾向于没有。   一是两地间隔太远了,二是如今就只有戈瓦一个被证实来自南蛮,却又是这样的不想提起他来自哪里。   疯狂想拒绝宋燕问的关于图腾关于亲人,而这样的态度又这样偏向于不齿提起,而非像个对家乡有眷恋的人。   那么这样的人也不会促成北匈奴与南蛮子的联手。   宋燕走出地牢,此时的天已完全黑透,甫一出来刮来的风都带着彻骨的寒,空气中的气味也变了模样,像是风雨欲来的预兆。   宋燕无奈,堪透风雨,听着好听,却有点鸡肋。   把这个换成点石成金也成啊。   宋燕回了皇帐,帐内角落燃着几盏灯,许怀清还没有醒,依旧安稳睡着,睡颜亦是好看,反正宋燕稀罕得厉害。   自家雌龙么,任何溢美之词堆积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宋燕躺在许怀清身旁,将人抱在怀里,长夜寂静,他即使才醒过不到一个时辰此时也闭上眼开始睡觉。   他不好打扰陛下,现在就只能用这种笨方法攒灵气。   好在他感觉良好,毕竟灵气再小,也没有放过的道理。   ……   随着怀里一动,下一刻宋燕便睁开了眼,低下头便看到了惺忪眼的美人。   “怎么起这么早?”宋燕靠近问。   许怀清郁气未散但心情却好了不少,他好说话地解释道:“过两天会有大雪,我们得趁着这个时候乘胜追击匈奴,毕竟现在他们军营内只有个主事的匈奴二皇子,不大顶用。此时是个绝佳的时候,他们的粮草在逐渐减少,达尔根的死又让他们在情绪上有了弱点,再加之匈奴单于即使派援兵也会被堵在大雪下不能寸进。”   “所以,这两天痛打落水狗是最好的时候。”   说到正事,许怀清的神色极为认真。   他是个极为合格的帝王,谋求的全是利于大行的利益,即使这两天不眠守在宋燕的床边也强撑着做出最优的决断。   两天时间战局瞬息万变,这个来的既急又稳。   不过也对,宋燕将达尔根击杀了,下一步不是整个匈奴大营都说不过去。   宋燕没有迟疑立刻跟上许怀清的步伐:“好!我与你一起。”   许怀清没说话但意思明了,自然是一起的,毕竟都是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了,追随着他才不奇怪。   两人利索起了床,便开始召集军队。   许怀清穿上了明黄色的盔甲,在后方指挥,所有的军情都会有小兵以极快的速度递到他的案桌上,而精神抖擞的将军们亦是站在他下首听候发令。   宋燕领着先锋军率先出了军营,直奔匈奴所在的方向,而匈奴临时得到消息,一众匈奴士兵慌慌张张就被推到了战场上。   匈奴二皇子废是废,但手里的兵却不逊色,光是他们手中各色的武器都可以看出来他们在扬长避短,将自己自身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第一波人不少,领兵的是一个胖子,宋燕在匈奴二皇子的营帐内见过他。   双方连放狠话都没便随着鼓声响起冲杀在了一起,鼓声激荡,激起了心中无限的仇恨与勇猛。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拿匈奴人的血来祭奠他们逝去的亲人邻居亦或者陌生被害的汉人同胞,祭奠惨死在战场上的英灵!   他们背上的刀疤叫嚣着冲上去,他们等这一天好久了。   宋燕骑着马亦是冲了上去,直奔那个胖子,沿途想要挡他的全被他一个重刀拍死过去,彻底给他让了一条道。   没道理看着他的兵去冲锋陷阵他却无动于衷。   这个凶残时刻显然不适合他掌控全局去练兵崽子,但不似上次的看护的是宋燕本就相信他们。   他们当中有一直驻扎在边境士兵,有许怀清带来的精兵,他们并不弱,这是他们的主场。   所以请尽情厮杀,他为他们扫除后患。   宋燕朝着后患冲去,擒贼先擒王,既然匈奴二皇子不在,那就拿那个胖子开刀,总归能乱了他们的阵脚。   那人看着宋燕朝他疾驰而来,急忙拉紧缰绳,似走非走,周围人挤人,根本没有退路,况且他也不能退,让二皇子知道会撕碎他的。   他慌乱,但地上不知道是匈奴还是汉人的血染红了他的眼睛,厮杀的声音响彻他的耳边,血与刀剑混在一起,这是没有退路的战场。   他使劲喝了一声,举着锤子便想砸向宋燕,死去吧!!   可没有,明明他都找不到路,宋燕偏偏用马蹄疾驰出了一条路,他举起锤子的那一瞬宋燕手中的重刀就从他的手中飞出,擦过这匈奴将领的脖子,顷刻间,血喷涌而出,兜头砸向了身旁的匈奴士兵。   而宋燕的那把重刀以极不可思意的角度回旋了一下重新回到了他手里。   他的刀开刃了,给了这么一个匈奴将领。   宋燕用力喊道:“匈奴将领已死,将士们!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杀了匈奴人,以慰那些死了的英灵!冲进匈奴大营,活捉匈奴二皇子!!”   “匈奴的将领已死,冲上去!杀了眼前的匈奴,胜利就是属于我们的!”   他骑着马满场的冲出一条又条的路,将匈奴将领死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战场,还不忘鼓舞士气。   一时间,大行的士兵杀红了眼,同伴倒下不怕,受伤了也要捂着伤口往前冲,刀剑插进仇人的血肉里他们没有兴奋,只有燃着不灭的仇恨。   这是家国仇恨,他们不喜杀人,却不是不会杀人,他们是匹夫却也绝不容许被侵犯!   他们被寄予厚望,即使成为肉身的屏障也绝不会让匈奴进犯。   到最后,宋燕也下了马,将受伤的士兵捡给后勤小兵,将难缠的敌人亲自解决。   命多珍贵,一命一魂魄,绝不是用来送的。   而身受重伤还要继续冲上去作战的,宋燕直接将人拍晕,损失一个兵崽子他都会不爽,这些是他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个个指点他们的不足。   他的夫子是陛下,他的学生是这群冲锋陷阵的兵。   他们的身份早已是陛下的徒孙,他们既尊贵又可贵。   战局由胶着开始一边倒,胜利的杆秤正逐渐往他们这边倒。   他们不胜利,宋燕都要问问老天爷了。 第39章   年轻小将   许怀清在中帐内得到小兵奔跑报来的喜报, 脸上露出了明晃晃的喜意。   他指向齐武:“齐武,领着你的兵从暗道过去,先埋伏起来, 到时候听信号行事。”   齐武抱拳,铿锵有力应下,而后一甩身后的战袍便大步出了中帐。   许怀清继续指派其他几位将军,宋燕已经将匈奴前锋的口子打开, 现在只需大举压兵从匈奴大营的东西南三个方向进攻即可。   中帐内顷刻间走出了一大半的人, 一下便显出了空旷。   许怀清郑重转了身,面对仍旧站立着的戚费,显出了小辈的尊敬, 他微微弯腰诚恳道:“戚老将军,小辈有一事所求。”   戚费连忙倾身去扶, 他受不起:“臣怎么能当得起圣上这话,陛下但说无妨,万万不可折煞了老臣。”   许怀清闻言并没有直起腰,直言道:“戚老将军的功绩朕都知道,当然受得起朕这一拜, 况且朕是真的有事相求, 朕想要将军去支援宋燕。”   “宋燕胆子大不错,可朕就怕他胆子大, 匈奴大营不好闯,他又这样好大喜功, 必定是想取了匈奴二皇子的头颅来献给朕。”   “但是匈奴二皇子身边哪是好闯的, 所以想请老将军去看顾宋燕一二楠\枫, 毕竟您征战沙场的经验极为丰富又素来与匈奴人打交道。”   许怀清言辞谦卑, 有意贬低了宋燕又抬高了戚费。   可他说的也不错, 放宋燕一个人在战场上,怕不是半点危险也不惧直接拿了匈奴二皇子的头来邀功,上次成功了是喜,这次结果未知,他就不能让宋燕去犯险。   战场刀剑无眼,谁知道对方狗急跳墙要去干什么。   许怀清抿了抿嘴唇,面上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了。   戚费愕然,但果断领命:“陛下放心,老臣一定将宋将军毫发无损的带回来!”   圣上疼惜武将,是他们整个武将福祉,况且宋将军本身就能力非凡,更是损失不得,只观上次的击杀达尔根一事便可看出。   他与达尔根在沙场上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也没能将对方击杀在马下,可见对方的难缠。   而宋燕却有这样的实力,如今不过是浮躁了些,从大行长远来看,保住宋燕,这是给大行增加底牌。   他焉有不应的道理   许怀清重重点头,用饱含着厚望与重托的眼神看向戚费:“朕等将军的好消息。”   戚费闻言,身上仿佛一瞬间有了使不完的力气,被圣上垂青,简直像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   许怀清目送戚费走出中帐,缓缓松了一口气。   ……   宋燕带着士兵彻彻底底将匈奴先锋军队打的节节败退的时候,后方的援军也来了,与此同时,匈奴也反应过来,迅速组织剩余军队想要进行反击。   毕竟这场战事才刚刚打响,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况且匈奴人极为擅长抓住每一次绝地反击的机会狠狠撕下敌人一口肉,令人防不胜防,所以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也因此,许怀清派兵派得这样急,丝毫不给,也不敢给匈奴人喘气的机会。   宋燕点了五十个手脚齐全的人:“跟着本将军,随我冲去匈奴大营,活捉匈奴二皇子!”   早已被激起血气的士兵立刻扯着嗓子应了下来,在环境恶劣的沙场上更显出了几分沙哑与壮志。   宋燕翻身上马,拉紧缰绳喊道:“跟本将军走!”   听令的五十人立刻举起武器,也上了战马,随即便跟上了宋燕的脚步。   宋燕埋头驾着马往前奔,他知道匈奴大营二皇子的帐子在哪,而且现在匈奴大营周围冲上去了不少汉人,与匈奴人激斗,他即使驾着马也变得没那么起眼了。   宋燕表现的沉着冷静,随手拍死了想要上前拦路的匈奴人,疾冲过去,猛得一跃连人带马跨过了匈奴大营前的障碍物。   他带着的五十人稍慢些,但有宋燕的示范,他们有样学样,一刀划向奔上来的匈奴,也越过了匈奴人门前低矮的拒马。   宋燕甫一进去,便像是属于匈奴人的汪洋大海中出现了一个小漩涡,而后逐渐扩大,渐渐得,两个三个甚至更多的小漩涡出现了,是那五十个人不惧生死地跟上了宋燕的脚步!   宋燕生的冷峻,却极为悍勇,如切瓜砍菜般敌人甚至都近不了身。   只一把重刀,砍出了一个圆圈。   宋燕游刃有余,但落到刚上战场的戚费眼中便认为是宋燕被包围了,此时正求救无门。   见此,戚费连忙带着援兵赶到,并果断向匈奴后方发信号,让齐武从后方包围匈奴来给宋燕争取时间。   烟花信号随着一声鸣叫在灰白的天空中炸出了朵朵彩色花朵,给齐武传递信息。   匈奴二皇子此时站在帐外,看见烟花信号,顿时紧迫起来,这时,厮杀的声音从他们的后方也响了起来。   二皇子猛得将身体转向后方,一面惊慌失措吼道:“有埋伏!”一面又咬牙切齿道:“击杀宋燕者,赏黄金万两,赐官职!!”   他恨毒了宋燕,若不是他,戈瓦就不会两次被虏,若不是他,这次汉人突袭就不会这么又快又稳。   要不是他,他早就攻下北境,直入京城,与他哥哥共享天下了!   天下啊,富饶的天下啊!!   但匈奴二皇子虽然恨得要命,却半点没有挪动脚步上马杀一杀宋燕锐气的想法,只是一把拽住身旁强壮的下属:“去,将宋燕击杀了,本皇子重重有赏!”   “我就不信了,这么多人,打不过一个宋燕!”   那大汉是个拿斧头上阵的人,他的斧头锋利并且带着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褐红色,用水洗都洗不掉。   而他亦不是籍籍无名,他手中的斧头并着他一起被称为鬼斧,是汉人军营谈之色变的存在。   宋燕在军营呆了那么长时间自然也知道,鬼斧刚一出场,宋燕便认了出来。   鬼斧自大,身边并没有带什么人,也就是说他那一方向防守更为稀薄一点也更方便前往匈奴二皇子的大营。   虽说匈奴后方不知什么时候埋伏的自己人分担了匈奴人部分火力,匈奴大营外胜负亦快决断出。   而且另外一个小队也已经冲了进来,但宋燕这里的压力却半点没减小。   不过宋燕无所畏惧,即使来再多,也顶不上一只钢牙兔的威力,如果钢牙兔要来占领这处,不出半天这里就会成为兔子乐园。   宋燕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在应付匈奴的围追堵截时竟然还闲适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微笑出现在了战场上,登时便让鬼斧眼中露出深沉,神态也恶劣起来,他的斧头说,想喝一个年轻小将的血液了。   年轻小将,已经上万岁的宋燕若是知道定会理所应当起来。   毕竟,万岁对于漫长的龙生来说确实是正年轻,与陛下正是般配。   鬼斧面色沉沉朝宋燕那里奔去,却没想到宋燕不退反进,也朝他提着大刀冲了过来。   鬼斧有一瞬迟疑,从心底生出了不对劲,可那又怎样,只觉得这年轻小将不知死活,只等他来送此人下黄泉。   但宋燕此人姓宋,歪个理说,要送也得他送别人下黄泉了。   宋燕转眼便到了鬼斧的身旁,提刀格挡住鬼斧砍向他的锋利斧头,他使力,大刀轻轻松松往鬼斧那边压去。   鬼斧脸色胀红,觉得手上也像是砸了一座重山一样,他思考不了,青筋鼓起,面目狰狞,他想要反击却不知何时手上脱力,翻身掉下马,卷在马蹄下。   鬼斧到死都不明白他是为什么死的,只觉得重,重得像是要把他挤扁一样,让他不得不使出全部的力气。   他死了,但身上却没有刀剑的新增伤口,可皮下浓重的红却翻涌出来,迫不及待从血管中逃出浸染在每一块肉中,真正达到了血肉相融。   他是压死累死亦或者说是脱力而死。   但没有人再去关注这个曾经老鹰一般玩弄着猎物的男人,匈奴人在抵抗,汉人在冲锋陷阵。   宋燕快速解决了鬼斧,以险而又险的角度突围出去,在看到匈奴二皇子时直接便弃了马,踩着匈奴人的肩膀或脑袋直直往匈奴二皇子处袭去。   拿下他,陛下一定会很高兴,说不定直接便不生气了。   陛下的心他需要慢慢琢磨,但赔罪礼物一定是要及时送的。   如今大好机会,他怎么可能放弃。   宋燕眼睛发亮,露出喜意,与凶残的战场形成了巨大反差,似是来逛自己的后花园,而非飞着提刀来刀人。   “匈奴二皇子不要走。”   宋燕喊话道,若非时机不对,阵营不对,真就像个要来交友的人一样。   匈奴二皇子立即拉了人挡在他身前,转脚就跑,嘴上骂骂咧咧,与戈瓦当时的激愤如出一辙。他们能成兄弟,也是有相似处的。   可宋燕哪能让人跑了,大刀第二次见血立刻就贡献给了匈奴二皇子。   他使了灵气,远远就将手上的重刀一扔,重刀破风而去,重重扎在了还在逃跑的匈奴二皇子的后背上,一个沾了点血的洞出现了,露出了里面破损的明黄软甲。   匈奴二皇子倒地,却又重新爬了起来,他穿有软甲,此时倒救了他一命,于是将扎进肉里的刀一拔,恨恨仍在地上,也不顾疼痛继续跑。   此时的宋燕,马没有,武器没有,只剩了一身的铜墙铁壁般的身体。   宋燕懵了,偏偏又眼馋匈奴二皇子眼馋的紧,赔罪礼长腿跑了。   这叫龙怎么忍?!   惊怒,宋燕生气了。   匈奴大营内混乱一片,到处是刀光剑影,这时,大地似震颤了一下,龙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几乎是包裹着整个匈奴大营。   与此同时,一头巨大的金龙从云端俯冲而下,他通体金黄,有钱的令人睁不开眼,然后有目的的往一处而去,一爪子勾下。   勾起了个吱哇乱叫的匈奴人? 第40章   大碗酒走起   宋燕有些愉悦, 甚至战场上的众人都若有若无感觉到了大金龙身上的欢喜。   大金龙小心翼翼提着爪子,似是怕爪子上的人脱爪,巨大纤长的龙须在空中荡啊荡, 这一刻,被灰白的密云遮挡的小太阳也毫不吝啬将自身灿阳洒在这头巨龙身上。   这是被上天眷顾的宠儿。   是活在神话中的存在。   众人的刀剑在手中握紧了,但双方都没有轻举妄动,而此时眼尖的匈奴人或者是与匈奴打过上百场交道的士兵已经认出挂在巨龙爪子上的正是满脸惊恐与痛苦的匈奴二皇子。   但谁都没有开口说, 只是低低压抑着疑惑了一句。   怎么可能, 象征着尊贵的巨龙怎么会来抓一个小小的匈奴人?   是的,在这种情况下,匈奴二皇子对他们来说也已经成了普通人, 即使匈奴二皇子的后背被龙爪狠狠来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落了下来也无人关心。   更过分的是他们甚至想着千万别让这位匈奴人的鲜血沾染了龙爪, 毕竟,神么,高贵不可侵犯。   即使是匈奴二皇子,掌握着整个匈奴大营,新单于的亲弟弟也不行。   本来战意满满的匈奴士兵突然就惊惧了, 开始陷入自我怀疑, 他们,是不是触犯了神罚?   可要不然, 为什么独独要抓他们的主将,而非其他人, 或者汉人。他们惊疑不定, 连在这个趁汉人毫无防备下阴刀的好时候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痛苦, 想不明白。   而与匈奴士兵灰败的脸色不同的是, 一部分汉人士兵竟然小小出声欢呼了起来, 仔细听,还能听到他们说什么“比之前的要大,但肯定是同一头!”“这熟悉的威压,可惜圣上不在。”“是来拉偏架的,是吧是吧,毕竟算得上熟人了!”   神独独对他们眷恋,以至于他们情不自禁生出了自豪。   毕竟陛下上次驯龙的经历还历历在目,让他们现在想起都澎湃激昂,高傲的金龙都为他们的天子低头了哎!   他们兴奋的满脸胀红,像个孩子一样,努力仰头,渴望金龙注意到他们。   而此时,宋燕低下了脑袋,看到了这么多小小,小小的人,密密麻麻分布在熟悉的建筑物旁。   金龙灵性挠了挠头,他是不是把事情闹大了?   但是。   打啊!看他做什么,他难道没有教要抓住一切机会制服敌人么,现在敌人就在自己手旁,拿着刀上啊,看他干什么,他能感化匈奴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宋燕怒其不争,多好的机会,一群人就这样傻乐!   可是,就在宋燕不忍直视想要遁走时,突然,兵器掉落的声音从战场上的一角传来,接着像是一股魔力作用一样,兵器掉落发出的碰撞声音渐渐开始扩散着响彻整个战场。   他们丢了兵器,似是想要止戈。   宋燕疑惑看去,发现地上穿着草皮破衣的匈奴人丢了手里的兵器,掩面哭泣起来,他们软了膝盖,朝着他的方向跪去,小山似的大汉蜷缩成一团,发出呜呜的哀哭声,似是在忏悔,似是在自我厌弃。   整个匈奴大营的哭泣声连在了一起,变得鬼哭狼嚎起来。   他们嗓子粗哑,哭的并不好听,却沉浸在其中,甚至带上了满满的情绪。   宋燕愣住了,汉人士兵也愣住了。   这,这是凶神恶煞的匈奴人啊。   可是,他们在哭泣,但他们这些汉人士兵心中为何却爆发着兴奋与喜意。   带着一种终于来了的激动。   喜气洋洋,配着匈奴人的鬼哭狼嚎更应该放鞭炮!   他们永远记得有匈奴人出没的一桩桩惨案,永远知道他们是喝着汉人的血来生存,永远都知道匈奴人骨子里的恶劣与血腥。   他们同情不起来,甚至觉得还不够,如果哭一哭,忏悔忏悔就能取得他们的原谅,那那些遭受欺辱的人,那些无辜被杀的人,那些血洒战场的人该怎么回来?   他们面前有金龙,却未必能有将枯骨化为有血有肉活人的神仙法术。   他们清楚的知道什么是死,什么是阴阳两隔。   宋燕不知所措,他是不喜欢匈奴人,但却没有彻骨的恨,因为迄今为之能挑动他的大情绪的唯有许怀清一人,而匈奴人远远不在此列,因为不够格,也因为连看都看不上,一群小虫子罢了。   可陛下恨这群人,宋燕也必定不喜,也必定厌恶。   况且宋燕从京城到北境早已将匈奴人的恶行知道的七七八八,更别说他们胆敢觊觎陛下的江山,敢毒杀陛下。   陛下的天下是他们能觊觎的吗,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宋燕隐隐觉得自己没有处置这群人的权力,他茫然向下看,看到了属于他的士兵身上浮动着比刚刚还激烈的恨意与浮躁。   是一种想把对方生吞活剥的情绪,是不死不休死磕到底的怨气。   宋燕有一丝明悟,这一丝明悟像光一样砸进了他的脑袋里,并且越阔越大,生生照亮了宋燕的整个识海。   谁能审判这群匈奴人?当然是受迫害的人,是这群不畏死生的汉人士兵以及他的领导者,他的陛下。   即使不想承认,宋燕也意识到他与陛下似乎割裂开来,陛下与整个世界成为一体。   而他则游离于整个世界,靠着和陛下之间的联系来联系整个世界。   所以陛下所爱即他所爱,陛下所恨即他所恨。   但不要紧,他会大踏步去靠近许怀清。毕竟身为黄金龙,一种名为责任实则爱意的东西告诉他,他应该迁就他的雌龙。   宋燕的金黄色带着透明的兽瞳漾起了一抹温意,而紧接着,下面站着的人惊讶发现黄金龙身上的鳞片似像洗过一般,金灿灿比刚才更盛,以至于天都在为他让色,而金龙的身躯也似乎大了许多,天上的小太阳更像一个小玩具,能被金龙拿在手中肆意把玩。   惊!   好明显的变化,果然这次不能论大小辨龙,下次也更不能用成色辨龙,毕竟谁知道龙也会有这样翻天覆地更帅气的变化呢。   而宋燕的感受则更为直观,停滞了几千年不得寸进的修为呈井喷式飞速增长,似是要把这几千年对黄金龙的亏待全部补回来一样,开始了明晃晃的偏爱。   而灵力虽没有涨满,但却充溢了一半有余。   宋燕狂喜,恨不得飞动龙身转圈圈。   !!他无声呐喊,毕竟他几千年就没涨过修为,从刚开始的希冀到最后的沉默,从刚开始的沟通天地到不得志在东海上洗澡。也正因为如此,他到这个灵气贫瘠的地方也只觉得麻烦,再多就没有了。   他现在好想好想他的陛下,想与陛下分享这滔天的喜悦。   毕竟宋燕骄傲表示他还是年轻小将,控制不住情绪也情有可原,谁让他年轻且意气风发呢。   那么接下来,就是解决这些匈奴人了。   宋燕兽瞳渐变得深邃,他龙尾一摆,甩向战场,龙尾产生的气流顷刻间就将跪着忏悔的匈奴人重重向后扫去,完美避开了他的军队,而将匈奴人冲击的脸朝上躺在了地上,弱点尽数被暴露。   而此时,战场上的自己人也像是想起什么来了一样,立刻就将刀剑架在了倒下的匈奴人的脖子上,其中有想反抗的直接就被就地料理,战局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   但同时,小区域的混乱还是不可避免。   毕竟,他们是在向神灵忏悔而非这些汉人,他们自认为不屈且不受掌控的灵魂让他们做最后的反抗。   宋燕神不知鬼不觉又落落大方回到了战场上,在任何人没有发现的情况下捡起了自己的刀,一下子拍在了匈奴二皇子的脑瓜子上,让本来就被下了禁言术的匈奴二皇子更加安静起来。   宋燕足尖一点,飞身上了匈奴大帐上,然后出刀将匈奴大旗拦杆砍断。   大旗在空中晃了晃做出最后的挣扎然后坠落在地,宋燕架着手中人质目视前方,将声音扩散到了整个匈奴大营:“你们的匈奴二皇子已死,速速投降,则饶尔性命,若不然,就地格杀勿论!”   宋燕提着刀,满身的威仪让人不容小瞧,俊美的脸庞在匈奴的至高点享受着独一无二的光影,将他的剑眉星目与棱角分明的脸型完美映照了出来。   没人盯着宋燕,却知道宋燕就在这里。   可匈奴二皇子怎么到宋燕手中,他们没深想,也许金龙不想要了?毕竟变得帅气了,玩具也该好点。   宋燕先用一遍汉话扬声说,然后又用匈奴语言通知了三遍。毕竟语言这东西,对天生灵物来说一眼就可以看破。   他在下最后的通令,为他们的胜利做最后的铺垫。   不知从何而来的金龙在拉偏架,主帅已经死去,身旁虎视眈眈拿着武器的汉人正紧盯着他们,仍旧负隅顽抗的匈奴人头一次觉得输了,败得彻彻底底,败给了他们看不起的汉人。   有的匈奴人撂了武器,有的不怕死的仍然要拼杀,结局毫无疑问,刀下的亡魂多了一个又一个,汉人取得最终的胜利!!   他们将盘踞在北境周围时时刻刻想要进犯的匈奴大营连根拔起了!!   风吹起了宋燕额前掉落的一缕碎发,他身上沾染着灰尘与不知名溅上去的点点血迹,但却笑了。   陛下,他赢了。   此时,像是过年一样的喜意席卷着疲惫的士兵,今晚,他们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今晚,他们要大酒碗里论英雄! 第41章   小把戏   这场战争胜利了, 宋燕将一众士兵交给了在场一个德高望重的将军,自己则骑着马飞奔回军营,他要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报给陛下。   寒风肆无忌惮地在刮, 可宋燕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甚至骑马的速度越来越来,迎着风去逆行。   等快到了军营,宋燕勒了缰绳, 马蹄哒哒, 慢了下来。他视线所及看到许怀清正站立在军营门口,明黄的盔甲在阳光下散发着暖意,周身却是清冷, 与那股柔和碰撞激起了别样的韵味。   两个人同时柔和了面容。宋燕是带着兴奋,甚至挥舞了手中的大刀, 为着见陛下,他大刀上的血迹早已被他拿小法术里里外外清洁了遍。   而许怀清则是眉梢微挑,眼睛在宋燕出现的那一瞬间就亮了,不自觉迸发出光芒,偏偏他还不自知。   还握着佩剑, 神情自若的样子, 丝毫没有迫不及待。   远处的人愈来愈近,许怀清微眯了眼, 似是在享受太阳,可他满目却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宋燕骑马的技术越来越高超, 他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直到在许怀清极近极近的地方炫技一样让座下的马蹄高高扬了起来复又稳稳落下。   配合着马匹得意的嘶鸣, 宋燕利落翻身下马, 在许怀清面不改色就想抬手去迎时大踏步抱住了许怀清, 想将他整个人都在抱在了怀里。   这时,两人的盔甲不出所料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盔甲厚度不小,一下就将宋燕拦了下来。   “臣幸不辱命!”宋燕抬着脑袋看向许怀清,情不自禁眼里、眉梢都是笑,像个阳光灿烂的大狗狗,要朝对方靠近。   许怀清推了推宋燕的盔甲,眼中泛起了笑意,顺毛道:“朕就知道。”   他们这样抱不了,得先将盔甲卸下来才行。   宋燕显出了几分郁色,却带了搞怪的耷拉脑袋,让许怀清的嘴角乐的上扬,再也维持不住浑身的威仪与清冷之态。   宋燕总能让他染上本该有的烟火气。   许怀清收到消息出来时只带了自己的亲卫,而剩余的将军则在中帐内等消息。   这次与匈奴一战他的人手很宽裕,但是这场战争结束的却出乎意料的早,以至于他安排的后劲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正呆在中帐中听候发令。   所以两人没有避讳任何一个人,就在军营大大方方的来。   许怀清勾住了宋燕的手,看着他想抱又窘迫的样子道:“先去洗漱一番再说其他的。”   宋燕本身有些恹恹的,但许怀清话一出口,他就重新精神了起来,恨不得抱起陛下就飞奔走。   不过最终宋燕只是反手与他的陛下十指紧扣,堪堪弥补了心中莫名的不足。   许怀清让人留在这里等候大军归来,这才随着宋燕走。这时候的军营稍显混乱,等胜利的喜报传开,怕是会闹腾一阵子。   不过这种闹腾哪有不纵着的道理,不仅如此,他还得亲自下令闹起来。   宋燕很喜欢这种气氛,就只有他们两人手牵手漫步在一起,认出的士兵抱拳一打招呼就会笑着自行离去,融洽而又惬意。   宋燕在绘声绘色给许怀清讲战场上发生的事,其中轻描淡写又极为在意提了一嘴的龙。   “还是上次的那头金龙吗?”许怀清问。   宋燕眉梢飞动,偏偏又用困惑的语气说:“是吧,大家都这样说。”   “那真的是要谢谢他了。”许怀清郑重道,第一次金龙出现时宋燕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蹲着,没正面跟宋燕接触,所以宋燕这样说许怀清一点都不意外。   宋燕很认同点头,语气轻快:“确实是这样,没有他,我怎么可能捡到匈奴二皇子呢。”   宋燕话里话外将最后匈奴二皇子在他手上归结成了运气,是捡来的。   他的本意表现的明晃晃的,就是想要陛下夸夸金龙。   许怀清停住了脚步,在宋燕心上一慌,还以为露出破绽的情况下,许怀清反而与宋燕四目相视。   许怀清神色认真,眼神带着坚定,他不认同道:“也不能这样说,即使没有金龙,你也一定能击杀匈奴二皇子,因为你本身就有这样的能力,而现在只是多了金龙的作用,绕了近路,可焉知没有金龙你会不会绕更近的路。”   他继续强调:“你很好,是最骁勇善战的将军。”   宋燕刚刚说的话让他很不舒服,哪里有什么莫须有的运气。   没有这种运气,宋燕也可以,甚至可以更顺畅。   许怀清总是对宋燕有着莫名的自信并且在认真教导。   宋燕在许怀清的注视,挺直了脊背,但面皮却都要燥起来了。   原来他在陛下的心中形象这样伟岸,连金龙都要退居后位。   突然有些开心怎么回事。   “所以不必妄自菲薄。”许怀清示意宋燕弯下腰,然后自然而然靠近宋燕耳畔问道:“知道了吗?”   知道了下次就要理直气壮些,有运气成功了,以你的实力,那没有运气也是可以成功的。   他的话极轻,像羽毛一样落在耳廓上,痒痒的,而又迅速离开,宋燕心上发麻,点了点头。   宋燕的眼神愈发幽深,他口中干渴的厉害,拉着许怀清就快步回了皇帐。   皇帐内没人,而水却早已备好,还是滚烫的,侍候的人是掐准了时间来放水。   甫一进皇帐,许怀清就被宋燕拉到了屏风内,两人脱下了盔甲,各自洗下了这半日的劳累,这才穿着常服出来。   宋燕拿帕子及时将许怀清的头发擦干这才束起来,这里环境不好,应该要比京城更仔细一些才不容易生病。   照顾许怀清简直乐趣十足,乖乖坐在自己怀里任他摆弄,也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总归是呆呆的,很有趣。   等擦干发后,宋燕这才神不知鬼不觉在许怀清的脸颊处轻轻亲了一口,怪了,陛下刚刚用了什么香来着。   许怀清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脸颊,不大自在,脸颊迅速翻粉,耳垂也红的滴血。   “今天下午要论功行赏。”许怀清莫名其妙来了一句这么话。   所以他下午很忙。   但宋燕捕捉到的却是晚上有空,闻言点了点头为陛下助攻:“那下午我告诉你谁在战场上最好用。”   他观察细微,虽然不至于达到一举一动的地步,但大体还是知道哪个人的功绩最大。   许怀清点了点头:“好。”他感受了一下被擦干的头发,一点湿意的都没有,反而暖烘烘的,似是被烤过一般,他有点疑惑,皇后即使体温再高也带不来这样的温度啊,况且皇后还并没有内力。   他转头问:“皇后是怎么给我擦的发?我来试试。”   宋燕将干净帕子递给许怀清,分毫不知许怀清的怀疑,他的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只擦几下就可以,累不着陛下,况且他还会偷偷烘干。   做些无伤大雅的小把戏。   许怀清让宋燕低头,宋燕矮身,入目就是那一截被乳白寝衣包裹的劲瘦细腰,是宋燕两只手就可以握住的存在。   这么一截腰半点也让人想不到其中蕴藏的爆发力,看上去病弱,实际上用剑的时候才是会成为杀人的刀。   宋燕着迷了,陛下舞剑时是天地也会让色的存在,真奇怪,就是这么一截腰。他情不自禁将手轻轻覆了上去,似是想要丈量,是不是跟想象那般纤细。   宋燕带着炙热的手掌隔着冬日有些厚的寝衣落在了许怀清的腰肢上,热气透过寝衣传递到腰上薄薄的一层皮肤,是能让人烫到心底的温度。   许怀清擦头发的动作一顿,然后将手陷入了宋燕的头发出,开始舒缓宋燕的头皮。   宋燕索性将腰整个环住然后埋在了许怀清的怀里:“陛下的腰真细。”   整个鼻尖萦绕的都是陛下的味道,宋燕吸一口气,这一刻完完全全达到了幸福美满。   但虽然情绪上放松,他的小动作却没停,顺着陛下的擦头发的方式,每擦一处就烘干一处。   得亏他灵力现在充足,可以肆意挥霍。   许怀清越擦越奇怪,擦一下干一下,甚至头发丝上还冒着热气,但他可以肯定,帕子是干的冷的,他的手是冰凉的,万万没有往东推往西走的道理。   于是许怀清故意轻轻放过一缕,只用指头小心翼翼碰了一下发根,然后,在他的注视下,这缕头发开始蒸腾起热气,在散热?   如果现在宋燕能看到许怀清的表情,定会发现他震惊的早已顾不上宋燕还环着自己的腰。   是一种没睡醒似的震惊。   许怀清深吸一口气,再次挑了一缕摸着冰凉的发丝,重复刚刚的动作。   然而,神奇的一幕再次被眷顾着发生,丝毫不讲人间准则。   所以,他是没睡醒吧!   “宋燕。”许怀清掰住宋燕的肩膀,面上极为凝重道:“你的头发在自己烤干!”   宋燕脸上的满足还未转换过来,闻言神色就突然愣住了:“不是陛下帮我擦干的吗?”   “不是。”许怀清不想吓到宋燕,于是缓了神色。   他细细将刚刚发生的事讲给了宋燕,末了总结:“我还没擦,他就干了。”   许怀清罕见露出了委屈神色,生怕宋燕不信,毕竟要是他他也不信。   宋燕哭笑不得,用手抚平许怀清微皱的眉头。   “没事,不是什么大事。”宋燕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他自己在搞鬼啊,还吓到了陛下。   宋燕反思,实在是不应该。   许怀清看过去,在问什么意思。   “其实陛下,我是头龙……”他想要比划着解释。   可宋燕还未说完,就被许怀清极有先见之明打断了:“体质问题?”   宋燕一思考这么说还真是,于是点了点头。   此时的许怀清表现出运筹帷幄的样子,忧心忡忡地想,上次的毒后劲好像有点大,皇后,似乎是痴傻了一部分。   现如今还认为自己是龙,分明跟睡着时说的胡话一模一样。   许怀清立即抓住宋燕的手,真情表示:“没关系,你始终是皇后!”   他一定要尊重皇后变龙的怪癖,毕竟皇后一定也是不想自己这样的。   宋燕不明所以,但被许怀清调动了情绪,重重点头:“嗯!”   四目相对,各说各话。 第42章   健步如飞   下午, 宋燕与许怀清坐在一起,开始琢磨给有功绩的人升什么官。   底层的士兵不归许怀清管,自有管他们的将军, 到时候一起报上来,没有品级的会交由几个老将军论功行赏,或升为百户千户,而许怀清手底下的名单则是各个小将的。   许怀清在一旁磨墨, 看着宋燕顺畅落下一个又一个名字, 不由将人名与印象中的脸庞相对应。   他与宋燕都是过目不忘,不单单宋燕因为与士兵打成一片而熟识,许怀清自己平时也多有注意。   两人一下午在帐中将该封的封该赏的赏, 以及将牺牲士兵的安抚银子全都确定下来后,外面战场也差不多清扫好了。   大厨房热气腾腾的巨大烟圈冒了出来, 被空出的场地也点起了篝火,疲惫又兴奋的士兵或坐或立一堆一堆聚在一起,有的还在回味今天战场上发生的事,有的则已经将目光瞄向了大厨房,不知道今日的肉是什么。   先是烤全羊被架了出来, 上面被撒上了让人食欲大振的香料, 很显然是从匈奴那里缴获过来的战利品,接着是大坛大坛的酒, 烈的直割舌头,再然后就是各样的大盘菜, 炒的炖的蒸的煮的应有尽有。   丰盛的连平日喜欢叼粗面馒头的汉子也觉得味香又管饱, 迅速将视线从馒头上移了下来。   “真的, 有这顿饭, 再打多少仗都值了!”他们当中有人出生农户, 家里即使辛勤劳作一年也不舍得吃这样一顿饭,当下眼泪怎么也抹不尽。   旁边的人嬉笑成一团,即使笑着眼里却隐隐有泪光闪过。   “赶紧吃了压肚子来喝酒!”   “喝,咱也学个不醉不归!”   ……   宋燕与许怀清相伴远远看着这一幕,不由都露出了点笑意。   许怀清轻声道:“快了。”   “什么快了?”宋燕站定,看向许怀清问道。   “这场战事离结束不远了,他们也该回家了。”许怀清覆手而立,面对着宋燕道。   他说的是快要结束,而非已经结束。   宋燕听出了他话里的长远打算,不由试探问道:“陛下是想拿下匈奴?”   现在匈奴大营是被端了,他们的援军也一时半会来不了,但只要新单于在位一天都会对大行虎视眈眈。   更何况他的弟弟,他的得力手下全部折在了这里,他哪里会咽下这口气。   怕是一等大军离开,他就会像狼一样反扑过来,使大行元气大伤。   许怀清点头:“朕想要扶植一个单于,新单于最小的弟弟正合适。”   许怀清考虑了许多,斩草除根,只有匈奴彻底弱下来他才能腾出手处理大行内部的问题。   现在的单于上位时手段凶残,除掉了所有对他有妨碍的竞争者,事实上他也确实有那个能力,狠辣有谋,不然也不会对大行有如此大的威胁。   而正因为当年这样行事,现在活下来的除了他那没脑子的亲弟弟就剩一个当时还小构不成威胁的小弟弟。   因为新单于没有儿子女儿,这个人如今也是唯一一个与新单于有血缘关系的人。   而匈奴讲究的是传位,当然也有能者居之。   不过运作运作,让这么一个构不成威胁的人登上单于位子对许怀清来说还是可以的。   许怀清将里面的弯弯绕绕耐心讲给了宋燕听。   “那陛下是想让新单于暴毙?”宋燕虚心求教。   许怀清温煦笑着,苍白的脸也浮出了红晕,乍看是个很温柔的人,但细细品味却有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他是那样的温和,但说出的话却又那样的杀伐果断:“随意找个法子,总归死了就成。”   许怀清身为皇帝,就注定了他骨子里对敌人的极致冷漠,如今他占尽优势,自然要赶尽杀绝,拿指头摁死的敌人不要妄想有抬头的可能。   而与之相反的是,对于他的子民他有着极大的宽容,一些无伤大雅的过错甚至可以一笑了之。   宋燕认同点了点头,锋芒毕露的陛下周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觉得这才是有着浓郁紫气的命定帝王。   宋燕忍不住在许怀清眉骨上亲了一口,他动作轻微,一触即离,却惊得许怀清根根分明的睫毛颤了颤,忽闪忽闪,说不出的动人。   不过也确实冻人,宋燕双手包裹住许怀清的脸庞:“冷吧,我们去别处走走。”   被寒气侵蚀的脸蛋怎么可能不漂亮。   宋燕带着许怀清去了一个避风的地方,让人找了一小坛酒就将身边的人遣散到周围守着。   宋燕将酒杯递给许怀清,一张口就是白茫茫的雾气:“靠近些,两人靠近些暖和。”   许怀清依言与宋燕头对头靠近了,似是要把热气聚拢在他们中间,远远看着倒像是两个不大的男孩在神神秘秘偷喝大人的酒。   宋燕示意许怀清将他的酒杯举起来,然后抱着酒坛给许怀清斟酒:“等我一起喝。”   也许是宋燕脸上的笑容太过蛊人,许怀清也情不自禁勾了唇,不由生出几分期待,双手也一齐握住酒杯,指节被捏的发白,显出了几分乖巧。   宋燕单手给自己倒好酒后,这才将酒坛放在一旁的石头墩上。   他手上的是跟陛下同款小酒杯,瞧着就精致可爱。   “来,走一个。”宋燕咧开了嘴,跟许怀清碰杯。   两个相同的酒杯在寒风下碰在了一起,发出的清脆的声音,声音很小,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谁也听不到。   宋燕尝了一口,辛辣,但却解寒。   两人的眼睛都是亮亮的,像偷腥的猫一样,你一口我一口就将一小坛子酒喝完了。   宋燕拉住许怀清的手慢慢搓暖后这才牵着手慢悠悠散步向皇帐走去。   酒很好喝,许怀清在心中默默道。   ……   等快到皇帐,两人突然注意到皇帐前有人在徘徊,是戚费老将军。   “戚老将军。”许怀清开口叫住。   戚费转身注意到陛下正与宋燕在一起,一愣之后连忙抱拳:“陛下。”   许怀清待他的态度很好:“戚老将军找朕何事?”   戚费欲言又止看向宋燕,让宋燕不由握紧了与许怀清牵着的手。   “将军直说无妨。”许怀清知道戚费什么意思,但没有主动赶宋燕走,这个中原因只能归咎于今夜的酒真醉人。   戚费不着痕迹看了宋燕一眼:“今日战场上的龙……”或许与宋燕有关系。   他被任命防着宋燕遭遇不测,自然将战场上的局面看的透彻,金龙捉了匈奴二皇子。   但最终人却在宋燕手中,况且一给一接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后来盘问在场的士兵也是没有一个人见到这个过程。   那这匈奴二皇子又怎么转到宋燕手上呢。   龙有神通不错,但宋燕一介凡人,未免也太突兀了。   所以他大胆猜测这龙与宋燕有干系。   但戚费的话说了一半就断了,他愕然看向宋燕与圣上十指紧扣,这,这接下来的话还说吗?   虽然他想做个名臣,虽然陛下看着并不昏聩,但此时直谏风险似乎不小。   只是,他活了大半辈子,如果真的顾着虚名知情不报,这才是真的可恨,索性他一咬牙,跪地道:“陛下,老臣觉得宋将军与出现在战场上的金龙有干系!”   宋燕的眼神中迸发出异彩,这是第一个将他与龙联系在一起的。   不愧是征战沙场的老将军。   许怀清原以为是什么,结果听完就只是这,于是忍不住扶额:“宋燕与金龙没关系。”   他都要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见过了金龙宋燕的病症才加重,现如今有了戚费的佐证宋燕怕是更要以为自己是头龙。   许怀清都不用看宋燕的神色,也知道他兴趣满满。   “你问问宋燕金龙和他有关系吗?”许怀清无奈道。   戚费有些茫然,陛下还没问他来龙去脉,怎么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于是他抬头看向宋燕,只见他看好的后辈对着他激动地猛点头,似乎在说,当然有关系!   这,他又不确定了。   戚费忽视宋燕给他疯狂使眼色,坦然认错:“是老臣莽撞了。”   宋将军只是太爱龙罢了,只他刚听到金龙时的狂热都可以看出一二。   一时间君臣和谐,许怀清对戚费点了点头让他赶紧起来,心里则琢磨着遍寻天下名医该呈上日程了。   “戚老将军。”许怀清叫住了准备告退的戚费,举起了与宋燕交握的手,利落干脆道:“这是朕的皇后,宋燕。”   戚费:“……”   惊雷砸向了湖面,电出了抽搐的鱼。   你看他信不信。   戚费扯着嘴角艰难告辞,待离开陛下的视线之后,彻底拔足狂奔起来,显出衰老的身体半点也不影响他健步如飞。   戚邈乖孙啊,看爷爷知道了什么消息。   一盏茶后,戚邈帐中。   戚邈无奈道:“不就是宋燕是皇后么,爷爷还是要稳重些。”   戚费手有点痒,想修理不肖子孙。   虽然戚邈也是在宋燕中毒之后知道了这件事,但不妨碍他说的头头是道。   “其实这都有迹可循,陛下的皇后名为宋燕,可谁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啊,朝廷那边从一开始都说的模棱两可,我们以为燕是燕雀的燕,但其实是燕北的燕。”   戚费不可置信:“这也太信任咱了,一门爷孙竟然都知道了。”   说完他「阴测测」看向他的亲孙子:“你知道这么早,怎么连爷爷也不说”   戚邈觉得不对,想逃,结果被戚费一个过肩摔摔到了地上。   这一夜,戚邈的尖锐惨叫响彻了这一片军营。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喇嘛寺院 1个地雷,33瓶营养液;   非常感谢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骗子?   戚费走后, 宋燕坦荡地将许怀清拉进了皇帐。   “你怎么就直接跟戚将军说了。”宋燕难掩开心将许怀清抵在了帐子上,嘴唇忍不住翘起,但看得出在努力压制了。   许怀清轻咳了一声, 不自在移了视线,落到了阴影处。   角落的光线并不好,但落到宋燕身上明明暗暗之间竟增添了几分神秘,连这话也添了别的什么。   