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刘协:我真的只想禅让啊!》作者:九宫格夫妻 文案: 我,汉献帝刘协。真的只是想禅让而已啊!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中兴之主? 为什么满朝文武都是脑补怪? 曹操你不要跑,我真的想献帝啊! 作者自定义标签 轻松 第一章 这皇帝你来当吧 建安三年初,许都城。 “陛下,司空大人来了。” “嗯,让他进来吧。”刘协很兴奋的招呼道。 不一会儿,一个五短身材,却器宇轩昂的中年人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规规矩矩地大礼参拜道:“臣,曹操,叩拜天子。” “哎呀呀,司空大人您可算是来了啊,我都等你好半天了,来来来,司空大人请上座。” 说着,汉帝刘协拉着曹操坐在了自己的对面,还吩咐宫女去拿梅酒和葡萄款待,这在汉朝叫做坐而论道,倒是不算失礼,但刘协一开口就给曹操干了个目瞪口呆:“曹操啊,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咱俩换个工作呗,你来当皇帝吧。” ……………… 这么不靠谱的汉献帝刘协,当然是个穿越者了。 刘协本名刘大炮,有个相处三年,就要谈婚论嫁的女朋友。 结果结婚前一天她突然告诉刘大炮,自己是天上王母娘娘的女儿私下凡间,现在被她妈给发现了,而且她妈还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刘大炮本来是不信的。 结果为了弥补刘大炮受伤的心灵,仙女老婆特意施展法术,将他送回到古代来当皇帝。 然后刘大炮就信了, 可为什么是汉献帝啊!! 好在他仙女老婆送他来之前跟他说,如果觉得古代当皇帝没意思了,只要把皇位禅让出去,就可以回归现代。 然后,就这样了。 此时已经是建安三年了,他上辈子也不是个三国迷,对三国的了解也就是普通人的水平,三国演义倒是看过,但也忘的差不多了,对这段历史的了解,也就局限于在三国杀里出过的几个人名而已,还不能算上扩展包。 自己肯定玩不过曹操这个枭雄啊,一想到自己要在这小子手上当二十多年的傀儡皇帝,他觉得还不如回现代社会去当一名普通的打工人呢。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可曹操闻言却是真傻了。 噗通一跪,曹操一脑门子咣的就磕在了地上,嗑了一脑门子的血。 “天子欲杀下臣呼?” “哎呀司空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快起来。” “臣不敢起身!敢问陛下,可是下臣有何僭越失礼之举惹天子不快?” “哎呀司空,你赶紧起来。” “天子今日不说清楚,下臣万死不敢起身。” “哎呀司空,老曹!曹叔行了吧,你赶紧起来,这么大的礼干什么。” 曹操抬头,锐利的目光和他对视了片刻,突然道:“敢问陛下,可是有小人向陛下进谗言,臣……” 曹操还没等说完,就见刘协噗通一声,给他也跪了。 “你要非得跪我陪你跪行了吧。” 曹操见状,脸抽了抽,咣的一声又给刘协磕了一个:“臣,万死!” 一抬头,发现刘协同样也给他嗑了一个:“哎呀老曹你这是干啥呀,咱们叔侄俩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陛……陛下?”曹操都傻了。 “老曹啊,你听我说,我是真心实意的要把皇位让给你啊,这天下,从来都是有德者居之,在我看来,你老曹就是这个大德之人啊!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曹操的脸都绿了。 老吓人了。 “老曹?曹叔?是不是太高兴了?没事儿,这是你应得的,这汉家宗庙你要想留你就留着以后拜着玩儿,你要是不想留了咱就给铲了,省得占地方。” 刷的一下,曹操站起身来,扭头就走,只冷冷地留下一句:“天子病了,就待在宫里安心养病,莫要再说此等癔语。” “哎?老曹,老曹你别走啊。” 刘协居然还追了上去。 曹操见状,迈开小短腿,先是疾走,后是跑了起来,生怕让刘协给追上。 宫中的侍卫被这场景吓得谁都不敢抬头瞅,生怕一不小心又卷入新的政治风暴。 一直到曹操都走到白马门外,跟许褚都碰上了,刘协还在那后面追呢。 “老曹?老曹你跑什么呀,你听我说呀,我是很认真的啊” 曹操黑着脸,干脆躲许褚身后去了。 这许褚身高看起来怕不是有两米,大腿比刘协腰都粗,就那么沉默不语的往前面一挡,就把曹操给挡得严严实实的。 “陛下这是发了癔症了,快,快送陛下回去。” 几名侍卫闻言,齐刷刷地用手中的长画戟一叉,就把他给挡住了。 然而也就仅限于此了,谁也不敢无礼地真把他给架回去。 不过刘协见状,自己倒是识趣,知道曹操对自己的成见太深,退位这事儿今天应该是谈不成了,便自己闷闷不乐的回宫去了。 ………… 且不说刘协这头回到宫中是如何的闷闷不乐,曹操回去之后是真的惊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派人找来了郭嘉荀彧荀攸等谋士,共同商讨此事。 而听曹操说完之后,他手下的这些谋臣,也跟着傻眼了。 “这个小天子……好厉害的手段啊。” “不错,天子这一招是以退为进,着实厉害,这禁军之中向来没什么秘密可言,恐怕这谣言明天就回传遍全城,不出一个月,就会传遍天下,对主公的霸业,极为不利呀。” “可这小天子如此行事,是为了什么呢?” “会不会是为了……董承?” 董承是刘协的岳父,西凉军阀出身,也算是稍微有一点实力,刘协曾给董承一封血书的衣带诏,让他尽起忠义之士除掉曹操,还以为曹操不知道呢,殊不知校事府早就把他给盯上了。 之所以没直接办了董承,就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他曹操就是想看看,在许都这一亩三分地上谁有这个胆子敢跟他作对,等那董承联络的差不多了,他再手起刀落,给这些乱臣贼子一网打尽。 “小天子这么一闹,怕是那董承行事,要容易得多了啊。” “想来,也只有这个原因了,主公,当前时局,恐怕不能再将那董承放任下去了。” 曹操听这些谋臣分析了半天,心中差不多也有了数,点头道:“既然这小天子对他这个岳父如此的信任,明日朝会,咱们就拿他这位岳父开刀,我倒要看他如何应对。” 第二章 下臣冤枉啊 第二天。 鸡刚叫没多大一会儿,估摸着顶多也就是凌晨五点多钟,刘协就被宫女们催促着起床上朝。 刘协这会儿睡得正香呢,迷迷糊糊地道:“上个屁的朝上朝,有正事儿找曹操去。” 宫女却道:“禀天子,今日朝会,曹司空特意召集了文武百官,怕是有大事要宣布,您最好还是去吧。” “嗯?大事?” 一听这个,刘协可就不困了。 莫非是曹操想清楚了,接受我的禅让了么? 哈哈哈,手机,外卖,冲水马桶,还有陌陌、探探、点聊、火聊、还有叔叔不约,我刘大炮终于要回来啦~。 “快快快,服侍我沐浴更衣。” 一阵忙活之后,天都还蒙蒙亮,露重霜浓的时候,刘协就穿着二十几斤重的大礼袍,端坐在了龙椅之上。 心想,这古代皇帝真是有病,好端端的衣服上干嘛要绣金丝?又沉又不舒服。 赶紧把皇位让给曹操,这样自己就可以不用再穿这么沉的衣服了。 今天这大殿之上,气氛还真的挺特别的,大殿的两侧,站着的金瓜武士似乎多了一些,刘协也没多想,冗长的礼仪之后,就在刘协昏昏欲睡之际,好戏终于开始了。 只见曹操率先发难,站起身来,大礼之后道:“禀陛下,臣,有事想禀明陛下。” “司空今日怎得如此多礼,你我君臣亲如叔侄,有事儿你说就是了。” 曹操闻言,脸色黑了一黑,亲如叔侄这种话,实在是有些诛心。 “臣想请问陛下,车骑将军董承,意欲行刺下臣之事,是否,是奉了陛下的诏啊。” ??? 刘协愣了一下。 不是说禅让么?怎么又扯上行刺的事儿了。 衣带诏? 随即马上就慌乱了起来:“卧槽,衣带诏!” 历史上的衣带诏,按说应该是发生在明年的事儿,说这个刘协不满曹操压迫,写了一封血书,藏在裤腰带里给董承,让他拿着这封血书在外面召集忠臣义士,诛杀曹贼。 可惜董承做事不密,走漏了风声,让曹老板发威把有关人等全都给宰了,涉事的除了一个刘备之外,一个也没跑了。 