许怀清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跳, 似乎要冲破牢笼一样激烈, 但面上仍旧漫不经心回道:“想说就说了。”   像是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会有什么意味。   宋燕高兴,角落里的陛下不知道是不是吸收了月之精华,要不怎么裸露出来的皮肤都是白莹莹的, 像是散着柔和的光。   他几乎将陛下困在了臂弯之下,他坦然道:“陛下, 我很高兴。”   许怀清低低嗯了一声,小的宋燕将耳朵凑的极近才堪堪听懂了。   宋燕视线追逐着许怀清的眼睛,也许是喝了酒,他不依不饶起来:“那陛下高兴不高兴?”   两人之间酒气萦绕,说不清也道不明是谁的, 似是被搅在了一起。   许怀清眉眼带了无奈, 但眼尾的余韵却动人的厉害,顺着宋燕的话应和:“朕今天也高兴。”   “高兴什么?”   宋燕兴致盎然, 短时间内兴趣是不会消下去了。   许怀清口中干渴的厉害,只想应付了事, 于是道:“皇后所高兴即是朕所高兴。”   这是敷衍吗?这简直是在宋燕心尖上灌蜜。   像是情花一样。   宋燕牵住了许怀清的手, 愉悦下张嘴就将令他高兴的事吐露了干净:“我高兴陛下给我正名了, 老有人觉得我来路不正, 可其实我才是正中之正, 论资格,臣不当宠臣,谁当得,凭着这一群粗汉,还是凭着朝廷上的新贵?”   朝廷新贵一出,宋燕意识到不对,瞬间闭眼又闭嘴。   许怀清好奇,眼中尽是纯然之色,身上也没了平日的内敛,倒更像是露出了柔软的肚皮的小白猫,他看向宋燕:“什么朝廷新贵?”   许怀清现在像个不知事的小公子,字字拿捏起来,有意趁宋燕不设防去套话。   可宋燕逃避问题,只装傻:“不记得了。”   见此,许怀清意味深长点了点头,没再出言戏弄宋燕。   可宋燕就看不得陛下现在的眼神,于是羞恼恶声威胁:“你不要多想!!”   人太聪明也不好,只一个朝廷新贵的提示,陛下怕是一瞬间就知道了是谁。   宋燕有些气闷,龙,总是有种种缺点,比如说好攀比。宋燕幼崽时就就跟最富有的海龟比珠宝石头,为此不惜费了爪子也要去掘亮晶晶的宝石。   而在凡人这里,宋燕又不可避免拿人跟自己比,而这人,自然是谢卓。年轻、高官、又是陛下的得力干将。   所以他又怎么会服。   宋燕懊恼去亲许怀清,非要他将脑袋清空不可。   许怀清笑着要去躲,宋燕难得这副样子,他还没瞧仔细呢。   但是许怀清显然错估了宋燕的武力值,因为经历过战场上的人多少会有点蜕变,或是沉稳或是锐利。而宋燕则偏偏是手上沉稳了,眼神却是要吃人。   许怀清不笑了,也笑不出来。   远处的烛火摇摇晃晃,两人才第一次换气。   许怀清深吸一口气,肚里瘪成了一张纸,他靠在宋燕怀里,有气无力:“我饿了。”   他舔了舔嘴唇,碰到了裂开的干皮,补充道:“还特别渴。”   宋燕犹犹豫豫,最终两人还是从角落走到了亮堂堂的地方。   他给许怀清倒了一杯水,让他喝完,然后才道:“要吃什么?我去给你拿来。”   许怀清捧着喝完的空杯子,坐在小墩子上,抬头笑的晃眼:“想吃涮锅子。”   他笑的得志,却让人生不出半点恶感。   宋燕任劳任怨先将暖炉给许怀清,接着是水壶,只要是得用的东西都一齐放到了他手边,这才掀开帐帘出去。   他们今晚就喝了一壶酒,那酒暖身子不错,却也胃里空空,支应不到明日,现在合该吃些热食才舒坦。   不止许怀清想吃了,宋燕也想,这般闲适的时候涮锅子才是正理。   约莫一刻的功夫,等宋燕再回来时身后跟了两个小厨子,两人一进皇帐动作利落就将锅子给支了起来,然后将一应用具与菜和肉轻手轻脚放好,这才恭敬退了出去。   宋燕坐下来,将筷子递了一双给许怀清,两人又静静等了一会儿锅子沸腾这才开动。   宋燕带的东西只多不少,两人吃吃停停,竟然一下子就到了半夜。   许怀清隔着衣服摸吃撑了的肚皮,闲适拿帕子擦着嘴角的油渍,懒洋洋打了哈欠。   “困了。”许怀清睡眼惺忪,朝宋燕那边举胳膊。   得,宋燕过去拉起许怀清,两人简单洗漱了一下便躺到了床上。   他听觉敏锐,耳边是北境深夜里的风,宋燕动了动许怀清,这才发现陛下四仰八叉早已睡熟了过去,脑袋还不忘靠过来。   宋燕又是高兴许怀清对他无意识的亲近,又是心酸。   心酸什么。   他以为的今晚有空,这张床好大。陛下以为的今晚有空,涮锅子。   宋燕最后只得将许怀清扒拉进他的怀里,这才跟着陛下有规律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睡了过去。   临睡着之前,宋燕还在想,陛下的呼吸好生催眠。   ……   第二天晚上,预料中的雪这才纷纷扬扬落了下来,每一片都是鹅毛大的,两三下就能将大地上其他色彩盖过去。   所以没多久,军营就陷入了白茫茫一片。   下着大雪,除了巡逻的士兵,其余的都在帐篷里窝着。   若是往年这个时候,没有军情,许多将军就会去边城寻些乐子或是窝在或赁或买的房子里舒服自在度过这场大雪,但圣上还在这里,往年的惯例显然是行不通了。   于是众将军老老实实住在帐篷里,相互之间串门也多了起来。   许怀清加厚了衣服,跟一众老将军坐在了皇帐内喝酒。没错,他们先串门都先串在了许怀清这里,毕竟,首先是恭敬,其次就是刷脸熟。   这个时候不要跟老将军说什么矜持,他们一年都见不着圣上,此时不混个脸熟什么时候混。   也就天天上朝的文官不稀罕了。   戚费端了杯子:“陛下,老臣敬您一杯。”   可还没等他将酒杯递上去,一旁的赵祖谦就极为顺畅将他的酒杯挡了下去,然后将自己的酒杯呈上。   “陛下,老臣也敬您。”   许怀清一身清冽,闻言微微勾了唇,碰上了老臣的酒杯。   戚费见此不愤转了方向:“宋将军,老臣敬您。”   宋燕坐在一旁,连忙直道不敢。   “合该晚辈敬您。”说着酒杯就敬了上去。   戚费笑呵呵喝了,看向宋燕的眼神极为慈祥,顺带撇了赵祖谦一眼,其中的得瑟故意极了。   赵祖谦没眼看,轻骂了一声,转过头。   戚费不理,捋着胡须怡然自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圣上喝的是他敬的酒。   不一会儿,气氛就微醺了起来,老将军们酒量不差,可也是大碗大碗的喝,此时眼睛就都不清明了。   外面刀剑交接的声音悉索了一会儿,戚邈掀帘子进来,满身的寒气,进了帐子内方觉得活了过来,他神色凝重将一封信件递给了宋燕,低声道:“是戈瓦留的。”   “他人呢?”宋燕问。   戚邈:“死了,绝食而死。”   宋燕点了点头,直言道:“不关你的事。”   戚邈身上瞬间就松散了下来,哎了一声这才在他爷爷发现他之前利落退了出去。   戚邈走后,宋燕打开了信件,只见上面廖廖几语,却都写满了不甘与痛苦,一半来自宋燕一半则是来自出身。   宋燕摸了摸鼻子,他知道自己给戈瓦带来了不合常理的打击,以至于戈瓦到现在还郁郁不得志,死前都咬牙切齿想要与宋燕再一战。上面字字是勇猛,似乎用了破釜沉舟的勇气。   破釜沉舟,宋燕又将信件看了一遍,戈瓦怨恨宋燕,却更是怨毒了命。   怨被人判了该下地狱的命,以至于他亲人厌,邻里踩,最后只能藏进商队中,数月的颠簸给他送到了全是雪的地方。   戈瓦来到北境,加入了匈奴,他会汉话却不说汉话,努力融入匈奴。   即使匈奴支使他去杀人他也甘之如饴,因为在这里没人知道他脸上的黑色如虫爬的纹路意味着什么,没人知道他被判了什么命。   最后,宋燕视线停留在戈瓦得意洋洋地写着:即使下地狱我也拉了不少人陪葬,值了!   这句话是汉话,其余的则是匈奴语言。   宋燕心中说不出的复杂,戈瓦本来应该是汉军的。   判命?他都不敢给人判,谁敢判,活得腻歪了,老天爷的饭碗都抢。   宋燕悄悄将信件递给了许怀清,得到了略显醉意的陛下落寞了一句:“可惜了。”   宋燕以为此事到底为止,帐外的小兵此时却急急进来通报:“陛下!军营外有一个踏着风雪而来老人,说是,说是要度化一个有缘之人。”   小兵站在那里,补充道:“小的瞧他身上一片雪也没有,似是不俗。”   汉人对这类事向来是敬畏的,更别说还沾上了点神通。   一众老将军好奇看向小兵,许怀清这才着人将其请进来。   片刻之后,一个拎着肥嫩白兔的老人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身瘦骨,皮肤黝黑,偏偏外面罩了一见白衣,对比明显下,露齿一笑光芒自牙齿就散了出来。   这老人有一口好牙。   老人甫一进门就将目光直接定在了许怀清身上,眼睛澄亮:“老夫来度苦命之人。”   他此话一出口,帐内的老将军眼睛瞬间亮了,与之相对的,宋燕也瞬间耷拉了脑袋。   而许怀清端起酒杯掩唇,冷笑,心中只有六个字。   故弄玄虚,骗子! 第44章   小骗子   许怀清最不信的就是这类说辞, 他出身皇家,自小就见惯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因此便是连眼色都没有多给这个老道。   况且, 此类人多有所图,披了一个神仙的壳子所求也不过加官进爵。哪会有什么真本事。   除了当个被日日捧着的吉祥物来凝聚人心也别无用处了。   可是下一瞬,属于老道的声音就炸了在场的人变了神色。   “老夫来寻一个叫戈瓦的小友,来送他最后一程, 也算是给他与俗世做个了断。”   老道面上一派平静, 提起戈瓦时才显出几分波澜,似是真印证了那句有缘。可他说出的话却让戚费都忍不住站了起来,室内的气氛一下子也似凝住了一般。   戚费醉意消散了大半, 这一刻宛如寒气入体,一面觉得这人疯了吧, 一面胃里也忍不住翻江倒海起来。   纯粹恶心的。   如果说这人要来度别人他还能看看乐子,见识见识神通,可戈瓦,算了吧,此人死不足惜, 下多少回地狱都值当。   戈瓦是匈奴人, 他们是汉人,自古就是不共戴天之仇, 现在来他们军营来超度一个匈奴人,来砸场子的吧!   一旦将老道与阴谋联系起来, 怀疑的种子就彻底在心中发了芽, 戚费立刻就对这件事上了心并且越想越不对。   戈瓦刚死这人就能找上门其中的猫腻怕是不小, 况且连他都只是刚才才知道, 一个老道消息竟然比任何人都灵通?   不过这也给老道披上了神秘色彩, 戚费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他率先抱拳,面上已然换成了铁面无私的样子:“老臣觉得,事关匈奴,一切都得详查,请陛下将这件事交给臣来办。”   说着戚费眼神锐利扫向老道,像是要将他看透一般。   可,戚费的能力只针对蠢萌无知的兵蛋子,他看不透这个老道。因为这老道从开始到现在脸上的起伏都不大,这也导致看上去高深莫测,让他不可捉摸。   但戚费行走军营不靠这个,靠装,任何人对上戚费坚定怀疑的眼睛,必然会战战兢兢起来,慌乱起来。   可老道不然,他甚至面不改色,出言安慰他道:“将军莫急,先听老夫细细道来。”   这是胸有成竹了。   戚费见他这样处之淡然,心下也犹疑起来,难道真的有原因?   于是不免往一侧站了站,在陛下明显不想生出事端的情况下想要看这人怎么说。   而许怀清则是支了脑袋,除了面上冷,看不出任何生气的样子。   只除了手上攥着的属于戈瓦的信件。   前一刻他还在似是而非可惜这么一个人,下一刻一个老道就大张旗鼓替戈瓦道苦命。   确实,一个复杂的人更容易折射出神秘色彩,也更适合当个翘板。   但许怀清却忍不住腹诽,他可惜是可惜,但要戈瓦死也是极想的,两者并不矛盾不是吗。   宋燕坐在一旁闲适一靠,将手搭在陛下的手背上,也好奇起来。若论命苦,戈瓦自然算,年幼便颠沛流离远离家乡投靠匈奴,多年来刀尖子上舔血,心中时时刻刻藏着恨,整个人偏偏又矛盾的厉害,不信命又信命,厌恶别人给的定下的命可自己又记得牢牢时时刻刻来提醒自己。   可说了这么多,他也是实实在在的匈奴人,只除了流的血不一样,再怎么命苦终归是他们的敌人,坦白说,干他们何事。   宋燕毫不怀疑,就算这老道将戈瓦这个身份说出花来博取同情,也没有人买账。   因为在场的众人或多或少与戈瓦有血海深仇,根本生不出半分怜悯。   怜惜一个匈奴将领,他们不闲也不是吃饱了撑的。   宋燕摇头,与许怀清愈靠愈近,无意识凑到了一起。   老道见安抚住了老将军,愈发自信起来,半点不顾营帐中众人不悦的模样,他周身显出几分不凡,是气质上的。   但眼神中却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些许跳脱的模样,他沉声而又拿捏适当,不过分悲苦又展现几分慈心:“戈瓦他身世凄惨……”   可话尚未说完,便被许怀清抬手打断了,他问:“来度命苦之人?”   老道反应灵敏点了点头:“对,老夫,本意如此。”   “认识戈瓦?”   老道:“不不,有缘亦是无缘,老夫算出来的。”   说着他举起空闲的左手,掐指就要算似的。   果断的样子当即唬住了帐中零散几个人,当下便惊讶张开了嘴。   许怀清宋燕并着一众将军亦是看过去,准确来说是集中到他掐算的左手上。   宋燕惊奇,他第一次看人类这样的神通,但心里却是不信,因为沟通不了天地,上面没灵力凝成丝缠绕着。   宋燕下了神去看,手上却极为熟练的与陛下十指紧扣,以至于本来的信件也掉到了地上。   众人视线都汇聚了过来,老道心里得意。   可真当举起自己左手的时候,他心里当下就是一咯噔,他的手实在是太青葱白嫩了,跟他脸上的老褶子半点也不符。老道心中惊叫,面上却稳的厉害。在众人的注视下,只得硬着头皮掐指无视白嫩手指去算。   天知道,他就嘴上功夫好,其余都是半瓶子晃荡,掐指一算?嘿,他早就查过星象了,但结果人家就没有给他表现的机会。   还白费了他将戈瓦的生平背了下来,本来他是想要用最优的语气缓缓道来,再博得周围人的好感的。   要知道,戈瓦这人典型,说好了真会有奇效。   不一会儿,老道见时机差不多,这才又急又缓放下手覆到了身后,而另一只拎着兔子的手也不自觉遮掩了起来,不敢让人引起半分注意。此时的他仍旧顶着一张瘦黑的脸道:“如果没有外物扰乱,老夫算出这场雪还要下十天方停。”   他拿兔子一指,指出了外面的大雪。   十天,往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了。   不过经老道这么一说,却是精确住了,今年的雪就不能少一天也不能多一天。   “陛下若是不信,大可等上十天来验证老夫说出的话的真假。”   他眼神真诚,眼中清透,说出的话也中气十足。   显然很自信。   许怀清视线轻飘飘在这人身上落了一周:“信,怎么不信。不过军营苦难人多,想必老道既然能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匈奴人做到如此程度,怕是对汉人会更加怜悯吧。”   “赶巧,最近军营牺牲的士兵不少,老道不如先去一一超度。”   许怀清难得好言好语,似是没半分为难的心思。   此时宋燕也反应过来,明白陛下还是不信,亦或者此人根本就没骗到陛下,此刻这是在给人发难。   不是瞧着有神通么,既然扯上了苦命之人,不如也来发发善心。   宋燕于是也笑眯眯道:“有老道的出力,想必那两万三千八十五人定会好好安息。”   这是牺牲的人数,即使他们优势大,但战场上不可避免的就是伤亡。   宋燕将人数说的极缓,字字道的极轻,但这人数却像一把重锤一样击倒了老道披皮下少年人那颗脆弱心脏。   老道眨了眨眼睛,僵着脑袋转向宋燕,不可置信极了。   似是在问,多少?   他得超度多少?   宋燕重复:“两万三千八十五人,一定要将他们的名字对应清楚,可不能混淆了。”   此时的宋燕对老道来说宛如魔鬼一般,只听那魔鬼声音继续道:   “超度繁忙,不如现在就开始。等超度了两万三千八十五人再来谈戈瓦也不迟。”   两万三千八十五犹如魔咒一般循环在老道脑海中,数字攻击下如果不是为了那稀碎的面子,他怕是维持不住面上仅存的冷静。   !两万三千八十五,他长这么大有见过这么多人吗?   而此时,上首的皇帝似乎也为老道的识趣缓了脸色,欣慰道:“既然老道有心,朕现在就派人帮着你。”   老道内里的嫩皮少年急得直摇头,不是,他根本没应下!   这一唱一和怎么能和他牵扯上关系呢,他明明只是想超度一个典型的人来立足,仅此而已。   但显然他现在已经被架了出来,进退不得,他还要再犹豫,可许怀清却根本不给他机会。   许怀清将皇帝的喜怒无常展示的淋漓尽致,刚刚还是再温和不过的样子,现在却隐隐带着不悦:“怎么,你想要欺君?”   “不,不,我绝无此意!”老道连忙道,但冷汗却顺着额头滑了下来。   顺着汗流的方向,脸边的翘边也毫无妨碍映在了宋燕与许怀清的视线中。   许怀清捏了捏宋燕的手,两人对视一眼,一切意思尽在无言之中。   宋燕这时看着许怀清笑的朗声道:“本将军亲自带你这老道去,一定得诚心诚意,不说嘴皮子得虔诚利索,那头也得磕响啊!”   他这话是对披皮老道底下的人说的,但那老道此刻慌得直流汗,也故不得宋燕根本没看自己,自己先乱了阵脚。   许怀清无奈低言:“不知道哪家的小孩来行骗了,骗到了老子头上。”   许怀清又气又无奈,朕也不说了,直接就自称老子才能解心头之恨。他原本以为是个经验老道的骗子,结果是个小骗子成心来寻乐的。   宋燕亦是低言,安抚道:“我代你去教训教训他。”   许怀清轻轻点了头,高声道:“宋将军有心,那就接手这件事吧,一定要好好招待这位老道。”   他将这老道二字特意压了下去,无形的压力就压向了披着老道皮的少年。   在场的众位将军皆是深深点了点头,再是满意这个结果不过了,论你是再通神的,来他们地盘也得收着,不可能这般挑衅再离去。   所以,留下来干活吧!   这叫什么,这叫乾坤大挪移。 第45章   松树长高高   宋燕先让人将这个小骗子「请」下去, 然后着手让人将小骗子剥皮洗刷干净,小孩子不经吓,宋燕便派了几个彪形大汉, 平日里说话都洪亮的很,好好将来人的目的盘问出来。   这件事虽说是交给了宋燕,但他只需吩咐手底下的人即可,等避过诸位将军安排好后他就又回了皇帐。   此时众将军都已经散去了, 离开时心情还算不错, 毕竟当皇帝的连拖拉都没有就将事情办清楚了,即使不是急性子他们心里也有说不上的舒坦。   许怀清将浸了热水的厚帕子覆在脸上,擦去了属于酒气的浑浊, 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宋燕将刚刚端进来的醒酒汤给许怀清递过去,然后极为熟稔将擦脸的帕子接过来放到了盆沿上。   军营的条件不比皇宫, 但还算不差,至少吃食热水是不缺的,就是用的要糙一些。不过没了金尊玉贵的小心养着,即使呼吸的是北境最冷的风,能直灌进肺里, 许怀清的身体除了那场大病也渐渐平稳起来。   反正许怀清自在极了, 因为现在身体连咳嗽都没有了,甚至肚子上还能挂点肉, 即使伏案半天也还受得住,只是比常人差了些罢了。   许怀清端着醒酒汤喝了两口, 转身看着宋燕眼睛亮晶晶道:“那等易容手段我也想要。”   许家传承几百年又是皇族, 其中的奇技淫巧, 只要是有用的, 绝不会看不起这是匠人的东西, 通通都会收录进去。其中自然是有易容之法,可却是缺张少页,许怀清曾经好奇弄出来一次,但就是小孩都骗不过,更是比不了那个小骗子的手法。   唬得一众将军到现在还以为哪是个上了年纪的老道,位高权重的他们都还抱有平等的理解,一点都没有对自家小辈的轻视。   许怀清摇了摇头,他的这群将军简直没眼看,盯着人家掐诀的手也看不出破绽。   他们当真是只看掐诀了。   宋燕坐在一旁应道:“好,等收用了此人,我便去讨用。”   虽是个小骗子,但却是有真本事在身的,这种人哪有放过的道理,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会起作用。   况且小骗子年龄下,约莫十几岁,未来还有那么长,焉知不会进化一下,甚至脱胎换骨?   许怀清听罢即认真道:“不白用他的,给他钱。”   他富饶天下,自是不会去占用一个小骗子的东西。再说,即使不要钱,他也有别的,总有是小骗子所求的。   宋燕笑着捏了捏陛下的脸,软乎乎的,道了句:“听陛下的。”   听媳妇儿的。   宋燕爱极了许怀清这个样子,当即就上前揪了一口许怀清的脸颊,再离开时许怀清愣神住了,不可置信瞪圆了眼。   他脸颊红了一小块,跟旁边的嫩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许怀清摸上了脸颊,指腹轻轻放在上面,有点上头。   “明天不会有痕迹吧。”许怀清问。   宋燕不确定:“应该没有吧。”   他认真道:“如果有,那就是蚊子。”   许怀清忍不住促狭:“好大一只蚊子。”   宋燕看着许怀清笑着点了点头,嘴角流露出浓稠的甜蜜。   也不知道是他们身旁那盏散发出暖橙色昏黄的灯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许怀清朝宋燕靠近,鬼使神差来了句:“可帐中的蚊子怎么不咬宋将军啊。”   宋燕被这一声宋将军一激灵,也许人人都向往将军,给这覆了一层别的意思,使之更伟岸,他被这称呼一爽,是精神与情感上的。   “那,那确实啊。”宋燕摸不准许怀清是什么意思,不由把自己的脸凑近了,也许是他想的意思呢。   两人目光灼灼盯着对方,似是多年未见的情人。   可两个大聪明忘了,冬天哪有蚊子。   醒酒汤被忘在了桌子上,剩了浅浅一层碗底,被第二天荡漾着酸腐味脸上少说也有三四个包的宋燕拿起来浇了军营内一颗松树。   他顶着那么一张脸,神清气爽慢悠悠端着碗去找松树,来来回回一见到人就打招呼。   堪称是舔着脸叫出对方名字,然后问吃了没,去哪啊,然后再三言两句闲聊,天是冷,地都冻住了,最后就又说去忙去忙。   被宋燕叫住的士兵必是受宠若惊,他们小兵竟然叫一个大将军记住了名字,还不嫌烦跟他们聊天。   他们笑呵呵回应,顺便打眼就注意到宋大将军有点灾难的脸。   宋燕走了一圈,见了数不清的人,这才给松树浇灌了仅剩一点的醒酒汤,回了皇帐。   军中无事,现在适宜窝在帐中取暖。   他再回到皇帐时,许怀清已经裹着被子坐了起来,因为昨日没有寝衣贴身,他多少有点不自在,呆呆的看着平整碾实硬邦邦的土地,目光发散,有点没了精气神的样子。   像是万事万物了无牵挂。   宋燕进来时就看到了这样一副景象,陛下头发杂乱,不经意几根不受控制往上翘,嘴唇也水润润的,是透皮的白,带着淡粉,人是没了平日的精明感,像个任人揉搓的平常人家的小公子。   宋燕将帐门口的火炉抬到了离床不远的距离,拨了里面的木炭,火立刻就烧的更旺了,室内的寒气也散了不少。   环境更加适宜,许怀清也松散了几分。   他抬头看向宋燕:“今天的政事分你点,朕不想动。”   他难得有些消极怠工,但说的却理直气壮,派使着宋燕来当自己的苦力。   许怀清脸上的痕迹已经很淡了,也只有一处,与宋燕的惨状自然不能比,可宋燕心中却万千怜惜,昨天他翻鱼一样的做派多少有点不好,可陛下却生生受了下来,极力去配合。   宋燕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么简单一夜却这样水到渠成。   啊呀呀,宋燕心中漫上甜蜜,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表露才好,恨不得将陛下捧起来来聊表自己的心意。   宋燕露着大白牙傻傻应下:“好,你睡。谁来找我就给陛下挡下。”   他在凡人事务上跟陛下学习的多了,也能独当一面,此时正是极好极好,多睡点补点血气。   宋燕在帐内转的团团转,在要把许怀清转晕之前将水壶厚寝衣帕子饴糖果子以及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都放在了床边,是确保陛下一伸手就可以够到的距离。他如今能展现的,也只有微不足道的小贴心。   生怕许怀清缺了什么似的,直到都要去处理政务时才乍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同手同脚将灌了热水的汤婆子塞进了许怀清的被子里。   “要是冷了,来叫我。”宋燕将陛下杂乱的头发压了压道。   他别的没有,堪比火炉的身体还是有的。   陛下离不开呀。宋燕这样想着,还生出了骄傲。   许怀清觉得这样乱作一团还要镇定的宋燕还蛮可爱的,于是想了想应下:“知道了。”   相比于宋燕的傻乐,许怀清才是真的波澜不惊,小小意思,一切尽在拿捏之中。   这大概是帝王的修养,有点傲娇又是真可爱,宋燕由衷痴汉。   宋燕一步三回头走到了办政事的桌子处,这里跟床之间有一扇屏风,将床那处的风景挡的严严实实的,只能看出个模糊大概。   但这也够了,宋燕瞧着陛下大致是躺下去了,这才拿起折子认真起来。   既然陛下在这,就相当于北境的定海神针,如今除了新单于,其他已经到了收尾阶段,这收尾除了军营战场还有北境那乱成一团的官匪勾结。   北境民风彪悍,加之气候恶劣,生活不如意占山为匪的人不少,宋燕一路来一路剿匪,一个不落将他走过的大小匪窝端了去,其中的人也被收编,老实的教育一阵子带着干粮种子放回自己的家,准备来年的耕种,穷凶极恶则被充为苦力,修缮防御机构,等这里事一完就要带着镣铐派去别的修建大工程的地方。   许怀清想要在各方面大展拳脚,诏令一下一些像是大坝桥梁修路铺路这样的地方就会急需苦力,尤其是这种带着镣铐反抗不起来又有一把子力气的人。   但宋燕一个人蛮干效果是有限的,北境很大,等他一一踏足不知道是什么猴年马月了。   所以宋燕绝不犯蠢,能派人就派人直接将有问题的官撤了,将盗匪压了,他们现在有兵有钱人又在这,不用再向从前一样束手束脚,北境风气的改善只是时间的问题。   ……   小骗子的事拖到了晚上才有结果,不过人不在,而是真的去超度了,拿着他自带的一本册子。   宋燕与许怀清没等到人,料想小骗子还有被揭穿的气,遂也不在意。   不过他们晚饭吃的是兔子,小骗子借花献佛来的,不知是从哪个大户人家的府邸带出来的,养的极为肥美。   膳后,宋燕不知从哪凿来一大块冰,扬言要给许怀清做个冰灯,若是做不成,退一步,冰雕也不错。   许怀清揣了手搬了小板凳坐在一旁给宋燕递工具。   他问:“能不能把我画在冰灯上?”   宋燕:但陛下问的太真诚了,一双星星眼崇拜看着他,他哪还能忍心拒绝,于是握住工具:“好!”   ——顶多使用些微不足道的小把戏。 第46章   不挑   最后宋燕确实也做出来了冰灯, 可也只是在冰灯上悄摸摸用灵力影影绰绰浮了一层陛下笔直纤瘦有风骨的一个背影。   许怀清从那身龙袍判断出了是他,不过有些迷惑。   “为什么不直接画我正脸,明明朕允许你画了。”许怀清扭头问道。   宋燕对上陛下有些控诉的眼神, 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但他很快理直气壮道:“因为陛下没有教我!”   这分明没有宠爱他的原因,况且。   “臣根本就没有画技, 臣是武将!”   能把许怀清的背影精确画出来, 流露出了只可意会的气质,宋燕就觉得自己是天才中的天才,很不错了。   陛下没有教, 他自然不会,毕竟他一手的功夫, 下笔成字都是跟陛下学的。龙没有握笔墨的传统,也只有人才发明的出来这种东西。自然画技是没有的,有的只是急中生智的小技巧。   许怀清举出反例:“不,戚家的人画山石是一绝,远近有名。”   陛下很耐心告诉了自家皇后武将不是原因, 不要抹黑人家。   宋燕拿锥子状的工具一下一下戳着冰灯, 戳出了点点碎冰:“那我改天去讨教。”   他话中有委屈又有一股醋溜溜的埋怨。   许怀清抬手挡住了眼,终于忍不出哈哈大笑起来, 宋燕每天好几个样子,来回切换, 表情丰富的让许怀清都忍不住天天盯着他瞧。   许怀清终于笑缓了气, 上前笑眯眯牵出宋燕的手:“走, 朕去教你, 不用戚家来教。”   宋燕丢了工具, 反手与陛下十指紧扣,闻言也不虚,立刻便换了神色,迫不及待起来。   “走走,不玩冰,冻的手凉,陛下去教我。”   他起身剁了剁脚,身上的衣服立刻平展了起来,甚至有闲情去给许怀清整理了一下披风。   两人相握回到案桌处,夜有些深,但许怀清还是耐心教宋燕从梅花开始话,应景。   宋燕半搂住许怀清,两人伏在案上,因着宋燕格外高大,倒像是他在握着笔教学,再加上他神情认真,任谁也不会发现他一点也不懂。   许怀清画了一枝梅便让宋燕来,不出所料,又是一比一复原了一样。   世上怎么会有宋燕这个怪胎,许怀清忍不住问,所以宋燕这二十几年都学了什么?   许怀清会看大致骨龄,昨夜他就事先摸了摸,确定了宋燕正是青壮年,才断定他二十几,约莫比自己大一点。   不然他绝对吃不下太过脆的,还没长成的。   宋燕一点也没发觉许怀清给他设下的最后一步关卡,傻乐道:“看,我有天赋吧。”   嗯,天赋,许怀清心中微微泛起热意,宋燕是一块璞玉,只要稍加打造就能趋于完美甚至完全符合自己的喜好。   他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可也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   宋燕精神抖擞看向陛下,期待得到崇拜,以满足他那一颗虚荣的龙心。   此情此景,合该穿上他最漂亮的衣服,不然,怎么能展现他的帅气与天赋呢。   在宋燕的视线中,许怀清果然眼睛炯炯有神地看向他,甚至还带了几分痴迷。宋燕的脸有些红,有意识无意识的伸出了胳膊,像要是将陛下揽过来一样。   可他还没这样做,他的陛下就跟往日不大一样扑了过来,准确无误圈住了他的脖子,厚重层叠的衣服也砸进了他怀里。   宋燕接了个敦实,稳稳将这么大一个球抱在怀里,甚至还能让陛下离地一个小小的弧度。   许怀清去蹭他的脖子,嘴里低声叫着宋燕,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宋燕耳朵整个都红了:“陛下,累不累啊。”毕竟,昨晚嘛。   许怀清摇头不说话,只是蹭了蹭。这宛如一个指令一般,激的宋燕顿时力大无比,轻轻松松将穿着厚冬衣的陛下抱起往被屏风遮挡的床上走去。   ……   大雪整整下了十天,和小骗子说的话分毫不差,许怀清这才稍微信了点小骗子还是有点神通的,于是在小骗子忙完超度后他就将人叫了过来。   超度需要靠人力,虽然小骗子自己一次超度许多人,念他代代相传据说可安度魂灵的字。   但十天下来,完成是完成了,但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没了,张嘴啊啊啊发不出一句囫囵话。   但他还是打起精神来见皇帝,还是用他少年郎的身份。   小骗子站在皇帐内,他因着年纪较幼身量不高,但一身肌肉尤其扎实,其中蕴藏着澎湃的力量感。   而他一身皮肤又是白的发光,整个一阳光少年。但此时他显得蔫头耷脑,头上的束带也静静的垂着,没精神极了。   小骗子指了指喉咙,告诉坐在上首的许怀清他开不了口。但同时他已经将室内的环境查看明白了,没有那个那个尽是狠厉的兵头子,顿时放心了不少。   许怀清点了点头,他手上有份小骗子写下的东西。   “云逸?是个好名字。”   云逸点了点头,有气无力认同。他心中稍微带了点抱怨,可这皇帝让他干的事又极为光明。   所以他当时才二话不说就接下来,不然,按照他不吃亏的性子,非得闹上一闹不成。   可他没有,并且事后乖乖去了,可能觉得当皇帝的能注意到这个也还算合格,值得他大老远跑一趟。毕竟不管虚的实的,超度也是对牺牲的士兵的一种重视。   “你是怕朕觉得你年幼而不相信你才出此下策?”   这回云逸又是点头又是摇头,他含糊回答:“外头……的兵。”如果他真是这副少年样子,别管多么天纵奇才,外面的士兵都得先把他给打发了,根本就进不来。   云逸走一步算一步,求的就是全面,他在这方面老成极了。   许怀清早已将手中关于云逸的纸看了好几遍,此时又一目十行来了一遍,可不管多少遍,他都在心里感到震惊。因为云逸这个人实在是太全能又非常的杂了,这里的杂是褒义的,虽学的会的不是当世推崇,但江湖行走却极为有用。换句话说,他手中有各种机关技能,能发挥的地方大了去了。   而且云逸虽然不至于在哪一方面都登顶,但如果十分的精通,到他这里就能保留六七分。   别小看这六七分,无数人吹毛求疵一辈子,可能也只是为了这六七分。   虽然跟许怀清与宋燕一点就通哪里不会点哪里不能比,但也是个实打实的怪才。   所以许怀清心水了,他真的好缺这个人才。   但许怀清遮掩的很好,没有让云逸看出他求贤若渴,毕竟主动权得把握在自己手上。   但云逸这个人既臭屁又自信,甭管他人怎么看,他就觉得所有人都应该恨不得得到他,因为他的才学。   许怀清静等帐内的气氛陷入没人说话的焦灼,然后在云逸都开始忍不住怀疑起来的时候问:“那你想要什么?”   其实他等的也很焦心,只不过运筹帷幄惯了,容不得他那么快反应,除了在宋燕面前。   云逸眼睛一亮,抬头看向圣上,直言:“国……师。”   “不行。”许怀清这次拒绝的快。   大行有钦天监,却位同国师,说白了就是少一份权,百姓的推崇也会间接减弱。因为钦天监给皇帝办事,官职不高,也就矮了皇帝好多头,不确定性因素极低。   而国师就不同了,大行设过国师,最后都因为各种原因废除了,原因多少跟权沾上了点。所以许怀清不放心,国师可不是只比皇帝矮了一头,运用得当,民间的声望都要全归在国师身上了。权加名,这就有点不简单了。   况且,皇帝就没有不重视名望的,许怀清自然也是这样,他还等着百年之后英明的名声被后人歌颂,来个国师跟他抢功劳算个怎么回事?   不妥不妥。   云逸一看许怀清的态度,顿时一急,嘴中呲啦啦一下就蹦出了四个连贯的字:“可以商量!”   许怀清冷漠看着云逸的惨状,摆出洗耳恭听的态度。   “我只是想名垂青史的啦。”云逸无奈,跟着皇帝有肉吃,史书功臣有他一份,要不然他还得费劲巴拉研究这研究那给自己挣个名,还大概率会被淹没在历史洪流中。   这可是他看一溜的史书研究出来的,这是他一辈子的追求,必须得被后人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   不能退步,绝对不能退步!   这时,宋燕掀开帐门进来,旁若无人走到许怀清身边,视线一扫云逸,直言道:“我也想和陛下一起被后世提起,名垂青史。”   听骗子一席话,简直恍然大悟。   秀恩爱的最高境界是什么,不是此刻的一时贪欢,虽然很令人沉迷,是千年后还有人能同时提起他俩。提到宋燕必定有陛下,而提到陛下也必定会提到宋燕。   这才叫把恩爱炫出去。   宋燕觉得这个主意很好,配得上他金光闪闪一头龙的身份,没辱没门楣。   云逸听此噎住了一下,心中狠狠吐槽宋燕的不良行为,然后能屈能伸仰着头嘶哑道:“陛下和将军带小弟一个——”   不管什么名垂青史,只要带上他一切都可以,他完全不挑。   许怀清看看云逸又看看宋燕,终于无语住了,当这是大白菜吗?   便宜不挑价。   但,许怀清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个彻底。   “这——容朕想想。” 第47章   温顺的绵羊   宋燕和云逸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看向许怀清, 不过一个诚挚,一个期盼。   许怀清现在真要以为只要他开口就能全部满足了一样,他站起来拍了拍宋燕的肩膀, 对着两人道:“还是要靠自己。”   宋燕肩膀一卸,笑嘻嘻凑过去,俨然把云逸当成了石头。   “臣这不是在靠自己吗。”   正大光明靠他自己来赢得人间帝王的喜爱,然后为所欲为。   宋燕并着许怀清站, 不经意一倾身似乎都在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许怀清没管宋燕, 只看着云逸正色道:“朕也不是不能容人之人,只要你能替朕办好事,国师拿去也无妨。”   先前算是试探, 现在说的才是许怀清真正想要的。   云逸一喜,哑着音道:“当真?”   宋燕在一旁看着, 不由感叹当真是少年心性,他陛下说的话怎么可能作假,根本无须再问。   许怀清点了点头。   这回,云逸连什么事都没问清楚就猛点头:“臣接下了!”   他眼中充满了深切感念之意,甚至隐隐带着水光。   许怀清毫不意外这个结果, 便让宋燕和云逸坐下, 又让人上了茶水。   云逸依言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两人一臂之隔的距离, 虽然早有猜测,但还不如现在视觉上的冲击来的激烈。陛下与宋将军的关系果真值得深思。   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 毕竟男宠吗, 还是有功绩的男宠。   三人都落座了, 许怀清这才开口, 他先是体面地称赞了几句云逸, 言道是个人才,把表面功夫做足便直奔主题。   他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黄金大盗与西域双杰?”   许怀清看向云逸又看向宋燕,只见云逸了然点了头,宋燕则是一脸蒙圈。   云逸开口解释:“听过,黄金大盗是专偷黄金的江湖偷子,上次听说还是他去盗皇家的金矿,并且带出了,江湖都已经传遍。而西域双杰则是江湖上有名的恶贯满盈之人,兄弟两个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有十数人死亡。   但他们不杀妇女幼童,亦正亦邪,江湖仇人不少,他们刀下的人也不少,而且出手不讲规律,随心所欲。”   宋燕抓住他关心的重点:“所以说都不是好人,前者还去偷皇庄的金矿?”   许怀清点头:“对,应该是混进去了,加之守卫不严,被此人得逞,大肆宣扬了出去。”   只是损失不多罢了。   云逸斟酌开口:“结果让皇族颜面大失,而江湖中人也就趁着这个口子变得不服管教了。”   许怀清坦然接受事实,但心里却早已狠狠较起了劲,着人在金矿旁防备了起来。但皇庄发现的金矿很大,即使开采完也得十几二十年,哪有终日防贼的道理,还不如直接将江湖这股势力压下去。   许怀清问宋燕:“你知道江湖中人吗?”   宋燕:“大致知道。四处游走,分派而立,武学至上,他们还设有盟主,正道魔道,以及各个门派,各个师承。比之天下学派来说,也不差什么,不过一个武一个文。”   他看向云逸:“你又是哪个门派的?”   云逸的出身查不出,像是凭空变出来一样。   云逸摸了摸鼻子:“雪山下茅草屋隐士之徒,我师父只让我出来闯荡,这不,就找了最有前途的地方。”给官发俸,甚至记在史书上,哪处比这里还有保障,福利还好。   况且天大地大,皇帝最大,自然颠颠找上门来。云逸心想,若没有宋燕使了歪门邪道不光彩取得圣上信任,以他的才能,肯定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了,子孙都有保障了。   可惜啊——   宋燕不语,他觉得云逸师父是让这人闯江湖,谁知道这孩子什么都敢掺和。   云逸继续道:“不过我所学应是集了江湖有名的各家所长,我一路往北境走自己观察出来了。”   许怀清顺势问:“那据你云逸所见,江湖如何?”   宋燕一听这话也望去,两人齐齐盯着云逸。   云逸先是沉默思索,而后道:“奸险狡诈有之,古道热忱有之,闲散如云者亦有之。总之不太好说,但江湖壮大臣以为对陛下是不好的。”   许怀清眼神清明:“确实该压了,江湖也不是罔顾人命的地方。每年被报上来的死伤人数着实庞大,而中原往西去一带平常百姓也连带着不得安宁。”   这才是许怀清的真正目的,现在江湖已经隐隐不可控制,必须清算一次,震慑人心,他不希望江湖经过历代皇帝却到他这里脱手,成为一股无意识冲撞到他江山上的洪流。   宋燕跟许怀清的意见出奇一致,他一听便听出问题,套用他的法则。   一旦有别的势力在他海域出头称大,要么尽快打压,要么赶出去让对方独自占一块。绝对不能从他身上撕下来肉。   只宋燕都这样不好说话,领地问题上分毫不退,许怀清这个当皇帝只会更严格。   宋燕认同点头:“江湖不能成为法外之地,不能没有皇帝的规矩。”   许怀清:“所以我想派云逸你先去摸清他们内部关系,好让朕知道什么人该打什么人该留。以便朕直接清算江湖,除去该除恶人,保一方太平。”   用了云逸,也是尽最大可能免伤忠良之徒。   “若是成功,朕便重启国师之位。”   算算年岁,已经差不多五十年左右没人担任国师一职了。   云逸满口答应,当皇帝的没一刀切他都代江湖兄弟姐妹们谢天谢地了。   况且江湖喊打喊杀风气着实不可取,理解理解,为他的国师之位碰杯。   云逸干脆利落端起茶杯,毫不见外示意宋燕与许怀清举杯走一个。   事情说完,宋燕也算给了面子,跟着许怀清前后脚举起茶杯碰了一下,以茶代酒,为此时的同盟干杯。   再然后,云逸便下去回自己的帐子里梳洗,琢磨琢磨将圣上要的易容术呈上去,来讨个巧。   皇帐内。   宋燕见云逸走后,跃跃欲试问道:“什么时候我们也该去江湖之地?”   匈奴打完,北方差不多安定下来,江湖恶徒聚集地在西边,那里的风景大抵也是不差的,毕竟是陛下的江山,没有丑的。   到时候肯定用不上大军,那不就轻松许多,跟散心也没差。   许怀清细细道:“等匈奴新单于一有消息,我们就可以动身带着大军回去。然后再对匈奴多加限制,拿盐茶布匹以及适当的粮食去换铁器马匹,拔了他的牙,消磨他们的斗志,将他们驯服成温顺的绵羊。”   这其中新单于是关键,只要他倒台,匈奴也翻不起大浪了。   宋燕夸赞:“陛下真棒!”   许怀清继续:“等回到京城主持春耕后我们就可启程,到时候带的人少点,快去快回。如果有时间,也可去一趟东海,你家不是在那里吗?”   其实若论轻重缓急,许怀清更想去宋燕的家乡看看,宋燕长成的地方,以及对方丝毫未透露口风的父母。   宋燕慢慢在脑海中顺出一道路线,先回京城,再去西或者去东。   然后再乘个马车是最好的了。   “对,我就长在东海,到时候带陛下去看看东海。”宋燕拍着胸膛道。   东海很大,大的足够龙去戏水。   ……   匈奴那边传来消息是五天后,矫健的雄鹰先坠着信件先到,而后是匈奴使团,带着马匹金银是来求和的,这也是许怀清的要求。   因为他的军队雄踞在边境,一旦下令便可直入匈奴王庭,如此优势,规矩自然是他来定。   匈奴的单于死了,一个懦弱的王即位,将两者的关系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匈奴俯首称臣,奉大行为尊,金银珠宝尽皆奉上,连被俘虏的匈奴士兵也不敢再提,归了许怀清用来做苦力。   许怀清很满意这个局面,但宋燕想的却是一次性绞杀干净,永绝后患。   但许怀清对宋燕说的却是不必,他无半点不耐烦夜里在宋燕耳边掰碎给他讲平衡,言及匈奴北边人外有人,打了弱的。   说不定就来了强壮的,到时候得不偿失,还不如利用匈奴竖起一个天然屏障。   两人在夜里细细闲聊,互相掏心掏肺,将分歧缩到最小,床头甚至都打不起架,一直是许怀清说宋燕补充,末了再亲一口鼓励,然后在白天以战斗的面貌一致对外。   他们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的打算,没有人可以离间他们。   在使臣面前自然也是这样,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轻轻松松便将利益最大化,给匈奴留了生存的空隙又强壮不起来。   等签订了合约,匈奴使者便灰溜溜回去复命,而许怀清与宋燕也开始整理军队班师回朝。   不到一个冬天,一场持久战事就这样没了,他们就这样大获全胜,既惊喜又有细细麻麻的爽快。   