反正这事儿,作为穿越者的刘协看来,就是挺傻叉的,只是他一直以为那是“未来”才会发生的事儿,所以没特意留意过,却不想,自己的这位前身居然给自己埋下这么大的一颗雷。 而曹操此言一出,大殿之上立时便乱做了一团,尤其是董承,脸都黑了,破口大骂道:“曹操!你无缘无故,焉敢如此血口喷人!” 见状,大殿两旁的金瓜武士居然齐刷刷的上前一步,发出库,卡,的甲胄碰撞之声,吓得大殿之上立时就安静了一瞬。 曹操哈哈大笑道:“董承,你要证据是么?许褚何在!” 一声令下,从殿外走进来一个奥尼尔似得的大汉,手里拎着两个硕大的麻袋,丝毫不顾礼仪的走上前来,哗啦一抖,两个大袋子里就滚落出无数的人头,直吓得文武百官大惊失色。 “董承你好好看看,这些人,是不是你偷偷豢养的死士?!除了这些当场伏诛的,我手上留下的活口也还有不少,怎么样,要不要当庭对质啊?” “这……你……你……” “哈哈哈哈,董承,你的这批手下招供说,你是奉了天子之诏,要诛杀我这个汉贼,今天,我倒要问问你,是你这个乱臣贼子在假传诏书啊?” 曹操豁然转身,大礼跪拜下来对着刘协道:“还是天子真的要杀下臣?!敢问天子,下臣犯了何罪啊!” 说话间,曹操脸上的胡子都跟着抖动,小小的身躯里似乎藏着无尽的气势,血海一般的杀气充斥着整个大殿。 按照曹操对小皇帝的了解,这小子是个既懦弱,又刻薄寡恩的性子,面对自己的质问他肯定会一推四五六,打死不认,甚至高呼冤枉,到时候自己问他一句,这世上只有含冤的臣子,哪有含冤的天子啊,一句话就能问得他哑口无言,同时也凉透这些汉室余孽的心。 自己以后就可以踏踏实实的挟天子以令不臣了。 不等天子开口,几个老臣看不过去了,破口大骂道:“曹操!!你……你当庭质问天子乎?!” “曹操!你敢不敬天子!!” 董承这时候倒也光棍,叹息一声,知道自己终究是棋差一着,干脆道:“此事是我看不惯你这曹贼专权跋扈,私自行为,与陛下无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曹操感到有点诧异,这个西凉匹夫,居然真的对天子这么愚忠,甘愿代天子去死? “很好,既然你承认了,那就来人啊,给我把董承这个老匹夫带下去,严加审问,看看他还有没有同党!” 董承面色灰败,没有反抗,只是不住地对曹操破口大骂,朝堂上的老臣也齐齐面色一暗。 刘协是个什么德行,他们都懂,可怜这大汉忠臣,今天又要凋零了。 然而这时候,却听刘协大喝一声:“慢!” 刘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连忙喝止了曹操。 毕竟这是自己老丈人,貌似对自己还挺忠心的,就让他这么死了怪不落忍的,况且这……这是个禅让的好机会啊! 曹操的面色不变,依然昂首道:“天子欲为董承求情么?” “这个……曹叔啊”,刘协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曹操的面前,道:“曹叔,是……是我对不起你啊!” 曹操一惊,道:“陛下何出此言。” “这事儿吧,确实是我给董将军下的诏,让他对付你的。” 曹操闻言面色大变,好一会儿才道:“所以说,不是他董承要杀我,而是陛下要杀我?” “哎~,朕也是一时糊涂,误信了小人的谗言啊,不如这样,曹叔咱商量商量,我这老丈人你看都这么大岁数了,也不容易,看我了,你就放过他吧,万般的过错都在我了,我把我这天子的位子赔给你,你看怎么样?” 说着,刘协迫不及待地就脱了自己二十多斤重的大礼袍,不由分说的就给曹操披上。 把文武百官都给吓傻了。 曹操自己也懵了。 见刘协抓着曹操的手腕就要往龙椅上摁,曹操也急了,连忙又给他跪了:“陛下啊!!!” “哎你怎么又跪了啊,现在你是皇帝了,应该我给你跪啊”说着,刘协又给曹操跪了回来。 满朝文武见状,这特么曹操和小皇帝都跪下了,我们不跪是不是也不合适? 于是呼呼啦啦的,所有人都跪下了。 一时间,大殿上不少大臣哇的就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骂。 “我大汉四百年基业啊~~” “曹贼!