当晚,宋燕跟许怀清好好庆祝了一番,细细听他的教导之言,频频点头,然后将人哄睡。   月夜下,许怀清睡熟了,宋燕这才开始给他输送灵力,然后经脉中散开,融进骨血中,顺带将陛下的骨头好好按了按,看着他松缓了眉头陷入更深的睡眠才感觉干成了大功一件。   陛下的脉搏越来越强壮了,自从意识到这,宋燕就持之以恒按照这个方法给陛下输送灵力。   别说,最近汤药都可以不用喝了。   宋燕成就感满满,这不比堆宝石有趣,看着一个虚弱至极的人在自己的手上重新散发生机,而这个人还是陛下。   是万人敬仰的陛下。 第48章   盘一盘   匈奴事一定, 他们便开始着手启程,大军班师回朝等再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初春,百姓夹道欢迎, 真正形成了万人空巷的态势。   富裕人家装点上了红绸红灯笼,平常人家衣着崭新,抱着孩子牵着媳妇儿都挤上了街,甚至巷里巷外的小老太太头发都抿得一丝不落, 搬着板凳齐排早早占了位置蹲守。   卖糖棍的小贩赚了盆满钵满, 今日但凡小孩眼巴巴望一眼,那些大人就极为阔气掏出铜板给自己孩子甜甜嘴。   更别提有人家的男儿上了战场回来,邻里街坊必定聚在人家身边, 夸赞喜话跟不要钱似的撒出去,更有甚者, 更是当场拉起婚配,一口一个老嫂子的叫着,恨不得当场定下一份美满亲事。   街上熙熙攘攘,京城的守卫抽调了一大半来才堪堪维持住了局面。   大军举着大旗进京,旗帜在微风中飘荡, 迎着风展开旗面。孔武有力的将士目视前方, 整齐一致往前走。许怀清坐在龙撵内,宋燕骑着大马在前方, 他一抬头便可以看到。   热闹整整持续了一天才结束。   许怀清和宋燕回到了宫中,王福一身太监服领着一众小太监浩浩荡荡来迎他们。   “奴才参见皇上皇后,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一跪身后的小萝卜头太监也跟着齐刷刷跪下。   “这是干什么?”   王福恭敬回道:“这是奴才在陛下不在时挑选出来的小娃娃, 根骨都好, 心也纯良, 奴才想让陛下给掌掌眼。”   许怀清一挥手让人起来:“行了,你办事朕放心,朕知道你没有多余心思。”   王福闻言连忙哎哎唤着站起来,立刻就代替前面领路的太监给许怀清宋燕带路。   王福向来谨慎,万万不可能留把柄,他想表明自己没有异心,就将自己有的全部敞开来取得当皇帝的信任,一丝一毫都都不敢保留。   但许怀清如何不信任,如果不信任就不会留他在京城与首辅平分秋色,更不会早早就给了那么大权力。   他们进了养心殿,等洗去一天的尘土,外面来请脉的太医也鱼贯而入,给圣上把脉。   结果自然是“圣体康泰。”没有比这时候更好了。   等流程一应走完,殿内才空了起来。   因着在军中粗犷,许怀清与宋燕盘腿坐在上首,并且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不对,姿态闲适的宛如两个老汉,只不过该俊的俊。   王福是意识到了,但他没提,甚至由衷觉得陛下这样放松才是好的。   他跟两人汇报将这段时间的事务事无巨细一应汇报了一遍,知道说的口干舌燥才算完。   宋燕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摸着怀中的玉,时不时用灵力雕刻成型,一块雕完就换下一块,拢在宽大的袖子里谁也看不出来。   相比而言,许怀清就更敬业一点,快速接手事务,到最后就成了两人一问一答。   宋燕等着终于说完了这才递上茶盏,也让人送了一杯到王福手边。   “累了吧。”还问着话,宋燕便熟稔直接上手用大拇指按在许怀清脑袋上,给他缓解疲惫。   王福喝完茶知趣带着人出去,顺带让人将门也遮掩了一下,不至于让外面的人窥伺进去。   宋燕和许怀清中间有个小桌子,总归一个递着脑袋,一个伸着手不方便,于是宋燕将许怀清拉起,拉去了宽大的榻上。   宋燕让许怀清趴在自己腿上,自己则按穴捏肩揉脑袋给陛下放松。   季节一变,陛下的衣服也薄了起来。许怀清一翻身,很顺利仰躺下来,最后拽着宋燕的衣摆,躺在他腿上竟然睡着了。   宋燕低下头听陛下的呼吸声,等一声声渐渐平稳了这才直起身子,将龙角自然而然露了出来。   他有个怪癖,就像人喜欢挠伤疤一样,他作为龙,也喜欢有人掰着挠着他的龙角,力气越大越好。   不知是其他龙都这样,还是独独他一龙这样。   “陛下?”宋燕轻轻叫了一声,许怀清没反应,呼吸仍旧平稳。   他放心了,小心去捞陛下的手,然后矮下脑袋,让手与自己的龙角相碰。虽说睡着的人手上没力道,但也聊胜于无。   外面的天色未至黄昏,柔和的光散进来砸在软榻上。   在宋燕没看到的角度,许怀清迷茫睁开眼。   似曾相识的手感,许怀清捏了捏,冰凉的岩石触感,趁手极了。   他胡思乱想,这么个东西不比他父皇的核桃好盘,处理奏折的时候正得当。   宋燕感受到力道脑袋一抖,眼中微微泛红,下意识去看陛下,对上了许怀清神游天外的眼神:“陛下?”   宋燕有点慌张,和手足无措。他的龙角会不会很丑,吓到陛下。   想到这个,宋燕恨不得立刻将龙角收回去,这玩样丑陋的像石头,一点都没有沾上他英武不凡的金灿灿颜色。   “别动,这是你做的?”许怀清有些不可思议注意到宋燕这等模样,慌乱的想要掩饰自己想要角色扮演龙的喜好,还,蛮有趣的。   许怀清看着宋燕头上两个角,上次见到还是在金龙身上,没想到宋燕竟然一比一复原了出来,真不愧是有天赋。   宋燕似乎懂了许怀清说的什么意思,于是忙点头:“对,是我做的!”   绝对不可能是因为他本身就有这么丑陋的角。   许怀清闻言鼓励:“很逼真。”看来宋燕是真的喜欢龙,甚至忍不住模仿。   他凑近,上手试了试:“好牢固。”   宋燕深呼吸,抱住了身前人的腰肢,压抑着道:“对,非常牢固。那陛下试试能不能将角掰下来。”   他再也压抑不住心思的诱导陛下去试试他的龙角。   鉴于宋燕做的龙角选材得当,许怀清爱不释手,闻言撩拨般掰了掰,他有些舍不得,掰坏了怎么办。   宋燕看出了许怀清的喜欢,一下一下的顺着龙角,于是忍不住开口:“若是陛下掰下来,就给陛下。”   “当真?”   许怀清是真的喜爱,他也摸过无数玉石,却判断不出这是什么材质。可越是这样,越是割舍不下。   宋燕肯定极了:“当真!”   他说完将许怀清扛起,大踏步走到龙榻上:“去床上再来。”   日头一点点斜下去,龙床上的床幔也散了下来,将里面的人严严实实遮挡住,两人一丝声音也没泄出去。   ……   翌日。   许怀清的嘴巴肿了,上面落着深深浅浅的牙印,宋燕心虚地拿药膏涂上去,然后敷上白色脂粉,这才看不大出来。   昨夜他跟狗一样。宋燕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东西。”许怀清伸出手,若不是嘴上奇怪了些,他根本意识不到,谁能想到那么轻牙印也会印上。现在他更关心的是昨夜宋燕的承诺。   他没有将龙角掰下来,宋燕便承诺他只要握上一晚上就可以割下来一点给他,并扬言这个材料可是独有的,世间再没有第二份,他才不辞辛劳答应的。   宋燕怎么可能食言:“等陛下下朝,就奉上,我一定切快大的。”   “还要趁手的。”那么一大块都是宋燕的玩具,给他一块能在手里盘的也不过分吧。   宋燕笑的荡漾满口答应:“当然!”   许怀清见此这才满意去上朝。   而宋燕则站在铜镜前,让人都出去,这才开始挑选龙角的哪个部分更趁手些。   他跟挑猪肉一样,本来想肥的不要瘦的不要,肥瘦相间最好。   可哪知他是世间最完美的一头龙,就是百般嫌弃的龙角也是这样的怎么都好,原来陛下是喜欢的。宋燕后知后觉想。   他每一块都想给陛下,来回犹豫下最终用灵力割了不妨事的分支,大小合适正趁手的一块。   宋燕割龙角没有感觉,只要自己想就像是打磨指甲一样。   一想到割下来小小一块龙角每时每刻都在陛下手中把玩,宋燕的龙心就火热的厉害。   从这天开始,许怀清就开始盘这个小小龙角,而晚上,宋燕有时也不遮掩寻个空隙就露出龙角,困住许怀清让他好好的盘。   宋燕回京后就窝在皇宫,虽身有职位,但他不图权,提拔一个人干活,自己就在宫内逍遥自在,况且万事有陛下在,压下了不轻不重弹劾的奏折。   没有人愿意这个疑似宠臣的人来分权,自然在压下来之后也乐的不再作妖。   等宋燕终于抽空隙将他有的玉石都雕刻好后,这才去了一次京外山林里,当初捡小老虎发现玉石的山头。   宋燕找了个空地,便开始搭建世外桃源,顺便在这座山头设下结界。   一旦有人闯,绕一个时辰就会重新回到原地,只能出去不能进来。   宋燕用竹子搭房子,围院子,用千年好木打家具,最后将雕好的玉石四处点缀起来。   一个稍显简陋与随意的竹屋便搭建完成,这是属于两人的桃花源,闲时来这里吃茶看天吹风睡觉。   一切办好回到宫里后,宋燕又殷切起来,快速帮许怀清的奏折批完,将人蒙眼使了小法术带进他们的桃花源。   “怎么这般快?”明明上一刻他们还在京中酒肆停留,下一刻就出现在了这里。   “因为这里近在眼前,陛下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很快。”宋燕闲适吹着风道。   许怀清最近忙耕种一事,虽不至于劳累,但操的心却不少,一刻也不敢停。   许怀清握住宋燕的手掌,看着远方连绵的山,只觉心旷神怡,也不深究。   “我现在才真切感受到当皇帝的好来。”   他感叹:“也不是谁都能娶皇后的。”   宋燕听到夸赞咧开了嘴,扯着许怀清进了院子里:“屋里有酒,我们且小酌一杯。” 第49章   赶云   宋燕知道许怀清最近很忙, 钦天监频频被召进金銮殿,皇帝的命令经内阁不断下达,就连大臣们都忙的脚不沾地, 而这并不是只局限于京城。   一部分有才干年轻力壮的大臣被派到各地,各省都在调粮调兵,一种风雨欲来的架势,就连忙于生计的小老百姓都时不时望天。   按照往年天灾的惯例, 今年也会不太平, 不是洪涝就是干旱。   总之庄稼没个不受灾的时候,可这怎么办, 春耕还在进行,不种就没半点粮食, 种了还能保全些。而朝廷的大动作,似乎是更印证了这个猜测,京中流言四起,各个都往不好地方猜测,连战胜的喜悦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宋燕带的酒性温和, 但也架不住许怀清一杯接一杯的喝, 然后支个脑袋看着宋燕笑,最后毫不意外趴在小竹院的石桌子上乘着晚风与鸟归山林的鸣叫沉沉睡去。   宋燕面露无奈, 嘴角却不自觉上扬,把人抱起来, 离了凉寒的石桌, 披上了一件薄披风将人送回了皇宫的龙床上。   喝酒消愁确实很有道理, 宋燕看着许怀清半途醒来不停往自己怀里拱, 然后把他的衣服当成抹布一样将浑身的酒气也沾到他身上时在心里感叹。   等许怀清做完这醉汉行为, 这才心满意足似的躺下,卷了被子横着楠\枫睡到了床上。   王福眼观鼻鼻观嘴,立刻就将醒酒汤端上来。   宋燕摩拳擦掌,接过醒酒汤,嘴里唤着陛下,单手将许怀清从床上扒拉到怀里,然后开始喂醒酒汤。   “小没良心的。”宋燕话中带着几分埋怨,但脸上却是乐此不疲,莫了甚至掐了掐他亲手养出的脸颊软肉,然后才将人重新塞进被子里。   做完这些,宋燕吩咐人守着陛下,自己则让王福带路去找钦天监。   现在天都快黑了,将人叫来动作太大扰了陛下浅眠,还不如他直接走一趟方便。他想要问清关于天灾的事,好让他知道该怎么做。   毕竟他神通再大也得了解全面,万不能地方在南,他风风火火跑到了北边,不妥。   说到底他也是百姓的将军,吃的是百姓给的俸禄,虽然他现在什么都在蹭陛下的,也确实有说不出的爽,但抬抬手指能办到的事能让陛下高兴能帮忙的事为什么不做呢?   他不仅要做,还要做的大张旗鼓,好好把金龙的名声扬一扬。   宋燕搓手,临到头竟然还有些兴奋,改变天灾这样的大事还是金龙显灵的好。   毕竟他总共真身出现了四次,不但每一次都被记载上了,还都得到了切实有效的回报。   就连他只跟陛下在一起的那次都因为许怀清回去之后令人记载下皇帝遇龙,都让人深信不疑愈加信服,更别提第一次有龙鳞形状的金子做佐证和剩下两次在那么多人跟前所产生的效果了。   而这些都被大传特传,让不少百姓一并信起了金龙,不说别的,就这纯粹的信仰,都让他吸收灵力快了一倍不止,虽然仍旧杯水车薪,但架不住宋燕高兴啊。   本来他只是想让陛下开心开心,没想到他还能从中得到益处,这不就是天上下金子,白给么。   况且陛下就为了这等小事劳心劳力,自家的雌龙这样,不就显得自己这头龙不中用吗?   所以说什么他都是要插手的,并且还得办得漂漂亮亮他心里才舒服。因为他是龙,本性就如此!   钦天监刚下观星台便迎面碰上了宋燕,心中不由复杂。   星象上说这次来势汹汹的洪涝转机在皇后身上,可他左瞧又瞧,这南方的云都聚了厚厚一层,不知什么时候就倾泄下来了,而皇后纵使再不凡,能击退匈奴也不见得能击退洪涝啊。   虽说事在人为,可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   钦天监都要以为自己学艺不精了,怎么就观出了一线转机。但同时,这冥冥之中的气运又让他不敢大意。   因为陛下就是被皇后冲喜冲活的,当时多么病入膏肓让一众御医束手无策,现在就多么活蹦乱跳让人看不出是个将死之人。   简直就堪称抢命。   而这一切,他保险觉着,约莫是皇后的气运改变的,不然,谁还会有能耐怎么不早跳出来,偏偏皇后一来就好了。   所以面对宋燕,钦天监立即拿出了十二分的谨慎,没有半点轻视态度:“微臣参见皇后。”   宋燕虚虚扶了一下,钦天监还没弯下腰就让人站直了身子。   “不用多礼,进去说。”   钦天监应下,将宋燕和王福领进了大殿内。   进入大殿后宋燕直接便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想要你所观测出关于今年天灾的东西,越详细越好。”   钦天监闻言一愣,道了一声好,便将人带去了一排排书架处,是类似宫中藏书阁的地方,却比之要小,是放置有关书籍的地方。   其实每年的观测都是一项大工程,从星象龟甲占卜中得到的信息并不能直接用,是需要经过处理想要的消息才会浮出水面,当然其中还不一定准确,有些细杂的不论真假也是要记上。   钦天监将最完备的一本书递给了宋燕:“今年所观测的有关天灾的零碎东西都在上面了。”   宋燕点头接过来后,一目十行开始翻看,他看的并不精细,但却摘出了最精要的,力求用最轻松的龙力来干活。   一本书很快便被翻完了,宋燕心中也渐渐有了成算。   “大人您说,这最先开始的洪涝最早什么发生?”   钦天监沉思,给了最稳妥的答案:“最早半个月后就会有征兆。”他的误差是在十天半个月左右,一般不会差太多。   他宽慰道:“皇后不会忧心,陛下俱已安排妥当,洪涝来袭之前会有官兵组织农户携带家产登到最高处,而救济粮也已调配妥当准备就绪。   甚至于每个村镇还派了两三个大夫与不少药草坐镇,洪涝后的瘟疫也基本会得以抑制。”   听到这,谁能不赞一句陛下高瞻远瞩,但这都是经验所谈,先皇在时陛下还是太子就被派去处理补救天灾,而登基后连续三年都是这样的光景,又怎么能不熟练呢。   今上登基后可以说一丝甜头都没尝,终日泡在拆东墙补西墙的局面中,堪堪将大行拼凑起来。   如今就是来十场洪涝也不怕,可就是伤庄稼,粮食不够。   钦天监话中既带着骄傲又带着隐忧。   宋燕将书还回去,忍不住宽慰:“我自然能放宽心,大人也不用这么破釜沉舟,万一洪涝临到头转了方向呢。”   钦天监虽觉得皇后未到而立之年,言辞过去天真,但同时心里不由生出了一丝希望,万一呢,于是忍不住接话道:“借皇后吉言,希望如此。”   这洪涝要是不来,不管陛下什么想法,他都要先将皇后供起来了。   他忍不住自我洗脑,万一呢,皇后金尊玉贵,又福运天成,这金口一开,转机不就应该来了吗。   这玄而又玄的事,合该这样。   宋燕带着要干大事又要特意隐瞒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笑容拍了拍钦天监的肩膀,这才领着王福回了养心殿。   徒留下钦天监搔了搔脑袋,叫上童子:“上观星台。”   ……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将王福打发走后,宋燕开始寻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放置传送阵。毕竟要受天灾的地方离京城远,一来一回即使他飞着去也要耗费时日,他离不得陛下与温柔乡,自然要找个讨巧的办法——传送阵。   传送阵很简单,需要灵力也少,只需要构造成功后标明传送地点就可以传送过去,而回来同理,需要再画一个。   而平常,即使凡人误触了没有灵力也发现不了什么,除非有人引路。   可宋燕感知不到天地间还有灵气修炼的存在,因此这是绝对的保险。   整件事宋燕要做的事就是每日传送一刻钟将那些云啊风啊用龙尾巴甩,甩远些,只留薄薄一层云下雨够庄稼和农户吃用就行,也就是龙造的风调雨顺。而每日的空闲时间他就可以睡觉加找媳妇玩。   这就叫干活一刻钟,幸福每一天。   宋燕三两下将传送阵设好就去找陛下睡觉了,他计划的好,明日陛下去上朝,他去用龙尾巴赶云,正好什么也不耽误,还能和陛下美滋滋。   翌日。   在许怀清诧异的目光中,宋燕一反常态穿好衣服然后在门口送他上朝,这可是少有的事,要知道平常他上朝自家皇后还能睡个回笼觉然后才掐准时间跟他用早膳。   早睡早起的皇后,怎么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许怀清怀着有些奇妙的心情不自然举起爪子跟皇后同样动作挥了挥手,这才去往前朝。   宋燕目送陛下离开,知道背影都没了才走到提前设好的传送阵那里,不过瞬息功夫就移到了不知哪片的天空上。   他先是闭目感知了一番,感知浓郁的水汽与飓风的味道,然后确定方向,这才变成金龙开始一整个大动作。   海里没人,就将这些赶到海里。   宋燕开始赶云,他灵力充沛,毫不费力将云一卷一卷剩下一层足够用的往海的方向移。   他速度快,天空下的田野一直在变,一刻钟后,宋燕掐点收工。如果此时从最最高处往下看,厚云已然改变了方向,均匀的往与原来相反的方向移动。   宋燕龙爪掐腰,开始了他最炫酷的一幕,伸爪子就掐诀,渐渐的,以肉眼可见,这一片天空剩下的一层云形态变换竟成了龙的形状。   是宋燕真身的放大版!   宋燕满意了,满足了,拍拍爪子变成人形打开传送阵回到皇宫。   而那片龙云,在阳光的折射下竟隐隐折射出金光。   仿佛龙云镶嵌了一周金边! 第50章   不战而胜   宋燕兢兢业业不停地干了十几天, 约莫着差不多也就收手,此时的厚云与风向已经被他赶到了临近的海域。   那海域有些熟悉,宋燕挠头, 难道是东海?   但他没在意,没有比海更好用的东西了,再说,东海怎么有人呢, 陛下的百姓都生活在陆地上, 即使沿海,宋燕预计会卷起的风浪也不会波及只是出海的人。   但宋燕脚步停住了,既然来都来了, 怎么能不带回去些特产呢。   宋燕很心动,于是立马折返开始行动。   东海跟他记忆中的差别很大, 很多熟悉的食物都没有了,所以他只能拿些看起来无害的,没毒的,长的不丑的回去。   因为沿海的渔民不能深入深海,倒让宋燕来了个大丰收, 海里的食物远远比陆地上丰富。   宋燕兴高采烈拿着一个兜着各种鱼的大鱼网利用传送阵回了皇宫, 然后便去御膳房让人处理食材。   宫里的伙食好是好,却没了特色, 整日吃也腻味的很。   最终这份食材赶上了午膳。   午膳是在养心殿用的,因为实在丰盛, 许怀清愣是没胃口也养出了胃口。   许怀清放下筷子:“这又是从哪弄的?”   自家皇后总是能弄来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也见怪不怪, 可这海里的食物也不能凭空变出来不是。   宋燕诚实:“东海弄来的。”   许怀清自动将后面的话补全, 如今东海有海盗, 海上基本已经禁严。   但同时朝廷也有将军在那驻守,弄些海里的东西还是不难的。而宋燕又是一员猛将,被那么多人信服,不知从哪个将军手疏通了东海的关系也是有可能的。   如今赃物都已经下了他这个皇帝的肚里他自然也不能追究。   况且朝廷爪牙遍布天下,只要是没大错,这种不搜刮民脂民膏自己创造财富的行为他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靠自己双手创造的财富怎么能打压呢。   许怀清点头明了。有宋燕在,他有些乱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就连接下来将面对的天灾也有了平常心。   虽然他很心痛每一次天灾的损失,但每年都要经历已经没有了大难临头的感觉。   宋燕让许怀清躺在自己怀里,他给揉肚子。   许怀清跟他说朝堂上的事,于是不免提到南方的云龙。   他万万没想到,不是天灾先来,而是一天接一天在南方天上出现的龙形状的云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而朝臣们吵的自然是祥瑞怎样,最后再恭贺一下他这个当皇帝的乃真龙天子,福佑大行。   其中有些老臣也坚定相信,吉瑞一出,肯定能护一方太平,而那天灾洪涝也一定能不战而退。   许怀清自然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甚至于一向高人之态的钦天监也附和,还道什么一线生机,比那些老臣还要激动。   倒是京城气氛也随着钦天监的胡言胡语与云龙的出现而陡然放松起来,甚至风言风语地传着有龙在必能风调雨顺,一时间竟然有些和乐?   但许怀清是一刻都不敢放松,他有点生气,但没上脸,他许家建国几百年哪一次搞过虚的,云龙一出现,天灾就没了?还不如唱戏妥帖些。   不过他没有泼冷水,也许是帝王气度的缘故,稍稍纵容了劳累许久的朝臣,只是在宋燕面前,他就有些忍不住倾诉。   “说不定那片云是被风吹成那个形状的,也不无可能啊。”许怀清摊手道。   宋燕一下子就顿住了,但是想了想,还是要和陛下站在统一战线,于是知悉全部内情的他果断道:“我也这样认为。”   许怀清的腰很软,像摊在宋燕双腿上一样。   他继续道:“信些子虚乌有,将希望寄托在鬼神上,许家多少代皇帝都没这样荒唐,如今我却有这么多古板朝臣。细数历史,前朝不就是因为最后一位皇帝要追求长生不老最后乱国了吗,寻了几十年,来了一群骗子,最后被盗墓者翻出来尸体的时候脸都是黑的,不似正常尸体,被人一把活烧了。”   宋燕应和:“惨,真惨。”但他忍不住想,长生不老,吃他就行了呀,他是天地灵物,一头彻头彻尾的龙,延年益寿不在话下,长生不老更是可以一试。   要不然龙肉龙血那么珍贵干嘛。   宋燕继续揉陛下的肚子,所以说,他每次喂的龙血除了治病外是不是间接就延年益寿了?   宋燕蠢蠢欲动,非常想试一下。   许怀清没有察觉到宋燕的意图继续清醒道:“别的都是劝皇帝不要迷信,可为什么身为皇帝的我却要担心臣子走上歧途?”   宋燕眼中迷惘一闪而过。   信鬼神怎么能叫迷信呢,要不然民众的信仰又从何而来。   许怀清越说越清醒,他知道有金龙,或许也有神,但靠神不如靠己,晕头转向去信奉都是迷信!   骗子很多,都盯上了皇帝,所以他要保护好自己,再顺带护一下臣子。   宋燕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小心翼翼道:“万一洪涝真的没了呢?”   许怀清闻言,颇有些很铁不成刚:“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他盯着宋燕,目光如炬。   最终宋燕败下阵来,坚定握拳追随道:“陛下说的都对。”   许怀清满意点了点头。   又过了十几二十天,这个时候,如果按钦天监最开始推测的时间,现在应该能收到消息。   养心殿内。   许怀清松散坐着,而宋燕却在代为处理政务,宋燕一个人配合很默契,短时间内批过的奏折就累了厚厚一摞。   就在这时,外面当值的王福慌慌张张就进来了,脸上神色来回变换,似是急迫,又似是惊疑,最后转变成了喜色。   “陛下——胜了!灭了!我们,不战而胜!!”   他激动的说不出话,一个词一个词蹦了出来。   许怀清连忙坐直了身子,面上又恢复了寡言泰然的模样。   宋燕疑惑问:“什么不战而胜?”   不懂,他们没有打仗啊,要不然他就应该先奔赴前线,再来享受了。   王福晕晕乎乎,似是连方向都分不清了,但脸上的大喜却像是能直接感染一室的气氛。   他手舞足蹈:“东海啊,陛下苦之已久的海上盗匪!”   许怀清反应过来:“廉将军剿灭了全部的盗匪?”   廉将军是守卫沿海的统领将军,一直与东海上的盗匪僵持不下,而前段时间宋燕的海货,许怀清猜测的就是走的廉将军路子拿到的。   在这个时候,王福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说完整,只是狠狠点头。   这一瞬间,那个运筹帷幄带点狠厉的王福公公终于展现出了出了属于二十上下的人的不稳重。   “回陛下的话,东海盗匪在他们主岛上举行首领的聚会,小的大的全去了,结果海上突然发难,山一样高的浪,将树连根拔起的风直接就将那个岛灭了。那么大的浪那么大的风整整发作了两天两夜,据探子所报,廉将军再去巡逻查看的时候,海上全是那群盗匪的巨船残荷,岛上也不见人影。”   王福掌管着天下情报,比廉将军的奏折还要快,猛然在廊下收到消息这不就失态了,连忙就进来报与圣上。   许怀清愕然,他确实苦东海盗匪久矣,每年人力物力防范他们,先帝在时最严重一次甚至直接被打到内陆,劫掠一番然后扬长而去,把他爹的脸面死死踩在地上。   他也想过要打,却不是现在,远伐的大船还在建,熟悉水性的士兵还在练,他需要有完全的把握,就像匈奴一样一击致命。   但海上盗匪却与匈奴不同,匈奴换个人还能对他有些用,但海上盗匪直接摁死才是最佳。只有摁死了,靠海吃饭的人才有活路。   可现在,却告诉他,海上盗匪整个一窝端了?   有的喜,有点乐,又有点惊。   许怀清冷不防问:“那沿海或出海的渔民呢?”   有些人为了生计,即使严禁出海,也要冒险去一试,这时候,连圣旨都变得不管用起来,所以他才派了廉将军,敦厚,好心,除了有点自己的生意经。   王福只是笑:“一点儿都没被波及,渔民压根就不会往太深处去捕鱼。”   闻言,许怀清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嘴角轻轻勾起。   而在一旁听着的宋燕却突然摸了摸鼻子,跟他,大致,关系不大。   毕竟宋燕只是把洪涝引到了海上。   他怎么能料到有人竟然好好陆地不走非要到岛上,自己没家吗,住别人家家门口算怎么回事。   他向来不杀生灵,奈何别人要往刀口撞,他也很委屈啊。   宋燕一遍遍安慰自己直到理直气壮,然后埋头在奏折中,勤劳使他强大。   等到许怀清再收到廉将军的奏折时已经是两天后,奏折中更为详细汇报了他们甚至带着官兵搜捕了一圈漏网之鱼,给海上盗匪画上了完美句号,而奏折中亦是提到要开海禁。   大行的海禁是为了保护渔民,防止撞上海上盗匪,如今敌人没了,自然不会限制,于是许怀清大手一挥,批准了。   而接下来,就到了许怀清左等右等到现在还没收到消息的洪涝。 第51章   大气运   大行的消息网并不弱, 事实也正是这样。   许怀清看着奏折上话里话外都在强调着风调雨顺四个字,不由陷入了沉默。这个地方正是钦天监预测的洪涝重灾区,家家户户连装人的木桶都准备好了以备不时之需的那种。   而木桶的经费正是从他私库中划的, 如今管银子的官还没有主动提补上。   许怀清将这个奏折看了整整三遍,确定无误后才让王福宣钦天监。   钦天监甫一进门便看到了肃着脸的圣上,于是跟着也紧张起来,他不明所以弯腰拜见:“微臣拜见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   许怀清抬手打断, 将奏折放在了案桌边离钦天监最近那一角。   钦天监上前接过奏折,认真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爱卿以为呢?”   许怀清的话意味不明,钦天监摸不着头脑, 于是道:“圣上治天下天平地安,乃百姓之福。”   “那南边的天灾呢?”许怀清问。   天灾就像是一把镰刀, 垂在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   钦天监手停住了,脸上灰败起来,连忙跪下果断认罪:“微臣有罪,罪在学艺不精与未能及时上报。”   他顿了顿:“臣惭愧, 星象轨迹这十几天一直在变, 臣摸不清缘由,而在前几天又突然定了下来, 但是原来的险境已然移了位置,正处在了东面。而臣却未能上报。”   从云龙出现开始, 他这十几二十天就一直泡在观星台上, 一步也没有下来, 不断陷入一遍又一遍自我怀疑中。   他当钦天监几十年, 是代代相传中天赋最高的, 也是被赋予重用,可以说,陛下登基这几年每次的大事都有他参与其中,甚至起的作用不小。   虽然其中出错的也不少,毕竟万事万物不能全靠占卜得出,可这一次却实实在在让他明白了什么叫鬼神不测。   钦天监见圣上不语,连忙给出自己的猜测:“星象纠纠缠缠在一起,把原来既定的轨迹全给扰乱了,而臣觉得,说不定就是其中一线生机起了作用,使大行因祸得福,躲过了这次天灾,而东海一事臣以为就是轨迹改变的结果。”   钦天监获取消息的能力并不弱,甚至平日比寻常官宦还要喜欢收集五湖四海的消息,因为他们的职责就是将预测与事实结合起来。   钦天监一通拉扯,脑中灵光乍过,宛如醍醐灌顶。是啊,南方风调雨顺,那天灾不会凭空消失,不就是转移到了东海里么,再一算发生时间,与他本来预测的天灾大差不差,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两事放一起看,不就明晰了吗。   他目光灼灼看向陛下,此时正是挽回他能力不弱的好机会。   “臣先前说过上天有好生之德,给天灾留有一线生机,如今看来是那一线生机起了作用促使天灾方向发生改变,由灾变成了喜。而皇后曾夜访过臣的衙署,开过金口言之凿凿直言洪涝的不确定,许是当时便有了转机。”   钦天监再一想当时皇后的语气,分明是云淡风轻间大气运加身者尽显,改变了洪涝原本的轨迹。   他愈加肯定:“皇后乃大气运者,再加之龙云的加成,本来的天灾未至也就有了解释。再说,前有金龙救国,如今有皇后与陛下的福泽庇佑,驱散天灾再正常不过了!”   许怀清失言,眼睁睁看着钦天监一步步走向狂热,眼中更是迸发出对宋燕的推崇。   不过滤过这些,许怀清意识到,洪涝确实是莫名其妙没有了,临到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钦天监捕风捉影的猜测以及对皇后福气的疯狂信任。   ?!   他忽然有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天灾好似没了,数日压抑的情绪也开始一丝丝抽离,许怀清恍惚中突然领会到一个词——躺赢。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爽感在心里悄悄升腾起,难道他真的开始转运,连带着原本板上钉钉的不幸都开始瓦解?   许怀清不确定,有些接受无能,他需要更加准确的消息告诉他这是真的。   在钦天监诚挚的目光中,许怀清面容平静让人窥不见内里的想法:“王福,赏钦天监黄金百两。”   王福领命,将人带了出去。   此时的大殿内除了绵长的呼吸声再无一人,许怀清用双手捂住自己脸抬头向上。   良久,他才唤着一声声宋燕往软榻处走。   软榻上赫然是睡的一塌糊涂的宋燕,这里从外面进殿,如果不四处张望根本不可能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   宋燕迷糊醒过来,怀里便多了一个人,听到了陛下的声音便下意识摸索着去亲陛下的脸颊,尤其是养出来的软肉,嫩得厉害。   “怎么了?”   许怀清任由他亲:“原本的洪涝忽然没了。”   宋燕点头:“好事啊!”   许怀清握住自家皇后的手,不断摩擦,表露出了丝丝激动:“可我觉得像做梦。”   他舔了舔唇,眼神复杂。   宋燕缓缓道:“不是梦,我告诉你不是梦。”他不断在与陛下贴贴,像个粘人的大狼狗。   许怀清忽然想到了钦天监说的皇后是大气运者,那跟皇后靠的近,是不是也会沾上点好运?   皇后连他都能冲活,给别人带来好运不更是轻而易举了么。这样想着,许怀清不由不动声色悄悄靠近了点。   宋燕不知道自己的陛下已然将自己当成了锦鲤,一点也不抗拒甚至隐隐期待着他的缠人,期待着有福同享。   他懒散道:“那陛下要怎么才能相信这是真的呢?”   许怀清支了脑袋,直接道:“皇后陪朕出宫,去市上瞧瞧。”   京城里汇聚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商贾行客,带来的都是各自家乡的消息,若是家乡不好,他们的言行举止也会多有流露。   宋燕点头,应了下来:“好。”   他说完便将他与陛下的位置颠倒,将人放在了软榻上:“陛下先乖乖歇着。”然后便自觉去处理剩下的奏折来空出一下午时间。   许怀清捏了放在一旁的糕点甜嘴,突然就有点高兴。   宋燕现在已经能和许怀清配合默契,不论床上床下,陛下一个眼神他都知道干什么。   午后未时。   宋燕和许怀清仗着艺高人胆大,连侍卫和王福都没让跟着,揣了银子就往集市上赶去。   集市上有一条街都是在卖贵重玉器,而货源囊括范围很大,基本哪里产出玉器哪里就有属于他们的商队经过。   当然里面不止玉器一种,金银宝石玛瑙之类的亦是有,不过不如玉器,只是占了小头。   宋燕牵着许怀清,两人一个深青色衣袍一个竹青色衣袍,站在街上,路人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但那眼中的惊艳却怎么都藏不住。   宋燕不笑的样子显得很不好惹又带着贵气,他牵着许怀清走进一家卖玉器的店铺。   “掌柜的,最近有南边来的商人吗?”他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在店铺主事人的面前。   店铺掌柜从容的将银子搂到自己袖口里:“有,还不少,出这条街东走,直到看到一排排马车就差不多了。”   他笑着抬起头:“贵人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小人也是一样,我与南边的一个商客有交情。”   他看人很准,有没有钱一眼就能判断出来。   宋燕灵活又掏出了一锭银子:“有劳了。”   掌柜见此眼睛都笑眯了,连忙从木柜后面出来,引着两个大手笔的人往里面坐:“贵客里面请,有茶水备着也能歇歇脚。”   他扬声,似乎下一刻就能说出,贵客两位。   宋燕不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大肥羊,能拿银子享受的,他向来不拒绝,因为这只是他财富中的九牛一毛。   两人进了显然有些尊贵的地方,四面还有遮挡。   宋燕与许怀清落座后,掌柜的也坐在他们对面亲自给他们沏茶:“贵客有什么想问的,小的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许怀清问:“南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掌柜的目光很热切,许怀清不自然加了句:“我们在南方有亲戚,最近这样子,有点担心。”   “嗨!”掌柜一摆手道:“想必贵客忧心的是天灾一事,但现如今是不用担心,小的亦是时刻看着呢,到现在为止,半点事也没有,不然我那商客朋友也不会如此沉得住气。”   他低声言:“朝中官员的态度都很看好这次。”   这家店铺主要接待的就是贵夫人,消息自然也会灵通些。   掌柜复又坐直了身子。   “我商客朋友来时那边才刚下了一场小雨,刚刚好把庄稼滋润了一遍,风也顺天也蓝,瞧着跟往年的大架势一点都不同。”   “况且南边有经验的老农一眼就能看出有没有问题,想着是没有大碍了,要不然我那商客朋友不会来的那样轻松。”   “所以贵客就放心好了,您亲戚定是福人自有吉相!”   许怀清下神地听着,这是奏折上不曾言明的,是经过了好几个人的口口相传,但大体意思不会变,可信度极高。   许怀清松了神,说到底他太过依赖钦天监的预测以至于忽略了有经验的老农也是不差,看天吃饭的能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宋燕捏了捏陛下的手,看过去,似是在说,这回相信了吧。   许怀清回望过去,轻轻扬唇,他的眼神极为柔和又泛着淡淡的愉悦。   他悄悄地想。   这回,宋燕与幸运都站在了他这一侧。 第52章   感情好   天灾的隐患已经消弭, 宋燕大手一挥让掌柜将店里上好的玉件呈上来。   掌柜本以为是赚个消息银子,没想到还有后续,当下便合不拢嘴, 立刻就让人将贵的好的一并呈了上来,生怕拿出来的物件辱了眼前的两位贵客。   但许怀清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最终在宋燕想要包圆的态度下选了两块锦鲤玉佩。   这玉佩极为别致,通体通透, 似乎下一瞬就要跃出来的白玉锦鲤的眉心处恰巧含了一抹红, 多了飘渺之意。而最重要的是,这玉佩是一对的。   许怀清拿起了其中一块,看向宋燕:“宋兄, 来,佩戴个玉佩。”   宋燕在掌柜的注视下瞬间脸都要红透了, 只僵着身子伸着胳膊让陛下挂在他的腰间。   “许兄……”   在凡人堆里呆久了,宋燕不免染上了间歇性不好意思的毛病。   许怀清弯腰认认真真将玉佩系在了宋燕腰间,这才抬头,他的神情自然极了,眼睛纯然看向宋燕, 然后大大方方伸开胳膊示意宋燕。   “宋兄也帮我佩戴一下吧。”   宋燕根本拒绝不了, 拿了玉佩弯下身像是将许怀清整个罩住一样按照陛下刚刚同样的系法系在腰间。   许怀清看向掌柜,眼中泛着点点笑意。   掌柜了然, 在宋燕站直身子的时候夸赞说:“二位的兄弟情真是羡煞旁人,小的多长时间没见到感情这么好的兄弟了, 以后必能一起金榜题名!”   不管为了什么, 他都绝不吝啬自己的好话。   许怀清眉眼弯弯笑了笑, 没有说话。   可宋燕却气的嗓子疼, 这怎么能是兄弟呢。   他站直身子, 动作极大的牵住身旁陛下的手,然后十指紧扣,看向玉石铺掌柜,皱着眉头认真纠正道:“不是兄弟,这位是我夫郎,我正大光明嫁给他的。”   宋燕向来不在意在外面贬低自己,男子少有用嫁,这会平白矮人一等,可宋燕不在乎,恨不得将陛下的地位宣告的天下皆知。   凡人好面子,陛下不管能不能免俗他都乐意想要让着。   许怀清闻言毫不意外,离宋燕近了些,笑着对明显愣住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掌柜道:“对,也是上了族谱的关系。”   他回答的淳朴实际,透露出的信息量却是不少。   只见玉石铺掌柜只呐呐道:“二位的感情真好。”他背后冷汗直下,再不敢说什么兄弟之类的。   如果没有看错,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子正是班师回朝那日骑着高头马的将军,宋燕。而竹青色衣袍的公子他却摸不准了,朝中达官显贵他一个一个对,可谁都没有这通身的气质,还能在宋将军面前占据主导地位。   不仅如此,竹青色衣袍的公子眼睛还毒,一眼便相中他店铺最贵的玉件。若不是金尊玉贵养大的,他能把头割下来当球踢。   宋燕脸色缓了下来,轻哼出声,只差说声那是自然,脸上的荣耀怎么都藏不住。   玉石铺掌柜不期然想到了宋大将军与圣上关系斐然,桃色传闻几乎传遍整个达官显贵,可却没人敢置喙,不由更加讳莫如深,嘴也紧紧闭上,只是笑。   宋燕见此这才满意,将买玉佩的钱放到桌子上,拉着许怀清便出了铺子。   而掌柜的则见人一走便用胳膊圈住成堆的金银,笑开了花,这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宋燕与许怀清两人没有再往东头走,掌柜的话已经印证了洪涝确实临到头便消弭了,不必再多忧心。   许怀清恍然,对宋燕说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我才是要好好蹭一蹭皇后的气运。”   宋燕不明所以,立刻靠近了道:“整个人都给蹭!”   许怀清轻笑了一声,任由宋燕牵着手。   两人往皇宫的方向慢悠悠的走。   正在此时,说书先生拍板的子声音清脆地从一旁的茶楼里传了出来:“且说那归云山庄少庄主与他的结拜兄弟云逸两人双双在枫叶镇现身,不过一天时间,两个年轻公子便联手从黄金大盗手中智取圣上的金子,而那大盗连自己什么时候被摸了身都不知道,又在街上发癫,给武林人增不少笑料。”   “这场,老夫可以称为,终日打雁,却被家雀啄了眼,诸位客官瞧着好笑不好笑?”   说书现身双手一摊,肩膀一耸,配合着花白头发露出了老顽童的神态,得趣极了。   果然,他语罢,茶楼内顿时爆发出冲天的笑声,掌声如潮,叫好声不绝于耳。   宋燕本来以为是话本子,结果云逸一出便定住了脚,是陛下的人:“陛下,要不要上去瞧瞧?”   云逸跟他们不同路,在北境的时候就分开了,没想到现在在办这种事。   许怀清毫不意外,点头道:“那就进去吧。”   宋燕带着许怀清去,给了银子便被径直带进茶楼二层的一个雅间内,在这里可以清楚看清说书先生所在的位置,还可以让人坐下来舒舒服服听趣儿喝茶。   等上了茶点,宋燕便让人退下去,与陛下并排坐着听说书。   说书先生讲的都是关于江湖的事,但真假参半,有些不切实际的宋燕听了都只想摇头。   许怀清抿了一口茶告诉宋燕道:“这里面除了结果对,其他的都是乱编一气的。”   宋燕问:“怎么说?”   “除了有这么个人,结果得到了什么东西,中间过程乃至那个人的长相都有差错,无非是多了许多人们爱听的。”   此时下面正讲归云山庄要举办群英会,邀天下英雄共同商讨正道以后的路,时间正是一个月后。   一个月,可以让得到消息的人有想法的人迅速赶到。   宋燕一听立刻便看向许怀清:“陛下,我想要去!”   他想要见见刚刚讲到的浑身都是肌肉,曾经放血救父放了一大缸子的归云山庄少庄主,被婉三娘敲掉了半个脑袋还好好活着的大壮哥,与浑身乌漆嘛黑出场必是黑兜帽黑袍子与黑面具的萧兄弟,还有不怕火能吞金的风先生……   这说书先生说的太有意思了,让人目瞪口呆忍不住继续听下去,中间要有人不可置信,必会有人推崇江湖的内力之说,似乎有了内力枯骨都能重新挂肉。   宋燕听的津津有味,配合着许怀清时不时将消息掰正,也差不多将只可听其音的江湖给摸了清楚。   江湖分正邪两道,正道以归云山庄为首,并着几个零散门派与武学世家。   而邪道则是一个统称,他们也有一个派,称为嗜血教,非作恶多端者不能入,非武功高强者不能入,管理严格,出动都是一窝人一窝人的来,穿着也是红黑衣裳,轻易不露面容,以半脸面具掩面。剩下还有散人,亦正亦邪,武功高低也是参差不齐。   而现在云逸短时间内就跟归云山庄打好了交道,可见其能力不俗。   宋燕:“江湖人才那么多,许以好处收编也是好的。”   许怀清没有拒绝,本来他都是要走一趟清剿一番,如今宋燕想去,那就去好了,不过是将时间提前了。   他当机立断:“半个月后就出发。”   宋燕眼睛亮了,问道:“那以我的武功在江湖是什么程度?”   许怀清答:“高手中的高手。”   这点信心还是有的,宋燕学的是许家的武功,若连一个山庄传承都比不过,还不如洗洗睡了。   两人听了一下午,直到天色渐晚才回了皇宫。   既然天灾没了,许怀清就开始处理后续事宜,将重心放在了农业上。一下子解决了这么多隐患,朝廷上下的担子轻了可不止一点,再一个便是云逸那里,他想要做的就是让云逸联合正道给那什么嗜血教下套,然后派兵围剿,干脆利落地去解决。   他让王福放出他称病的消息,开始渐渐减少上朝的时间,按照往常,以他的身子骨,消失个十天半个月也不足为奇。   而宋燕,也被许怀清派去练私兵,好确保到时候万无一失。   半个月后,一个平平无奇的商队从京城出发,前往正在准备的群英会的归云山庄。   最前头的马车内,两个年轻人坐在一起。   “许兄好。”一人道。   另一个人淡淡应下:“宋兄也好啊。”   他们正是宋燕与许怀清。   宋燕笑眯了眼,而后正色:“此去一路,我们兄弟两人一定要将这些布匹卖出去,来补贴家用。”   他们身后的一辆辆马车拉的是过季的花色不好看的布匹,是专门从京城布匹商人手下低价收上来的,为的就是听闻要开群英会特意去倒卖一番。   许怀清撇了他一眼:“是啊,家里的东西都被一把火给烧了,万幸人没事,只是只剩了这点布匹还有一些兄弟,家里揭不开锅,想要来这俱是英雄的地方找个活路。”   宋燕笑着点头:“是了是了。”   两人对了话,确认了身份,不出彩却又能时时刻刻关注动静。   王福又被留在了京城,他们身后的马车很长,除了布匹就是「兄弟」,可以看出以前是个大家族,现在携着全部人来讨生活。 第53章 倒V结束   下火?   归云山庄离京城不是很远, 只需翻越几座大山,这也导致他们晚上需要在野外过夜。   临近傍晚的时候,车队停了下来, 就着淡淡的天光开始燃火做饭。宋燕将毛毯从马车内拿了出来放到树下,而后又摆上煮粥的小炉子,让许怀清坐下烤火。   林子里野味多,带来的人又身手高超, 宋燕派了一部分人出去, 不一会儿功夫就打了好几只野鸡,顺便还碰上了一头两人大的野猪,也带了回来, 可谓是大丰收。   宋燕让人刮毛烫煮后就丢给厨艺好的处理。   一群人分工明确效率奇高,不一会儿功夫, 或烤或炖的肉就做好了,滋滋冒油的,飘着油星的,散发着阵阵香气。   桌子一摆,竟然也有三四个菜, 其中甚至清炒了一份野菜, 爽脆解腻。   宋燕与许怀清两人老夫老夫的,黏黏糊糊吃完了晚膳, 这才又煮了一杯茶来喝。   此时月色正好,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他们这次带出来的兵是属于许怀清的私兵, 能力不俗且都长的不起眼, 是过目即忘的长相, 可以轻易隐匿在人群中。   而他们的首领是个叫庞通良的, 一路上驾着马车充当车夫, 看着极为沉默寡言。   宋燕将木棍塞进炉子底下,突然一愣,他扭头看向陛下:“怀清,空气中有血腥气。”   出门在外自然不能再来宫里的那套,宋燕便直接叫了许怀清的名字。   许怀清闻言视线扫向周围,林子寂静,只余风轻轻吹动树叶的声音,而空中,如果细闻的话,还可以察觉出其中淡淡的血腥味。   宋燕补充道:“是人血的气味,非常浓重。”   他们剩余的野味早已远远掩埋在了土壤里,散发出的气味是有限的,况且两者区分十分明显。   许怀清握住了软剑,道:“我们去看看。”   “好。”宋燕亦是拿起了他那把笨刀。   守夜的人见到两人唤了声主子就让了开来,他们是听命行事,主子没说的就绝不过问。   因此也成了最好用的刀,平日里看着像布满灰尘与蛛丝,但真正用起来,才知道他们是如何饮血的锋利。   宋燕示意他们警觉起来,便带着许怀清往林子深处血腥味传来的地方走去。   这还没有出京畿地区,就碰上状况了。   许怀清拿软剑挑开挡路的枝条,突然间,闪着冷光的暗器便直直朝他面门袭来,许怀清还没看清是什么就下意识拿软剑挡了回去。   暗器掉在了地上,宋燕低头看,是小刀,后面绑着偏褐色的红带子,看着有年头了,而小刀前端的刃上则浸着毒液,沾染到了野草上。   两人认真起来,林子显得愈发寂静,使暗器的人却没有再现身攻击。   宋燕看了陛下一眼,便径直往前走,而与刚刚一模一样的暗器又从暗处飞了出来,攻击的正是宋燕的脖子处。   在宋燕眼中,这暗器出奇的慢,若要是他来发必然是快准狠,而非这样慢散。   他甚至没有提刀就将暗器躲了过去,而暗器扑了个空,扎上了后面的巨树,震了一震,树枝上的嫩叶随之掉了下来,再一看,入木三分。   分明不是使暗器的武功不高,若是换个常人早就死在了他的暗器下。   可偏偏遇上的是宋燕,他只会嫌弃对面不太行,还没有他与陛下比较来的爽快。   宋燕轻松锁定了暗中使坏的那个家伙在哪里,纵身提着刀便往那处一跳,颇有些兴奋的意味。   第一次只摸清了大致方向在哪里,第二次还敢来攻击,不抓他抓谁?   林子里的动静一下就大了起来,陌生的呼吸也出现了,正是刚刚隐匿在暗处的人,他被宋燕一逼被迫现身,在月色与冷兵器的交合下,一道人影抽出了腰间的软鞭。   软鞭声清脆狠厉,第一步就往宋燕脸上抽去。   但人既然现身,宋燕就绝无可能处于劣势,拿着大刀就去压对方的软鞭,也不知他怎么动作,软鞭的凌厉竟也宋燕压了下去,气势一比,竟然像是挥着绳子的小童在跟大人打耍。   除了这个小童是个身子颀长的人,穿着裙装,裙摆处竟也见波光粼粼。   宋燕很肯定对面是个男子,且身量不小,只不过爱穿女装。   真是奇奇怪怪。   宋燕打了两下便觉得无趣,直接拿出他惯有的野蛮打法,狠狠锤击在来人脑袋上,是个让人晕乎乎的倒下却又绝对死不了的力度。   果然,在宋燕拍黄瓜的动作下,对面明显不敌,可左躲右躲,竟不知往哪个方向逃,只能直直受了下来,被拍出了一段距离而后倒地。   此时的许怀清已经绕过打斗的两人往血腥气浓重的地方走去。   撇开杂草,是一条小路,路上是一地尸体。   许怀清神色如常,甚至没有掩鼻,就拿着软剑去查看死因。   有的是被一击致命,刀子样的伤口或在脑袋上或在脖子上,血液喷洒出来,染了死者身上大片衣襟,地上也不可避免有了点点深红。   而有的却是被虐杀,身上鞭痕严重,看得出打斗痕迹,最后眼睛睁的大大的,惊恐与不可置信的表情仍旧挂在脸上。   许怀清原本以为西南那边生事会多些,可现在天子脚下,却这样明目张胆的,堪称猖狂的在屠杀。   可要说杀人越货,却又不是那个样子,倒地的几十人压的货物还好好的停在那里,只不过有的侧翻在地,拉车的马也被压的数次努力也站不起来。   许怀清想到了嗜血教的战绩,入教者需要作恶多端,可作恶多端也得有人知道,而人命就是他们的敲门砖。   一旦成功将名气扬了出去,想加入嗜血教的也就成功了一半。   鼻翼间全是血腥味,怒火在心中翻腾,许怀清脸也冷了下来。   他嘴角泛出一丝讽笑,想的却是,真给自己省事,将嗜血教一端,作恶的人能少一大半。   宋燕坐过来,扫了一地的狼藉后看向许怀清:“接下来该怎么办?”   许怀清:“让庞通良带着人来,找官府备案,全部并入嗜血教罪行。刚刚那人,就地格杀。”   他担心官府压不住凶手,也烦凶手再生事端,还不如落个清净。   对于这种祸害,让他草草死在不知名的山头倒是便宜了他。   宋燕点头认同,发了信号,片刻后庞通良就带着手下赶到。   庞通良低头:“主子。”   宋燕将事情吩咐下去,让庞通良带人扫尾,今天的事才算完。   宋燕同仇敌忾,敌视让陛下不开心的事。   两人回了车队处,两人用水简单将手洗了洗,这才上了马车。   许怀清手碰到了宋燕的胳膊,疑惑用手心手背都量了一下:“怎么这么热?”   “热吗?”宋燕疑惑。   许怀清点头:“你身上好像更暖和了。”   宋燕没感觉到,只觉得现在精神头正足,半点不适都没有。   “许是你身体好了,能聚住热气,才觉得我身上热乎乎的。”宋燕分析。   许怀清说不出个所以然,也许呢,他这段时间身体确实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两人躺下休息,什么也没干,只不过深夜的时候许怀清再次往宋燕身边聚,枕着热源睡觉。   许怀清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难得想了想,他好像还是怕冷,只有宋燕温度似乎是变了。   可他本人却感觉不出来,只觉得自己更凉爽了,导致一晚上都是两人互相在挤,粘的死死。   第二天无事发生,他们甚至在下午时候到了一个民风淳朴的小镇,许怀清让人将客栈租下来好好歇歇脚。   而他也要带宋燕去看小镇上的大夫。   这里的大夫是个中年人,行医问诊还要时不时问坐镇药铺的父亲,因着细心过了头,行医这么多年,竟也一次都没有把错脉抓错药。   宋燕被许怀清领着到了药铺,乖乖听人大夫把脉。   “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身体的火气太多,多喝点水,不要那么燥。”大夫撇了宋燕一眼:“年轻人么,能理解,开点清热解毒的就可以了。”   宋燕无辜看向许怀清,看着他的陛下表情一下下龟裂,最后给了银子拉起宋燕就走,药方也不要了。   属实有点丢人。   回了客栈,宋燕嬉皮笑脸道:“陛下帮我清热解毒啊,药方都没拿。”   他兀自可惜。   许怀清丢了软剑坐在桌子上喝茶,闻言将杯子一放,看向宋燕:“好啊。”   说着他站起身拿上软剑,邀请:“宋兄请。”   宋燕竟也应了,拿上大刀就颠颠跟上许怀清,瞧着就是极为乐意。   昨夜那小贼功夫不行,他打的根本不痛快,也许是那时就憋着火了。   两人找了一片没有人的空地,风风火火就打了起来。   许怀清的软剑灵活的像条蛇,冷不丁就能打宋燕一个猝不及防。而宋燕,则更为大开大合但有巧劲也有笨劲,灵活程度也不差。   两人一口气过了几百招还是势均力敌的模样。   许怀清不弱,宋燕就更没弱的时候。   软剑与重刀碰撞在一起发出铿锵的声音催动两人不断出击,刀刀剑剑都在下死手,可双方愣是连衣角都没碰到。   他们攻击强,防守更强。   宋燕越战越勇,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真就比下火水还见效。 第54章   扬名   两人打的酣畅淋漓, 最终在如钩的弯月又在夜空中移了移后这才各退一步,打了个平手。   宋燕用刀支着地,他好久没有打的这么爽快了, 抛去法术,只用凡胎拼尽全力去真真正正战上一场,比以往东海各路神仙精怪相互施法还要漂亮。   那时候单单是灵力在游走,山石在应和, 而现在却是在全力调配着每一块流畅线条组成的肌肉, 皮下血管中的血液都在激情澎湃,在叫嚣。   宋燕舔了舔唇,碎发随着微风而落下, 垂到眼睛处,他笑着看向许怀清, 被汗水浇灌的脸庞在月色下透着别样的殊色风情。   类似力竭。   相较于宋燕的稍显狼狈,许怀清则更加从容,虽然胸腔中快速起伏但他脊背仍旧直挺,软剑被利落展开,握在手上, 仪态自显, 似乎时刻都在准备着下一场比拼。   圣上从来都是从容矜贵不容亵渎的。   宋燕嬉皮笑脸靠近:“怀清肩膀借我靠靠。”   许怀清眼神淡淡却透着骄傲,伸手将宋燕拉了起来。自家皇后成长这样迅猛, 只有他才能压制住。   两人没再停留,互相搀扶着就要回客栈, 宋燕用力过度的肌肉现在都泛着酸软。   许怀清察觉到了宋燕的学艺不精, 默默将肩膀借了过去, 心里则下定决心要抽空好好再操练一次, 哪有不存力的打法, 遇上车轮战那就是等死的份。   他现下的肩膀搭着一个宋燕,宛如扛了个麻袋一般。   很重,不过尚在许怀清承受范围之内,他肩膀是不宽厚,但并不柔弱,靠个成年人也是轻松的很。   宋燕身体一大边都倚着陛下,黏黏糊糊叫着怀清,声音也从刚开始的脱力到如今的生龙活虎。   不消片刻他便站直身子,龙的身体要比凡人好百倍,他的精气神很快就重新回来了。   等回到客栈,两人已经是悠闲散步的姿态,任谁也看不出俩人刚刚经历了那么长时间的比试,甚至各自狠辣到招招致死的地步。   他们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湿,散发着微微扭曲的怪味,等进了客栈,许怀清便加快脚步让人送了水进屋。   宋燕与许怀清住在一个屋内,镇上条件有限,即便是最好客栈的一间上房,沐浴的地方虽带着地方特色的雅致,也不可避免有些窄,换句话说,容不下两人一起洗。   所以许怀清先沐浴时,宋燕就趴在一屏风之隔的桌子上。   耳边是哗啦啦的水声,宋燕耳尖泛红,可过了一会儿他便意识到不对了。他拿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有点烫。   像是凡人的生病。   可他是龙,生病不是笑话吗。   他那么强壮,就算他不强壮,天生灵物也不会沾染上凡人的疾病。   宋燕站起身去闲置的木制梳妆台上拿铜镜,他低头一看,走路很稳,沿着木板拼接的缝隙走的时候一步也没有踏错。   而意识,宋燕可以保证,他绝对清醒,顶多多了抹意乱情迷?   宋燕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不缺定地想。   因为此时他的眼皮都浮现着淡淡的粉,而眼睛更是像多了一层雾气一样,像是在渴望着什么,其中淡淡的金色在流动,既漂亮又涌动着不知名的焦躁。   非常不可名状。   宋燕把手放在自己嘴边,在下嘴的那一刻却像是猛然反应过来一样。   他怎么会想要啃指甲?   宋燕被猛然拉回神智,压下过于杂乱的心绪,这可是价值千金的龙爪指甲,变成金子就是好多钱,钱藏在自己身上才是最安全的。他自有意识便明白,因此在他有意看顾下,他早已养成习惯不去做这种动作。   他惊疑慌张,殊不知那双流动着流金的眼眸更是生动,也更加蛊人心弦。像是在吸引人靠近过来。   宋燕将铜镜盖在桌子上,他脸上微微潮红,视线不停移动,最终落到了屏风上。   屏风上绣着孔雀,只不过用线次了好几等,颜色并不绚丽,但神韵是有的。   不过视线所及,除了屏风就是暖黄跳跃着的烛火,以及那个隐隐绰绰的身影……   宋燕呆滞住了,他竟然灵光乍现想到了他在传承中学到的透视术,可以透过想要屏蔽的去看自己想看的。   心动。   不,唾弃!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这般光明磊落的人,做的应该是坦坦荡荡的事,无耻,下流,竟然还犹豫了?!   宋燕的内心波动强烈,脑中的宋燕等比小人似乎打包了小山似的黄色废料,然后一脚将其踢飞,正在努力保持这颗可能是世界上最后一头龙的龙脑的纯洁性。   可是,龙不就是性本淫吗?   宋燕低下脑袋,将视线撇过去,眼神直愣愣盯着地板,不敢再看,呆呆坐着一直等到了许怀清出来,也未能想通自己是做个光明的人,还是头骄奢淫逸的龙。   许怀清身上淡淡雾气缭绕,被身上水珠浸湿的寝衣紧紧贴着那具年轻,单薄,却又有绝对力量的身体。   洗完澡后的许怀清染上了睡意,言语含糊道:“去洗吧,边上还有一桶没有用过的热水。”   宋燕呆呆点头,连呼吸都没了,他为什么觉得现在的陛下似乎更可口了,简直到了让他更加口齿生津的地步。   而且是无关乎紫气的那种甜蜜,像是化了的蜜糖。   所以他一头龙,为什么妄想当一个光明的凡人?   宋燕不动声色滚动了一下喉结,站起身低低应了一声,却没想到发出的声音低哑有磁,像是能划破空气一样的清晰。   声音甫一发出,宋燕就头皮发麻,陛下一定是清晰听到了。他批着凡人躯壳下的小心思,就这样猝不及防暴露个彻彻底底。   他听着陛下淡淡应了一声,声音很好听,简直就像酥在宋燕的耳畔处一样。   就,很不同反响。   让宋燕心脏在奋力砰张,似乎下一瞬就能跳出来一样。   他努力避免同手同脚,却还是趔趄一下显出几分狼狈匆匆走到了屏风后面,而后便起跳轻落水,迅速沉在了浴桶里,快得让人分不清动作。   如果此时去看宋燕,分明是没了平日宋大将军的稳重,也没了时时刻刻的游刃有余。   所以他在紧张什么,又是在兴奋什么?   沉在浴桶里的宋燕兀自羞耻,后知后觉发现这水是陛下刚刚用过的,他快速而又认真思考了一刹那。陛下刚刚一共换了三水,而留在这儿的是最后一次,也是草草冲洗的一次。   而陛下冰清玉洁,谪仙一样的人物,他又怎么会嫌弃?   所以宋燕觉得,问题不大,甚至有点可惜。   他将脑袋沉进水里,妄想洗明白自己今日不慎聪明的脑袋。   宋燕再怎么糊涂,也发现了他太过不对劲,虽然他常常痴迷陛下,但那也是褒义的。   如今,却是成了痴汉,恨不得将眼睛黏在许怀清身上,而平日能尚在控制范围的情绪却在今日被无限放大,给他一种昭然若揭的感觉。   夜里的风很凉,却吹不进客栈的屋子里,宋燕的心在不断悸动。   很奇怪,就像是第一眼看到陛下的感觉却又多了不正经的心思。   浴桶内似乎弥散着属于陛下的紫气,一下又一下搅动着宋燕的一汪春水。   他鼻尖冒汗,是热的。   宋燕好不容易压制住万千思绪将自己洗干净,而后深深吐了一口气,这才带着一身水汽披着寝衣走了出去。   此时的许怀清正呆呆坐在床上,手腕跟无骨一样搭在床边虚握着擦头发的布巾,见到宋燕出来,微微和了方才微张的口,脸颊上的软肉也以极小的弧度腾起来,显出了几分珠圆玉润。   宋燕走近,半合了眼眸,他指尖都是烫的:“我给怀清擦头发。”   许怀清没有察觉出来不对劲,顺其自然将布巾递过去,然后在宋燕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一躺,懒散到连坐都不想坐。   宋燕眼睛中溢出浓得化不开的笑意,微微发亮,是淡淡一圈金黄色的光晕在起作用。   他仔细而又珍视将陛下的头发擦干,这才恋恋不舍收了手,将许怀清扶在自己怀里。   而他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经自己干了,很干燥。   宋燕圈住许怀清的腰肢,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而许怀清的脊背也被他扣到了怀里。   他的手摸索着碰到了许怀清的脸颊软肉,倾身抬脑袋就在上面轻轻啾了一口。   而许怀清亦是侧着脸配合了一把,这才想要翻身去睡觉。   毕竟这几天他们极为清心寡欲,谁也没有闹谁。   他幅度极小挣扎着要去床上,结果却在宋燕怀里转了半圈,而后四目相对。   许怀清惊诧:“你的眼睛——”   变颜色了!   他吞了气音,震惊极了,当下就上手覆在的宋燕的双眼处,人也猛得靠近,似乎想要探查仔细。   宋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就想要捂眼躲避陛下的查看,于是许怀清往前探脑袋他就想保持着距离往后退,最终毫不意外脊背狠狠砸到了床上;   许怀清快速握住宋燕想要再次掩住双眸的手:“很漂亮!”   宋燕的手顿住了,那双似浸着春水躁动的眼眸看向许怀清,偏偏他神色却固执的想要个答案:“什么颜色的?”   他不懂许怀清说的是真是假,毕竟这样好的人,万一是安慰他呢。   所以还是黑色眼眸的好,大家都是一样的。   许怀清半真半假:“就,和平日一样啊。”   宋燕不明白和平日一样怎么会漂亮,但此时陛下却倾身去不慎熟练啄他嘴唇。   床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上了,室内的烛火也被忽然到来的一阵清风给吹灭了,外面夜的光泽洒向了屋内……   翌日。   天还未大亮时,许怀清撑着最后一丝力气醒来,然后掰开宋燕的眼皮,确定双眼又恢复成浓墨的黑色时这才重新躺下,又沉沉睡去。   自家皇后流动着金色的眼眸,他不想让别人也看见。   若是今天再不变回去,他都要霸道地让宋燕装瞎子了。   清晨,宋燕避过众人像做贼一样将罩了披风的许怀清送进马车,一阵安置好后,目光才能直视他人。   他自从醒来笑都没有下脸,堪称神清气爽,不过陛下就糟了殃,现下还没有醒,早上的米粥还是迷糊着喝了下去。   客栈内的庞通良还在令人收拾东西,片刻后,整装待发的车队就再一次启程了。   宋燕坐在马车内,小心地将药膏涂抹在陛下的皮肤上,遮掩消去那些暧昧的红痕,他们昨夜真的很热烈,热闹了好长时间。   陛下就像是化了一般甜,直往他心坎钻。   也却是让他下了火气。   毕竟他需要消热解毒。   不过,宋燕摸着自己的脸庞,不确定地想,这不会就是存在于传承中的发情期吧。   没有人教过宋燕这些,所以他现在还在摸索阶段,不过据了解龙的发情期是有期限的,而在此期间都不会太冷静。   而他昨夜正好符合,心情焦躁但一在陛下面前就又变成了别的。   宋燕决定好好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正在这时,许怀清醒了过来,马车平稳,他掀帘子时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他要了一杯水,速度极快地吞咽着就喝完了。   宋燕忙又续上了一杯。   但是许怀清却怎么也不看宋燕,如果细看下去,他低垂的眼睛分明水润异常,挺翘的睫毛也似会说话一样在抖动。   宋燕昨晚身体很暖,是高于正常人体温度却又不会觉得很热的地步。   就,别有情趣,但他现在不想再看宋燕。   许怀清匆匆喝完水,立刻就将被褥蒙在头上躺在马车榻上重新睡去。   宋燕无奈,待人呼吸平稳后才小心翼翼将许怀清的脑袋剥出来,透透气。   他们车队只又走了三日就到了归云山庄,前后算下来不过五日车程。   归云山庄虽然叫山庄却坐落在归云城内,有一座占地极大的府邸,是姓柳的一户人家。   如果光从朝廷角度看,这不过是一个有些钱财有些土地的员外之家,富也是富在这座城内。   可若是从江湖角度看,柳家则是武学世家,当家人没有不武艺高超且品德高尚讲义气的,是谈及归云上庄就会敬畏的存在。   而归云山庄直接取了归云城中的字,而又让人意识到这其中绝非这样简单,至少柳家祖宗是跟这地方官有关系,或许现在还明联暗联交好着。   好到可以不必避人耳目。   现在归云山庄庄主名叫柳叶峰,此次群英会正是他一手操办的,而他的儿子,归云山庄少庄主柳刀正是云逸正在交好的人,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孝子,曾经放血救爹。   有柳刀在,他那些兄弟姐妹就变得毫不起眼起来。   宋燕与许怀清直接就到了归云城内的一个大宅院内,他们手中捏着地契,是王福早早准备的,可以住下他们所有人。   而铺子亦是早已准备妥当,铺子旁边就是歇脚的茶楼,知道消息的速度是只快不慢。   一切安排妥当后,宋燕就与许怀清两人一同上街,他们穿的稍显落魄,一个褐色,一个轻灰色。   不过归云城江湖人走动的多,最近更是都往这里聚,在江湖大多数人都穷酸的情况下,他们也就显得兜中还有余钱。   于是在闲逛的一刻钟内,分别有五六个人与他们擦肩而过,三个人出手摸身,想要偷钱。   宋燕的眼就那么看着,他在对方有举动时利用人流将对方伸出的爪子巧妙的冲回去,连衣摆都没碰到。来人见错失最佳时机,也不纠缠,顺着人流就往下一个目标走去。   许怀清注意到行窃的三人中有两个是半大的孩子,有一个是身强力壮,浑身都是腱子肉的男人。   在归云城,被摸了银子的人最多最多会骂一声晦气而后拂袖而去。   因为偷子太多江湖人又爱聚集在这里,最终演变成被偷钱的那个是没本事,护不住钱财,活该。   而偷到一定境界就会被神化,比如说那黄金大盗,本来就名气不赖,行窃少有失手,最后更是靠着偷许怀清的金子而扬名,被一次次捧上神坛。   不过暗地里恨偷子的人不少,要不然云逸与归云山庄少庄主柳刀合力将金子摸回来,让黄金大盗气急败坏会让那么多人拍手叫好。   许怀清记下这一点,便和宋燕进了一家小店内。   宋燕将钱特意换成了铜板,拍在桌子上:“要一壶酒与你们这儿的特色菜!”   小二应声,带来了一壶酒与一碟凉菜:“客官稍等,叫花鸡一份!”   此时正是晌午,正是人多的时候。   这时又走进来几名大汉,大声说着什么。   宋燕原本不欲听,哪知他们说什么官府,嗜血教,阴沙,商队什么的,当下就感兴趣地支起了耳朵。   “杀了阴沙又将官府招来的是谁,江湖有这么一号人物吗,不嫌麻烦的跟官府扯上关系。”   “我觉得不像无名小辈出的手,阴沙虽然不是个玩样儿,但他逃跑是佼佼者,怎么也不会轻易被杀,况且他背后还站着嗜血教。”   “我反正觉得杀阴沙的是个英雄,或许是哪个家的老怪物。”   “报应不爽,想想阴沙杀了多少人,一整个车队,连个活口都没留,不男不女的东西,活该!”   最后的大汉呸了好几声,极为唾弃。   旁边一桌的人听了大汉的话也谈论起来:“不知道是哪路英雄,归云城都传遍了,还没人去认领。”   桌上的人啧了一声:“那好汉估计是怕嗜血教吧,人之常情,谁也不愿意惹上麻烦不是。”   “真是,嗜血教整个脑子有问题一样,下次老子见到了也要杀杀他们锐气!”   “切!吹牛。”   “呃……”宋燕挠头,神色莫名看向许怀清。   一不小心,他们似乎扬名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心 21瓶;营养液。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公公们来了   宋燕理了理思路, 据这些人所说,他们那天杀的使暗器软鞭的应是个叫阴沙的嗜血教人,在江湖应该是小有名气。能被嗜血教护着, 在他们教中地位应该不错,不是他们初以为的为了进入嗜血教而杀人,应该本就嗜杀成性。   明白这后,宋燕更加坦然了, 杀人偿命, 常在河边走就得做好掉下去的准备。   宋燕倒了杯酒尝了尝,有着淡淡的酒香,觉得还可以, 于是给许怀清也倒了一杯:“怀清,尝尝这酒。”   许怀清目不斜视, 闻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才放下。   现在距离群英会还有十天左右的时间,归云城就鱼龙混杂起来,提刀的,拿剑的,各式各样的兵器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相较而言, 宋燕与许怀清将兵器放在宅子里就这么空手出来,倒显出了几分无害。   两人简单吃了一点便起身去别处, 归云城既然为江湖聚集地,除了归云上庄, 自然有另一绝——锻造武器。   现如今市面上流通的针对江湖人的武器有将近七成是从归云城流出的, 而他的先天条件就是隶属于归云城的私矿, 可以被归云城的铁匠铺任意买卖, 不过矿很小, 每年的出铁量有限。   因此城内有一小片都是打铁卖武器的,可武器也有高低之分,凡是能摆出来明码标价的都会被认为次一等,凡是在暗地里流动的大师锻造的才会被推崇到极致。   江湖人对武器看得极重,甚至出现过行走江湖人的名号与他所用的武器齐名。   来一趟不容易,宋燕与许怀清自然要去看看,看看有什么不同凡响。   片刻后,他们就出现在了归云城的南大街,这里人来人往,比方才那处小店周围还要热闹。   但热闹的同时,生的事也不会少,光是宋燕所见,因买卖武器动手的都有两三起,这还是他们刚走了一条街。   周围的人已经见怪不怪,用银子谈不拢的就只能打一架,输了也只能说明学艺不精,抢不过武器也不会有人心生同情。   宋燕拉着许怀清刚避开了一起售后纠纷,是买武器的人说质量差,不值价要退钱,卖武器的摊主自然不认,这不是砸场子吗,来比划比划,看看谁有理。   宋燕看的目瞪口呆,但几次下来就能处以平常心了,还能跟许怀清讨论一下谁对谁错。   这时许怀清扯了扯宋燕的袖子,示意他往远望铁铺看。   远望铁铺是这里的一大铺,把控着这里近一半的产业,周围这些小摊铺几乎有一半都以远望铁铺为尊,因为光是这个大铺漏漏手掉下来的铁器都够他们维持小摊子了。   而此时,远望铁铺门前站着几个人,其中穿白衣的正是他们所熟悉的云逸。   宋燕耳聪目明,听见云逸唤他身边穿着宝蓝色衣服的人为刀兄。   在云逸身边能被唤刀兄的,除了柳刀不做他想。   云逸此时手中拿着盛武器的盒子,白衣飘飘,压下了属于少年的俏皮,多了分出世的感觉。   而柳刀则更为沉着有力,不经意间暴露的壮硕肌肉都让人不容小觑,他此时正在与一个男子道别,应该是铁铺的主人家一般的人物。   许怀清的视线在云逸端着的盒子上一扫而过,木匣子上面标识的正是属于归云城有名的大师——寒先生。   寒先生做出的武器素来以中和出名,朴实无华且是武器配合人。   他被人传得神乎其神,传言只要拥有寒先生的武器,实力就可以上一个大台阶。   宋燕他们就这么站着,没有动,亦是没有刻意避开。   许是落到云逸身上的目光太过好奇又太过强烈,他浑身不自在地往周围扫了一圈,直到视线落在了灰扑扑的两人身上时才猛得顿住。   云逸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不远处的两人他既熟悉又陌生,可他怎么都不会看错,那分明是圣上与宋大将军。   他想不明白,陛下与将军不应该在京城运筹帷幄,将天下当棋盘,只等着收消息吗?   何须亲自跑一趟,还穿着的这样平民。   云逸顿时就有些急躁,陛下都来了,那围剿嗜血教,成功了功劳算谁?   宋燕看到云逸发现他们后挑了挑眉,像个老友一样露出和善笑容。   有云逸在归云城搅混水不才更有意思吗。   见鬼,云逸呆滞转过脑袋,宋大将军何时这样笑过,他在军营呆的时间不长,可宋燕的事迹却听了个十成十,什么冷面阎王,什么拍脑瓜子,以及与圣上的关系不菲。   在种种传闻下,得到一个宋将军的笑脸简直比被拍脑瓜子还难。   云逸用装武器的匣子捅了捅柳刀的胳膊,面色如常道:“刀兄,我给你介绍两个……故交。”   与圣上称兄道弟,他云逸的前途果然光明。   柳刀此时也结束了与远望铁铺家公子的寒暄,闻言立刻就挂上了笑容:“还未听闻贤弟有过什么朋友,如此,我当是得好好见见了。”   云逸扯出一抹笑,有些艰难地冲圣上与宋将军眨了眨眼睛示意,这才带着柳刀过去。   四人刚一碰面,气氛就宛如凝固了一般。   宋燕的视线在云逸与柳刀之间游走,而许怀清则是微微垂眼,泰然自若又有几分不好相处。   云逸悄悄吐出一口气,不自觉地就以陛下为尊,手掌瞥向柳刀介绍道:“这位是柳刀,归云山庄的少庄主。”   跟三人一比,柳刀就显得极为热情好客。   “我是云逸的朋友,直接唤我柳刀就行。”他热情又谦虚道:“什么少庄主,不过是江湖好汉给的,两位不必在意。”   “二位是第一次来这里吧,要是遇上什么难处,直接报上我的名号就行,在这里,我柳刀还算得上有点名气。”柳刀下意识将目光转向了看着较为好说话的宋燕身上,拍着胸膛保证。   宋燕笑着推辞:“这怎么好意思呢。”   柳刀见不得人拒绝他:“说什么浑话,你们是云逸的朋友就是我柳刀的朋友,朋友间帮忙又有什么问题,再说行走江湖就是遇到不认识的人也要拔刀相助。”   “还未问两位,来归云城是做什么事的,作为东道主,我好让人及早安排上。”   柳刀双眼有神地看向宋燕与许怀清。   宋燕笑得凄凉与不好意思:“卖布。”   他开始胡诌:“听说令父要举办群英会,到时定会热闹非凡,我们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来沾沾光,一来想要将积压的布匹卖出去,好补贴家用;二来,则是久闻那么多英雄的名声,想要来见见世面。”   柳刀了然,当下就心生怜悯:“好说好说,要是有需要,让云逸来找我就成。”   宋燕:“一定。”   几个人各怀心思,气氛格外怪异,等柳刀与宋燕将各自的情况说明白后,柳刀便要离开。   “我与云逸还要去将家父的武器送回去,这就先行告辞了。”柳刀抱拳道。   宋燕亦是抱拳回礼,四人这才成双散去。   柳刀与云逸刚出了南大街想要直接回归云山庄时,柳刀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我还不知道那两位的名号。”   云逸轻描淡写含混过去:“两人不是什么江湖人士,行商经过此地,没什么名号,只是姓宋。”   柳刀对着云逸极为尊重,因为他信服云逸那鬼神莫测的神通之术,当下也不再问,只是感叹:“原来是宋兄弟。”   两个无名之辈在柳刀心底留下了一道很浅的痕迹,浅到他不仔细思索就想不到这两人。   而另一边。   等云逸两人走后,宋燕与许怀清这才继续将整个南大街转了一圈,自然也摸清了江湖人口中所谓上乘的武器质量。   这自然不能跟许怀清的软剑比,毕竟那把只是用过几次的软剑是百年前一位名扬天下的大师所锻,留在了许家皇室,近几年才得以重见天日。   而许家的宝贝不少,光是这种品质的武器都排了一个架子,派大内高手守着看着日日做着保养。   说实话,许怀清有些失望,他本来还想给宋燕讨一把武器。   宋燕的笨剑是他自己寻来的,来历不可知,但大概率不是什么好物。   最终,许怀清与宋燕一起登上了寒先生的门。   见寒先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掏银子,这是江湖人的默契。   宋燕将金锞子递给寒先生门前的小童,那小童嘴角一抽,但还是动作迅速将金锞子揣进怀内尽显稳重地将两人带了进去。   许怀清牵着宋燕的手走在前面,见到寒先生的那一刻就是再淡然如许怀清也不由愣了一下。   “见过寒先生。”   这位寒先生笑得跟个弥勒佛一样平易近人,而且肉墩墩的极有福气,只是身形约莫是两个许怀清。   宋燕一看,眼睛瞬间就亮了,胖好啊,有福,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抄了寒先生的食谱来。   寒先生:“进去说,进去说,两位要什么,只要钱出的起,在下一定打造出适合二位的武器。”宋燕与许怀清是不是习武之人他一眼就能看出,比外面多少毛头小子眼睛都利。   寒先生爱财,奢靡,爱口腹之欲,但同时他也在尽心尽力去打好每一块铁。   但凡是从他手中拿武器的,只有抱怨价高,就没有抱怨武器不好的。   进了屋子,寒先生热切,宋燕也热切将一块块银子都寻摸出来,将寒先生的眼睛都看直了。   宋燕按住金子堆成的小山:“若是寒先生以自己的食谱作为交换,这些金子就是您的了。”   许怀清拿手掩面,偏偏对着宋燕较真的神色无可奈何。   “不不不,我是打铁的。”寒先生伸出肉鼓鼓的手掌直摆手,那金子光芒让他眼睛都眯了起来。   宋燕将金子往前一推:“就当是为我再跨个行当,这是对您的信任。”   寒先生一听这话几乎是没有犹豫,盯着银子的眼睛也一刻都没有移:“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他笑眯眯收了金子,立刻让小童将他每日食谱抄了一遍递给宋燕,是囊括了各个菜系的一张全面菜单。   宋燕微笑将之收下,而后果断揣进怀里。   这可是养许怀清的宝贝。   在这之后才是漫长地定制武器的过程。   许怀清像是无所不能一样,他对武器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最终沟通过后才让寒先生给宋燕重新打了一把重刀,力求更加趁手。   宋燕提出要自己出材料,许怀清见宋燕胸有成竹便也答应了下来。   ……   当天晚上,庞通良再出现时,呈上了两块令牌——是归云山庄群英会的入场凭证。   庞通良道:“是云逸大人派人送来的。”   许怀清点头知晓,他们这次出来全因宋燕一个念头,就跑到这儿来凑热闹,自然也没费事通知云逸。   他对庞通良道:“跟他说,按原计划行事。”   庞通良沉默着应了下来,这才退下。   一旁歪在软榻上靠脸吸收知识的宋燕将书从脸上拿下,直白问道:“陛下的原计划是什么?”   他平常不听事,自然也就不知道。   许怀清言简意赅:“群英会时将嗜血教引进归云山庄,再派官兵来镇压,不过现在官兵是省了,直接用我们带来的人。”   宋燕点头,那事情成败就在云逸身上,看他能否将嗜血教教徒引到归云山庄里。   宋燕:“那接下来不就有许多凶残的人进归云城了吗。”   他道别人凶残,一点也不明晰自己的危险程度。   许怀清也真的嗯了一声嘱咐道:“所以你得多加小心。”   宋燕心有戚戚然,决定接下来几日除了找乐子就与陛下厮混在这宅子内。   要知道这宅子简直像个小型园林,该阔的地方阔,该精巧的地方精巧,什么东西也是一应俱全,而且床也大,就是两人在上面打滚也能施展开。   接下来这几天,宋燕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也间接将发情期给搞清楚了。   按照频率来说,他是晚上发作,白天的征兆很轻微,就是他站在别人面前别人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程度,而晚上,感官被放到最大,除了视觉听觉嗅觉更加灵敏外就是上头的热血,需要贴贴才能暂时压制住。   在这期间,宋燕自然也发现了晚上他消不掉的藏有淡金色光晕的双眸,也意识到陛下早就已经发现,先前说的话不过是哄他罢了。   怎么能哄他呢,宋燕下意识翘起嘴角而后极力抚平。   宋燕独自生闷气,最终又在许怀清喜爱的眼神下不了了之,甚至出现爱怎么怎么样的躺尸心态。   发情期一连来了五天才消失,而宋燕也隐隐意识到下一次来就两个月之后,不由生出了怅然若失的心情。   总之,宋燕与许怀清很和谐,但宅子外面平静底下却涌动着腥风血雨。   最近的江湖人很乖,能不出客栈就不出客栈,能呼朋唤友住在一起就绝不独处。   归云城内已经发生了六起凶案,处理此事的官员都有些麻木了,可看着早已接管他府上的宦官,一群公公们,不由犯起了牙疼,不知该心疼自己还是该伤心这人命,亦或者怜悯那些大祸临头的猖狂之徒。   王福将他的徒子徒孙一气儿派了过来,务必在保证陛下与皇后玩儿的舒心的同时没有后顾之忧。   而大宅子上,许怀清将王福送过来的信件压在桌子上就没再管。   那些太监是认人的,他的画像怕不是早就刻进了那群太监的脑子里,根本就不用他多操心。   临近群英会,即使发生了那么多凶杀案,也没见几个人真正逃命般的离开归云城,都在期待着以归云山庄为首的正道好好组织人挫一挫嗜血教的锐气。   同时这么些凶杀案也彻底点燃了他们的愤怒,平白无故在归云城被屠杀,这是将正道的脸整个揭下来踩到脚底下!   他们需要一个说法。   在期盼与隐忧下,万众期待的群英会很快就到了。   群英会当天,整个归云城宛如活过来一般,商贩叫卖声也毫不顾忌大了许多,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往归云山庄的方向赶。   可谁也没注意到,一两队官兵正在或多或少遣散那些毫无功夫的商贩,纵使鸡蛋里挑骨头也要将人赶走。   一旁拿着刀棍的人看见官兵伸银子的手摇了摇头,世风日下,现在摆个糊口小摊在今日赚个快钱也要被抽取一份。   他眼见着摊主拿不出官兵的要的银子只能脸色灰败重新找了别的地方,自然是离归云山庄极远,半点利头都占不到的那种,不由愤而上前推搡了官员一把就跑。   他还没在别的地方遇见这么嚣张的人!   被推搡到地上的官兵傻眼,站起来恶狠狠谩骂了一句,见人走远也不追,头冒虚汗堪称兢兢业业继续「敲诈」其他小摊贩。   那聚在官府的阉人有言,务必在今天要进行清场,还威胁道,若是漏了一个人就拿刀割了他们命根子带进皇宫好好教导。   他上有老下有小,可经不起这样的玩笑。 第56章   想要此物   天上挂着散云, 太阳也有些微醺,凉风阵阵,是要下雨的征兆。   而此时归云山庄周围, 拿令牌的鱼贯而入,不能进去的也落坐在了柳家在门外待客的散席上。   鞭炮在柳家门口劈里啪啦响了起来,柳刀红光满面迎着一个又一个江湖好汉进门,他性情豪爽, 不管是谁也能唤上对方名号, 甚至还称兄道弟。   一时间周围热闹非凡,气氛被烘托的极为喜庆,都在谈论今日的盛况与盛赞归云山庄柳家的仁义担当。   宋燕与许怀清仍旧穿的不起眼, 但衣袍上的暗纹却细致的叫人心惊。   两人没有惊动任何人,默默进了归云山庄, 又默默坐在了角落。   宋燕把玩着手边的酒器,观察着周围人来人往。   他注意到,凡是有头有脸的江湖人都会先与柳叶峰拜会一番,而后一群人聚在一起,形成一个高手小团体, 或站或坐, 有着寒暄不完的话。   而本身没资格的人则会艳羡地看向那群人,那里面他们但凡认识一个, 面上都有光了。   宋燕收回目光,不置可否。   随着时间的推移, 人越聚越多, 还好柳家的院子大, 得以容下这么多人, 不过已然已经出现了人挤人的情况, 只宋燕与许怀清的角落因为太过偏僻而没有被波及。   许怀清手里拿着一把扇子,他将扇子一展,动静吸引了宋燕。   他戏谑道:“茶楼说书先生道过的几个人今日都来了,你试试能对上几个。”   宋燕闻言一愣,还真不服输的去对。   他一个一个人的过眼,终于在出现了一个一身黑的人时快语道:“那不就是萧兄弟吗,乌漆嘛黑的着装,好对的很。”   许怀清将扇柄轻轻敲在桌子上:“错了,那萧兄弟壮年,万不会如此老态龙钟。”   正说着,一身黑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小老头的模样这才映入眼帘。   宋燕闭上嘴,偏偏这时有一道声音开口:“萧兄弟现在在柳刀那边,是穿得最为花里胡哨的那一个。”   插话的人用食指指向柳刀,柳刀此时周围亦是聚了一圈人,不过都是同龄,名声在江湖上也是后起之秀的那一种。   来人正是拿棍刀的,他刚刚小小见义勇为了一下,当下正是亢奋,于是便接下了躲在角落里两人的话头。   许怀清点了点头,表明这人说的对。   宋燕看过去,看到这人正露了一口大白牙在笑。   大白牙道:“在下林城白吴双,名声不是很显,没听过不要紧,交个朋友如何?”   “我观二人面生,不知二位兄弟是?”   宋燕与许怀清对视一眼,各自道。   “宋燕。”   “许怀清。”   白吴双先报名号,他们自然没理由推拒,而他们的名字即使告诉了别人,别人也未必猜得出是谁,所以说的一个比一个坦荡。   白吴双道了声宋兄许兄就自然而然落座了下来。   他健谈,迫不及待与刚认识的两个朋友分享刚刚发生的事。   他义愤填膺道:“这简直没有王法!我刚刚从外面进来恰巧看见了官兵在驱逐小商贩,原因你们知道吗,竟然是索要银子,不给银子就不让摆摊,这归云城上上下下的真是坏透了,官府也不作为!”   “呸!!”   许怀清闻言悠闲饮了一口这个归云山庄东道主的茶,是碎的,而且也不新,于是皱眉,开始默默谴责这份茶。   要知道归云山庄的令牌除了庄主亲自送去的,其余都是掏钱买的,虽说这两块是云逸掏钱,那也不成啊,哪能这么糊弄人。   而宋燕一听白吴双这般说话,当即就炸毛:“官府一定是好的!”   他家怀清的官府怎么可能差?!   简直是胡言乱语。   白吴双用鼻子出气哼了一声,他征求许怀清的意见:“许兄你来说,这官兵都敢敲诈勒索了还能有什么好的?”   许真皇帝怀清沉思一番,压下了宋燕不好看的脸色:“白公子说的对。”   白吴双露出得瑟,自觉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人的关系,成了三人小团体,便滔滔不绝讲起自己知道的事。   “嗜血教阴沙被无名英雄干脆利落杀了,还报了官,听说嗜血教正在寻这个人,说要为阴沙报仇。我倒佩服这无名英雄,连身都没现江湖就有了他的传说,我觉得他定是个默默耕耘,不慕名利的世外高人,只想要铲除江湖毒瘤。”   白吴双露出了三分神往,又因为是讲到秘辛,刻意压低了声音,听得宋燕与许怀清一齐沉默了下来。   “据说今日嗜血教也会混进来,想要搅乱群英会上正道大计!”   白吴双坐直身子感叹:“要是无名英雄在这里,保不齐会受到嗜血教迫害。”   “谁知道呢,现如今都没人认领这个功劳,害怕了不想惹是非也是可能。”   他自说自话,还未说上两句就又矛盾了起来:“可阴沙武功不弱,还擅长使用暗器,能击杀阴沙,武功怎么也不会弱啊,不应该怕嗜血教才对。”   