曹贼你竟敢受天子大礼,曹贼啊!” “曹操!你是国贼啊!” 而那些隶属于司空府的,以及曹操的一干心腹见状,则彻底的不敢吱声了。 曹操没想到这个小皇帝,居然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跟自己玩这一手,一时间跪也不是,站也不是。 突然大喝一声,曹操也跟着放声痛哭了起来:“陛下啊!!下臣,下臣冤枉啊~” 第三章 天子自伐,司空溢血 “陛下~,下臣,下臣冤枉啊~” 曹操嗷呜的一嗓子,给刘协还真吓了一跳。 “陛下,是将下臣当做董卓了么?” “当然没有了,司空您怎么会这么想,我是真心实意要将位置让给您的啊。” 曹操在心里嘀咕,你特么敢让我也得敢接啊,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么。 “陛下,臣,世代忠良,绝不敢,有半分大逆不道之心,既然陛下,已经将臣当做了董卓,那么就请陛下,杀了臣,以全臣,对大汉的赤裸真心。” 说着,曹操居然从身上拿出一把匕首,高高的举过头顶。 刘协这会儿也不会了,我特么跟你聊禅让的事儿呢啊,你让我杀你是什么意思? 哪跟哪啊就突然死啊杀啊的,多血腥啊。 见刘协发呆,曹操突然大喝一声:“陛下,既然已将臣比作了董卓,那就请陛下,诛杀曹贼!” 杀你? 杀了你,谁来保护我? 刘协一直以为历史上原本的那个自己挺缺心眼的,好端端的为啥非要杀曹操呢,有曹操在,自己才是大汉的皇帝,傀儡的皇帝也是皇帝啊。 没了曹操,就算能控制得了许都,又能有个屁用,打得过袁绍袁术么? 若使天下无曹,这天下不知要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了。 这么一想,刘协都替曹操委屈,这老曹,也不容易啊。 这曹操现在肯定很生气。 自己得给曹操道个歉,让他原谅我才行啊。 毕竟自己的目标是禅让,不是让被废立,二者是有本质区别的。 想到此,刘协用力挤了挤眼睛,可惜他没有刘备的本事,不能说哭就哭,但还是用力的嚎了起来。 “呜呼呼,司空~,是朕,对不起你啊,当年董卓迁都,其他人全都畏缩不前,只有司空,奋力杀贼。当年朕逃到洛阳,落魄到饭都吃不起的地步,满朝文武们都只能靠挖野菜充饥,还是司空,带朕来到了这许都,司空如此忠贞,朕,却听信小人谗言,误会了司空,朕,真是罪该万死啊!” 说着,刘协一把捡起地上的匕首,在曹操一脸懵逼之中,噗呲一刀,居然把刀子插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当然,插的一点都不深。 但曹操和文武百官全都被吓得彻底傻掉了。 “司空啊,朕自罚一刀给司空赔罪,不知司空可消气?还请司空您大人大谅,原谅了朕可好?” 见曹操瞪大了眼睛,木头一样的瞅着自己,刘协感到很满意。 这曹操一定是被自己的真诚给感动了啊。 我可真是太聪明了,哎呀,好疼。 “快!快传太医啊!!” 一个不认识的臣子突然扯着脖子喊了这么一嗓子。 “没事儿没事儿,小伤,小伤,缝几针就好,咱们先开会,你们让我把正事儿忙完。”刘协连忙说道。 说着,刘协干脆割下自己的一角龙袍,先给自己简单的包扎伤口止了一下血。 然后扶着曹操道:“司空,天下将倾,也只有司空你,可以挽狂澜于既倒了,这天下可以没有我刘协,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没有司空你啊,为了这天下苍生,还请司空勉为其难,就登了这大宝吧,只求司空念在我对您还算恭敬的份上,留我一条性命……司空?司空?卧槽老曹?老曹?” 刘协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见曹操明明是睁着眼睛的,却瞪着直直的大眼珠子,笔直的朝后面摔了过去,竟然已经昏了。 我特么明明扎得是我自己啊! 这是……脑溢血了? 可别啊,赶紧的,赶紧的太医在哪啊! 正想着呢,就见那太医跌跌撞撞的就跑了过来:“陛下~陛下啊~” 这是来给他治疗刀伤的。 “陛下,让臣来看看您的伤口!” 