白吴双掰着手指头,露出困惑,怎么也想不明白。   而坐在一旁的宋燕与许怀清齐齐盯上了一盆草,不与白吴双对视。   天上的日头又渐渐移了移,院内几乎坐满了人,而柳叶峰也从堂下走出来,端着酒杯敬众人道:“今日各路英雄豪杰齐聚一堂,应归云山庄的群英会之约,实在是柳某之幸……”   他痛斥嗜血教的非人般的恶行,赞正道高义,恭维了各路英雄豪杰,拐了好几个弯,终于将话落到了正题上。   白吴双自言自语:“这庄主好啰嗦。”   许怀清耳朵动了动,对他抱以高看。   柳叶峰此时声音一扬,话锋也凌厉起来:“此次群英会由我柳叶峰主持,为的就是铲除这等邪魔歪道,将武林重新还给我们的子弟们!重扬我正道威名!!”   他话一落,当下就有人站起来:“柳庄主敞亮,这碗酒我敬你!”   一人带头众人纷纷站了起来,端着酒杯,振声叫着柳庄主,气氛一下子就激情澎湃起来。   柳叶峰用手将声音压了压:“当然,此事还要我柳某人与各路英雄好好商议一番……”   他话音未落,异变突生,一个短箭快准狠袭向柳叶峰右手。   柳叶峰一惊,手中的酒杯应声而落,啪一声摔在地上,美酒洒了一地,酒杯咕噜噜滚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连带着的是滴答滴落到石板砖上的血珠子。   柳叶峰猛得看向右手,被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而伤口处隐隐泛黑,伴随而来的是麻痒的滋味。   “你!来者何人?!”柳叶峰目眦尽裂,脸庞胀红。   回应他的是默默吹动的凉风,他看向使暗器的地方,一个人也没现出身来。   堂下听到动静的一个个德高望重又武艺高超的人纷纷快步走了出来,护在柳叶峰周围。   院里的人都将手握在了自己的武器上,警惕看向周围,像是随时都能暴起。   白吴双见状况一出,脸一下就白了,抖着嘴唇道:“许兄,宋兄,我不会武功。”   天可怜见的,他就是想来凑凑热闹。   宋燕与许怀清各自盯着自己空落落的双手再次沉默,他们,似乎将武器忘在了宅子里。   宋燕已经开始看向周围寻摸有没有趁手的武器,最终将手放在长凳子上。而许怀清则是捏紧了手中的折扇,有时候不起眼的一件东西造成的威胁也是未知的。   两人有了武器,这才继续看起热闹。   “砰——砰——”   振聋发聩的两道声音猝不及防响起,紧接着便是碎石飞起,刚刚还完好无损的墙面被砸了一个大窟窿,尘沙扬在空中遮挡了众人大部分视线。   而尘土散去,一行穿着红黑衣裳的人笑容恶劣就站在那个大窟窿处,看着这一院子的正道之士。   领头的一个人拍了拍手掌,他皮肤白的像纸嘴唇却红艳艳的,透着怪异的喜悦:“真是一出捉鳖的好戏。”   在场的人一看见这队的装扮脸色就难看起来,这分明就是嗜血教!   丧尽天良恶贯满盈。   白吴双盯着炸得惨败的院墙,喃喃道:“炼丹之物怎么嗜血教也有?”   宋燕看向白吴双,问:“什么?”   “是火药,就是将这院墙炸毁之物,我们白家曾靠着旧版本改良过,原本以为已经将方子全部收到手,没想到嗜血教竟然也得了去。”   许怀清若有所思:“很麻烦?”   白吴双有些着急:“这是自然,看看这威力,两颗就能将院墙炸了个大窟窿,人上去,也得炸成碎泥!”   许怀清几乎没有犹豫看向宋燕:“宋燕,我想要此物。”   他疯狂心动,身为皇帝眼力界还是有的,不说用在战场上,就是平日炸个什么坚硬之物也是利民的。   不去跟这个愣头青抢,而是要嗜血教的,既然一个林城白家都能改良,养了那么多匠人的他没道理不行。   宋燕应下:“好。”   白吴双没再说话,他在心中哼笑了不下十次。   不想先从这里逃,而是想从嗜血教囊中取物,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现在场面已然陷入了焦灼,正道这边武器都拿到了手里,死盯着嗜血教众人。   柳叶峰的武器从袖子中滑出,是一个短棍。短棍在他手中变化,最后伸长成了长棍,举在胸前,恶狠狠看向嗜血教领头的人。   嗜血教领头的挑唇,再次伸手的时候手上已然多了一个用刀片制成的铁鞭,铁鞭挥舞在地上,片肉一般在石板上留下整齐的痕迹。   “都这么大的人了,你不会以为我们就这么点人吧?”   他笑的病态,显然暗处还隐匿着别的嗜血教徒。   许怀清展了展有些皱的衣裳,想起这人似乎是个叫楼然的狂徒。 第57章   贴脸攻击   嗜血教内里规矩森严, 条条框框不少,宛如一个小朝廷,而且他的教徒多痴狂, 像露出獠牙的狼狗似的,被教主指哪打哪。   而眼前这个叫楼然的也只是其中一个头目罢了,真正的教主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现身。   许怀清熟悉嗜血教比这群自以为对手的正道还要胜上一筹。   他眼中毫无波澜看着眼前这么一场大戏。   比最精妙的伶官排出的戏还要有趣。   而宋燕则盯着楼然手上的铁鞭瞧,这一鞭子下去, 定会皮开肉绽, 活似片肉,简直比死还要折磨人。他倒吸一口冷气,不明白凡人为何会有这样毒辣的武器傍身。   杀人不过头点地, 这却是虐杀。   宋燕不舒服盯紧了这个小头目的动作,若是这人出手, 他得先一板凳砸上去,总归有陛下给他善后,总归他也能护住陛下。   白吴双心中不好的预感升起,左瞧右瞧,终于小心翼翼将衣摆揉成团一点一点双脚发力平移起来, 想要往离角落最近的小拱门逃去, 管他是去哪,反正呆在这里他这三脚猫的功夫只有挡刀子的命。   可他还没摸到小拱门的边, 又是一阵轰鸣声响起,雷声似的沉闷, 白吴双终于惊叫起来, 奋力往旁边一扑。   嗜血教这鳖孙, 还来, 火药不要钱吗?   白吴双第一反应就是捂住脑袋, 这次的炸出坑的地方离他极近,高高扬起的土块石头一齐扑向一边,漫天风沙将白吴双从头盖到脚,衣服也看不出了本来颜色。   许怀清见风沙弥漫快速将折扇打开,在宋燕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倾楠枫身靠近了对方的脑袋处,然后用一把扇子挡住了扑过来的细土。   护住了两个人的脑袋。   此时的光线并不明媚,许怀清甚至并没有露出什么锋芒,神色淡淡,浅棕色的眼眸就那样注视着宋燕。   就这样信手拈来,不以为意。   宋燕呆住了,心脏被疯狂拉扯,内心幼崽模样的宋燕也在猛砸锤子表示激动,三头身的比例连脚都离地了大半截。   这哪是护住了他的脑袋,分明是捏了捏他的小心脏。   所以陛下想要什么,龙肝凤髓行不行,他这就去搞来。   宋燕吸了吸不存在的口水,表现出沉着冷静,捏了一层灵力悄悄覆盖在陛下与他的衣服上。   虽然灰尘还会落到上面,但只要轻轻一抖,他就可以操纵着这薄薄一层灵力将灰尘全都抖下去。   火药炸的地方离他们有段距离,飞到这的沙石普遍小且没有什么攻击力,碎石劈里啪啦落到扇面上,扇面还是完好无损的模样。   只是风吹过来的细土无差别落到了身上与桌椅上,让人异常糟心。   许怀清收回折扇,站直身子,不愉看向身上的尘土,也不落座,展了展衣裳便兀自站在那。   而宋燕趁着陛下展衣服的动作将灰尘都一应扫去,又将人恢复了那个极为妥帖的陛下。   宋燕拿帕子将他落座的长凳边边一擦,就拉着许怀清,两人亲亲热热坐在了一起。   他也不管这是什么场合,就低声去哄。   此时白吴双仍旧趴着,他顶多算是磕破了皮,可却不敢起身,想着就先藏匿起来也好,保命要紧。   白吴双努力说服自己,最后心安理得闭上了双眼,咸鱼一样趴在地上,努力伪装成一个昏迷的人。   一声炸响并不是结束,柳叶峰眼睛刚移到小拱门处,四面八方的炸响就一个接一个,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分明是将归云山庄他柳府整个围起来了。   柳叶峰脸色不佳,握紧了棍子,视线警惕瞥向四面八方,但主要防范的还是他正前方以楼然为首的嗜血教徒。而他周围的正道之士也团团将他护住,这是在表明立场。   柳刀此时亦是赶到他爹身边,拿出一把大刀。   这刀比着宋燕的要薄些窄些,不过更为锋利。   火药散发出的烟浓重呛鼻,被忽然刮起的一阵疾风吹散,在场众人的衣袍也随着疾风而过猎猎作响,平添了几分肃穆。   烟沙散去,源源不断穿着带有嗜血教标记的衣服的人形成一个包围圈,拿着弩的充作一排,提剑的充作一排,其余的就是拿着各式各样杂乱武器的汇成的班子。   许怀清扫了一圈,没看到那个教主人物,便又低头跟宋燕头碰头听些过分可爱的话语。   现在嗜血教仍旧以楼然为首,他恶劣一笑,随之而来的是铁鞭抽动的声音,啪一下,鞭子落在了空无一人的木桌上。   木桌顿时四分五裂,而铁鞭却只是泛着冷兵器固有的锋芒,一点折损都不见。   “哎呀呀,今日我们嗜血教也要在这里举办恶人大会,今日我们的目标就是屠戮归云山庄,一个都不许走!”   楼然没有咬牙切齿,反倒是故作天真邪恶。   如果摒弃了他身上这身衣服,分明是恶劣到不自知的纨绔。   楼然话音一落,他身后的教徒就举着胳膊应和:“杀!杀!杀!”   柳叶峰恶狠狠呸了一声,震声喊道:“什么异端也敢在我归云山庄的地盘上叫嚣,活得不耐了!”   毕竟是他的地盘,如今正道这么多人都聚在这里,他又为何要怕一个嗜血教。   自古作恶多端的都没有好下场,更不用说这么多人,又这么多浩然正气。   柳叶峰一开口,他身边的人亦是举着武器叫阵,气势上是毫不相让。   楼然不是个拖沓的人,他笑看柳叶峰等人,就像是看一群蝼蚁,他举起拿铁鞭的那只手,停在半空中。   场上一半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楼然手上。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运筹帷幄,生死都捏在他手上的快感。   楼然冷了脸,手猛得往下一摆,是命令的信号。   果然,他身后与形成包围圈的嗜血教徒像狼出圈一样冲在了最前面,后面一层拿着弩的教徒正搭着短箭要放冷箭。   而为首的楼然没有退下,亦是随着人挥舞着铁鞭冲了上去,他的目标明确,正是柳叶峰。   宋燕一看战况都已经打响,忙打起精神道:“怀清,我去拦下那个头头,他的铁鞭太瘆人了。”   许怀清点头,只道:“不可恋战,我们的人等会儿就来了。”   他们早早就将私兵安排进了柳府,只等用的时候跳出来,就可将之一网打尽,而云逸也早就避开了,甚至不知道正躲在哪里喝茶。   宋燕点头,就迫不及待抡起一旁的长凳,冲着楼然就冲了上去。   他目标明确,打的就是对方的脸。   这人太坏,看对方一眼都闹心。   拿什么不好,非得拿刀片制成的铁鞭,连堂堂正正拿正经武器打一场都做不到,不打他脸打谁脸?   柳叶峰握紧棍子,推开想要上前挡上一波的柳刀就也奔向楼然。   一瞬间,他都想出了无数个怎样避开铁鞭而痛敲黑心狗。   身为归云山庄的庄主,能压下这么多正道人士而独领风骚,他又怎么会弱?   单就是说使棍子柳叶峰都能自封一绝,天下没有人能在这方面超过他,压下他的风头。   两大高手对决,周围人纷纷留出空地便各自陷入缠斗。   可谁也没想到,楼然都已经挥出铁鞭,柳叶峰也打出一棍,想要一招就击中对方要害之时,一个长凳子径直飞了过来。   就那么长,窄窄的,两个宽脚的长凳。   平平无奇,上面甚至甚至落着细灰就那么旁若无人,越来越快的要与楼然贴脸。   楼然自诩武功高强,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轻蔑,可这一刻他却只能看到长板凳径直向他飞来,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怎么可能?   冷汗顷刻布满了额头,他的瞳孔一阵皱缩,甚至来不及做出别的表情,就被这个普通到极致的长板凳给砸了出去。   与此同时,柳叶峰丝毫没有收力道的铁棍也袭上了楼然的腹部。   楼然恍惚中手中的铁鞭被迫脱手,但他却极为清晰明了的意识到对比了这个长板凳,柳叶峰的铁棍打出的力道却是那样小。   这人的武功比柳叶峰还高!   谁?!   可楼然却没法再问出口,他被重重砸到地上,昏死过去。   柳叶峰此时也被这异变突然惊到,他猛得收回棍子,不可置信匆匆补了一眼楼然的凄惨模样就去看向刚刚长凳子飞出来的方向。   一个冷着面拍手的男子。   似乎是在嫌弃凳子上的碎屑沾了手,可他身上乃至背上却空无一个武器。   柳叶峰的心脏惊惧皱缩了一下,那男子身上的气质全然不似江湖人,反倒有一种高高在上让人忍不住臣服的气势。   类似上天第一他第二的架势。   可柳叶峰却不敢将此人看作愣头青,也不敢再看,捏紧棍子就又匆匆去帮别的正道之人。   楼然躺地起不来了,嗜血教徒一瞥,有的甚至在发笑,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自己人的倒下却更加激发血脉中的狼性,因为少了楼然一人,嗜血教高层就会空出一个缺。   再之后,也就是能者居之。   宋燕见一击即中便松散下来,毕竟这里除了楼然别的他还看不上,一个比一个蠢笨。   他转身去找许怀清,可就这会儿功夫,许怀清就不见了人影。   宋燕无聊地等人回来,这时,一个趴在墙头持弩的嗜血教徒像是瞄准了宋燕一样,不停地朝他放冷箭,只不过准头不行,就是宋燕站着当靶子,对方也总是落空。   宋燕随意捏住飞过来的短箭,一个反手就给送了回去,箭头扎穿了嗜血教徒的肩膀,让他闷哼了一声就被迫从墙头掉了下来。   而此时,许怀清也踏着舒缓的脚步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的那柄扇子的扇面被溅上了点点新鲜血迹,头发也凌乱了一点,垂落下一缕长长的头发。   宋燕急忙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发现没什么伤口才放下心来。   他脱口而出:“陛下去干什么了?”   许怀清神态随意:“将他们藏起来的教主给逮出来了。”   只不过不听话想要反抗。   但大局已定,他怎么给这大名鼎鼎的教主以机会?   宋燕哭笑不得,陛下让他不要恋战,自己却忍不住主动出击。 第58章   只知道是卖布的;   宋燕兴致勃勃搓手问:“那噬血教教主身手如何, 什么模样,长的坏不坏?”   嗜血教教主在江湖上一直是个神秘的存在,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而这次噬血教想要在归云城围剿正派之人,几乎是倾巢出动的情况下,教主也没有明着现身。   反而是藏在暗处暗中观望,由着他手下的人冲锋陷阵。   一点也没有势头很大的架势。   但也正因为这样, 嗜血教教主才至今逍遥着, 甚至正道连他的影子都没摸着,不可谓不令人挫败。   许怀清认真回答着宋燕的问题:“坏,身上的腐烂与血腥气几里地外都能闻到, 人也老的不成样子,一把骨头, 武功却厉害的都快成精了,很难缠。”   连陛下都说难缠,那就真的是武功高强,算得上个中好手。   宋燕体贴:“若下次还遇到这类人,让我去, 别见了心烦。”   陛下目光所及都应该是繁花似锦, 哪能在这烂人身上下功夫。   更何况嗜血教教主名声本就不好,落到他手上生吞活剥都是轻的, 还专爱杀年轻的人,常年累月下来, 这烂人早就成了老怪物了。   模样不俏, 人品不行, 凭什么做陛下的对手。   许怀清看着宋燕满脸真诚的样子只是微弯了眼睛轻笑, 然后便看到场上两方人马互相压制甚至应接不暇, 便知道瓮中捉鳖的时机到了。   “现在差不多时候了,让庞通良来收拾残局吧。”   他说罢就从袖中拿出专门用来发射信号的东西,一阵动作就将开始的信号发上了天空中。   两人抬头向空中看去,天有些昏,分不清是尖锐的鸣叫声先发出来还是烟花先一步炸了开来。   此时正值晌午,太阳却悄悄隐着,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架势。   突如其来的烟花瞬间让在场人心中一凛,被埋伏的恐惧爬上后背,但自顾不暇的他们根本分不出心神找到谁在发信号。   “怎么可能?”一名嗜血教徒踹开与他缠斗的人,望天空望去,不可置信喃喃自语。   他们计划如此周密,甚至没有惊动归云城的官府,加之教主亲自坐镇,再万全不过了,怎么会有人事先料到并且埋伏在这里。   可未等他反应过来,鬼魅般结群的身影便不知从何而来骤然出现,他眼睁睁看着那群身上毫无标记的黑衣人利落翻身上墙,动作果决将他们安排在周围放冷箭的嗜血教人一刀就抹了脖子。   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行云流水一般。但同时,他们的动作又很轻,将没了生息的人轻手轻脚整齐码在在地上,全程没有发出一丝大的声音。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那一个个突然出现的身影,他们的眼神既带着漠然,又有着绝对的忠诚。   跟嗜血教那种全然是利诱与压制出的忠诚完全不一样。   目睹了这场宛如早早排好一样干脆利落的哑剧,在场的众人不由生出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惶恐。   不知从何而来的黄雀,正道之人亦是害怕,走不了逃不开,眼前还纠缠着没完没了的嗜血教徒。   可他们的攻击不能停,一下又一下,带着落入死境的不管不顾与未知的恐惧咬着牙冒着狠厉用武器去攻击嗜血教徒。   反正不管来的是谁,他们就算是死在这里,也得将嗜血教人有一个带一个有一双带一双带到阴曹地府,来报这多年的欺压。   混江湖的人际关系向来错综复杂,死一个不知名的人物,保不齐就与好几个人有关联,这种情况下,嗜血教随时随地滥杀无辜触到他们正道的霉头已经多的数不清了。   而对正道之人来说,不管是依着私人仇恨还是所谓的大义,都已经可以让他们不管不顾将这群异教徒留下来。   此时聚集在这一片天空的乌云起了作用,豆大的雨水开始砸向地面,不过片刻,众人的衣裳武器都被沾湿。   处在中心的柳刀反而越战越勇,势不可挡,身姿挺拔,宛若最坚固的磐石。可就在他腾起身出招时,余光撇见了立在角落带着闲散的两人。   他们与周围格格不入,甚至举着一把油纸伞在避雨,像是多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他们与众人隔开。   柳刀快速翻动记忆,他记得,他们姓宋,是云逸的破落朋友,原本是进不来的,是云逸送了两块令牌过去。   穷酸的厉害,恐怕武功也是不行。   可现在,两人明明还是灰扑扑的样子,却突然平添了掌权人的风范,是那种即使手里拿着绢花,也会被摇摆不定地认为或是对办事不利者的诘责或是对立下汗马功劳者的嘉赏,端看这个掌权人的意思。   柳刀脊背凭空生出了一层冷汗,可再努力想,也只知道对方是个卖布的,其余,连具体名字都不得而知。   柳刀手中动作不断,但心中却生出了不可思议的想法。   是否是对方从一开始都不准备让他知道他们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只有自己自作聪明将老底掀了个遍,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归云山庄少庄主。   柳刀眼中闪过晦涩,那刚刚出现的黑衣人是否又与这两人有关?   院内一片狼藉,而以庞通良为首的人却在一步步缩小包围圈,遇见不管正道还是嗜血教都统一缴械武器,如果有反抗的直接打伤或打晕。   甚至于预判到自己不敌的还可以直接下死手。   在他们这边人不受伤的前提下力求用最快的速度将这里控制住。   宋燕举着伞,百般无聊往许怀清那侧倾了倾。   看着越来越狼狈的众人与残垣断壁的院子。   “要是有个椅子就好了。”宋燕低头冲许怀清道。   现在周围泥泞不堪,连一个幸存的凳子都没有。   许怀清眼中露出点点笑意,却看向一个方向抬了抬头,示意宋燕道:“这不就来了。”   宋燕顺着许怀清的视线看去,愕然愣住神,他看见了道极为靓丽的风景线。   堪称是残败院子里的一抹亮色。   宋燕脑中蓦然想到了一句话——永远不要轻视公公们的能力。   他们虽然有时笑的不正常,除了对伺候的主子谄媚外其余都是一副阴恻恻的模样,看什么人都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抄家灭门也毫不手软,但他们却有着扭曲般细致的可爱。   就比如现在,一个约莫十几岁只到正常人肩头身量穿着小红袍子的年轻公公兴冲冲举着一把大的太师椅。   即使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水坑,泥水都溅了一裤腿,还哈赤哈赤喘着气笑得像个小太阳一样飞跑了过来。   他的嘴都咧在了耳根处,春风得意跑在了众人前面,然后将太师椅落地轻巧放在了许怀清的身边。   而后,一群公公争先恐后涌了上来,打伞的,铺垫的,焚香的,送茶的……   片刻功夫就撑起了一片极其精致温馨的小天地。   现在他们才是彻彻底底跟这狼狈小院划清了界限。   宋燕微微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将公公们一起带来。   如此人才,就该用啊!   宋燕认出了这群小鬼是王福收的徒子徒孙,他那人有本事,整个皇宫就是大他几十岁他也能将人收为徒弟,如今搞出了这么多徒孙们,也是可以理解。   但公公也是分两拨人的,他们都穿着赤色衣裳,年纪小的自然而然伺候到许怀清这里,年纪大的都有拳脚傍身,当下也一马当先想要控制住局面。   宋燕看着堪称嚣张,摩拳擦掌的公公们不由悄悄给远在皇宫的王福竖了个大拇指,公公们办事,就是与众不同的敞亮。   ……   又来了一拨人,柳刀意识到。他现在已然要力竭,看着面前张牙舞爪却又透着意气风发的红袍子们,内心止不住升起怪异。   现在卖布的那两人都已经堪称明目张胆了。   在场的人就是再蠢,此时也明白了这两人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而且身份不低,至少也与官府扯上了关系。   柳刀面色坦然放下了武器,他身边的叔叔伯伯见此也恨恨地将武器一丢,算是任凭发作的意思。   但柳刀他们识相,不见得嗜血教识相,他们的教主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心中未尝不是藏了一份侥幸,盼望着自家教主如天神一般救他们于水火。   于是更加不遗余力反抗起来。   可庞通良等人若是不能压制住这等异端,还不如自废武功羞愤至死。   更何况红袍子公公还在一旁扔砖掷拳,人数优势一下子就上来了。   所以很快,反抗的异教徒就被他们利落压制了起来,甚至遇到鬼心思多的,他们也学着皇后的样子一下子将人拍晕,这才安心。   在场的人被圈了起来,而白吴双也脸带茫然爬了起来,他刚刚听得迷糊,但下意识明白如果他不起来自有人亲自捞他。   白吴双狼狈不堪,本来身上都是土,遇了雨就更成了泥人,行动也不便起来。   他迷惘看着刚刚还称兄道弟的两个兄弟姿态闲适,俨然已经主课颠倒掌控了全局,而那黑衣人的头头沉默地盯着他,刀锋也向他的方向竖起,似乎只要他敢轻举妄动,下一刻就能宰了自己。   白吴双沉默,连将泥块拍下身去都不敢。   啊啊啊,他只是个正常人啊!!   真用不着这种人物这样对待。   白吴双悄悄撇了一眼,周围全是兵,官兵甚至只能站在最外围守着。他小心朝宋燕与许怀清身边移了移,就差说他们是一伙的了。   庞通良转了视线,没再纠缠。   此时归云山庄外面早就被官兵团团围住,衙内的大人也匆匆赶到这群公公身边,姿态谦卑。   他们不知道公公尊敬的是谁,但能得公公这样堪称谄媚的样子,本身就是不俗,那地位更是可以往皇亲贵族身上套。   除了正养病的圣上,中间的两人是谁穿着私服私访都有可能。   衙内的大人胸有成竹合理推测。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他兄弟呢?   雨水不断落下, 在场的黑衣人与官兵并着公公们一人一把伞举着,神情平静又肃穆,只余下雨水打击伞面的声音与堪称壮观的院内场景。   归云山庄被团团围了起来, 如果此时往外看,那些个散席哪还有人,早早就逃命去了客栈,恨不得连夜收拾包袱走人。   跟嗜血教牵扯上他们还有一战之力, 但事关官府, 不好意思,他们还有一家老小,朝廷可没有什么劳资的罪不及妻儿, 多的是诛九族的。   万不能把脖子放在官府的刀刃上。   而院内,放下武器不屈地立着的有一部分人, 是以柳叶峰为首;被吓得瑟瑟发抖又被雨淋过的江湖散客又是另一部分,就差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态度了;而嗜血教,则参差不齐,有站着的跪着的躺着起不来的,还有被码得整齐的尸首。   庞通良利索将剑一收, 站在许怀清与宋燕面前弯腰道:“主子, 全部人俱已被拿下。”   许怀清点头,然后抬手指了指衙内匆匆赶来主事的人, 是归云城的县太爷,示意道:“全部押下大牢, 追究其过往, 凡是作恶多端一律立即处决不要耽搁, 其余的, 按照本朝律法行事。”   归云城县令一见上首的人指了自己, 立即左右为难起来,这位公子说的有理,可他哪有胆子直接接下。   这种大案素来牵连甚广,不是一朝一夕能办下来的,况且死罪也得慢慢地判然后再选个好日子去砍头,在没有上头下令的情况下,立即处决是怎么都不能的。   就是不知道眼前这公子官居几品,能不能直接下令。   毕竟他做县令做的好好的,官路还长,圣上把控着整个官场,他不想涉险也不敢涉险。   庞通良一见县令的模样便知道什么事,于是直接从怀里掏出了皇家令牌,让县令仔细查看。   他威严道:“大人看清楚了,我们是带着圣上的旨意来办事,如此,能不能办案?”   皇家的令牌无人敢仿,归云城县令只觉得一片明黄闪过便下意识低了头,行了最大的跪礼,脱口而出扬声道:“下官谨遵圣意——”   他恭恭敬敬行礼,下摆沾上了大量湿泥土痕迹也不在意,但好在他的随侍给他打了一把大伞,将雨水的侵袭挡在两人头顶之上,没有变得更加狼狈。   县令肃穆又恭敬地行完礼这才候在一旁侯着。   许怀清把玩着手里颇具质感的石头,继续吩咐道:“让这群小孩跟着一起,查清火药一事。”   他特地点名身边殷勤的小公公们,王福经常在他耳边称呼这群人为小崽子,他不知不觉间竟也觉得他们年纪还小,脱口而出便是小孩。   一群十几岁的公公听了也不恼,神情孺慕眼中柔光四溢,声音更是矫揉造作:“我们听爷的。”   许怀清盘石头的手顿了顿,像被惊雷劈过一样,思考也有了片刻的空白。他再也不能将这群人的脸跟小崽子的称号对上,脸上的尬尴更是一闪而过。   他继续道:“庞通良,我命你带着官兵将这群人的武器全部收缴,然后熔铸成铁锅农具,再一个,令人挨家挨户将拥有武器的百姓登记造册,凡是没有登记的,又被揭发出来,检举揭发者奖励大铁锅。”   羊毛出在羊身上,归云城最大的动乱就是艺高人胆大的人多加之武器没有限制,武器不被合理利用就会变成伤人的利器,闹事的也会愈加的多,还不如将这羊毛薅一薅,把这群人的武器煅烧成铁锅农具,也能使民受惠。   要知道铁锅的吸引力素来强悍,这是可以祖传当家产的东西,试问,谁不想拥有一个铁锅,还是个大铁锅。   庞通良领命。   此时的柳刀心中惊骇异常,他不动声色蹭了蹭身边黑衣人打的伞,跟了云逸这么多天,他明白一个道理,苦谁也不能苦自己,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所以他心安理得,壮汉躯干挪一下又挪一下去蹭这个哥们儿的伞。   话说,柳刀猛然反应过来,云逸呢?   他明明就在——柳刀心中哑然,云逸上午说出门吃茶,吃到现在,家都没了,他兄弟还没回来。   柳刀忧心忡忡,开始伤心,云逸交友不慎,他们都被蒙骗了!   ……   整个院子的人都被带走了,正道之人幸存的最多,嗜血教全须全尾的人少,柳刀等人没被押着,催促着就上了一辆朴素的马车。   现在已经很明确了,朝廷主打的是嗜血教,对于这群自封仗义的正道之士不过轻拿轻放,只要没干过坏事,没闹出人命,对于他们的处理,最终就是关起来查清楚就会放了,只不过以后会被多加限制。   至少今天被定性为拉帮结派,危害朝廷这样的事会被限制的不再发生了。   当然,其中如果混着毒瘤,依旧是得按照律法行事,谁说也不行。   宋燕不知何时悄悄牵起了许怀清的手,见着众人一个一个离去,连公公们都被打发去了衙门,这才捏了捏许怀清的手,秘密道:“就只留我们两人,我给你打伞。”   许怀清点头应下,将人一个不留遣散下去办正事。   院内一下就空旷了起来,连白吴双都欲言又止地走了,院子最终除了办事的官兵,不见一个亲信。   宋燕担起举伞的任务,他手里拿的伞大,给两个男人挡雨也绰绰有余,他道:“归云城外有一条河,河处有一个溪涧,里面天生地养有十几尾锦鲤,我们去蹭蹭好运。”   锦鲤这种东西有灵,宋燕既然知道,定然不会错过,就算是冒雨前去,他也要带着陛下一起去蹭好运。   运气这种东西真的很令人上瘾,许怀清听罢便心动地应了下来。   两人走出柳府,简单在一个路边遮风挡雨的摊子处吃了味道鲜美的馄饨,等雨小了一点,这才前往城外。   他们无疑是奇怪的,可两人真真是兴致来了谁也挡不住。   宋燕与许怀清越走雨就越小,跟刚开始的倾盆倒下来简直天差地别,许怀清心情莫名有些高兴,错觉连这雨想让他去瞧锦鲤,蹭好运。   两人速度很快,即使脚步悠闲,也不过两眼,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他们到达城外,拿银子寻了当地的人带路,果然在河流的犄角旮旯处寻找到了那一处溪涧。   溪涧里的锦鲤浑身鼓囊囊的,个大,皮薄。   “都有人喂的,才长的这般大。”带路的人穿着蓑衣道,“今天也巧了,早上还有人,中午哗啦啦下雨都将人赶跑了,不然非得人挤人,这锦鲤可老有名了。”   带路的人搓着手拿着布袋笑。   许怀清福至心灵:“那有鱼食卖没?”   带路的人比了个数,不贵,宋燕开始掏铜板。   今日领路的人赚了个银块又赚了鱼食钱,毫不吝啬指了一个地方道:“公子们拿鱼食吊着锦鲤,或许可以看到鱼跃龙门的场景,就那块石阶,几乎每个锦鲤都跳上去过。”   他说完后叮嘱不要伤害锦鲤这才回家,留下宋燕与许怀清两人。   此时的雨早已不大了,反倒有一种雾蒙蒙的感觉。   宋燕开始就地取材,他好胜心强,今天非得让所有锦鲤都来个跃龙门才行,这才算龙心中的好兆头。   他拿软硬均衡的长木棍做柄,然后从衣服上撕下布做兜,兜住鱼食牢牢缠在长木棍一头,宋燕神不知鬼不觉滴了一滴他的龙血在鱼食上,确保鱼食飘香四溢。   宋燕将东西递给许怀清:“拿着这个,更好让鱼上钩,引着他们往那石阶上跳。”   许怀清何曾用过这么简陋的渔具,虽然明知锦鲤上钩被吸引的概率不大,但心中却默默祈祷,不想让他的皇后期望落空。   他委婉提前预料道:“我手气差,别鱼儿不过来了。”   宋燕没听出来,兴冲冲凑近:“我运气好啊,亲我一口财运滚滚顺风又顺水!”   他吸了吸不存在的口水极为流利。   许怀清扭头,悄然红了脸颊,他们坐在溪水边的石墩子上,因为宋燕的石墩子较矮,他们也就平视了起来。   很奇妙的观感,尤其宋燕还靠得这般近,能教人看清微微聚了湿气的鬓发。   “好啊。”许怀清答,还没等宋燕反应过来就亲了一口上去,他眼神清明:“蹭好运。”   宋燕还没咂摸出味道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就这样没了,不满道:“多蹭才能好运连连。”   他家陛下在外面还是这样的羞涩。   许怀清没再答话,开始专心让锦鲤跃起来。   也不知道是运气起了作用还是宋燕真的在制造简易工具这一方面有天赋,他不过是拿这鱼竿往水面上一晃,十几尾锦鲤就争先恐后往装鱼食的兜子处聚,甚至有的还一甩尾巴跃了起来,张开大嘴想要咬鱼食。   别看这锦鲤胖的不似鱼,但他们的身手在此时却是惊奇的灵活。   许怀清拿杆子的手一挑,险而又险避开了胖锦鲤。   许怀清亮晶晶看向宋燕:“好有意思,鱼全往我这里来。”   他实实在在起了兴致,像是得了个新玩具一样。   宋燕毫不意外,甚至有着淡淡的得瑟,他的血肉当然稀罕了。   他开始胡诌给自己讨福利:“都说我身上有好运了,陛下多蹭蹭,也能分给陛下!”   宋燕不确定运气一事,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没有虚无缥缈的运气,更别说与陛下共享了。但他说的后半句却是实打实的真话,没有哪个真理说不能人为分好运了。   他堂堂金龙,又怎会做不到给陛下送好运?   许怀清记下,每次接好运时,就找宋燕!   宋燕给许怀清加油助威,看陛下引着一堆锦鲤尝试着越上石阶。   许怀清小心引诱,加之锦鲤实在热情,不过片刻,十几尾锦鲤便争先恐后跳上高高的小瀑布石阶。   许怀清神情激动,抓住宋燕的胳膊便道:“看!宋燕,成功了!快接好运!!”   他目光璀璨,不知该看宋燕邀功还是应该落到锦鲤身上。   宋燕晕眩,眼睛死死盯上陛下的笑颜,简直要醉在里面了。   再也分不清谁给谁送好运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大,大师兄?   宋燕珍惜地将陛下的笑颜分毫不差记在心间, 这才堪堪缓过神来。   他凑上前去看锦鲤,道:“很喜欢陛下送的好运!”   许怀清笑着说:“我也很开心,十几尾的好兆头。这些锦鲤的尾巴都很有劲儿, 我们把这鱼食喂了吧。”   宋燕点头说好,看着许怀清将鱼食分了自己一部分,两人这才开始喂鱼食。   锦鲤的嘴很大,看见两人的手势便知道饭来了, 欢快凑在跟前, 一个个张着婴儿拳头大的嘴巴来讨食。   许是许怀清手中的鱼食太诱人了,来他手底下的几乎占了绝大多数,只有两条极为懒散到挤不过去的锦鲤慢悠悠到了宋燕这一边。   宋燕也不在意, 毕竟那是自己亲自加的料,肯定是不同凡响。   溪涧的水很清澈, 可以看到溪底的大块石头,里面的小鱼碎石也一目了然。   归云城的文人雅士小老百姓惯喜欢来这里,所以即使这里偏密林,也不会有大型野兽,溪涧两边更是有许多人类的活动痕迹, 甚至再往旁边走两步还有亭子, 亭子内据说有名士的佳作。   但宋燕与许怀清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因为他们真的只是单纯想要蹭好运罢了。   来拜会拜会这远近闻名的锦鲤大仙们。   宋燕已经顺利喂完了鱼食, 两条锦鲤虽然懒了点,但胃口不小, 一张一合下就大口将鱼食吞进了腹中。   而一旁的许怀清却细致的麻烦起来, 他发现这锦鲤极为馋他手中的鱼食, 不过幸好鱼食也多, 他开始平均分配, 力保每一条都吃到够数。   率先吃到鱼食的锦鲤极为活跃,摆尾转圈摇鱼头,似乎想要再讨一点。   但一见眼前的人类不为所动继续投喂其他鱼鱼,便一摆尾溅起水珠就去找同伴。   溅起的水珠不出意料落到了许怀清的脸上,他本来没预料到,就被猝不及防打湿了。   宋燕注意到这一幕急促笑了一下便住嘴拿袖子去擦落到陛下鼻尖的水珠子,一边擦一边翘着嘴安慰道:“那是坏鱼。”   许怀清瞪了宋燕一眼:“你把你话里的幸灾乐祸藏一藏,下一次一定会轮到你!”   许怀清不高兴道,但还是由着宋燕给自己擦水珠子。   宋燕嗯嗯点头,就在这时,得了鱼食的锦鲤开始集体造反一样,侧翻着身子极为灵性开始甩身子。   一瞬间如饺子下锅一样,比刚才还大还猛的阵仗就往许怀清衣服脑袋上溅,连一同在一起的宋燕也遭了殃。   宋燕急忙用袖子护住陛下与自己的脸。   再来一次,他可不能保证陛下会不会生气,一群坏鱼!   但这次动静显然持续时间很长,在宋燕想要拉许怀清离远点时,一个人的声音传了过来,是个中年人,带着浑厚的意味。   “两位小友快快走,这群锦鲤仗着一个珍稀,越发无法无天恩将仇报起来,是你们先前逗鱼的行为惹恼了它们,这不,鱼食讨到嘴,可不得就「报复」你们俩。”   说话的人说着从山坡一侧走了下来,立在离他们不远处。   宋燕一听,连忙拉着许怀清狼狈往后退了几步,这才转过身看向来人。   来人一身偏黑的衣袍,续着胡须,头发被朴素的青丝带系上,脸庞坚毅却有着文人风骨。   宋燕将打湿的头发一撩,问道:“这位先生是?”   那人朴素无华道:“村里教书的,我姓文。”   宋燕点头,此时许怀清也已经用手帕打理过,恢复了一贯的漠然,他看了这人一眼,道:   “文先生怎么会来这里?”   文先生笑答:“此间风景好,旁边有一处小亭子,我与人就在那处坐着。听到声音便发现了两位,两位闲情雅致冒雨来游,现如今这鱼恼了,你我投缘,不如去亭子一叙,也好避避雨。”   没有闲情雅致,宋燕眨眼,他们只是单纯馋这好运罢了。   许怀清不擅长拒绝人,尤其是对方还捧着笑脸,于是打了个请的手势。   三人并排走向亭子。   亭子四四方方,朱红色的,用料讲究,看着有些年头了,但依然稳稳立在那,任凭风雨的侵袭也不为所动。   里面坐着一个老者,头发花白,见人进来起身移了位置,甚至让出来一个小火炉。   老者只看了一眼便低头:“天凉,两位小公子莫要冷着了。”   他面上不见一丝微笑,板着脸像是谁也不给面子。   文先生此时露出腼腆,眼神孺慕:“这是我的老师。”   许怀清点头,眼中泛起笑意,他拉着宋燕坐下,接过老者好心的手炉,也道了一声:“老师好。”   很显然,他跟这老者是认识的。   宋燕一看自家媳妇儿都开口了,即便是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也跟着许怀清的脚步茫然道:“老师好。”   老者咳了一声,文先生转过头,担忧看去,看到自己老师挂着一张脸,于是莫名起来,左看右看,不确定道:“公子与老师认识吗?”   文先生除了对书本敏锐,其余都像是欠了那么一根弦。   老者用手指点了点桌子:“他是我第一个学生。”   许怀清板直了腰板,眼前的老者正是当年的太傅,出身名门贺家,倾尽所有培养出了一个许怀清,又在许怀清登基之时死活要辞官,谁都劝不住,没想到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又收了一个学生。   文先生懵愣,四五十岁的人了仍旧不知俗物,挠头吞吐道:“大,大师兄?”   他话一出口,三双眼睛都齐齐盯上了他。   许怀清眼神复杂,终是认下了这个小师弟。他好像体会到了王福的快乐,认了可以当干爹的干儿子,师兄与师弟年龄颠倒。   早入门就是有点爽。   老者打破过分寂静的空气:“你来这里干什么,不去好好养病?”   许怀清谦卑:“处理一点事情,处理好了就该走了,学生身体还好,老师不必忧心。”   老者:“嘁!谁担心了,不过这里是得好好处理了,真没想到天下竟然还有如此不通教化的地方,那血啊刀啊看得我脑子疼。”   “让您受惊了。”许怀清道。   老者哼了一声将视线瞥向了宋燕:“介绍一下吧。”   许怀清将默默将宋燕的手拉到了桌子上,两只手覆在了一起。   宋燕看向老者,自我介绍道:“宋燕。”   一旁的文先生一听名字便小小道了一声:“好熟悉。”他原本以为来者是客,却平白矮了一辈分,说话也不由局促了起来。   但宋燕这个名字他似乎就是在哪里听过。   老者又哼了一声:“我知道你。”谁人不知宋将军。   这要是个无名之辈,他真的会看不上眼前的人。   他觉得整件事从冲喜开始就是荒唐,最后还搞出了个男皇后,但是现在帝后竟然感情甚笃,跑大老远也得一起。   甚至在好几个老臣面前都频频表态,让他的几个老伙计跟他的书信往来都频繁了许多。   这两人怕不是还不知道一群表面正经的老臣背地里已经将两人琢磨的透透的,其八卦程度不亚于他们老娘,甚至是意犹未尽。   宋燕尽显稳重,笑道:“能传到您耳朵里,看来我下功夫下对了地方。”   他琢磨出眼前的人是陛下以前的太傅,立刻就热情了起来。   老者受了,最后难为情指点两人道:“下次再干什么能不能避避人,传得人尽皆知这像话吗?”   朝中的老臣们或多或少都已经有点癫狂了,这次圣上的行踪早就表露无疑,什么,去剿灭异教徒?   别闹了,随便派个官员去就行,非得走这一程,不就是想游玩吗,还带宋燕一起。   宋燕淡定,许怀清脸薄,闻言一下脸颊就红了,他最近确实有点收不住。   “我回去就敲打敲打他们,保证下一次更隐秘!”   宋燕一乐,大白牙都险险露了出来,陛下的意思分明是自己不准备改了,敲打议论的大臣,下次将行踪瞒得更隐蔽点。   换句话说,就是下次还敢!   老者的话被一堵,拿眼睛瞪许怀清,挥手嫌弃道:“走,走。赶紧走!”   许怀清此时起身告辞,笑着道:“老师保重,有什么事直接找官府就成,要是想见学生了,京城的城门也随时开着。”   宋燕也站起身,跟着道:“老师再见。”   老者气得再也不看两人,转向文先生,最终又在两人出了亭子小声道了句:“还用你说?”   他老头子要是有事怎么可能不去找。   宋燕与许怀清出了亭子,此时雨已经停了但山路泥泞,两人踩着石头路走,见渐行渐远之后,许怀清才跟宋燕说起他这个太傅。   “太傅来自贺家,贺家是京城大姓,家中子弟有野心,对权力渴望过盛,在一个皇帝能忍让的边缘疯狂蹦跶。而在我登基之时,更有控不住的趋势,于是太傅便主动请辞,将贺家的门面拉下一大半,让贺家怎么也起不来。”   “而太傅也没管贺家纷争,当天就驾车不知去向,没想到是在这儿定居下来了。”   “朕都多长时间没见到太傅了,如今知道老师安好,便足矣。”   许怀清笑的轻松,在一处平稳草地上停下揉搓宋燕的脸:“快让我蹭蹭,大锦鲤。”   他要固执认为不是那群坏鱼的功劳,分明是宋燕的,要不是他带自己来这,恐怕再也见不到太傅。   太傅于他是亲近的人,地位跟王福也是不差的。   宋燕的指腹亦是落到了陛下的脸颊软肉上:“给蹭,回去再蹭。”   虽说此时四下无人,但四面都平坦空旷,是处在天地之间没有房屋瓦舍的地方。   他得要脸,不能说服自己自在。   “好,”许怀清笑意盈盈应下。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与宋将军有交情   今天路上出奇的平静, 连大声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买卖东西之间更是连武器都不会拿出来亮一亮,与此同时, 前几天人心惶惶的命案也被贴了告示,告知凶手已尽数捉拿归案,安抚归云城的百姓正常生活。   宋燕与许怀清相携在天黑之前回了大宅子。   翌日。   两人肆无忌惮一觉睡到了下午,这才迷迷瞪瞪从床上起来好好收拾了一番。   宋燕与许怀清贴脸, 这才散了些黏糊糊的热气, 他平日身上的温度都比常人高,现在到了夏季,更是热得厉害, 偏偏还没有海让他肆意畅游。   再加上有陛下在,冰块这一类更是不能拿出来, 自然就只有许怀清才能消暑解热。   宋燕缠着人嘟囔道:“我们今天去哪儿”   许怀清任由宋燕抱了一会儿,这才将加了冰块的酸汤递过去,认真想了想:“去寒先生那吧,不是说要来收人才吗?”   想来惭愧,他们本来言之凿凿是要办正事的, 结果却凑足了热闹, 这么长时间了,居然一直寻乐子。   许怀清默默羞惭了一下, 于是决定趁着他们那一群人在办案,去拜会一下归云城的打铁师傅们。   他眼馋这个庞大群体的手艺, 做武器都这样厉害了, 改行打农具是不是亦是不在话下?   毕竟武器和农具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 既然武器能将人功夫拔高到一定程度, 那么种田人有了趁手的农具, 不就更如虎添翼,甚至于可以空出时间去开垦荒地。   如今本朝人口尚且没饱和,也就是说,只要力气足够,想种多少地就可以种多少地,因此也提倡多生子女,无论男女,都有等量的田地发放。   宋燕道好,跟许怀清两人找了路边摊简单吃过后便去找了寒先生。   寒先生一见到两人便笑眯眯迎了过来:“贵客!”   宋燕作为行走的钱袋子,很坦然接受了这个称呼:“先生好。”   寒先生请两人坐下,让小童上了些瓜果,这才问:“两位今日是来做什么?最近风声有点紧,但我会尽快将你们要的武器做出来,不用担心!”   许怀清道:“不急,寒先生什么时候做出来了,什么时候告诉我们一声就可以了。这次我们两人来不是关于武器一事,而是想要跟寒先生谈一单最稳妥的生意。”   “生意?好大的口气,我观你二人不似会信口开河之人,说来听听。”寒先生仍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不过表露出了兴趣。   许怀清道:“是关于农具一事,听说先生手底下有许多门徒?”   寒先生点头:“不假。”   他确实有许多徒弟,几乎遍布归云城,甚至有些还多有建树,在城内南大街也是有名的师傅。   寒先生搔了搔脑袋,不解,就算是农具也不用找他徒弟啊,随便一个打铁师傅都能接下来,甚至价格还低。   许怀清直截了当道:“我想给你这群徒弟介绍生意,是农具,不过是朝廷要的改良过的农具。”   “最近归云城动荡,武器贩卖势必会凋零一段时间,即使过去了,也不见得会重回巅峰。   但农具不一样,这是朝廷要的,只要是改良的好,能提高人效率的,哪怕是一张图纸,朝廷就会用大价钱来收。”   他列出优势:“我知寒先生的徒弟定不会是照本宣科之人,要不然也不会每次都涌现出的那么多适手的武器,所以我才来找您。另外最要紧的是,供给这类农具的匠人,朝廷也会吸纳,最后就是高官厚禄,与文官武将平起平坐也是行得通的。”   他习惯直接将话将明白,将他能给的列出来,然后让对方来琢磨要不要。   寒先生听完,眼睛立刻就瞪得像铜铃,是做官,他不可思议问:“当真?”   他按捺住自己的激动,慢慢冷静下来,说到底也还是凭本事吃饭,这改良怎么界定也是门学问,可利头这样大,连他都脑热起来,纵使这界定范围难一些也要试上一试。   宋燕似乎料到寒先生不相信,于是从袖子中拿出一块金子,在手上颠了颠然后放在寒先生面前:“比真金还真。”   寒先生瞅了一眼金子,再看两人,浑身贵气十足,不像是拿长线钓大鱼的骗子,再说宋燕送来打铁的材料是他平生都未曾见过的顶级品质,于是半信半疑:“如何证明?”   他很清楚对方开出的条件是任何一个匠人都拒绝不了的,但他还是得拉扯一番,不说为了每年都要孝敬自己的徒弟,就是为了自己也要守住诱惑,探上一探。   在寒先生热切目光下,宋燕掏出了一个金黄的令牌,上面落着独属于皇家的皇字,很显然,这是凭证。   宋燕甫一递过去,寒先生便颤抖着双手捧住。   他从未见过,但并不妨碍他将这块令牌与天家对上。   那可是天家,只黄金大盗偷了圣上金矿中的一小块黄金就能在江湖掀起轩然大波就知道天家在他们江湖客心中的地位了,是存在于传说中,不可冒犯的存在。   他们再胆大包天也不敢与皇帝对上。   寒先生露出似笑非哭的表情,胖胖的脸皱成一团,他抖着音问:“你们到底是谁啊,怎么这般厉害?”   他没有将视线落到两人身上,而是仍旧盯着刚落到手里的令牌,珍惜极了。   宋燕笑眯眯道:“我是圣上的人。”   意料之内,寒先生终于探起脑袋,看向许怀清。   许怀清抖了抖袖子,像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沉默片刻道:“我与宋将军有交情。”   寒先生眼睛亮了,令人猝不及防振声道:“谁也别走,今天留下来吃饭!”   他毫不肉痛:“我请客!”   “只一点。”寒先生伸出胖胖的一根手指头,露出激动到哭的表情:“跟我讲讲宋大将军的事迹就可以,别说让我徒弟改行,就是我改行也行!”   那可是宋燕哎,骁勇善战,平定北境盗匪,两次单杀匈奴大将,杀敌跟割韭菜似的,更有那拍黄瓜似的刀技。   寒先生可以毫不犹豫的说,他平生一大愿,就是给宋将军锻造一回刀,力求将军下一次拍脑瓜更趁手些。   许怀清拽了拽被寒先生捏紧的袖子,没拽出来,于是开始跟寒先生交流起宋燕,然后被迫听了一耳朵身边人的神勇事迹。   而他口中说出的关于宋燕的零星点点的事都能被对方视为珍宝,简直想要直接供起来的架势。   宋燕摸着鼻尖起身,给两人留出地方,自己则去跟厨子讨教两手。   有小弟帮自己吹嘘,真是说不出的爽快。   两人在寒先生这里将事情敲定完加餐一顿便告辞了,只是刚出巷子便遇到了白吴双。   白吴双一见两人便嘟囔起嘴:“宋兄,许兄,你们两个骗得兄弟我好惨!”   许怀清对白吴双倒是没有恶感,不过是个有点平常的大少爷,他简单道:“没有骗。”   白吴双跟着两人走:“还说没有骗,你们两个出任务,难道还给我说真名吗,分明是随口胡诌出的,现在怕是叫什么都不记得了,白瞎了我们真挚的兄弟情!”   宋燕不服,隔着许怀清跟白吴双叫阵:“你当初跑的时候可没叫上我们,还想偷偷溜。”   这兄弟情一掰就断,再说,他跟陛下可不是兄弟,他们明明是夫夫!   白吴双落了下乘,他脸上一片菜色,最终从袖子中掏出图纸,撂给许怀清:“这是关于火药的,算是我给你们的赔礼,也好叫你们好好交差。”   他将火药看得极重,又见两人风尘仆仆来到归云城,见到火药的第一眼见就说想要,分明是早有预谋,知道嗜血教有这东西,才不远万里来这里谋夺。   只是如今嗜血教的人是抓上了,但他们的教徒性情刚烈,贬义的,从他们口中抠出图纸,那是难于登天。   到时候回京见到两人的主子,也肯定会落到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   白吴双虽没进过京,但高高在上的陛下,就算是民间声望再高,怎么不会责罚两人呢。   “爱要不要!”白吴双见许怀清愣住,顿时脸面也抬不起来了,抬脚就要走,只是转身的那瞬间极为缓慢。   宋燕笑嘻嘻将图纸拿到手,高声道:“这种好东西,我们怎么会不要?”   许怀清面色无奈:“我们确实很需要。”   白吴双转过身,哼了一声,他可是冒着被他爹打的大风险送给他们的。   也算两人有点眼色,配当他白公子的朋友。   可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绸缎的小童脚上像踩了个风火轮一样,风风火火就跑了过来,他双手捻着一张纸,冲着宋燕与许怀清边跑边喊公子,临到眼前,急急停了下来。   白吴双只感觉一阵风吹过,再见人就在了一旁,看面向还有点眼熟。   小童正是昨天那个年轻公公,他仰头捧上着了墨的宣纸,五官起飞眉飞色舞:“公子!您要的火药图纸出来了。”   他眼中只有陛下与宋将军,根本没看到白吴双,以至于炸出了这么个消息。   小童等着陛下接过图纸再对他们夸一夸,有他们在,什么铁嘴撬不开?   可是许怀清迟迟未接,就连宋燕也愣住了。   小童不懂,详细道:“是嗜血教昨日使出来的东西,我们的人已经将其复原,甚至试过了,威力比他们的只大不小。”   他们用了一天一夜,属实是退步了,要是工具趁手,本来三两下就能搞定。   他苦恼自责以为陛下不满:“拖延到今天,是我们办事效率低下。”   小童低下脑袋,压根没注意到宋燕将翘起的嘴角压平,许怀清扣了扣宋燕的手,而白吴双一脸扭曲,眼睛都瞪了起来。   他咬牙切齿,都是安慰,说什么需要,明明就在骗他!   两个大骗子!   亏他还以为自己功劳卓著,哼! 第62章   三年大法   白吴双气红了脸, 头发丝都立了起来,走的时候更是气势冲冲,连背影都在诉说着郁闷与不爽。   然而抬脚走之前还不忘敲宋燕与许怀清一顿饭, 是要去最贵的酒楼,喝最纯的佳酿。   宋燕与许怀清相视一笑,谁能想到今日会这样凑巧。   一旁的小童,即年轻公公不明所以, 胀红了脸愧疚问:“公子, 是不是奴才坏事了?”   “没有。你叫什么名字?”许怀清缓声道,这个小公公与他们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每一面都令人印象深刻。   第一次抗大椅, 第二次送图纸,总归是个机灵人。   “奴才常越!”常越眼睛明亮, 圆脸,笑起来很讨喜。   宋燕拍了拍常越的肩膀:“走,带我们去看看什么是火药和它的威力。”   常越应声,走在两人前面带路,是往衙门去的。   常越他们这次来的匆忙, 客栈自然不会那么周全舒适, 便直接占了衙门的地方做为落脚点。不过他们是王福公公的人,每次出远门办事都有办事费, 是直接由王福公公报销,住在衙门也就相当于给当地官员送银子。   不过官员总归暗地里不愿意就是了, 毕竟谁喜欢一群「老鼠」住在衙门, 将他们的阴私翻的一干二净。   常越他们臭名昭著, 但自己却不在乎, 因为试问, 谁会在乎他们一声冷笑就抖成筛糠的人,再说,他们给陛下办事,由得着谁给他们定高低贵贱。   片刻后,许怀清与宋燕各自捧到了一培黑色渣子。   宋燕问:“原来这就是火药吗?”   常越答:“料是这个,不过得将其装到罐中,再引燃,才能造成杀伤力极大能撼动高墙的火药,现在得到的不过是容易燃烧一点。”   许怀清将黑色渣子拍下手,然后用手帕将残余东西擦掉:“用石板试试火药的威力。”   常越应了一声,一个手势招来了两个人,一人将石板搭成四四方方的样子,另一人将粗糙制成的火药放入其中,然后配合得当点火,快速离开。他们很熟练,神情平静,俨然不是第一次干。   常越乘着间隙道:“主子稍等,两息左右就开始起作用了。”   宋燕将视线落到石板上,面色讶然,这是归云城惯常用来磨刀的石头,坚硬异常,却被常越等人拿来测试火药威力。   所以这火药应该是有点东西。   而与此同时,宋燕现在却并未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动静,连火药蓄力的样子都没有。   真奇怪,那么小小一团,究竟是怎么爆发出昨日那么大的威力。   他将视线转向常越,见此人仍旧认真,眼中升腾着兴奋与邀功,是很清楚其威力的样子。   宋燕不由生出了期待,姑且看一看。   他按着两息时间,耐下性子,紧接着,在他都要觉得不可能时,突然,一股澎湃的力量快速聚集,压缩成一团,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膨发炸开!   砰一声,如雷贯耳,连那一方天地都为之颤了颤。   速度快的只够宋燕拉住许怀清然后快速撤离。   但他没动,因为此物的攻击范围远没有达到他们站的地方,而他也能在这期间使用灵力形成一个屏障,再不济,他的金龙真身也能迅速护住陛下。   宋燕看向火药的眼神逐渐兴致盎然,此时放置火药的石板早已被炸得四分五裂,黑烟笼罩着残破不成样子的四周。   很有意思也很奇妙,这是只依靠人力创造出来的一个奇迹!   宋燕说不清道不明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竟然觉得合该如此,因为凡人的东西总是在不停发展,出现这种神物完全是有迹可循的。   许怀清面色惊讶,他早就领会到这种东西的威力,此时反倒比宋燕接受得更加快,而同时,他心中一片火热,有了它,开一个盛世就变得极其容易了。   不过最要紧的是将其掌握在他手中。   常越命人将眼前的狼藉全部收拾干净,捧着笑道:“主子,这就是火药的全部威力。”   许怀清难得称赞:“不错。”   他眼底荡起兴趣,又将白吴双递过来的图纸拿出来,两相对比,让常越带人进行改良。   白吴双太纯粹又憨傻,让宋燕与许怀清不好占人便宜,于是收下图纸时就已经将赏赐的目光打到了林城白家身上。   林城白家,当之无愧的富庶,而白吴双又是白家下任家主,给白家一个皇商位置,不仅可以让白家突飞猛进,也可以让许怀清得到一员猛将。   借用白家的手探到商界中,下一次借粮不就有商有量了吗。   火药的事到这里也差不多了,现在更主要的是清除嗜血教余孽,将凶恶之徒捉拿归案。   江湖上的人已经被公公们快速审理完,不过其中沾上命案的有一半之多,错错对对还要慢慢的判。   宋燕与许怀清去牢房走了一趟,便回了宅子里。   另一边。   云逸在客栈给柳刀接风洗尘,柳家现在是不能回了,当日被打砸的差不多,如今四面不遮风,住不得人。   柳叶峰去了老友家,柳刀则扒着云逸。   “兄弟,家没了!少庄主的名头也没了!”柳刀心中凄凄惨惨,他对少庄主的名头看的极重。   如今朝廷虽没明面上打压,可这么一下,直接就将人心捣散了,往后谁还敬自己为少庄主。   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况且现在都有许多人要归隐了,甚至劝着他爹一起。   可云逸却不慌不忙,甚至宽慰柳刀道:“事情不大。”   柳刀挠头问:“怎么不大,没了这我们怎么吃香喝辣,怎么维持生计”   云逸露出一丝笑:“来当我侍卫。”   柳刀摊手:“有银子拿我立刻就去,可问题是云逸你哪来一个养闲人的银钱?”   他对自己有自知之明,现如今还不如去寻个护院的活计,也好过无所事事。   “还是说你什么时候发财了?”   云逸拍了拍柳刀的肩膀,笑容神秘:“没发财,不过是谋了个官。”   柳刀兴致勃勃追问:“什么官?”   “国师。”   柳刀将手在对方眼前挥了挥:“发怔醒醒,当朝没有国师,不会哪个骗子骗了你吧,告诉我,我去刀了他!”   云逸按住柳刀的肩膀,终于从愉悦中挣脱,却染上了几分不走心的愧疚:“没被骗,不过这官是靠嗜血教得的。”   他素来信奉人笨就要被骗,能被他骗到的都是本事不行的,如果不是当初被陛下与宋燕认了出来,他甚至要胆大包天套着那身装扮一直藏匿下去。   所以骗嗜血教前来他毫不心虚,但对着柳刀却难得的迟疑了。   说到底,他从头到尾对柳刀都是真假话参半,而柳刀却是真的把他当兄弟。   柳刀自觉脑袋不好使,又被嗜血教三个字刺得脑袋疼,于是直白道:“说清楚。”   云逸依旧是那副飘然风采,三言两语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   “要不要当我护卫,一句话!”   这次轮到柳刀沉默了,半响闷闷道:“当然要,我家没了是兄弟可不得给我找个吃饭的地方!”   柳家修修补补还是一个好宅院,而他柳家怎么可能没有钱,但云逸说完前因后果他竟然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不喜欢打打杀杀,却喜欢响亮的名头,所以这么些年来竟然一条人命都没沾上,还发扬了点到即止的风气,因此旁人多喜欢找他打架,他朋友也就多了起来。   但现在跟着云逸走,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毕竟江湖嘛,就是这样风云变幻。   云逸长舒了一口气,有柳刀这么个大块头,他国师的神格就会更进一步。   “请你吃饭。”云逸道。   “好。”柳刀机灵道,他包袱中有好几块金子,够他挥霍好长时间,但现在有云逸这个冤大头,他就攒钱攒钱再攒钱。   至于之后被云逸发现了,那就再说好了。   ……   宋燕与许怀清在大宅子中废了两天才再次启程,往京城的方向慢慢赶。   这次他们走的是官道,时间也会更久,不过他们带了常越等人,路上自然是舒服异常,连饭菜都可口了。   现在许怀清的饭量已经跟一个正常成年男子差不多了,属实可喜可贺。   云逸与柳刀自然跟着他们一起,宋燕来时带的布已经基本卖了出去,所以车队空出了许多位置,足够人坐了。   柳刀早知他们是一伙的,但直到京城才发现那所谓不起眼的两人竟然是当朝素有仁义名声的皇帝与威名赫赫的大将军,这自然又是新一轮的震惊。   回京后,许怀清处理了一应赏赐。   云逸被封了国师,甚至当众展示了神通,真正在文武百官面前坐稳了这个位置,再没有人因为他年纪小就轻视他。   柳刀也因此水涨船高,成为了国师府一大红人。   林城白家更是一跃到众人面前,成了属于圣上的皇商,甚至于正在往京城迁府邸。   常越等人不光是许怀清赏赐了一波,王福也将他们的地位提了提,甚至能跟前朝百官形成争锋态势,令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着实安分的可爱。   而庞通良等人,因为本身是孤儿才成为了私兵,了无牵挂,于是许怀清暗中将他们的伙食提了上去,甚至月银也添了点。   毕竟他现在对膳食那可是如数家珍。   ……   兜兜转转又三年。   宋燕躺在宫墙上百无聊赖沐浴着阳光晒尾巴。   他的尾巴粗壮,上面铺满亮闪闪的金色鳞片,摆动间阳光都跳跃在上面。   宫墙下面一只大老虎呜咽出声,正是宋燕从前打来给许怀清暖手的,现在被龙尾巴的阴影扫到了。   三年过去了,小老虎从以前的白玉湖小弟成长为了宫内人人可欺的小可怜,具体可以表现为,被人不停的揉捏搓毛。   手感很好,宋燕与陛下都试过。   宋燕将手放在脑袋下,开始思考怎么让陛下明白他是头龙这个事实。   由于他不停的赶天灾,三年来,每一场钦天监与国师信誓旦旦要来的灾祸临到头一次都没有降临,以至于钦天监与国师本是死对头最终却一老一少抱头痛哭。   所以这几年大行风调雨顺,即使眼看着要旱了,宋燕挥挥手就是一场雨。   即使要发生龙翻身,他一个法术就将地上的人浮了起来,等龙翻身过去,再让人落回平地。   现在粮仓是满了,但宋燕愁啊,民间金龙显灵的说法传了又传,本来不信的陛下都有点动摇了,可他还没告诉陛下他就是那头龙。   货真价实的金龙。   宋燕都可以料想到陛下得知时冷笑一声,然后将他狠狠发配出去的样子。   他内心的小人在疯狂纠结。   他绝对不要去冷宫! 第63章   小龙人   宋燕从宫墙上跳下来, 身后的龙尾也自如地收了回去。   他径直往附近的宫殿内走去,这处宫殿离养心殿极近,宫人却很少, 且内里有个大池子,可以用来洗澡沐浴。   就是宋燕变成真身也是可以容纳的程度。   身后的大老虎继续趴在墙角,它对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了。在动物眼中,虽然主人常常以人形现身, 但它们都明白, 宋燕是头龙,谁也不敢惹。   当然也有较为弱小的动物会主动上门寻求庇护,比如野猫, 会在皇宫荒废的宫殿内安家,然后奉上死老鼠作为谢礼, 并尊称宋燕为他们的王。   但它们心中的最强大的王却不喜欢,常常让宫人清扫干净,并与它们约法三章。   比如,死老鼠该往哪里放, 什么时候能发出声音, 什么地方不能去。   所以现在皇宫内经常出现神奇的一幕,早起的宫人熟练找到一堆死老鼠然后开始清理。   因为他们都知道, 宫内的猫似乎成精了,每天都往特定的地方堆放它们捕捉到的猎物。   宋燕将宫殿内原有的宫人打发走, 直到四周无人, 便又露出两对龙角, 笨重的龙尾巴, 以及皮肤上若有若无的龙鳞, 然后俯身跃进了撒有花瓣的宽阔浴池,自由自在浮在水面上。   最近许怀清非常的忙,现在这个时辰,怎么都不会想起他。   明白是明白,但宋燕恶狠狠用龙爪在池子玉石壁上划出划痕。   他非常不满!   但也因此,他甚至嚣张到在此时也露出了金龙的象征,为所欲为留下大型猛兽的痕迹,生怕暴露不了似的。   宋燕气闷,决定将自己洗干净就去找陛下,将欠他的几天时间非得要回来不可。   许怀清怎么会知道他这几天过的什么凄惨独居日子。   没有一百个贴贴绝对不行!   宋燕身材高大,肌肉贲张而又不显得壮硕,俊美到极致的五官露出高高在上的傲慢之态,可他就是端着这副姿态这样念念有词。   任谁也不能将他的真实想法与他的外表对上,可实际上当他真的说出这样似哀求又似强硬的声音时才是混沌到极致,蛊惑着人答应他再答应他。   毕竟天生灵物,世上仅存的龙,怎么俊美都是应该的。   宋燕哼着不成曲调的儿歌对自己洗刷刷。   这个池子很深,是完全按照宋燕的要求进行改造的,所以他可以完全站在里面却只露出肩膀以上部分。   所以当许怀清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属于宋燕的完美头颅上长角了。   简直浑然一体。   许怀清被眼前一幕冲击得迷糊起来,脚下的步伐也不由停住,他歪脑袋一想,这似乎是宋燕的玩具,所以不必大惊小怪。   应该保持镇定,许怀清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没想到皇后这时候玩的这样有意思。   亲自扮演金龙哎。   许怀清自己也很喜欢金龙,因为金龙的手感比大老虎还要美妙,手掌下坚硬的鳞片,软硬适中带着明显肌肉纹理的兽类肌肤,都是那样的令人爱不释手。   可就在这时,水底的庞然大物突然搅弄起风云,一片金光闪过,有什么东西腾出水面而又猛得落下。   !!   是尾巴吧?!   许怀清的笑意仍旧浮在嘴角,但整张脸却陷入了微震惊状态,嘴巴微张,眼睛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愕然,而心脏也不可避免股张起来。   他现在才注意到,宋燕所处的水面并不平静,一阵阵浑厚的浪波相继袭来,低矮的浪波打在宋燕身上,给他做着大小适中的冲洗。   而宋燕则是神色未变,就像是知道水里的是什么一样,不在意,也不惧怕。   池子内完全就是他自己一人在掌控一样。   他似乎发现了皇后的秘密。许怀清不期然想着,心下的震惊怎么都掩不下去。   他应该退后而非站着不动肆意窥视,这样不好。   虽然许怀清知道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做才是最体贴的,但他克制不了,而就在此时,一丝明悟涌进了他的脑中,一瞬间就将前前后后所有的不对劲串联了起来。   他总觉得特定时间宋燕所显现出来的荡漾着流金的眼眸有些熟悉,似曾相识一般;总觉得宋燕的龙角太过逼真,不似真物,但最终都晒笑归结为是宋燕的手艺天赋。但这次他却不能刻意忽略了。   尾巴出现了。   没人能给那个不肖人有的东西做出解释。   许怀清的意识此时出奇的清醒,他没有轻举妄动,仍旧立在柱子旁边,只是呼吸在刻意下却轻了不少。这处殿宇虽然空旷,但周围不可避免多了许多布帘来遮挡,此时也就很巧妙的挡住了他的身影。   他开始默默思考……   如果说,宋燕脑袋上的不是玩具,而是真的龙角,那么掩藏在水底的东西极大可能就是龙尾。   缀在宋燕身后的龙尾巴。   许怀清的脸红了,他捂住心口,开始默默质问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还当宋燕脑袋上的龙角为玩具。   玩具有那么逼真吗,玩具有那么牢固宛若嵌在脑袋上吗?   许怀清呆呆地立着,眼睛在水底下的东西上流连不已,甚至微妙地咽了咽口水。   他现在整个意识都与肉身脱离,意识在冷静地分析现在是什么状况,眼睛却不受控制粘腻在上面,觊觎着属于宋燕的大尾巴。   所以该怎样让宋燕知道他所隐藏的秘密已经被发现了,甚至被他瞧了个彻底。   许怀清告诉自己,稳住,不能让小龙君恼羞成怒,人家也是要面子的。   ……   宋燕整个人都沉浸在过于悲伤的情绪中,如果此时出现个陌生人,他肯定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但来的是许怀清,他太过熟悉了,甚至无数次他们的气味都混合在一起,以至于他根本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有人侵入了自己的领地。   宋燕催动着水流进行简单的冲洗,龙尾巴随着心情搅动着池水,甚至不经意间甩到水面上。   有点距离的许怀清眼睛一动不动,大拇指指腹与食指控制不住捻了捻。   水面被水里的庞然大物搅动的动荡不已,宋燕仍旧在安然沐浴,水珠从脸侧一路滑到下颌然后才落到水里。   他兴致勃勃,恨不得现在就去找陛下讨要回他应得的贴贴,身后的尾巴随之也兴高采烈摇摆起来。   有点可爱……   尾巴就像是宋燕的另一面一样,即使脸上冷毅的让人看不出心思,但却会完完整整显示在尾巴上。   比如,现在,许怀清可以明显感受到自家皇后忽闪忽闪跌宕起伏的情绪变化。   完了,他把皇后要藏匿起来的全给看到了。   许怀清心中愧疚万分,眼中却露出亮晶晶的好奇与神往。   但是真的好心动。   虽然是他不对,在这里肆意窥伺,但宋燕这般不小心,要是让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这次是他,下次就不一定是谁了,所以许怀清下定决心要好好教育宋燕。   宋燕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惦记了个彻底,他这样洗澡已经好多次了,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甚至有些摊手的想,随意吧,就这样吧,早晚都得知道,他为何还要辛辛苦苦藏起来。   就算知道了不喜欢,那他可以伤心之后再磨到陛下去喜欢。   许怀清最见不得人去磨他了。   宋燕原本没想过瞒这么久,却一推再推,到了现在愧疚不敢开口起来。   实际上还是忐忑陛下会产生厌恶情绪,毕竟任谁知道同床共枕的人其实是龙都不会一下子就接受。   况且叶公好龙,那么喜欢龙的人在龙真正现身时都厌恶、害怕、恐惧。   宋燕深呼一口气,眼神坚毅,像是有目标一样披了寢衣走出池子,边走边给自己打气,浑然没注意到巨大的龙尾拖到地上与闯入者黏在龙尾巴上的低垂眼眸。   他的龙尾巴可以随心意任意便大变小,而恰巧宋燕就喜欢雄壮威武的,所以他显露出的龙尾出奇的肥厚,很好上手的感觉。   可他万万没想到甫一出来便看到了许怀清。   “陛下?!”宋燕傻愣愣顿住,他的怀清怎么会在这里呢,没有丝毫预兆。   而此时宋燕的身后是那么大的龙尾,手臂上,肩膀上还显现着金灿灿的龙鳞,甚至于头上缺了一角的龙角还耸立着。   他慌张似的要去遮掩,之前他有多大摇大摆,现在他就有多狼狈。   许怀清露出如沐春风的微笑,确保自己的小龙人不受刺激:“我不是故意不发声的。”   “你的龙尾巴很漂亮,可以让我碰一下吗?”   宋燕蔫头耷脑,闻言忽然一愣,耳朵不由悄悄红了。   “好啊。”宋燕慌张抱着龙尾巴就上前想往许怀清的怀里递。   “它有点重。”宋燕的声音悄悄低了。   许怀清伸手接了个满怀,宋燕的尾巴非常大,必须得掐着尾巴身子抱。   是个很容易让人有充实感的厚重东西。   许怀清笑的眉眼弯弯,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就藏起来了呢,有了这个,他就可以抱着宋燕的尾巴睡觉了,还可以枕在上面,然后在整个龙床上都充斥着这个庞然大物。   这哪是宋燕的尾巴,分明是他心肝宠。   宋燕小心翼翼问:“陛下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许怀清诧异地顺了顺龙尾巴,今天是个好天气!   “因为我没告诉你,夫夫之间本来就该坦诚。”   许怀清抱着尾巴思考了一瞬,决定炸一炸宋燕:“对,下次一定得坦诚,不许瞒我了,所以你还会什么?”   他一直知道宋燕是一个谜一样的存在,非得慢慢地剥才能一点点发现。   可人都在他这里,自己又是天底下的皇帝,这种哪叫欺骗,分明是乐趣。   “龙尾巴变大变小算不算?”宋燕疑惑问。   许怀清吸溜了下口水,他现在越发在宋燕面前不羁起来。   “能变多大?”   宋燕镇定下来,奇妙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转,他默默将龙尾巴变到最大,然后眼疾手快将快要甩出去的陛下揽在怀里。   许怀清的龙臀坐到了尾巴上,这尾巴上下清微摇动,甚至他跟着也能动起来。   他钳住宋燕的手臂,非常不满道:“回养心殿,今天的账,我们慢慢算。”   可恶,这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第64章   长命   宋燕仍旧是那个宋燕, 却蓦然威武了许多。   两人若无其事回了养心殿,让王福将关于龙的书籍找了出来,两人坐下来慢慢算账。   “上天入地, 呼风唤雨?”许怀清捏着笔杆问。   宋燕矜持点了点头。   许怀清铺开一张宣纸:“来,谈一谈,这几年干了什么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宋燕一下子表情就落寞了起来。   “也没干什么……”   “比如?”   宋燕赖在许怀清身边, 看着他一点一点记:“那个皇庄的金矿, 就是我拔龙鳞种出来的。”   许怀清手中的笔顿住了:“疼吗?”   宋燕摸不着头脑,试探道:“或许、有点、疼?”   那么长时间他都有点记不清了,不过他知道许怀清那时倒是很高兴, 身心都散发着愉悦。   许怀清忽然侧了脸,对毫无防备的宋燕脸上亲了一口。   “意义重大, 记上。”   宋燕摸了摸刚刚被亲过的脸颊,有点烫,但他现在都已经是个成熟男人了,用人间的话来说都是老油条了,怎么还能被一个吻乱了心神。   宋燕嬉皮笑脸凑近:“当时可疼了, 一个怎么够?”   他伸出两根指头:“得两个!”   许怀清看着得意洋洋的宋燕一脸茫然, 最终拗不过又啾了一个。   但亲完却觉得吃亏, 还没坦白完呢,怎么还会给自己讨福利了?   许怀清生气, 恶狠狠将笔重重磕在桌子上:“不行, 我吃亏了, 你还回来!”   宋燕闻言毫不意外, 凑近了哄, 然后将亲亲又还了回去。   门外听着里面轻微摔打动静的王福淡然而立,以往他还会急吼吼冲进去,结果人夫夫俩好着呢,个个互不相让,结果全是让他搞不懂的拌嘴乐趣。   宋燕好声好气哄着,最终承诺载着许怀清东海一日游,这才让许怀清抛下了再也计较不清的谁占了便宜。   两人纠纠缠缠,好不容易花了一个时辰才将所有事弄了明白。   许怀清蓦然想起宋燕每个月都给自己喝的一杯甜水,于是问道:“你那甜水是不是给我加料了?”   宋燕的神奇之处数都数不清,许怀清不相信宋燕会持之以恒只是递过来一杯平平无奇的水。   宋燕恨铁不成钢:“你终于发现了,难道我让你喝什么你就喝什么。”   “就不怕我给你下毒吗?”宋燕眼睛亮晶晶问道。   许怀清口不对心:“怕,怕死了,快说。”   宋燕嘟嘟囔囔道:“别说「死」啊,也就我的心脉中的血,去了血腥味只保留了精华,不过我嫌没味道就又加了蜂蜜,这蜂蜜是个好东西,野生的,我亲自去找来的。”   他问:“味道甜吧?”   毕竟那可是野生蜂蜜,人家蜜蜂勤快采蜜得出来的。   许怀清此时只想好好问候一下宋燕的脑袋。   怎么就他这样聪明?!   他就算不知道龙的心脉血有什么作用,也该明白取这东西就跟人的精气神一样,一下子就泄了,可宋燕居然敢月月来。   许怀清深深吐出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于是勾起一丝微笑道:“那你还成吗?”   宋燕本来不明白陛下在说什么,哪知人家直接往下三路看。   宋燕一个起跳,从椅子蹬了起来:“成,成的很!怀清你变坏了!”   不允许不成!   他不满,这是可以问的吗,现在不应该亲亲抱抱安慰一波再深情表露“你受苦了。”吗?   宋燕呆呆站着,见自己叫嚣完许怀清只淡淡看了一眼便没再理,于是灰溜溜又坐回了凳子上。   他道:“龙肉我怕你不敢吃,于是换成了龙血,又怕效果不好,就取心脉处的,据说可以长生不老,不过也确实如此。”   宋燕当初冒出过这种想法,于是便直接开试,因为他知道自己楠`枫的东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换了别的不知名的他非得自己先尝尝。   许怀清身体太过虚弱,哪样不是亲眼看着没问题才放心让人饮用?   就是在诡计多端的刺客,也逃不过宋燕的眼睛。   许怀清一下子就被摄住了心神:“那,我真的长命了?”   他的心情很复杂,本来应该高兴却不知如何表露,脸一下子就僵住了,怎么也调配不起来。   他明明就短命,怎么就一天之内翻天覆地了。   许家历代皇帝都逃不过一个早逝,他少年时也是身强力壮,是京城内的佼佼者,可真的当了皇帝还是学会了坦然接受自己活不长。   甚至于现在都没打算过继子嗣,就等着宋燕长命百岁继续当皇帝。   那他们这一门就出了两个皇帝。   占便宜了。   许怀清怔然道:“那你不就是做不了皇帝了吗?”   他们两人都默默在为对方谋划。   宋燕笑嘻嘻道:“对啊,做不了了,每天我都在帮你的忙,你居然还想让我扛起这么大的担子,好生凉薄!”   当皇帝是个苦差事,去哪里半点事还要上下告知,就三年前去归云城凑热闹,拿的也是病入膏肓的幌子,一点都不吉利。   “你的命线已经被拉的很长,真正实现了万岁。”宋燕看着许怀清的眼睛很认真告诉。   每一次的甜水都是在给许怀清堆积寿命,他眼睁睁看着属于许怀清的命线越来越长,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   活到天荒地老似乎都似乎在眼前了。   许怀清拉着宋燕的脸,将其扯成饼状,但明显很不成功,他道:“哇!你早点说,我们不就不用这么辛苦了,直接找宗室过继一个小孩不就行了吗?”   到时候奏折有人批,朝臣有人看,他们直接躲到深山老林,谁也不带。   许怀清有着极致的占有欲,他的东西不允许别人碰,更不允许觊觎,皇位自然如此,该是给宋燕的他是一定会给。   因此往日有人冒然提出过继子嗣为别人筹谋,他是第一个不同意。   甚至会立刻将这些伸出来的爪子剁掉。   过去的许怀清做的很好,压下了一众牛鬼蛇神,但现在前路陡然开阔,他偏偏却期待起某些势力鸡飞狗跳的样子。   一定很有趣。   宋燕从善如流:“是我不对。”   媳妇儿说的话怎么有错呢。   他凑近,两人靠着桌子缠绵了一个吻。   良久,宋燕才叫人将午膳送进来,与许怀清细细吃过之后便去龙床上午睡。   许怀清近些日子一直在忙,说白了就是在赶时间,但现在一下子宽裕了,顿时有一种放松的感觉。   此时正是夏季,宫里热的不行,但许怀清体寒,靠在宋燕身上是最舒适的温度。   许怀清像是猛然想到什么一样反应了过来,他心情复杂问宋燕:“你是不是能自己调节自身的温度?”   一年四季,就没有他不舒适的日子。   宋燕贪凉,此时许怀清正枕在他胳膊上,闻言问:“不舒服吗?不舒服我再调。”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其实心中已经乐开了花,他堂堂金龙,什么不会,陛下心中一定是在大开眼界!   许怀清愣了一愣,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可万千话语到嘴边却成了:“要吃冰碗吗?我着人做几份。”   宋燕重重点头:“要!”   坦白的一大好处——冰碗可以随便吃了。   不知道他乃黄金龙时,冰碗都得限量,还说是为了肚子好。   但肚子是好了,可宋燕却一点都不好。   许怀清知道他身上怎么也暖不热,于是贴了贴宋燕,给他送凉风,以前都是宋燕主动来着。   宋燕喜出望外,连忙将人搂紧,舒舒服服睡了一晌午。   下午。   许怀清将堆积如山的折子推了,这些都是不着急的,也很适合作为未来皇帝的考校。   他递话给皇室宗亲,让他们将适龄许家子弟送进皇宫,无论男女,只要合适,都有登基为帝的可能。   他把话放的明白,实实在在将权柄递到对方手里。   将一切安排好后,许怀清就与宋燕去了马场跑马,尽情去玩乐,好不快活的样子。   ……   宫外,诚亲王府。   老诚亲王看着眼前递话的公公常越,眼中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神情:“老臣明白,请告诉陛下,本王知道该怎么做。”   老诚亲王是许怀清爷爷那辈的人,高寿活到现在,最小的儿子十岁,就是皇帝也得叫小儿子一声叔叔,当然没人敢提出这样的要求,毕竟皇帝最大。而老诚亲王的子孙更是数不胜数,非常之庞大。   常越笑了笑道:“有王爷的话,奴才就放心了,奴才们都很期待绥宁郡主到宫里乐一乐。”   他暗戳戳强调其中的无论男女,而绥宁郡主是这一辈极其出挑的人物,年龄适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据了解,其中的书可不简单。   老诚亲王却不甚了解,他的子孙太多了,要明白别人提起他的嫡长孙他也要好好想想姓甚名谁。   他点头应下,他自然是要送的,不管绥宁,其余的适龄一气儿全进宫才好,瞎猫碰上个死耗子也让儿孙出息出息。   常越见此这才告退去下一家,近几年有一个边临小国都是他国大长公主摄政。   反倒治理的井井有条,令朝堂上下为之哗然,陛下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   就算后面不能登基,光凭宫里的这几年也能日后不愁,谁也不能轻视了去。   ……   宋燕当晚就闹了许怀清一整夜,让他瞧瞧自己到底成不成。   他取心脉血的时候怎么可能没有分寸,多虑!   不过更主要原因是因为第二天许怀清不用去上朝,给了他宽松的发挥时间。   所以直到第二天下午两人才才从床上爬起。   许怀清兴致勃勃问:“去一趟东海很快吗?”   他记得昨日的东海一日游,此时正是好时候。   宋燕骄傲道:“当然,只要你坐稳,什么时候到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许怀清在记忆中翻出了他曾承诺宋燕要带他回一次他的家乡,却总没有如愿。   如今即便知道了宋燕生长的地方再也到不了了,他也仍旧对东海报以别样的情感。   或许因为宋燕也有一个东海。   两个世界的东海将他们串联在了起来。   等两人准备好后,宋燕先将人带到空中才化作金龙模样。   金龙庞大到足以遮天蔽日,许怀清抓住龙鳞骑在龙背上,周围是无边的宽阔,绸缎般的夕阳光彩似乎也触手可及。   是与陆地完全不一样的生态,也更加梦幻。   宋燕给许怀清罩了个防风罩,透明的,便往东海方向飞。许怀清戳了戳,防风罩会随着他手指的动作不断变化,就是不破。   防风罩过滤出了疾风,只余下能吹动碎发的风速。   许怀清的衣袍鼓起来,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低头往下是他的江山,却模糊成了一块平原一块山,还有像溪流细小的江流过,总之,很美。   许怀清乘着风大声道:“宋燕——你最棒!!”   宋燕得意极了,也越发平稳。   等一人一龙到达东海时,天已经黑了。   宋燕道:“我们等着去看海上日出。”   他将许怀清搂在怀里。他们忘了这里温度偏低,当海浪袭来时,其中的咸湿更带来了冷风,而他们却没带貂。   这里的温度比冬日要好很多,可许怀清却是个秋天就要火炉的人。   许怀清看了看漆黑的夜色,问:“我们去哪过夜?”   宋燕早有考虑:“海上,不过得先找坐骑。”   许怀清疑惑,可下一瞬宋燕就搂着他踏上了海。   宋燕没有变成真身,如履平地走在海上。   真正的海,许怀清落落脚就可以踢起海水存在。   许怀清掩下心中的震惊,对着宋燕的口中的坐骑升起了期待,毕竟这可是海啊。   海对他们来说一直是神秘而不可探索的,光他知道的海神河神乃至小溪流的小河神都不下百位,就足以预料到他们对于水的敬畏。   可现在不一样了,宋燕俨然一副主人家的姿态,东海宛若他的后花园。   就很爽。   片刻后,宋燕带着许怀清踏上了巨大的鱼上。   许怀清不期然想到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大约就是鲲那么大,而被他们踩到脚底。   许怀清震撼地四下扫去,将景色收入眼中。   他们很快就远离了陆地,进入了海的深处,这里四面都是水,连块陆地都没有,海里凶残的吃人鱼不见了踪影,只余下很小的鱼类结群而来又结群而走。   两人当天承着大鱼坐骑游遍了整个海,然后等来了一个日出。   许怀清让宋燕弯腰,在灰芒的光下珍重亲了亲宋燕。   亲完后,许怀清靠近宋燕耳边无奈提醒道:“该上早朝了。”   宋燕愣住了,随之而来就是窘迫,这么大的事,怎么说忘就忘。   无尽的海上,大鱼沉入海底,一头慌里慌张的龙带着明黄的小人往东方赶去。   两人赶上了上早朝的时间,在王福的掩护下,许怀清衣着得体,不怒自威,像往常一样渡过了一个平凡的早朝。   唯一不平凡的是,他们从东海赶了过来,身上还散发着海的咸湿气息与浓浓的鱼味……   此时皇室宗亲差不多已经将适龄人送进了皇宫,皇位的诱惑太大。   即使有着那个不知名的短命预兆,也不妨碍他们奋勇争先,往那个位置上不懈努力。   这些许家子弟都是先交到王福手上进行筛选,然后选出身体强健而又人品不落下乘的。   所以许怀清与宋燕越发悠闲起来,无聊时就教教这群人关于政务的事,然后将事情分配出去,看看谁适合。   两人从夏天观望到了秋天,最终脱颖而出了两个极有才华的人。   一个是绥宁郡主许晚宁,一改刚入宫时人淡如菊,变得锋芒毕露起来,另一个则是叫许遇的少年,他家世败落,并没有封号,但其身上的气质却很透彻,有着两袖清风的感觉。   许怀清一眼看破是没钱的氛围,不过此子很淡然,像是在说,没钱就没钱。   许怀清抉择不出两人,于是让其他人出宫,将两人全都收在了名下。   绥宁郡主本来是诚亲王女儿,比许怀清还要高一辈,但现在直降两辈,遇见她的亲弟弟也得叫一身「小爷爷」?   绥宁握紧了拳头,突然斗志就起来了。   两人排序,绥宁十五,许遇十四,绥宁比许遇大一岁,于是绥宁被封为了绥宁公主,许遇成了二皇子。   许怀清很满意现在的结果,各自派了大儒就放手不管了。   他得把目光放大,比如,他还没去过大行的最南边,那个神秘的巫蛊之地。 第65章   你们这儿还缺不缺人?   苗疆圣城, 杂乱喧闹的古朴街头处,有两道身影对立而站,靠得极近在窃窃私语。   他们穿着样式一致的灰色布衣麻鞋, 融洽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但眉眼间的如胶似漆似乎能一眼看出两人的不寻常。   许怀清将手里的五色糯米饭一口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囊囊的在嚼,眼睛也亮亮的。   “好吃吗?”宋燕低头问。   许怀清重重点了点头, 像小仓鼠一样狼吞虎咽, 而他身上斜挎口袋中还装了刚买的小腌鱼。   他最喜欢麻和辣两种口味,辣的鼻尖冒汗也停不下来。   宋燕温和地笑了笑,眼中的怜惜怎么也藏不住。   他们高估了自己, 独自生活竟然沦落到肚子也填不饱的地步。   许怀清与宋燕这次从京城来到苗疆圣城一个人都没带,都留在了京城当各自的官, 而他们则穿的像普通百姓一样混在了这里。   就目前来说,他们的日子很舒适,在圣城买了一个偏远小院子,院子里还被种上了菜,让他们磕磕绊绊勉强能够自足。   至于京城, 自然是留给他们的好「儿女」, 各凭本事。   毕竟大行的内忧外患基本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琐碎之事, 来个心细的皇帝,稳住江山很容易。   圣城是苗疆的中心, 各族混居且受朝廷管辖, 这里设有官府, 但貌似作用不大, 因为他们更加尊崇圣女与信仰巫婆, 以及那神秘不可言的苗族人。   圣女坐于高台,巫婆行走于市井,会蛊的苗人则更加不动声色。   一切都很有意思且神秘。   宋燕牵住许怀清的手:“吃完我们就去肉铺买肉。”   