刘协却道:“朕区区皮外之伤有什么好看的?快,你快来看看司空,他这是怎么了?怎么晕了?速速医治司空,司空若是少了半根毫毛,朕扒了你的皮。” 太医闻言懵了一下,道:“陛下,您……您还在流血呢,要不还是让臣……” “流得点血算什么?朕一个只会空耗国帑的废物皇帝,如何比得上司空千金之躯的万一?快,快来医治司空,司空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都活不了。” “这……”那太医神情复杂地看向了刘协,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臣无能,真是……苦了陛下了。” 说罢,才掏出针具来给曹操施针。 而此时,大殿之上那些,痛骂曹操的大臣也已经全都闭嘴了,改哭了,一个个哭的那叫一个伤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共同的爹死了呢。 他们在哭啥? 难道他们也怕曹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再也没人保护他们,他们又要去挖野菜艰难度日了么? 这曹操,果然是深得民心呢,自己禅让给他果然是对的。 只是这曹操貌似是心理素质不太行的样子,自己答应传位给他,他居然高兴的噶的一下就抽了,跟范伟似的。 自己上哪给他找个心理医生呢。 闹闹哄哄的,一场大闹剧看起来就要这么稀里糊涂的结束了,曹操脑袋上扎了针,自然要回家休息,事实上他就算是没病这个时候也得装出一副起不来的样子了。 被刘协这么一搞,本来就衰微的汉室进一步的透支了它的尊严,但这一招伤己八百杀敌一千,这特么已经不是曹操放在火上烤了,这简直就是把他直接放油锅里炸了。 大汉天子被曹贼逼的以刀自伐! 鬼知道明天起这天下会被震动成什么样子。 今天这事儿传出去,曹贼这两个字基本就可以坐实了,从此之后,天下诸侯大可以拿他曹操当做董卓去打,他曹操这些年“尊天子”的表面功夫全都白做了,明天,骂他的檄文怕是就要堆满他的书桌了。 恐怕这满朝文武,也只有刘协一个人觉得这曹操是高兴晕了的。 然而这闹闹哄哄乱七八糟的时候,却突然有一个人,面色严肃且冷静的站了出来,高声喊道:“臣,荀彧,敢问陛下,您说有小人挑拨您和司空的关系,请问这个人,是谁啊。” 荀彧? 刘协的脸色立马就为难了起来。 这荀彧是曹操的亲信,莫不是他觉得不解气,非得要把董承给弄死? 不是说,这荀彧是汉室的忠臣么? 第四章 小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 此时,这位年尚不满四十的尚书令,面如冠玉的脸色已经忍不住晕上了一层青红之色,如果稍微仔细看一下就可以发现,他整个人的身体和手脚都是在微微发抖的。 他这个尚书令是汉帝国的尚书令,但同时他又很清楚这个官是曹操让给他的,作为汉室重臣与曹操的左膀右臂,这几年他过的一直都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努力的维持着曹操的利益与汉室尊严的微妙平衡。 今天,却是终于维持不住了。 然而荀彧毕竟是荀彧,就算是这样了,他也必须站出来进行弥补,天子被逼自伐,曹操注定是要担负天下骂名了,汉室仅剩的那点尊严也必然再被刮去三尺,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场双输。 必须得有人来抗这个锅! “臣敢问陛下,你说的这个小人,是何人啊。” “这……” 刘协先将目光看向了董承。 不行,这是自己老丈人,就算是为了让曹操消气,也不能杀自己老丈人啊,况且这好像还是个忠臣,咱心里不忍。 那这个小人能是谁呢…… 刘协的目光在满朝文武中依次划过。 都不认识啊。 小,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 “他!就他了,他就是那个小人。” 被点名的倒霉蛋一脸懵逼。 荀彧见状却马上一锤定音,道:“原来是光禄勋郗虑,此人身为天子近臣,却妖言离间天子与司空的君臣情谊,臣请旨,不必有司审理,应将此人拖出去,立即斩首示众!” 