许怀清咽下口中的食物,活了二十几年从没像如今这般馋肉,可就在他正要答应之时突然眼疾手快从宋燕脖子上摸下了什么。   “有虫子。”他有点生气道。   宋燕定睛一看,发现许怀清手上多了一只丑陋乌黑的小虫,连忙用手拍到地上。   苗疆的空气潮湿闷热,又多山林丘陵,不认识的小虫子难免就多了起来。   宋燕掏出手帕给许怀清擦手:“不生气,我今天就去配一包防蚊虫的香囊,我们随身带着。”   他们临走之前特意问太医院要了各种方子,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许怀清点头,挎着小包扯着宋燕去买草药。   宋燕美滋滋跟上。   两人走远后,一个衣着破烂的小人忽然冲上来,小心翼翼捧起刚刚被打掉的虫子,只见死掉的小虫躯干眨眼从黑色变成了褐红色,像干掉的血一样。   小人眼泪顷刻间充满了眼眶,心一揪一揪地疼。   这是个用来追踪人的虫子,分为子母,如今母虫死了,他手上子虫也就没了用处。   可这虫他养了三年才养出来这么一只!   对他来说很珍贵。   小人身形消瘦,头发杂乱,一副小乞丐的装扮,身上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散发着恶臭,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外貌像个女孩子,但一出口却是尖锐的男声。   他是流浪至此的。   小人吸了吸鼻子,最终确定他的小虫子没救后这才简单将其掩埋在土里,擦了擦眼泪就跟上宋燕的与许怀清。   虫子没了就得他亲自去跟人。   小人远远看着两人去了药房,又在街头一家熟肉铺买了两个鸡腿,最后从杂货铺拎出来一包糖,这才步履从容往小院走去。   他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闻到肉香了。   宋燕与许怀清回了他们的小院。   小院是木头搭建的,三间房并排连通,厨房单独搭建在院子一角。他们的院子极大,右边一棵荔枝树,左边是菜园,种着绿油油的菜。   这里的温度略高,极适合用来种植。   而他们住的房子外面,宋燕专门用石头围了一圈,填上土,准备用来种花。   所以宋燕与许怀清这段日子就是在不断的买东西与建设小院。   他们称之为熟悉新家园。   宋燕与许怀清到家后将东西一放,便撩起袖子开始面色沉重烧火做饭。   但前者当龙时茹毛饮血,后者当皇帝时养尊处优,纵使两人通力合作……半个时辰后,厨房黑烟缭绕。   不过相较于前几次,这次就好了许多。   许怀清面无表情掏出小腌鱼,咔擦两口咬的咯吱作响。   宋燕捧着蒸好的一盆白米饭有点开心:“至少,成功蒸出来了。”   许怀清凝重地点了点头。   不过最终两人吃得很满足,白米配腌鱼,外加一个大鸡腿。   他们无疑非常富有,他们不止买下了这一处院子,甚至周围一片地都买了下来,当然,最表面的还要论花钱如流水的姿势。   正常人家可不会买精糖买最上等的米。   那么小的人躲在远处的密林处仔细算计着。   他是专门来踩点的,这两个外地人住的地方有点问题,先前是块烫手山芋,有好几个狠角色都盯上了这块地,偏偏住的人家穷,又没势,自然护不住,要是按照以往惯例,不出一个月,原本这户人家就会因为走投无路而「不得不」低价贱卖。   但现在却突然闯出了两位外乡人,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就豪爽地将院子与地打包就买了。   而且看这架势,像是要常住。   自然那几个地痞狠角色知道后就坐不住了,毕竟他们到现在还无一失手,靠着手下的打手无往不利,可现在却被外面来的没什么名气的不知道规矩的人给「占」了?   所以他们打算好好教训这两个人,明白明白这地界的老大是谁。   小人叹了口气,面上笼罩着哀愁,他已经跟着这两人一整天,到现在还没寻到一个机会赚次快钱——卖消息,甚至还损失了好几只虫子。   在他觉得今日都要无功而返时,突然背后一激灵,他猛然转过头,却发现身后站着原本应该在院子内的青年。   青年面无表情,只低头看着他。   小人下意识快速抱头,飞速道:“公子饶命!”   青年伸出手,小人额头瞬间布满汗珠:“我有消息!可以酌情砍价!!”   许怀清一脸莫名,将挂在小人身上的小虫取了下来。   宋燕在打扫院子,他不在时,许怀清反倒对这种小虫生不出半点恶感,甚至可以仔细观察起捻起的小虫。   这只跟平常的小飞虫有明显的差别,它的腹部肥厚,翅膀短小透明,整体看来很丑,但却非常有活力。   许怀清问:“这是什么?”   小人打眼一看,心跳漏了半拍,连忙将双手捧到许怀清指尖下,他高声道:“蛊!小心点!”   他整个人都紧绷住了,偏偏在急得要命的情况下还要坚持嘴硬:“我可是会蛊,怕了吧,怕就小心点!”   许怀清将虫子还给人家,问:“你是谁?”   这周围已经被他们买下来了,只有他们一家院子,况且这人说卖消息,什么消息?   他们来到圣城还什么都没干,卖东西的就急切上门来。   很急?   “张早,我的名字,早是很早的早。”张早回答。   他将虫子仔细收好,很不好意思补充:“因为出生时我生得很快,就叫早。”   许怀清看着张早身上破烂成条的衣裳,淡淡道:“进去吧。”   他看人很准,是不是怀有恶意他一眼都能看出来,而这个不过是个小孩,脚上的鞋破了洞,露出不安的大拇指,脸颊消瘦,是饿狠了的样,颧骨明显往外凸。   张早猛然抬头,见青年往院子内走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他跟上去,边走边道:“我是来卖消息的……”   此时,院内的宋燕已经用木头修理出了两个椅子,是完全拿一整块木头凿出来的。   宋燕眼神清明,看向张早:“他是谁?”   以他们的敏锐绝对不可能没发现有人跟着自己,但更多的是一种放任。   纵然被人窥伺,他们也有能力以绝对的优势面对面取胜。   张早忙回话:“我叫张早。”他语气慢下来,将名字来历说了一遍。   许怀清与宋燕坐在椅子上好奇地看着他。   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   张早咽下了口中准备好宰人的十两银子道:“只要一百文,我就可以把我所知道的说给你们听。”   他找外乡人告诉消息以熟悉圣城民俗,一般会收取十文钱作为报酬。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事显然大一些,况且中间损失了他好几只虫子。   十两银子虽然有点虚高,但仔细算算也值这个价,况且他也很需要。   有了十两,他就可以短时间置办一身能蔽体的行头,从而进行告知消息的涨价。   比如说从十文涨到十一二文?   但在两人面前,张早却不由自主打折了百倍。   他敏锐觉得,这两个人绝非初来乍到那么好欺负,甚至于冥冥感觉那群地痞流氓也许会栽到两人的手中。   宋燕从钱袋中倒出银角,递过去:“说说看。”   张早接住银子,惊喜小声道:“有点多了。”   他将银子妥帖藏进口袋中,正色道:“你们买的这块地有问题,早在一个月之前就有人明确表明任何人都不许买这块地,有了解的人都知道。”   “而盯上这块地的人很不好惹,一个是地痞老大李大,一个则是远近闻名的神婆,姓马,两人手底下都有打手,而你们又是虎口夺食,恐怕他们会恼羞成怒砸了这个院子,强占土地。”   “所以这条消息就是告诉你们快走,你们是外地人,他们会更加无所顾忌。”   况且宋燕与许怀清还这么有钱,保不齐那两人就生出了贪念。   宋燕忍不住笑了一声。   有点想见见那两位的打手,看看是不是真功夫。   许怀清凝神,他们当初买这块地一个原因是环境好地处偏,而另一个则是本来住在这的一家人穷的只剩下这一间房,连未满月婴儿的治病钱都没了。   他们买下这里的当天那户人家还给他们掏果子吃,言及不知为什么没有人愿意买他们的院子,以至于他们不得不把价格一降再降,才等来了许怀清与宋燕。   那户人家感激涕零不似作假,甚至好心给他们说了许多东西,乃至什么季节该种什么。   最终宋燕在他的授意下也大方的赏了那户人银子,也不知道婴儿的病治好没……   怪不得,许怀清心道。   他更愿意相信那户人家连自己的处境都没发现,执着地一日复一日想要将自己唯一的财产变卖来过活。   宋燕问:“那原本的那户人家呢?”   他们交完钱当日就完成了过户,然后他们就再没见过面。   张早道:“给他们小孩治过病后就去了别处,应该是回乡里了。”   那地痞流氓不会没品到要为难手上没什么东西的人,况且也容易摊上官司。   张早消息灵通,又加之特意关注过,就知道的比较清楚了。   许怀清放心了。   那来就来吧,只要别把院子给他们糟蹋了就行。   要不然,这方圆几里地是极为适合种粮食的。   许怀清看向张早,皱眉道:“你会自己做饭吗?”   张早点头:“会!”   做饭没什么难度,只要将能吃的混在一起煮煮就成了,得煮完全熟,不然有的东西会有毒。   许怀清吩咐:“去灶台煮点食物自己去吃。”   他的子民他想发善心就发了。   张早愣神,这人好怪异,他又不是这人的小孩,凭什么管他吃的?   可他现在又非常的饿,饿到即使揣着银子也忍不住去摊铺的途中钻入密林找些吃的。   林子他熟,吃过许多能吃的,又吃过几次不能吃的,不过最终都活了下来……   张早很想拒绝,可面都着对面理所当然的样子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终,张早同手同脚进了厨房,望着一袋袋晶莹白米惊呆了。   这里连一点糙米都没有。   张早将双手洗干净,郑重给自己做了一碗白米饭,吃狼吞虎吃进了肚子里。   这是从未有过的饱腹感,那么温暖……   张早有点沉默,默默将刚刚用过的碗做了记号便去找了许怀清与宋燕告别。   出了小院,他跑的飞快,紧紧护着怀里的银子。   到了闹市,他先去置办了一身行头,紧接着混入了街头的大澡堂将自己洗干净,露出了本来的面貌,有点黑,但五官很俊气。   张早握着剩余的钱去买了碗筷在下午回到了小院。   “你们这儿还缺不缺人?” 第66章   跳大神   张早到时, 宋燕与许怀清正在商量晚上吃什么。   毕竟都已经知道有人会专门找上他们,干脆直接等着,这未尝不是抽丝剥茧的第一根丝线。   张早熟悉的声音一响, 坐在院子的两人抬头看向院子门口,困惑地顿了一顿。   可不等他们说什么,张早便急忙道:“我给你们干几天活,算是今天的饭钱, 等到你们走的时候我会自觉离开, 不会添任何麻烦。”   “而且我会的很多,也会些简单的蛊,如果你们想知道什么, 我会告诉你们。”   现如今这两人的为今之计的就是舍了院子逃,越早走越好。   他来给这两人干活, 还能跟他们递消息。   宋燕却坦言:“我们短时间内不会离开。”   张早闻言一愣,急了:“怎么可以,你们只有两个人又是外地来的,根本不占优势,况且那些打手下力气不知道轻重, 打死都是有可能的。”   他不可置信看向宋燕, 见他不为所动,又将视线转向那个极为好看的青年。   许怀清见此委婉笑道:“我们打算常住, 况且圣城又不是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不是什么地痞都能作恶。”   他保证, 即使敢来作恶, 也得栽在他手上。   张早有些无力:“你们不懂。”   这里的人只怕躲得晚, 压根都没想过和那群人硬碰硬。   甚至于说, 纵使气急闹到官府, 那群地痞也熟稔有一套说辞,能说的当官的都哑口无言。   张早没见过,但听过他们对簿公堂黑白颠倒的事。   反正关于他们的传言很多,他走街串巷,就有所了解。   许怀清只安抚道:“没事,我们两人会功夫,能自保。”   “啊?”   许怀清没解释,只突然道:“你会做饭吗?”   张早点头,他做出来的东西自己觉得并不难吃。做饭,不就那回事吗。   宋燕此时像是猛然醒悟过来一样,目光灼灼盯着张早。   可看清张早不见脏污的小脸,才意识到。   这好像是人类幼崽……   宋燕的激动与不信任在一念之间闪过。   许怀清继续道:“你不是要来帮衬我们几天吗?我们现在遇到了麻烦,但是放心,我们会结工钱并且给你可以住在这里。”   张早肉眼可见的无家可归,连饭都吃不饱。   许怀清问:“你今年几岁了?”   张早早已被许怀清的话砸的头昏脑胀,麻烦,他不怕麻烦,他到时肯定会逃的飞快,可为什么还要给他工钱,他被燥得脸红,他白吃了人家一碗饭。   他答:“九岁了。”   宋燕诧异极了:“太瘦。”   不像是九岁该有的样子。   张早闷闷应了,他是很满意自己现在的个头,谁也不会为难一个孩子,也更容易生出恻隐之心来用他。   许怀清拍板决定:“将你的东西收拾收拾带过来,今天晚饭你试着做一做,我们给你打下手。”   房子有一间本来是堆着杂物的,有点小,但窗户还是有的,腾出来让张早住再合适不过了。   许怀清很诚恳看着张早,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吃饱饭是他们的当务之急。   宋燕一听,瞬间思维开阔,虽然用幼崽很不好意思,但多了一个比他们经验稍高的人,带来的变化也许是质变。   况且他们在旁边帮忙,相当于两大高手护体,小小灶台,伤不了张早。   毕竟三个臭皮匠嘛。   宋燕有点激动地搓手道:“听怀清的,工钱我们可以商量着来。”   张早稀里糊涂被安排好后,他神情都恍惚了,他好不容易弄清重心,原来这家人都不会做饭。   可他再看时,两人不知为何歪在了一起,姿态亲密。   张早像个小大人一样,很快便担起了自己的职责,迅速像模像样拟定了晚膳的四菜一汤。   三个人艰难将晚饭做好,这才歇下。   宋燕特意在院子外设了结界,一旦有人闯入他就会知道。   而在他们的房间与张早的屋子之间他则是隔绝了声音,毕竟他们两人血气方刚,还是照顾一下人类幼崽为好。   张早在许怀清与宋燕的院子内安定了下来,他每天都在捣鼓饭菜,甚至于还在闲暇时跑去酒楼后厨当学徒。   没了生存的压力,张早从容给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的。   而宋燕与许怀清则是一日复一日在整理小院,顺便从张早口中了解苗疆。   张早是苗人,会蛊,但并不精通,只学了皮毛,小的时候父母双亡便离开了苗寨。   在他口中,他生活的苗寨民风淳朴,族人会蛊的只有少数,害人的蛊就更少了。   但苗寨有许多,其他的便不得而知了,但可以明确一点,圣城会蛊的人不少。   以及小心不知名的虫子。   ……   日子一天比一天平静,就在宋燕将小院打理地差不多,蠢蠢欲动想要将目光放在他们院子外的田地上事,一群人不由分说闯了进来举着火把就要烧了小院。   宋燕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这院子可是他与怀清一点一点整理好的,不能有任何损失。   闯进来的的领头人是个瘦猴,他看见宋燕张口就来:“这院子内有污秽,必须烧干净才能保这一方百姓平安!”   他师出有名,告知了宋燕,而后他的手下无需命令就凶悍地举着火把要点燃。   此时天气正是毒辣的时候,而房子又是木制的,很容易会被烧成一堆灰。   宋燕拿起锄头拦下来:“慢着。”   他比挤了一院子的壮汉都要高,只一人却丝毫不落下风。   瘦猴板着脸:“你损失的只是一个院子,要是污秽寄生,整个城的百姓出了问题你担待吗?”   宋燕嗤笑一声:“谁说院子内有污秽,这里艳阳高照,只有一群老鼠聚成了一团。”   这院子好的不能再好了,有陛下和他坐镇,就是凶宅也能变成风水宝地。   更何况这里本来就不差,只是运势颓了一点,而现在也被慢慢改了过来,散发着勃勃生机。   瘦猴脸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燕的院子位置偏僻又没有邻居,此时根本没有人看热闹。   他不容置疑招呼道:“跟我出去谈。”   许怀清现在还在睡觉,吵醒了谁担待?   瘦猴一群人素来雷厉风行,这种收地的不出半日就能将地契拿到手,顺风顺水惯了,宋燕的命令般的话对于他们来说异常刺耳。   从没有人敢这么落他们面子,更别说讽刺他们像老鼠。   瘦猴与他身后的人对视一眼,将火把一扔,掏出真家伙跟宋燕出了院子。   火把在地上滚了一圈,顺利熄灭。   宋燕看了一眼,见火真灭了这才放心。   他们总共二三十个人,手中的武器从大斧头过度到菜刀,让人眼花缭乱。   瘦猴在宋燕面前站定,眼前的人周身的气质全都沉淀着,看着就不像任人宰割的样子,可瘦猴没意识到,他的注意力却全在宋燕的脸上。   拿他的斧头将这张脸砍个稀巴烂,没了这张脸,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瘦猴心中恶气冲天,外露的眼睛也阴恻恻起来,说不出的恶心。   宋燕不喜欢这群人,连平常心看待都不行。   大金龙最是通灵,若善恶都分不出来,还不如来一道天劫劈死了他。   所以宋燕不想跟这群人讲武德,抡起锄头就率先朝瘦猴攻击去。   他又不是他们爹,打架还要说声开始?   但瘦猴这群打手无疑是非常有经验的,在最开始的一阵混乱后,他们很快稳住,想要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但事实上,他们一个个瞪直了眼睛,在脑子都还转不过来弯时却惊讶发现,宋燕能以一挡十,甚至游刃有余。   而但凡被他锄头碰上的,无疑不是表情痛苦倒地不起。   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大汉,心想一把锄头怎么就疼成那样,就算是脑袋破了,都不应该是那副牙酸的表情。   但很快,锄头就敲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都掀翻过去。   他倒地倒没别人痛的说不出话,而是嗷嗷直叫,以冲破云霄之势惊走了旁边密林成群的鸟类。   太疼了,就像将皮拧成了一团,掐尖的疼。   宋燕看着最后一个倒地的声音太大,索性补了一锄头,让他彻底晕了过去。   把他家怀清吵醒了怎么办?   未开垦的土地上倒了一群人,方才还趾高气扬的打手现在早已服服帖帖,恨不得将宋燕的话奉为圣旨。   宋燕点了一个还算老实的问话。   “你们是谁派来的?”   “李老大和马神婆。”   宋燕困惑,继续问:“为什么两人会派人一起,到时候瓜分地不就又麻烦了吗?”   对付他们这种「平平无奇」的异乡人,随便派点人来就行了,何必这般画蛇添足,还那么大方的让对手也参与进来。   不精明也不划算。   那人闻言一脸晦涩,他道:“李老大和马神婆的东西不分彼此,他们已经结为夫妻了。”   前两天他还喝喜酒来着。   宋燕惊讶,他本来还以为会来两拨人,想行挑拨之事,结果好不容易动一回脑子,却根本没他用武之地。   宋燕露出好奇神色:“他们怎么看对眼的?”   两个恨不得将东西都扒拉进自己怀里的人,怎么会有一天忽然惺惺相惜起来。   那人回:“因为利益足够大,夫妇同心其利断金,神婆轻轻松松一句话,老大就可以放开手去干。   比如这次,有马神婆的话,要是遇到了旁人,定然会退避三舍甚至对我们感恩戴德。   因为我们给他除了脏东西,让他不至于成为全城的罪人。而最终,我们也只是收了这片土地来慢慢消除污秽。”   他们很善良,帮人解决了苦恼。   这里的人谁不信神婆的话?   这人坦诚的厉害,加之那个李老大根本就不会教他们要管住自己的嘴,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所以一见宋燕好奇,就突突突全给说了。   偏偏他还意犹未尽:“就是老大和神婆都抠了点,半个月才见一次荤腥,还是肉沫沫,两口就没了。”   宋燕拍了拍他肩膀:“走吧,带着你的兄弟们,我们去见官。”   宋燕丢给他们一根很长的麻绳,让他们一个个自己捆起来成串,不至于去官府途中走失了谁。   他们迫不及待将自己捆了起来,因为相比于与宋燕这个煞神呆在一起,他们更愿意去官府论一论。   或许他老大能将他们捞出来。   宋燕回去跟睡得正香的许怀清亲昵打了个招呼便依依不舍领着这群人朝官府走去。   他很相信许怀清,也更相信他治下的官员,所以有事就找官府他贯彻的很好。   当然还有另一方面原因,圣城是许怀清重点关照的地方,如果这里的官员都不干净的话,那天底下就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而且官员轮值很快,一般几年就会换一波,现如今圣城的地方官不过才干了一年。   他们到了官府,宋燕拿出令牌,连流程都没走就被直接带了进去,并且还给安排了一把椅子。   带着乌纱帽的官员急匆匆赶来,甫一见到宋燕便低头问安:“大人好。”   他前两年还是京城小官,自然见过这大名鼎鼎的宋大将军。   宋燕将人交过去,问道:“他们这是算怎么回事?”   原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一群人一见宋燕似乎还是个当官的,能让县令都毕恭毕敬,不由噤若寒蝉。   碰上硬茬了。   县令闻言立刻着手开始了解,越问脸色越难看。   胆大包天!   就算宋燕不是朝廷命官,单就强闯民宅,损毁私有物品,意图强占财产,斗殴,甚至于妖言惑众都不能轻易放过。   更别说最后的威胁伤害朝廷命官。   县令吩咐身边的随侍:“将本朝律法拿来,本官一条一条对!”   他从来不觉得圣城风平浪静,可他初上任便烧了三把火,原以为他们虽不会服服帖帖,但也会安静一段时间,却没想到搞花头,另起名目来诓骗百姓行强盗之事。   还,还让宋燕撞上了。   他看向宋燕,弯腰道:“是下官失职,不知大人来此地是……”   苗疆消息闭塞,京城内的消息到现在还没传过来,他就两眼一抹黑,混沌的什么都不清楚。   宋燕没有回答,只道:“干好你该该干的,不要让我与陛下失望。”   他点头应下:“是。”   宋燕就在这里看着县令处理,最终幕后黑手只揪出来了一个李大,而那个马神婆却完美脱身。   马神婆名下资产雄厚,没点猫腻凭她四十岁的妇人怎么会攒这么多家业。   就算她十几岁出来卖弄神迹,一户一户收银子也收不上来那么多地契银票。   县令为难:“马神婆不能动,要不然受她恩惠的百姓非得暴起不可。”   这是实话,圣城巫师神婆有很多,但马神婆却在一个范围特别有名,甚至达到了供奉的地步。   百姓将她的话当做真理,为了神婆,他们可以舍弃儿女,休妻弃子,愚昧不已,行些神叨叨的事。   这样的人想要扳倒她,很难。   县令见宋燕露出沉思不由道:“不过一个月后就是圣城的巫术大比了,到时候有名的巫师神婆都会现身一教高下,而百姓也会比较出最值得信任的巫师神婆。”   “巫术大比五年一次,十年前那一次就是马神婆崭露头角的开始。”   作为圣城县令,他不管是任职前还是任职后都有了解过这里,对马神婆自然也关照异常。   但目前来说,除非先让百姓看清马神婆的真面目才能真正动她。   宋燕认真思考,问:“巫术大比比什么?”   县令眼神复杂:“跳大神,趋邪灵。”   “跳大神就是请神,而驱邪灵就是将神志不清的人恢复正常,往年的手段是巫师神婆会先画符,然后规劝在人身上寄身的邪灵,最终以一碗符水让人恢复正常。”   “基本上是谁神秘谁就更得百姓信赖,但结果也重要,不过真正能让人恢复正常的神婆巫师在圣城只有一只手的数。”   圣城才多大,五个巫师神婆就足够划区域瓜分,而那些「能力不行」的小巫师就只能流落乡里,或是帮那些不嫌弃的百姓做法事。   宋燕了解清楚后,就让县令依律法处置,至于让那群人种田,宋燕看不上。   不能平白污了他的田地。   新任种田人宋燕很嫌弃那群中看不中用欺软怕硬的人。   宋燕离开了官府,顺路买了些食物便快步赶回小院,他觉得他可以跳大神! 第67章   沾着仙气的巫师   等宋燕回到小院时, 正碰到张早急慌慌跑回来,气儿还没喘匀就看到宋燕悠闲的模样。   “宋大哥,你没事?”张早惊讶看向宋燕, 等喘了一大口气连忙找许怀清:“许大哥呢?”   宋燕将东西递给他:“在屋里睡着。”   张早将东西抱在怀里,道:“我听说有人来找麻烦,便跑回来要通知你们。”   听到消息的第一时刻他想的不是逃的越远越好,而是抱着一丝希望想要赶在那群打手来之前告诉许怀清与宋燕他们。   毕竟他们也提供了他这么几天安稳日子。   宋燕道:“已经来过了, 不用担心, 你先玩,我去找怀清。”   张早点头应下,待人进了屋方才明白宋燕这是将此事处理好了。   可这前后有一个时辰吗?   张早呆着脑袋回了自己的小屋,“已经来过了”,怎么可以说的这么满不在乎。   宋燕回了屋内, 看见许怀清整个人都陷在柔软的被褥里,脸上情不自禁浮上了浓浓的笑意。   他凑过去,将许怀清的手放在他的脸颊上,然后忍不住亲在许怀清的手上。   他的怀清实在是太甜了。   许怀清感受到动静抽了抽手,醒了过来。他歪头看向宋燕:“你怎么回来了。”   说着, 许怀清滚进了宋燕的怀里。   宋燕低头道:“事情办完了, 但却不太好,那个神婆现在还没有办法查。”   许怀清努力将眼睛睁开, 睡眼惺忪问:“那怎么办?”   刚睡醒的他实在不想思考。   宋燕低低笑了一声:“我们只要将她比下去就可以了,等众人知道马神婆不过是一个骗子, 就不会有人再信她, 拿她也就好办了。”   “为今之计, 就是要委屈怀清跟我一起跳大神。”   “跳大神?”许怀清困惑慢慢重复问道。   宋燕将巫术大比仔细跟许怀清说清楚, 末了道:“这些我都可以使法术解决。”   他到底是金龙, 做场让人信服的法事还是轻而易举的。   许怀清在宋燕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问:“那需要我干什么?”   宋燕回答:“我问清楚了,跳大神需要两个人,一个一神一个二神,前者请神后者沟通神来回答问题。”   “你只要会耍鼓就成了。”   许怀清闻言生出了点兴趣,这巫术大比宛若一个大型集会,当众跳大神他老许家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但它又确实很有意思。   许怀清一口应下:“我去学耍鼓。”   宋燕低头亲了亲许怀清:“我去偷师。”   巫术之事也是有讲究的,只想套个架子也得花个大价钱去学,要不然怎么当众给老百姓眼前一亮的感觉。   许怀清揪了揪宋燕的头发:“你可不许到处嚷嚷,要不然我俩面子往哪搁?”   宋燕只差指天发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们到时候直接带个面具,再说巫师神婆也是要往脸上抹东西的,越看不出本来面貌越神秘。   宋燕话音刚落,晴朗的天空忽然轰隆一声,一道惊雷砸了下来,临近小院时又忽然消散。   宋燕下意识捂住许怀清的耳朵,自己则被炸得一阵轰鸣。   真是见鬼,这事老天爷凑什么热闹?   许怀清笑趴在宋燕身上,笑的前仰后合,捂着肚子起不了身。   宋燕无奈轻轻掐许怀清的脸上软肉:“别笑了。”   许怀清笑得很累,额头都冒出了一圈细汗,靠在宋燕肩膀上,偷偷的乐。   ……   考虑到距离巫术大比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情况不容乐观,所以宋燕与许怀清当天就找了师傅。   因着那些大巫同样是在忙巫术大比,宋燕找了位年老的巫师,有经验的同时又早已不再去巫术大比上展示了。   不过这个老巫师本身的本领就受限,只能讲些浅显的,至于能不能出效果,老巫师只一句话:“听天由命。”   他搞了一辈子都没想明白他的巫术为什么不受到神的怜悯,庸庸碌从少年到现在,只能勉强糊口。   反倒宋燕不在意,这世上本就没有神,只有一个不知道岁月流逝的老天爷,就他那动不动打雷的性子,要他显灵,才是真悬。   而他要做的就是移花接木,找个众人喜闻乐见的壳子给他们验证神的降临。   他大金龙也要当一回骗子,骗人向善嘛。   说到底他们是真没想到苗疆人竟然能轻易被骗。   另一边,许怀清则找到了一位耍鼓的乐人。   许怀清虽然长的弱不禁风,可他的力气却是实打实的,那么重的大鼓说搬就搬,轻轻松松,生动诠释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会鼓的乐人惊讶,当场就应下了教许怀清怎么耍鼓。   中间宋燕与许怀清还专门准备了护住整个脸的面具,形状似鬼,与两身行头。   终于,巫术大比在圣城热热闹闹展开了,这是全城都在参与的盛事。   早晨,张早快速将饭吃完:“宋大哥许大哥,我今天想去看巫术大比。”   许怀清云淡风轻:“去吧,小心一点。”   张早知道他这两位大哥喜欢呆在小院,因为每天早上与晚上他回来时两人总是在家,烛火将院子内照得大亮。   自然,巫术大比张早认为两人也是不会去凑热闹的。   张早人小,行事却有始有终,他将自己的碗筷刷了,又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了。   宋燕与许怀清两人悠闲细致吃完了饭,然后开始收拾碗筷。   等一切全部弄好后,两人才换上巫师服,戴好面具,像模像样往巫术大比走去。   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告诉小孩呢?   巫术大比无疑是热闹非凡的,一个巨大的台子位于圣城正中心,它的左邻右舍不是官府就是圣女府,然后才是搭起的观景楼。   只有地位不凡者才可上楼。   台子下面站着早已等候着的百姓,一旦有巫师神婆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必然会纷纷退让,怀着敬畏给巫师神婆空出一条宽敞的道路。   等宋燕与许怀清到时,即使没有百姓找到两人身上代表身份的标志,也纷纷让道。   来参加只有一天的大比,无疑都是很有能力的,因为他们还要经过巫术考核,考核过者才能登台。   巫术大比为期一天,但这之后的五天大台子是不会封锁的,只要是巫师都可以上,利用台子来请神。   他们将这个台子叫做离神最近的地方。   宋燕了解过,因为巫术时灵时不灵,相较而言,在台子上请神的似乎多了一层眷顾,要不然为什么那么多大巫师大神婆在台子一请一个准,下来了却又不能保证神迹真的能降临到做法事的那家人身上。   当然,他也知道了不少令人不悦的事,比如与他们有些瓜葛的马神婆,一年就做了几场法事,却在法事不灵时,栽那户人家对神不敬或者本身就是神不喜之人。   所以神才不愿意眷顾,然后要么拿钱赎罪要么就只能陷入自怨自艾,惶惶度日。   不过,马神婆这般行事也是分人的,要是县令,她定是什么都不敢说,或是谦逊自己学艺不精,除不了那么厉害的邪灵。   而她这种说辞似乎更加印证了自己的不凡,本是凡人,能力不足完全能理解,毕竟如果真的那么完美无缺,信奉她的百姓才该要反思了。   宋燕与许怀清十指紧扣,丝毫不在意周围人诧异的目光。   他们看到了马神婆,一个中年女子,背挺得笔直,面无表情,脸上用颜料画着不知名的图案,身上的袍子也宽阔,将整个人罩住,添了许多神秘。   太阳一点一点升起,许怀清知道宋燕怕热,不由靠近了些。   现在已经秋天了,但苗疆的暑气依然厚重,在这种天气,许怀清简直像个宝藏一样。   几十个获得了资格的巫师神婆站到了台子上,他们各自都拿着不知名的法器,只有宋燕与许怀清两手空空,让人在眼花缭乱的同时不由分了几分注意力在他们身上。   第一场是跳大神,宋燕见场上半数已经开始了,他与许怀清才彻底沉淀,按照平日所学的像模像样跳了起来。   宋燕作为一神,主要动作分为两种,旋转,跳脚,但他很认真,脸庞坚毅,面具下的一双眼睛执着又明亮,竟然真让他将神韵给跳了出来。   而许怀清作为二神,耍鼓亦是不赖,不知谁跟着谁的节奏,只见许怀清的双手快速挥舞、敲打,两人之间的韵律就出来了。   他们是场上难得将跳大神的美发挥出来的,刚健有力又不缺乏柔美。   下面百姓的目光不由往他们身上看了又看,对于他们来说,巫术本来就是凭本事说话。   难道他们跟巫师神婆处出了感情就不能将目光落到别的巫师身上了吗?没这个道理。   巫师挑选他们,他们感恩戴德,但并不妨碍他们欣赏更好的。   宋燕察觉到落到他们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不由有些得意,他一个月的功夫没有白下。   接下来就到了请神的环节,宋燕看着马神婆已经进入神主导身体的状态,连忙也演了起来。   他在这里没有感觉到一丝灵力的波动,说明大家的演技都很不错。   请神入体,先念请神词,然后将信奉的神请到自己的身体内,再之后由自己的二神给「神」提问题。一般这个问题是代百姓问的,但现在现场即使百姓自身很有秩序,但也免不了有些混乱。   宋燕早有准备,他请的是龙王,跟他沾亲带故,也好演。   龙王姿态对于宋燕来说简直信手拈来,请神词说罢,他整个气势就变了,变得和蔼又严肃,他演了龙王布雨,驰骋海中的景象,百姓中有人惊呼:“是龙王!”   众人的目光唰一下全移到了宋燕与许怀清的身上。   许怀清见此,便知道奏效了,自然他准备的问题也没用了。   果然,人群热闹起来,不知谁高声喊了一句:“龙王!明天有雨吗?”   许怀清听到,一分不差问给了宋燕。   场上除了其他请大神的,一下子就寂静了下来。   「龙王」闻言闭目感受了一番,根根看不见的丝线似乎在他手中缠绕,然后告诉他答案,「龙王」的语气平淡,明明没有刻意压重却可以让周围的人都能听清楚,甚至是坐在观景楼上的大人物亦是能听清,他道:“明天有雨。”   宋燕感受到了空气中风雨欲来的一场大雨,差不多明天晌午,持续时间很短,却很猛烈。   那字字宛若敲在人们心头的声音是因为饱含了灵气。   其实如果是人间的内力相佐,亦是可以得出相同的效果。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台下的百姓被震慑住了,以往都是巫师声嘶力竭告诉他们,或者体面些说给其他人,其他人再转述,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用不重的音量说出清清楚楚的话。   百姓的热情瞬间被点燃,今天的天气根本推断不出来明日有没有雨,而这位巫师却敢断定,那没有十成的可能也有八成了。   有人扯着喉咙又问了几个问题,都是龙能回答的,宋燕轻轻松松回答完后,这才进行了送神。   一部分人安静了下来,屏息看着宋燕将神送走,有激动的甚至跪下来磕了好几个头,这是对龙王的虔诚。   而再观马神婆他们,请的大多数是有形的动物,比如黄鼠狼黄大仙,是精怪之类,费劲地跳了又跳,满头大汗请神又送神。   跳大神最后结束,宋燕大方勾住了许怀清的脖子,他们腰上的银饰相互呼应,般配异常。   有人注意到了两位巫师身上的银饰与鬼脸面具,不由暗暗记下,这就是请龙王的那两位巫师的特征。   跳大神结束,很快便有人带了一排症状不太好的人,随机分给巫师。   这就到了第二项,驱邪灵。   宋燕与许怀清分配到的是一个女童,整个人呆呆的,有点失魂的症状,也可以说是被邪祟干扰了。   宋燕发现,马神婆分配到的是一位壮汉,有着明显的痴傻。   一个妙龄少女穿着繁复的裙装走了出来,台下立马有人出声:“是圣女的婢女。”   妙龄少女神色平静道:“奴家碧玄,主持此次驱邪灵,这些人的症状将会由奴家一一解释。”   她说完,走到马神婆身边,首先道:“这位是个猎户,前段时间在山林打猎,回来便变得痴傻,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山中遇见了何种精怪,不得知。”   台下一阵惊呼,叹息不已,大好的年纪怎么遇见了这种事?   碧玄一个一个介绍,很快便来到了宋燕与许怀清身前。   她指向那个呆呆的小女孩,精简道:“何莲,七岁,三岁时高热不止,自此成了这副样子。”   相较于其他人得到的病患,他们这个就很正常,至少身上没有牵扯到鬼神。   可这也是最不好治的,驱邪灵,连邪灵都不知道,要驱哪个邪灵?   马神婆在一旁闻言蔑笑了一声,这场法事第一步就是得找准邪灵,要不然跟谁沟通,而她的这个,发挥的余地就大了。   在马神婆看不见的角度,许怀清悄无声息瞥了马神婆一眼,眼神平淡,是漠视的态度。   宋燕低头朝小女孩笑了笑,但却被掩盖在面具下,只让人注意到了那一双带善意的眸子。   何莲平静了下来,跟她刚刚的样子没有什么区别,可她的手却不再抖了。   这是个被打理的很好的女孩,脑袋上扎了两个小揪揪,衣裳也是属于女孩的鲜艳颜色,而手腕上亦是戴着银手镯。   宋燕掏出随身带着的黄符,拿出狼毫毛笔,挥毫泼墨又气势非凡游走出了一个符咒。   符咒上灵光一点,算是成型了。   宋燕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台上的众人没有一个能画出真正的符,除了他。   在场的人被他的气势给震住了,许怀清却觉得有点熟悉,他无奈,宋燕的字是自己教的,气势也学了十成十,如今不过是膨胀了好几倍,做出了飞龙在天的气势。   许怀清想扶额,却碰到了他戴的鬼面。   宋燕动用灵力让符纸浮在了空气中两瞬,这才伸手拿了下来。   现场的视线全都聚在了宋燕身上,包括那些正在驱邪灵的巫师神婆。   离得近的,他们可以清楚看到,那张符纸没有半点支撑,连拿根线悬着都没有。   宋燕走到何莲面前,开始低声说起话来,像是在苦口婆心劝寄居在女孩身体里的邪灵。   百姓听不到,但并不妨碍他们觉得这个巫师造诣深厚。   而距离极近的许怀清,则听了个清楚,但也更无奈了。   因为宋燕东拉西扯,从诗经开始背一路背到圣人的著作,半点也没有和邪灵好好交谈之意。   原本呆呆的小女孩面容更呆了,她忍无可忍,鼻子耸动了一番,说出了上台到现在的第一句话:“不要,再背了!”   但台下的人听不清,不知道女孩说的是什么,他们仔细盯着,见小女孩开口立刻兴奋欢呼起来,宛若自己干了一番大事之后的样子。   有效果!   宋燕依言住嘴,看向许怀清。   许怀清毫不耽搁,掏出随身携带的木碗与腰上的水囊。   宋燕专门在水囊上刻了一个法阵,以至于水到现在还是温的。   不管许怀清什么时候取用都很舒适。   宋燕将东西拿到手,把画好的灵符融进水里,拎起小女孩的袖子,用她自己的手搅拌了搅拌,这才将盛满符水的木碗递给女孩。   何莲很乖,因为她是众所周知的呆瓜,别人给什么从来都不会拒绝,也正因为如此,何家为了保护她就将她圈在院子里养到了现在。   何莲端住木碗,张嘴大口咕咚咕咚便顺利喝完了。   宋燕的灵符是绝对有效的,并且效果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地步。   只见何莲喝完了符水,眼神突然灵动起来,烧坏的脑子也像是拨开了迷雾。她好奇看向宋燕与许怀清,深深给两人鞠了一躬,便噔噔噔朝台下跑去,扑进了一对夫妇的怀抱里。   她大声道:“娘!爹!”   何莲的爹娘热泪盈眶,他们就只有这一个孩子,这几年求爷爷告奶奶,街坊邻居都有目共睹,可没有谁能治好小莲的病,如今却在巫师大比上遇见神仙了。   宋燕与许怀清单单就立在那里,就与旁人不同,自有一副超然脱俗的神仙气质。   巫师?那也是沾着仙气的巫师!   宋燕握住了许怀清的手,台下如潮如浪的赞扬声不绝于耳。   “慢着!”属于马神婆的声音响起,赞扬声被压下来了一瞬,可谁也没有暂停,更加热烈的讨论随即席卷而来,像风一样,刮遍了整个场地。   马神婆心气儿不顺,喊道:“我怀疑这两人与刚刚那女孩有勾结,试问,从古至今,哪个符咒能那么快见效?”   她这话到底被人听了进去,可众人也只是唏嘘不已,这马神婆自己的病患还没驱完邪灵,反倒操心起别人了。   但马神婆怎么可能轻易灰溜溜离开,她经验丰富,信徒又多,从未被名气不显的巫师压下去过,如今风头都被抢了去,能顺心就怪了。   她是经历十几年摸爬滚打才有了成名的机会。   他们又凭什么。   马神婆还要再说,可下一刻,天上却风云变幻,乌云一下子就遮住了整个天,一道不容置疑的闪电笔直劈向了那个离神最近的地方——他们比试台子,然后猛烈击中了马神婆的脚下那块石砖。   但凡偏差一点点,神婆的脚就不能要了。   闪电击起碎石飞溅,马神婆脚软,一下子就跌倒在地,眼睁睁看着眼前劈里啪啦的景象,碎石上面还有短促的闪电流光闪过。   她眼花了,心慌了,不知今夕何夕。   差一点……她就死无全尸了。   台下的声音被雷电的轰鸣声整个压了下去,他们看得分明,这是上天在降罪!   不过片刻,在悄无声息中,乌云散去,闪电遁走,天地间又恢复了原本的景象。   刚刚宛如一场梦……   戴着乌纱帽的县令急冲冲小跑过来,振声问:“马氏!你可知罪?!”   马神婆现在正是神情恍惚的时候,闻言下意识道:“我招,我全都招。”   县令简直想要不合时宜仰天大笑三声,多好的机会,这何愁给不了宋将军交代?   他趁热打铁:“坦白从宽,你速速招来!”   县令将这里当成了衙门,可却无一人敢反驳,反倒被勾起了兴致。   “我不该,我不该造假,我不该骗人,我不该蓄养打手,不该黑白颠倒,不该诓骗银钱……”她现在是生怕自己吐露不干净,恐惹怒了上天。   可明明,根本没有神啊。   马神婆眼神茫然,却不敢说出实情,到了她这种地步,已经跟其他巫师有了默契——这世间根本就不存在神,全是人们臆想出来的。   所以只要他们嘴皮子利索,就可以让所有人感受到他们获得了神的眷顾,这其实就是一种骗术。   她当神婆,却一点都不虔诚。   她变不出来神…… 第68章   拔萝卜带泥!   马神婆根本不敢说神的存在与否, 只一个劲儿的认错,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声音也时大时小。   县令不管, 让人直接提笔记下,有时候废话中的真相才最惊人。   台下的百姓一阵骚动,开始人挤人起来,恨不得直接到最前面听个清楚。要不是县太爷在台子上, 他们可不止眼神放光那么简单了。   耳边是吵吵嚷嚷的声音, 似乎是谁推搡了谁。   许怀清定神,将目光落在了马神婆身后失了魂的猎户身上,不期然发现猎户的眼尾余光竟然一下又一下瞟向马神婆, 眼神欲言又止偏偏脸上却带着装痴扮傻。   很不尽职的模样。   许怀清那胳膊肘撞了一下宋燕,指着猎户道:“那人有问题, 不似痴傻。”   他有看朝臣的经验,没人可以在他面前演戏。   宋燕意会,看过去:“我也发现了,而且在场被带上来驱邪灵的半数都有问题。”   宋燕他们这一组结束的最早,几乎没什么花里胡哨就将符水喂给了女孩, 但其他巫师刚刚又是观望他们又是进行驱邪灵, 不免手忙脚乱速度也慢了下来。   甚至于有的还在画符,有的碗都还没拿出来, 最快最快的也只是手里端着符水。   许怀清挑眉,这就很有意思了。   在苗疆, 尤其是圣城, 巫术很普遍, 即使是普通人家生病了, 第一念头也是找巫师讨一碗符水灌肚, 然后便该干什么干什么,而不是去找更加麻烦的大夫。   自然而然,巫术盛行,岐黄败落,似是陷入了一个怪圈一般。   而许怀清与宋燕想要稳住苗疆,往此地输送年轻行医好手,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可若是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盛大的骗局呢。   现在场上的县令是绝对跟他们站在一条线上的,堪称指哪打哪,甚至办事机灵,擅于抓住机会,跟柄刀似的,很容易能将圣城这个巨大的麻袋划开一个口子。   