语气中特意将天子近臣四个字咬的极重,极狠。 说着,荀彧自己都在心里叹气。 不但保下了董承的性命,捎带手的,居然还把郗虑给除掉了,这就是天子的谋划么,果然是好深的心机,好毒辣的手段啊。 只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用这郗虑的命,来保全曹公的名望了。 看来这天下人,都小觑了天子啊。 满朝文武的想法都和荀彧差不太多,都觉得这是天子的计谋,他搞出来这么多事儿,就是为了要杀郗虑。 郗虑此时的官职是光禄勋,兼侍中。光禄勋是九卿之一,名义上他负责的是天子的宿卫,也就是专门保护天子安全的。 侍中这个职位也很重,是专门沟通天子与尚书台的中间人员,职能上与中常侍重叠,有点类似于天子的小秘书,负责帮皇帝处理政务。 当然也可以用来阻塞天子视听。 小皇帝这肯定是觉得郗虑守卫自己的安全自己不安全,所以才搞出了今天这么一出闹剧的。 然而这些刘协都不知道啊,他既不认识这个郗虑,也没听过这个名字,甚至连光禄勋是干啥的他也都不知道,一听荀彧这么说,第一反应居然是:卧靠,原来这是我的亲信近臣? 唉~,这手气可真够背的。 对不起了啊兄弟,为了我老丈人,也只能拉你背这个黑锅了,我这也是木有办法啊。 这么干不会失了人心吧? 算了,反正我都是要退位的人了,还要人心有个屁用。 这会儿其实大家都还有点懵着呢,曹操又昏着还没醒,一时间还真没人敢动弹,见状,荀彧又是一声大喝:“金瓜武士何在?还不速速将此逆贼拿下!” 郗虑这会儿也已经大惊失色:“文若!你真要杀我?” 荀彧自己的心里也在滴血,这郗虑是他多年的好友,当年就是他将此人举荐给曹操的。 却不想,今日居然是自己要杀他。 可能,这就是乱世吧。 曹操昏迷,满朝除了皇帝以外他最大,他这个时候突然这么一声暴喝,左右武士犹豫了半天,还是上前拿人去了。 郗虑是完全蒙着的,他特么的可什么都没干啊! 昨晚上还和老婆在家恩爱欢好呢,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眼睛都没睁开,迷迷糊糊的就上朝来了,朝会的前半段说了什么他都没怎么听清,怎么就……就要死了? 郗虑条件反射一般的,就将金瓜武士手里的金瓜给抢到了手上:“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过!” “郗虑!”荀彧适时的又是一声暴喝:“你这二臣贼子,莫不是要造反谋逆不成?这是要夷三族的!” 郗虑被这一喝,顿时也清醒了过来,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悲凉的叹息一声,一语双关地道:“君命难为,看来臣今日,不得不死了。” 说着,郗虑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一边哭一边大声地喊道:“明公啊,郗虑今日,为您尽忠了,还望明公厚待吾家小妻儿啊!” 说罢,郗虑狠狠地轮动金瓜锤,一锤子打在自己的脑袋上,将自己的脑袋咚的一声,就给打瘪了。 连荀彧都不忍再看,默默地撇过了头去,暗自垂泪。 刘协也为这位自己不认识的忠臣所感动,忍不住哭了出来。 多好的人啊。 这么忠诚的人,居然被这荀彧活活给逼死了。 这荀彧可真不是个好人啊! “汝放心去吧,汝妻儿,吾养之。”刘协动情地说道。“荀令君,这郗虑,好歹叫我一声明公,虽然他罪大恶极,但是你看,他都已经知错自尽了,他的家人是无辜的啊,他临死就这么一点请求,不如,让其妻儿在宫中闲住,用我的用度将他们养起来,如何呀?” 荀彧:“…………” 满朝文武:“…………” “不……不行么?” 刘协突然感到有点委屈。 怎么说我也是皇帝啊,你们这群王八蛋当着我的面逼死了我的忠义之臣,难道连我最后的这么一点面子都不肯给我么? 这就是傀儡皇帝的悲哀啊!想到此,刘协更心窄了,却也更加坚定了要早退位,早禅让的决心。 