是能让他们占住优势不落下风的存在。   许怀清摆弄着腰间的银饰,低声道:“现场查一下。”   宋燕垂首,闻言笑着道:“好。”   宋燕悄悄从许怀清身边离开,没有引起丝毫动静便走到了台下,混入百姓中。   明明他身上穿着乌漆嘛黑,可所过之处却一个人都没注意到他。   宋燕边走边递银子,专挑面相上嗓门大的,有莽劲的。递银子的同时道:“台上要驱邪灵的人有问题,帮兄弟问问,声音大点。”   他说的话很轻,堪堪传到了接银子人的耳朵里。   现在的人谁都不傻,有银子不赚他老娘都不答应,况且雇主给的要求这么简单。   本身圣城每个人都有质疑巫术大比的权力,只不过他们从来不用罢了。   如今听了宋燕的话,疑窦悄悄生根发芽,再往台上看,一盯细节,真就似乎有点不对劲了。   收银子的人脸上更加不动声色,眼睛连往突然出现的宋燕身上看都没看就挺直了脊梁,清咳了一声,无声道,包在兄弟身上了。   宋燕一路走一路塞银子,几乎转了一大圈,就在最后习惯性递银子时,才蓦然发现最后一个竟然是张早。   怪了,住得近竟然连面相都没注意。   但此时递银子的手已经伸了出去,万没有再缩回去,于是他如常道:“帮叔一个忙……”   宋燕将话重复了一遍便走了,赚快钱也不能漏了自家人。   张早满口答应,哪知一转脑袋只能看得见一片黑影,怎么也看不透的感觉,再一甩脑子,人直接一眨眼没了。   不过有了这笔天降横财,今晚回家带肉包子!烧鸡!   张早自从跟宋燕与许怀清住在一起,越发看不出来两人到底有没有钱。   说没钱吧,他们吃的米面比员外家的都要精细,甚至有闲情养花养草,可说有钱吧,又是那样的清贫,守着一个小院,什么都得自己干,一天大半时间荒废在灶台上。   据他所知,有钱人都有专门的厨娘,绝不会像他两个大哥一样凡事亲力亲为,一天又一天在饭菜的苦味中苦熬。   宋燕回到许怀清身边,给他比了个手势,两人便乖乖站在一起,半点也不给县令添麻烦。   当场审理显然不妥当,所以县令见马神婆吐露的差不多了,便让人将她羁押住,随口说了一句亵渎神灵将在场的百姓安抚了下来,然后狠狠扫了一眼在场的巫师神婆。   他是坚定的圣上党,来苗疆当官按照朝廷惯例是配备着一名医师,而他也全靠这名医师苟命。   所以对这里知鬼神的巫术极为唾弃,三棍子打不出俩枣,要这有何用?   宋燕与许怀清面无表情受了县令的眼刀子。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他们的保密做的很不错。   县令收获满满,就在他纠结立刻带着马神婆到衙门还是自己一个人先回观景台分开走时,突然,台下的声音愈来愈大,让人忍不住望过去,同时也将争执声听得一清二楚。   台下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明明话术都不一样,却在拐弯抹角怀疑起台上用来驱邪灵的人。   “我眼睛瞪得那么大,清楚看见台上那个人前后跟两个人似的,不信你们看!”说话的人挑了台上一个瘦弱男子,他的大半脸庞被头发遮住,本来盯着县令周围一圈人看,却突然被提到,连忙慌乱垂下脑袋。   不信的百姓自然听不得这个,巫术大比多么重要,怎么可能有猫腻。   于是两方人在台下就吵了起来,一方让仔细看,一放怼回去说没看出什么问题。   此时刚刚的碧玄姑娘眼见事情愈演愈烈,不由出面制止,可还不等她说什么安抚的话,就被一脸精明的县令打断。   “那就查,人是圣女府找来的,还烦请姑娘将圣城的医师请过来,为表诚意,我府上的顾医师也可以走一趟!”县令对着碧玄道。   碧玄闻言,不软不硬道:“圣女府不可能作假。”   县令只看着她很有风度在笑,并不接话。   观景台上又下来了几个很富态的中年男子,走到碧玄身边道:“那就查一查。”   碧玄退后,低言了一声:“交给你们了。”便自顾自回到了观景台上。   圣女府与朝廷的关系素来不好,反而与诸位巫师亲密,碧玄也自然不必方方面面保全县令的脸面。   但她现在,心情却忐忑了起来,她不确定这其中是否有猫腻,所以才想急急脱手,去找圣女府大总管问个明白。   不过没关系,即使在众目睽睽之下,碧玄也相信圣女府能将这件事妥善处理。   至于其他,他们还要着急交好这次巫术大比上涌现出来天资卓越的巫师。   巫师大比作弊干系重大,县令反倒不着急走了,一道道命令下去,俨然是要严查的架势。   台上台下聚了一堆人,眼看今日是不会出结果了,宋燕便拉着许怀清从小道溜走。   他们累了,要回家躺躺。   不去当皇帝就是这么自在,什么时候想偷懒都可以光明正大。   一路上,他们简单将圣女府分析了遍。圣女府是与巫术应运而生的,与圣城的巫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其中的主人十年一换选的皆是年龄、身份、体态与容貌皆好的女孩,要的就是冰清玉洁,在十岁时入府,然后在二十岁成为上任圣女。   当然,圣女府历史上也出过几个圣子,不过近几百年才稳定了下来。   圣女府以圣女为门面,内设大总管,管理巫术大比与苗疆的巫师流动,不过隐隐有传言,说他们蓄养着一批会蛊的苗人。   说到会蛊,即将进到院子的宋燕又摸出来一条虫子,他没脾气道:“怀清你身上有没有?”   不等许怀清回答,宋燕便急慌慌将人拉到屋子里检查。   许怀清将衣裳褪下堆到一旁,看到宋燕埋首在里面入神翻找,于是便打来水让宋燕加热后开始沐浴。   宋燕一个大喘气从衣裳堆里探出脑袋,鼻翼间全是许怀清身上的淡淡幽香,没有一丝污秽。   他翻了个遍,终于将衣服叠起来放好,这才颠颠地拿起外衣去给许怀清送去。   “好烦的虫子,总有一天将他们拔萝卜带泥全带出来!”宋燕坐在小板凳上趴在洗澡盆边抱怨。   他觉得传言假不了,怎么他们今天刚一现身就被盯上,除了窥视巫术大比的圣女府不做他想。   许怀清慢条斯理梳洗头发,道:“快了,可你说的明天真的会下雨吗?”   宋燕凑过去亲了亲许怀清挺翘的鼻子,眼睛亮晶晶的:“会,但我们现在不应该谈这个。”   “哦。”许怀清冷淡应了一声,从澡盆出来浑身裹得严实往床上走去。   宋燕伸手,边走边叫:“等等我啊怀清,我给你烤头发!”   ……   张早回来时天上已经繁星点点,夜风扫去了身后的种种言论。他抱着烧鸡,拎着肉包,从给他留的门进去,看到正屋连灯都熄了。   于是熟门熟路跑进厨房将东西一放,自己拿了包子边啃边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这是俩大哥睡了的标志,再说现在已经入夜,已经不合适去打扰了。   等明天他就再告诉俩大哥今天他赚钱了,而且属他喊得最用力!   盯了一整天热闹,让他异常亢奋,虽然最后无疾而终,有一种没吃到饱的感觉,但好歹发现了那么多无能巫师,圣城今晚注定是不平常的一夜。   原来巫师也会造假……   张早此时还有些兴奋,终于到小屋时感受到了久违的疲惫,摇晃着走到床上,扑通趴上去,闭着眼还将包子嚼了个干净。 第69章   蛇身   宋燕知道不管是圣女府还是巫师, 在苗疆的影响力不是一次就能击垮压下去的。   昨日台上大半用来驱邪灵的人被查出造假,百姓哗然,消息不出半个时辰就传遍了圣城的各个角落, 议论声也似随风而长,越发激烈。   但并没有什么用,从头到尾只拉下来了一个马神婆以及巫术大会风评受损圣女府便不了了之。   不过没关系,宋燕原本就知道不会那么快, 所以他还留了后手。   经昨天一战, 他和许怀清的巫师名声已经在小范围内传了起来,并且神乎其神,今天预测说要降雨也被口口相传。既然不能将他们一气儿拉下来, 将其他巫师挤下去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巫术大比是个可以让人一战成名的地方。   临近晌午,宋燕与许怀清坐在小院的亭子的亭子内, 身下是躺椅,慢悠悠等着马上要来的一场雨。   张早也在,他搬了小板凳坐在一旁,他道:“大哥哥也知道鬼面先生吗?就是昨天请来了龙王那两位巫师,说今日必然有雨的。”   昨天的巫术大比非常精彩, 两个大哥没去真是说不上来的遗憾。   “为什么叫他们鬼面先生?”许怀清问。   张早:“两位巫师大人戴着鬼面, 没有以真面目示人,人们就以鬼面称呼了。”   他兴奋道:“鬼面先生真的很厉害, 我来圣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巫师,一碗符水什么妖魔鬼怪都逃不掉, 原以为那些神通广大的大巫师已经够通灵了, 结果跟鬼面先生一比才知道差距。”   张早哼了一声:“更何况昨天用来驱邪灵的人还很有问题, 那个马神婆就是买通了那个猎户来作假, 幸亏被发现。”   他低头掏出钱, 脸上露出了点小骄傲:“这是我赚来的,昨天有人让指认台上作假便给钱,要是两个大哥也在,说不定还能赚三倍!”   宋燕当然知道,今天他们的早饭还是稀饭与肉包和烧鸡。   许怀清投了个赞赏的眼神,张早也不虚,将知道的滔滔不绝讲了起来。   宋燕将手伸出亭子,一滴雨水打在掌心,空气愈发闷热:“下雨了。”   原本还晴朗的天空顿时天阴了,风大了。   张早跳起来:“果然下雨了!我就知道。”   他兴奋地手舞足蹈,去取了把伞就急吼吼要出门:“我出门打听打听鬼面先生,说不定就有消息了。”   张早满心都是两位鬼面先生,再也坐不住了。   宋燕与许怀清仍旧闲散,仿佛张早谈论的不是他们两个人。   宋燕默不作声,帮许怀清倒了杯浓茶。他们的暗身份目前来看很成功。   待张早高高兴兴走了,宋燕这才道:“要不要去潜入圣女府,先试试他们的高手?或者将会用蛊的人抓来?”   他们想要将鬼面先生的名声扩大到整个苗疆,圣女府就是第一个阻力,所以直接费了他们的武力值宋燕觉得是最好的方法。   就像捏住了发力的关节,以后再怎么动也不过是虚软无力,螳臂当车。   许怀清真的想了想,苗疆巫蛊盛行处理起来无非两种方法,一则规劝百姓,二则掌握话语权,这么看来最简单的突破口就在圣女府上了,先断他巫师左臂,再折其右臂。   “今天晚上去探探。”许怀清道。   宋燕拊掌,越发闲散,他示意许怀清看去——只见雨幕中灵力游走,渐渐形成一条小水龙,口中含珠,灵活地朝着许怀清飞去。   许怀清伸出手掌,似通灵的小水龙游曳到跟前,在许怀清掌心处吐出了一枚淡蓝色的珍珠,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消失在了雨幕中。   这是一枚硕大而又浑圆的海珠,淡蓝是浅海的颜色,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情通畅。   “给我的?”   许怀清握住,竟然有些拢不紧。   宋燕笑得与有荣焉,掏出一个流光溢彩的锦袋:“当然了,不止珠子,我还给你锻造了一个袋子,可容万物,我的家底全在这里面了。”   那颗海珠不过是抛砖引玉的砖块。   许怀清闻言,不客气将锦袋接了过来。因为自从到了苗疆,宋燕就时不时教他使用灵力。   如今他也算小有成就,借了一缕宋燕储藏的灵力便灵活将锦袋打开,一丝意识也顺着探进了宋燕的所有家当中。   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将他的眼睛晃花。   金光闪闪的亮色聚成堆,毫不客气遮住了物什本来的面貌,在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便直接冲击向意识深处——   许怀清难耐眨了眨眼,微微的刺痛袭来,他下意识将手落到了宋燕胳膊上,一拧:“闪到我眼了。”   宋燕在某种意义上属于皮糙肉厚型的,真刀真枪都伤不了他,所以在隐隐的默许下许怀清动手动脚也越发肆意起来。   宋燕第一反应是心疼,心疼怀清,而后是不可置信,他几乎凑到许怀清的脸上:“难道不漂亮吗?”   在他看来,唯有金色才是极致的美,他好不容易才凑足了几座金山并着金色的珍宝当他的家当。   许怀清认真回忆了一番,确实有一股奇异的美感,让他忍不住想要纳入怀中,他凝重道:“美。”   怎么会不美呢,虚虚一看,宋燕的家当比两个国库还要多……   宋燕笑开了花,看着许怀清细数锦袋中的东西,奇异的满足感从胸膛中升起。   ……   傍晚,宋燕与许怀清等着张早睡后这才悄悄从院门溜出去,并且巧妙地在门内上了锁。   两人很大胆,没有穿夜行衣,反倒是一靛青,一湖蓝,衣袂翻飞,满是翩翩公子的风范,只不过不走寻常路,落瓦无声,穿梭在楼阁之上。   圣女府内有一座楼,是圣城之最,宋燕也不必堪路,直接朝着最高的楼阁一路急行,避开守卫然后翻身进去。   这个最高的阁楼其实是圣女府的藏书阁,有五层楼之高,其中琳琅满目,书籍按序排列组成了庞大又古老知识体系。   许怀清甫一落地,入眼便是一堆旧书籍,一时眼睛发亮,这就是圣女府大几百年的底蕴,远不是聚拢一堆财富能比的。   宋燕很直白,他看出了许怀清的喜欢,于是立刻就想掏麻袋:“拿吗?”   许怀清纵使喜欢,但还是按住宋燕的手:“别,这里的许多书籍年代都太久远了,我们拿着也是累赘,还得小心保养,不如放在这里,圣女府有专门的匠人,再放个几百年不成问题。”   他的欣赏只是一时的,没必要去眼馋别人的,他虽然很霸道,天下都是他的,但更想给这些古籍孤本留个好去处。   “不过。”许怀清从锦袋掏出了笔墨:“誊抄一份未尝不可。”   宋燕挠头,领会了许怀清的意思,便赤手空拳往外走:“我去把麻烦解决了。”   藏书阁是圣女府重地,在这里挑灯夜抄,太过明目张胆,这不就明晃晃告诉那些护卫这里有人快来捉拿么。   所以为了自家媳妇儿能有个安心的抄书环境,宋燕决定先下手为强。   宋燕沿着藏书阁开始抓人,先将藏书阁的五层楼细细筛选一遍,然后按照流程打晕套麻袋堆一起。   毕竟为了今晚,他们可是准备了不少麻袋。   圣女府的侍卫没有武力值不高的,但他们与宋燕的差距就宛如小娃娃与身强力壮的大人,于是不多时,一角就堆满了麻袋,期间却连一丝声响都没发出。   宋燕早早就跟县令取得了联系,于是找来一个板车,将人运上去,然后沉着推着麻袋往角门走去。   他太理所当然了,走近紧闭着的角门顺手掏出银子递给披着外衣出来的老汉:“出去送点东西。”   老汉拿着银子哦哦了两声便转身回去取钥匙,而后哗啦几下就将角门的锁打开了。   “给你留个门,早去早回。”   宋燕应了一声,老汉这才放心拐回了屋内。他这是把宋燕当成圣女府的人了,圣女府主子古怪,让人深更半夜干点杂事也变得没那么奇怪。   宋燕掩门,推着板车走向藏匿着县令的老树旁边。   县令一身常服,带着亲卫,看见宋燕便抱拳,指着一板车震惊道:“这,这?”   “人,随便找个地方先放起来。”宋燕言简意赅,对县令寄予厚望:“多多教化,争取都策反了。”   县令无言,自古以来就没有这样简单粗暴,把圣女府当成自家后花园的做法。   但偏偏离谱中带着一丝合理。   县令敲脑袋,指挥着带来的侍卫一人抗一个。   “大人,带到哪儿?”   “牢房空着,先——将就将就?”   宋燕见人卸走了,才不管带到哪,别死就成,于是推着板车原路返回,顺便将角门落了锁。   高手处理完了,自然而然就轮到了圣女府奉养的会蛊的苗人。苗人构成威胁的无非是蛊,所以宋燕的手段就更简单了,绕过苗人,给那群蛊「投毒」。   但此毒非彼毒,其实是宋燕动可杀人的灵气罢了。   今晚注定是个平静又动荡的夜晚。   待一切收拾好后,已经深更半夜了,宋燕就着圣女府的池水洗去了双手的灰尘,这才闲适地往藏书阁走去。   月光洒下,笼罩在宋燕的衣袍上,他垂眸,再次感叹,月光变成金色该多好啊。   那他就是小金人了!   宋燕怀着雀跃的心情回到了藏书阁。   许怀清此时正极为细致看一本古书,看见宋燕进来下意识想要遮掩一下。   但不知什么心境作祟,最终反倒大大方方起来。   宋燕摸不着头脑,走过去才发现怀清看的是怪力乱神一类的书籍。   怪了,要知道自家媳妇儿最不信这些了。虽然他这头大龙还在身边。   “怎么关注起这个了?”   许怀清捻着一页书角,停顿了一下道:“很有意思,这书上详细阐明了龙的构造,比如说,龙,蛇身……”   他说不下去了,寄予希望晦涩看向宋燕。   蛇,许怀清幼时曾了解过它的构造。   宋燕睁着分外纯然的眼睛望回去。   “这,确实很有意思。”   急!他好像没对陛下坦白完全。 第70章   刷声望   许怀清见此, 将书一撂,得,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他勾手道:“过来聊聊。”   许怀清很漂亮, 是沾着暖光的烟火气的漂亮,由于跟着宋燕到苗疆来回胡混,身上的贵气不可避免一敛再敛,与原来虽说没有判若两人, 但莫名好说话了许多, 一举一动平添了笑盈盈的意味。   所以宋燕远没有到胆战心惊的地步,反而是老夫老夫间的窘迫感更多。   他往前走,罕见红了脸。   宋燕站到许怀清面前, 弯腰将其拢在了怀里,脑袋贴面蹭了蹭, 嘴里哼哼唧唧缠着道:“龙是那样,我又不是,你还不清楚吗?”   宋燕是天生灵物,幼崽的时候就能变成长着稚嫩犄角的小龙人,变人的历史已经不可究, 但可以明确一点, 他的人身找不出一点破绽,也就是说, 他现在跟正常男子没有不同。   先前怀清又只会抱着他的尾巴盘,更不会注意到, 而他沉溺于温柔乡中自然也不会刻意提起。   只不过今天恰好碰到了一本讲龙的古籍, 又恰好讲的大差不差……   许怀清被毛茸茸脑袋蹭得弯了眼, 像是被挠到舒服处一般, 但下一霎就复又严肃起来。   “我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许怀清按住宋燕肩膀,将两人拉开距离,漂亮的眉眼染上愤慨注视着宋燕的眼睛:“不过既然现在知道了,得让我好好见识见识。”   宋燕的脸更红了,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鼓振着耳膜:“见识什么?”   “龙,不太好……”   圣人教导我们该知道礼义廉耻,他,宋燕,时刻将这句话刻在心间,好歹在凡人间该遵守凡人的规矩,比如说,人兽恋,不好。   宋燕头皮发麻,心中酝酿着苦口婆心的话,想要劝着比他还大胆的媳妇儿。   “为什么不好,让你变成小龙怎么不好?”许怀清翻了个白眼,突然上身了流氓气,说话怼怼的:“能吃了你不成?”   啊?   这话有点理直气壮,不对,再听听。   宋燕将耳朵递过去,被许怀清轻拍着打回来。   许怀清忍不住露出了点笑意,宋燕跟着憨憨地笑作一团。   “快点,变成能盘在我手腕上的大小。”许怀清催促道。   他向来盘的都是宋燕的巨大本体,甚至能躺到上面睡觉,像垫子一样。   不过是热乎乎又有点坚硬的龙鳞或者柔软的腹部,所以从来没有逗弄过小金龙。   宋燕笑的肚子疼,将手搭在了许怀清的手上,依言行事。   不就是变小吗,一点都不威武霸气罢了。   许怀清好奇支了脑袋,右手托得更稳健了。   须臾,一条精致小东西扒在了许怀清的手掌上,小东西身材细长,通体金黄,四爪小巧,尤可见王霸之气的脑袋高高昂着,龙须飘在空中。   是缩小版的小金龙,摊躺在许怀清的手里,尾巴垂了下来。   许怀清眨了眨眼睛,另一只手轻轻抚了上去。   宋燕顾不得羞耻,拿脑袋蹭了蹭许怀清柔软的掌心,像是在说,还满意吗?   “你好漂亮。”许怀清声音柔了许多,像是漾着涤荡而过的春水,他为眼前发怔,被蛊住了一般,就像是第一次见面的有情人。   许怀清伸出指头,拨弄着小金龙的下巴,宋燕被迫脑袋一摇一晃,眩晕起来,也不知自己何时被手指逗弄着翻了身,露出了光滑柔软的软麟肚腹。   小金龙四脚既朝天又顺势耷拉着。   许怀清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用指腹摩擦过了小金龙肚腹便……挑了挑眉。   嗯……古籍所记非假。   宋燕龙尾突然一激灵,立刻翻过身,远远避开许怀清的手指。   !小金龙霎时金里透红,红彩照人。   他都要生气了!   宋燕无声控诉,惊呆的龙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一动不动站立在许怀清的手腕上。   许怀清没有解释,将小金龙捏起来挂到衣襟上:“走了,回家。”   晚上的风很凌乱,咣咣吹在许怀清的衣襟前,吹得许怀清神清气爽,吹得宋燕怀疑龙生。   白活了这么长时间,被人类教育了。   虽然是自己最甜美的配偶。   许怀清回到小院,没有走正门,直接用轻功到了院子内,然后走进屋。   甫一进屋,两个影子蓦然跃到纸窗上,靠得极近,几乎是耳鬓厮磨的程度。   宋燕已经顺势变成了人形,决心好好教育胆大包天的陛下。   黑夜中,淡淡流光闪过,一人背砸到屏风上的细小响动与接下来不知名的声音被吞没进了消音阵中,一丝都没有泄露出来。   消音阵,隔音好帮手。   ……   翌日下午。   宋燕推开门,无限好风光霎时跃进屋内,视野开阔,顿时便让人心情舒畅。   心情好上加好。   他要去灶台煮粥了。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实践,宋燕已经能将粥煮得又香又甜,又软又糯,甚至往里面加各种大补的东西味道也不会变,堪称色香味俱全。   等宋燕再回屋时,许怀清已经收拾好坐在桌子旁等着投喂。   两人慢条斯理吃过粥,一天才正式开始。   宋燕坐在院子里做木雕,许怀清则躺在椅子上盘手里的东西。   院门被吱呀一声,伴随着脚步声,张早看到院内两人肉眼可见的惊喜,道:“大哥哥,你们在啊!”   鉴于两个大哥哥素来行踪不定,张早一回家见到两人是不报希望的。   “怎么回来早了?”许怀清关心道。   他们像是在养小孩一样,见面必打招呼。而相应的,张早现在当学徒的那家酒楼他们也重金买了下来,张早闲不下来爱往外面跑,许怀清和宋燕当然也得保证这小子的安全。   张早站直笑答:“掌柜今天关店早,说是避避风头。”   他大吐苦水:“许大哥你是不知道,圣城藏进了贼人,圣女府昨晚失窃,听说丢失的东西还非常贵重,官府都去走了几遭。   但现在也没传出有用的消息,也不知道贼人的身形模样,掌柜害怕,又不知道状况就提早将酒楼关了。”   “现在圣城一天比一天乱,许大哥宋大哥还是不要出门,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就好了。”   张早拍着胸膛保证,他其实是存了心吓唬,或许是因为在圣城呆的时间很久,对这里的乱早已习以为常,甚至因为鱼龙混杂,他作为小虾米比这里大多数人还要适应良好。   但两位大哥哥就不一样了,空有一身功夫,若是遇见一个会巫蛊的,说不定就栽了。   所以说,不出门好啊,世道这么乱,他们这里离天子脚下十万万八千里,就应该百般小心,能避就避。   许怀清见状忍不住宽慰道:“不用怕,苗疆有一日在大行的版图内,他一日就乱不起来。”   他思量:“若是实在担心,呆在院子里,避避风头也可以,酒楼我去帮你说。”   张早心里蓦然生出感动,但脸上还带着肆意的笑容:“我这么大,可以保护自己,苗族的男儿从来不是弱者!”   宋燕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张早坐下,正色,小小年纪就有一种从容不迫的小大人气势。   “我把这两天圣城发生的事告诉大哥哥,这样,你们就算不出门也知道外面的情况了,而且也不会无聊。”张早很诚恳,见两人支了耳朵便滔滔不绝讲了起来。   宋燕和许怀清确实很需要消息。   诚然,他们太懒了,懒得出门,懒得经营情报,以至于到现在都在摸索着干事,知道的消息都是县令和张早口中零零碎碎的,很不成体系。   如今张早如此上道,怕他们无聊,刻意将圣城发生的事大小不落告诉他们,让他们心中说不出的舒坦。   宋燕从张早口中将整件事的脉络理清了,巫术大比本身就人心浮躁。   如今外面正吹捧他们两个,其他巫师在打擂台,还有人在找他们,圣女府失窃,其实就是圣女府的高手失踪,蛊虫被毁,其实力被削弱对外面的委婉说法。   现在圣城是乱,但乱得好。   巫师神婆找他们一决高下是个刷声望的好机会,而圣女府也无暇顾及他们,就算想插手也不过是个空架子,短时间内强硬不起来。   他们两个巫师名望壮大,只要站一下县令,圣城的话语权就拿到手了,而接下来,想要革变就容易许多。   宋燕沉思,问张早道:“巫师们跟鬼面先生约的一决高下是什么时候?”   张早:“巫术大比最后一天。”   巫术大比持续五天,今天是第三天。   宋燕明晰,他和怀清是要去的。   此时张早补充道:“下战帖的巫师是圣城第一巫师巫茂松,民间很有名,信徒也很多。”   宋燕点头,他料定发的战帖在县令手里,当天去取一趟,到时再随机应变,毕竟他和怀清又不是呆子。   想清后,宋燕便重新在木雕上下功夫,小院太单调了,除了花花绿绿,田园风的物件儿也得摆上。   三个人在院子里各忙各的,张早去泡了壶茶,伴着西斜的日头与凉风,别提多惬意了。 第71章   终章   巫术大比最后一天很快就到了。   当天, 宋燕与许怀清在外面吃了早饭便去县令那里取了下的战帖,然后顺着如潮的人群拐了个弯便到了那个最神圣的台子上。   宋燕仍旧是那一套巫师服,但许怀清则不同, 是清清爽爽的衣袍。   既然不跳大神,自然只宋燕一个人就够了,毕竟主意是他出的。   周围聚的人很多,有人甚至搬了板凳来看, 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也要凑热闹。   毕竟今天可是圣城第一巫师纡尊降贵给一个初出茅庐的两个小子下战帖, 更何况当天鬼面先生露的两手确实镇住了不少人,到时候还不知怎么神仙技法交战呢。   不管结果怎么样,今天都能一饱眼福, 圣城里对巫术大比抱以关注的百姓怎么都不会错过。   这里的人心思各异,但气氛非常和谐, 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不见半分急躁。   忽然,人群中陡然响起欢呼声,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聚了过去。   只见宽阔的道路上十六个小童开路,壮汉抬着一顶四面用重紫轻纱遮起来的轿子,稳健往台子方向走去。所过之处, 百姓纷纷让道, 更有信仰者直接拜倒在地。   众人见怪不怪,面露喜色, 如此大排场与标志性的轿子,只可能是巫茂松。   “大巫师来了!”有人道。   宋燕牵着许怀清的手, 饶有兴趣随着百姓一同转动目光。   此时的宋燕身上沉淀着毫不引人注目的气息, 若是没了身上的巫师袍子, 他的质朴就要就要扑面而来了。   他并不讨厌对方的排场如此盛大, 毕竟努力往高处爬的, 为的不就是风光吗。   轿子内的人伸出骨瘦嶙峋又苍老的手掌,拨开帘子,稳稳当当从轿子上走下来。   巫茂松是个很瘦的精睿老人,花白掺黑的头发被束起,露出了毫无装饰的黑瘦脸庞,身上穿着又厚又重的巫师服,手上握着一节黑红木头。   相比于其他巫师的神秘,巫茂松身上自有一种坦荡的气质。   他旁若无人又目视前方,往台子上走去。   他的地位极高,早就不参与巫术大比,所以在此之前宋燕与许怀清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宋燕记忆倒灌,想起了张早跟他们说的有关巫茂松的事迹。   巫茂松此人,风格鲜明,他的巫术只为两类人施展,一类是困顿苦厄之人,连遮风挡雨的棚都没有,漂泊四散,一类是富甲一方或官运亨通者,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跟马神婆那种直白的图钱不同,巫茂松则更为含蓄也更为重名,就连张早提起他都颇为敬仰。   “巫大人都来了,鬼面先生呢?”   “我走了。”宋燕语气轻快对许怀清道。   许怀清点头,没说什么。他信宋燕完全可以处理好。   宋燕颇有不舍之意,最终虚抱了一下径直往台上走去。   巫茂松看向拨开人群往他这里走的巫师,眼神淡漠像是完全不放在眼里。   宋燕亦然,面具下面无表情,毫无情绪的眼睛看向巫茂松。   这是凡人间的大巫师。   宋燕掏出帖子递给一旁圣女府的侍从,侍从待确认无误后朝巫茂松颔首,这才退了下去。   宋燕先开口:“比什么?”   巫茂松心中一松,果然是毛头小子,话中的冒失与自大都显露无疑了。   “驱邪。”巫茂松胸有成竹道。   宋燕点头,这无非就是治病救人。   “有时间限制吗?”宋燕快速问。   巫茂松怔然,下意识道:“自然越快越好。”   没有哪个巫师不喜欢拖延时间,百姓往往喜欢看在眼里的神迹,巫师出力越多,就证明越是不凡,也会让百姓觉得这钱花得值。   大多数人请巫师是为了心安,这种情况下,小巫师们自认喜得花时间应付。   但眼前这个鬼面却不,他自信的厉害,不稀罕用花费的时间来弥补驱邪中的不足。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他喜欢又快又好。   台下圣女府的侍从适时带上来了四个人,两个衣着贵气,两个穿着干净的粗麻衣裳。   从表面看,四人俱是全须全尾的正常人,没有明显的失魂症状。   宋燕注意到,穿锦衣的两人体态富足,细皮嫩肉,看着连重活都未曾做过。   而另外两个人,虽然衣着干净,但脸上风吹日晒的痕迹,手上厚实的茧子与拘谨的样子都表明家境贫寒。   一富一穷,很鲜明的巫茂松风格。   四人的视线带着希冀落到巫茂松身上,他们虽然看着与正常人无益,但内里的苦楚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巫茂松率先点了最中间的两人,照例一穷一富,将剩下的两个人留给了宋燕。   宋燕不甚在意,上前问清姓名就开始看两人得的什么病。   富的叫张酢,穷的叫刘闽。   两人对宋燕都不太信任,但因为宋燕本身是巫师的缘故,老实将症状细细阐述了一番。   宋燕默不作声听着,然后将一缕灵力探进两人的身体。   俱两人所说,他们的症状大同小异,都是梦魂症,每天半夜都会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而白天就会脱力。张酢是茶杯都拿不起来,刘闽的症状轻些,是拿不起斧头。   刘闽道:“最近砍柴都是我儿子干的,完全使不上力。”   张酢有家里的仆人帮忙,境况好些,但整天歪在床上,跟个活死人似的,怎么都不会舒坦。   两人说着说着就站不住了,圣女府的侍从搬来两把椅子扶两人坐下。   张酢问:“这难吗?巫大人接手的两个人跟我们情况一致。”   为表示公平,圣女府带来的患者往往缠身的是一样的邪祟,来一较巫师的高低。   宋燕将灵力抽出来,站直身子道:“不难。”   宋燕曾看过宫里御医的医册,上面记载有这种疾病,属于疑难杂症的一种,但现如今已经攻克,方法就是针灸辅以汤药。   “医书上描绘过这种症状,造诣高深的医师可以解决,我曾经在京城看过太医就治疗好了此类疾病。”   许怀清在京三年,干的事可多了,其中一项就是锻炼与培养大夫,太医被放到京城街巷,专门给不富裕的人免费看病,顺带让志在学医的人在旁观摩。宋燕就有幸看到太医研究治病的过程。   不过宋燕没学过针灸,现在肯定施展不出来,但不妨碍他宣扬博大精深的医术。   刘闽被震慑住了,因为这位鬼面先生的话实在是太轻描淡写了,难道医术竟然比巫术还厉害吗?   张酢微微抿唇,没说话。他自然比刘闽见识多,府上也常备着大夫,但被安稳养在府上一隅,大病是不找大夫的。他下定决心,这次回去就好好问问府上的大夫,求个真假。   宋燕拿了帕子垫在最严重的张酢腕上,然后将手放在上面开始用灵力慢慢将病灶消除。   他心中的慢,其实就是在旁人的呼吸之间便拨乱反正了。   这是个非常奇妙的感觉,张酢只觉得一股轻盈之气从胸腔中蔓延,顷刻间遍布四肢,他感到双手微微发麻,脚上旋即开始抽筋。   张酢捂着腿弯着腰怪叫一声:“嘶——”   宋燕收手,将帕子移到刘闽身上。   刘闽是个面容沧桑的中年人,宋燕将灵力输入进去时忍不住问:“您很会种地吗?”   刘闽被晒得发黑的脸庞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回答道:“对,我祖上都是干这个的。”他回答时,自有一番骄傲在。   宋燕在老道的农民面前吹嘘自己:“实不相瞒,我也很会种地。”   他的沾沾自喜快要溢出来了。   刘闽愣神,继而真诚夸赞:“是吗?真好!”   他听出这是个年轻的巫师,而且处事非常平和,甚至隐隐因为他是个种地户而隐隐优待。   宋燕听罢。有点高兴加大了灵力输送。   须臾,刘闽握了握手掌,有些不可思议:“我好像,有力气了。”   他旁边的张酢已经在满场地的走来走去了。   宋燕点头:“驱邪已经完成了。”   他话音很轻,却足够让台下里层的人听到,顿时,百姓一阵哗然,听清楚他说什么的百姓一传十十传百,瞬间就将鬼面先生已经完成驱邪的事传了起来。   “这前后有一炷香的时间吗?”   “没有,绝对没有!巫大人还在忙着呢。”他没说的是,巫茂松哪里是忙着,简直是手忙脚乱,汗珠离这么远都能肉眼可见了!   巫茂松慌了,这本该是胜券在握的事。他曾经了解过这种,按理说会更有头绪,况且圣女府也先一步将他们知道的有用的东西告诉了他,可现在,他不看好的毛头小子却先他一步,将两个要驱邪的人治的活蹦乱跳,而他眼前的两个人还满是希冀的看着他,像是在期待他跟鬼面一样大显神通。   巫茂松郁闷的快要吐血了,他要是那么厉害,早就成神了。   这速度是人力所能及的吗?   圣女府的人还在向他使眼色,巫茂松只能装作看不见。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项,第一个,先撑一会儿做出成效再认输,第二个,直接认输。   巫茂松一不做二不休,转身面向宋燕,颔首道:“胜负已分,大人巫术精湛,远非我所能及的。”   对一个年轻人低头,简直是在拉他的脸皮往地上踩。但谁让识时务者为俊杰呢。   圣女府主持的人脸木讷住了,半晌才上前道:“鬼面先生胜!”   台下坐着小板凳的百姓响起如雷般的掌声,不可置信,鼎鼎有名的巫茂松竟然当众认输。   宋燕朝台下抬了抬手,准确来说是对许怀清的。但百姓不清楚,于是安静下来,润着眼睛看向宋燕。   宋燕愕然,竟一时承受不住,不知该说什么。   他思量道:“虽然连巫大人都承认我的巫术好,但这种程度的驱邪其实造诣深厚,手艺精湛的大夫也可以解决。在踏入巫师一途之前,我曾经遇见过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夫……”   这个时机是绝对的好,试想,什么时候圣城的大部分百姓才会齐聚一堂,耐心而虔诚听着别人讲什么。   有机灵的人听着听着渐渐觉得似乎不对味了,这架势,这位巫师似乎是个医师吹,崇敬意味几乎要溢出来了。但他们却忍不住一再侧耳,因为鬼面大人跟讲故事似的,趣味横生。   最终,这场大型集会顺利演变成了科普外面医术。   有许多人一生都未必能出苗疆,而且消息闭塞,外面的风土人情、地形地貌、医道盛行对他们来说都太陌生了。   不过人生来便是不断成长,这里的安静者都在默默汲取外面的见闻。   巫茂松在一旁一再沉默,鬼面的见识超出了他以为的广大,他看着鬼面渐渐掌握圣城的话语权,突然生出了一个愚蠢的主意——将鬼面诱出苗疆。   他清楚明白,苗疆是个破落户,什么都没有,跟京城比起来简直是地上与天上的差距。   如果鬼面能在京城加官进爵,那他要苗疆有何用?到那时,苗疆的一言堂不就重新回到了他手里吗。   巫茂松大胆的同时又很聪明,这次只能光明正大,因为在最高明的巫师面前玩阴谋诡计,冒犯者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宋燕大讲特讲,最终将这里还给了县太爷。   而本来随着宋燕离开而几欲离去的百姓因为忽然由官府发下来的清凉汤水又重新坐回了板凳上。   毕竟这不要钱的汤水可以续五碗呢,他们可以慢慢喝,又不损失什么。只除了听县太爷的话,说真的,讲的不如大巫师好听,但也凑合。   宋燕轻易找到了许怀清,两人本想去客栈,哪知被忽然出现的巫茂松的人拦了下来。   大汉瓮声瓮气矮头道:“大人,我们巫师想要请大人一叙,说有要事相商。”   宋燕看向许怀清,这事得媳妇拿主意。   许怀清做主道:“带我们去见巫茂松。”   大汉侧着身子领路道:“两位请。”   大汉将他们引去了最近的观景楼,上面专门有巫茂松的一间屋子。   巫茂松坐在屋子内,见两人进来依旧稳稳当当坐着,并未起身,而是抬手让两人坐下。   宋燕与许怀清坐在巫茂松对面。他们心中有较量,如果这次是鸿门宴,最晚今天巫茂松这群人就能解决。   如果这次是来拉他们入的伙,直接就可以无人员伤亡将巫茂松背后的势力掀翻,如果真是要事相商,没鬼主意,倒可以坐上一坐。   巫茂松拿眼神示意:“这位是?”   宋燕将许怀清的手扣在掌中顺势放在桌子上,冷漠道:“我夫郎。”   巫茂松连哦了两声才回过神,难得挂了张笑脸:“小弟的巫术真是我平生未见,高,实在高,但是呆在圣城是不是屈就了一点?”   宋燕继续冷漠,软硬不吃:“不觉得。”   巫茂松被宋燕的话一噎,但继续执着道:“比起圣城,京城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如果我说,我能保小弟在那里加官进爵,当侯爷都不成问题,你还觉得圣城非要不可吗?”   许怀清终于抬眼正视巫茂松。   加官进爵,什么样的功劳能加官进爵?更何况,巫茂松口中的话分明像送一样。   宋燕立刻意会问:“你难道能买爵位?”   他曾在大行的历史上见过贪污买官的,但却没有卖爵位的,巫茂松一个小小圣城的人物,难道能开先河不成?   “非也非也。”巫茂松含笑否认。   他忍不住身体前倾道:“买爵位能无忧一世吗?我给小老弟的好,怎么可能让你加官进爵后第二日就陷入不义之地?我说的是比买爵更正大光明的,甚至操作得当,连皇帝都能把你奉上座上宾。”   许怀清提起了兴趣:“哦?”   他禅位做的不动声色,消息还没传到苗疆,也就是说,巫茂松口中的皇帝即为他,能让他感兴趣的,真的很值得一听。   巫茂松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藏着的秘密似乎要在这一刻吐露给外人,激动让他脖子粗红。   “是真的。”巫茂松道。   宋燕眼睛微眯,盯着巫茂松,等他慢慢悠悠吐露。   巫茂松招手道:“二位附耳来。”   宋燕和许怀清象征性倾了倾耳朵。   巫茂松轻声道:“你们可知,本朝皇帝历代古怪,俱是短命之兆?”   “这其实啊,内里都有原因的,每代皇帝从当太子开始就被神不知鬼不觉下蛊了,而下蛊之人就是前朝余孽,帮凶是圣女府。”   “二位只要押了圣女府的蛊师进京,皇帝就自会查明真假,那到时加官进爵,不就轻而易举吗?”   许怀清沉默听着,从怀着掏出大块金子放在桌子上,等听到金子磕碰到桌子上的沉闷响声才反应过来,巫茂松不是来卖消息的。   他听到自己问:“那你可知,他们下的蛊是放到了哪里吗?”   巫茂松没注意到气氛的沉闷,为有这个大秘密兀自激动,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冠。”   “册封太子与登基为帝都会被佩戴冕旒,而其中则藏着蛊虫,待大典开始,其中的蛊虫便循着人气进入帝王的身体中,产生子蛊,最终子蛊回到冠里,母蛊留在血液中,一代又一代替换,蛊虫续而不死。”   许怀清舔了舔唇,内心出奇的冷静,大典是非常隆重的,即便有蚊虫叮咬,任何一个人也是不能随意动的。   这种时候,简直是蛊虫的最佳寄居时间。   “前朝余孽。”许怀清念叨。   巫茂松闻言又接住了话:“对!前朝余孽,不过现在不凑巧了,人都死绝了,我才敢告诉你们这些,让你们去邀功。”   圣城是他的舒适区,圣女府的颓势他看在眼里,不然此刻也不会献祭一个圣女府。   许怀清否定道:“没有死。”   他皇爷爷、父皇甚至当年封了太子的嫡亲皇叔都是早逝,没有一个人逃过这个诅咒,除了他。   而他的许家先祖,开国皇帝,还被若有若无泼脏水,那么圣明英武安定天下的一个人!   前朝余孽怎么会死呢,几百年前卷了大几十箱的金银,甚至有余力请苗疆蛊师,最后挥一挥衣袖金蝉脱壳,继续过自己富足的日子。   许怀清以前觉得自己可以无视,毕竟他们安分,自己也可以不必赶尽杀绝。可没想到,他们早就将锋利的锥子扎进了许家的代代皇帝。   巫茂松忽然闭嘴,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普通人不会这样的,至少应该喜悦啊。   许怀清抽出了身上的软剑,刷一下插进了实木桌子上,他冷声道:“我留你一命,但你的全部身家必须在今天之内捐到圣城官府。”   命可活,钱得留。   “你谁啊?”巫茂松愤慨,出口就是命啊命啊,他要是认,早几十年就因为招摇撞骗进牢里了。   许怀清看着他,缓缓道:“我姓许。”   宋燕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存在感,将面具拿了下来:“我叫宋燕,你更应该称呼我为大将军。”   巫茂松忽然举起双手,坐下的圆墩子骨碌碌倒了,他人也顺势站了起来。   好一招自爆。   巫茂松觉得自己得安享晚年,于是一手指着外面腿脚跟着随上道:“我这就出去问问官府怎么走。”   巫茂松连滚带爬将屋子给了宋燕和许怀清,门也贴心关上了。   在沉默无言的气氛中,宋燕将许怀清抱在了怀里,用脑袋蹭了蹭,无声的安慰。   许怀清双眼凶红,手都被气抖了:“我得报仇啊。”   宋燕答:“好。”   “那种冠非严重的破损是不会换的,只会拿去修缮,而也只会在登基大典上拿出来用一用,我说怎么平常没事,一当太子一当皇帝病全冒了出来,我皇叔就是死在了当太子的那个时候……”   许怀清感觉自己说话都语无伦次,是被气很了。   宋燕抚着许怀清的脊背,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原本那些人可以长命百岁的,可万岁万岁成了催命符。   许怀清冷静下来:“我们得回一趟京城,怕是现如今登帝的也遭了灾。”   他们没有指定继承人,自然也不知道是谁继位了。   宋燕手上动作一顿,突然道:“不用。”   许怀清从宋燕怀里忽然探起身,严肃问:“为什么?”   宋燕无辜又不好意思,他羞赧道:“我们走的时候我把你用过的都打包了,包括当太子皇帝的衣物用品,甚至是龙床,自然还有两顶冠。”   可以说,凡是跟许怀清有沾染的,除了地砖他全带了出来。   要不是考虑到撬地砖麻烦又动静大,他是真的想带走。   许怀清忽然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龙床?它明明还在啊!”   “我一比一复刻了一张龙床。”走的时候宫女还道龙床新了不少。   许怀清默然:“那两顶冠呢?”   宋燕小心答:“自然也复刻了出来,其实不是很难。”   “现在他们都在我专门辟出来的一个空间内……”   许怀清不受控制矫健的像个豹子,按住宋燕的后脑勺对准唇就亲了上去,真是该死的甜美。   宋燕晕乎乎地,抽出一点意识感慨,陛下怎么像块化了的糖。   ……   圣城清理起来出奇的容易,圣女府变成了专门储存古籍的地方,巫师锐减,最富盛名的鬼面大巫师时时刻刻劝导信众向医,直言巫师不会出现一个他,医术却可以创造比他还奇迹的东西。   而远在京城的暗卫动了,一夕之间,富庶之地一个望族被屠了满门,而最大的一项罪名是乱国。   作者有话说:   完结撒花!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