然而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刚刚认识这位郗虑义士一小会儿,但这会儿他已经很难受了,也希望能为这位忠义之士最后再做点什么。 于是刘协也顾不得什么威仪面子了,反正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傀儡,也没有那玩意,主动站起来,朝荀彧拱手鞠躬道:“可以么荀令君?您也看见了,他就这么点可怜的要求,祸不及妻儿,您就行行好,成全了他,也成全了我吧,我,我求求你了。” 荀彧哪里敢受刘协的礼,慌忙躲了过去,心里却在感叹:“这小皇帝的心,未免也太狠了,这是要杀鸡儆猴啊!也不知,这郗虑的家人日后在宫中,要受到怎么样的折磨凌辱。” 心里头痛如刀绞,嘴上却也只能说:“臣,遵旨~,今日晚上宫门关闭之前,一定将郗虑的家人,尽数送入北宫。” 刘协大喜道:“谢谢,谢谢你啊!” 荀彧叹息一声,却又上前了一步,道:“敢问陛下,车骑将军董承虽然实属被小人蒙蔽,但蓄养死士乃是证据确凿,敢问陛下,应该如何处置?” 第五章 再给曹操升个官吧 刘协一听,这下就更生气了。 都已经逼死了一个大汉忠良了,怎么,怎么还不肯放过我老丈人呢? 深深地吸了口气,刘协略带忐忑地到:“不如……不如留他一命,革职在家,让他在许都当个富家翁,如何?” 荀彧深深地看了刘协一眼,心中更是感叹这位天子的早慧。 这般大好形势之下,他还以为天子会保下这董承的将军之位呢,如果真的这样的话,自己一定顺水推舟,替曹公答应了他。 毕竟董承出身于西凉军系,他的那点嫡系人马早就都打散了安排屯田去了,这次他积攒的那点死士被清缴一空,这所谓的车骑将军也已经是一张掀开了的明牌了。 没想到这小天子居然如此痛快的把这车骑将军给让了。 有谋略,知进退,明得失。 小天子如果早生十几年,想必,一定是一位明君,未必就不能中兴汉室啊。 可惜了。 也不知他和司空之间的嫌隙还能不能弥补。 荀彧这下也没有理由反对了,而且他觉得,董承滚出朝堂,从此眼不见心不烦,说不定也有利于修复曹操与天子的关系,因此自然就答应了。 至此,这朝会也开的差不多了,也没有人有心情再议了,曹操的脑溢血还需要回府修养呢,大家在胆战心惊的吃了一顿超级大瓜之后,自然也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受此连锁,光禄勋这个位置,一时半刻的肯定是找不着合适的人再当了,傻子都看得出天子对自身安全的看重,完全是一副不惜鱼死网破的态度,再加上天子把郗虑的家人还给接宫里去了,摆明了一副要斩尽杀绝的态度,谁还敢去这个位置上自讨没趣? 天子几乎毫不费力的,就拿回了自己的护卫之权。 顺手还赚了个侍中。 于是这天之后,全天下的士人几乎都在称赞天子睿智。 顺便骂一声曹贼。 ………… 刘协在上完了朝回到北宫,第一时间就去了董贵人的寝宫,毕竟今天这董贵人的爸爸差一点就被曹操给砍了,后来性命虽然给保住了,但车骑将军的职位却给他撸了,自己作为老公,似乎有必要去安慰一下。 谁知一进屋,就看到董贵妃一脸的喜色:“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今日终于让那曹贼吃瘪了。” “吃瘪?吃什么憋,我是要将我的皇位传给他,不过爱妃不必忧虑,曹公既受我传位,将来也必然尽力保咱们一家平安富贵。” 刘协美滋滋地说着,脑海中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回去后化身刘大炮再展雄风的英资了。 却听董贵妃噗呲一声的乐了出来:“陛下您真会开玩笑,那曹操北惧袁绍南怯刘表,如何敢接受您的禅让?您今日以退为进,对他如此逼迫,将他气得在朝堂之上当场中风,实在是太解气了。” 说着,董贵妃突然伸手摸了摸刘协腰腹上已经包扎完毕的伤口处,含泪道:“就是可怜了陛下,不得不自伐千金贵体了。” 刘协这会儿脑袋一懵。 啥玩意?曹操不敢接我的位子? 他在朝堂上也是气晕的,而不是高兴晕的? 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啊? 刘协也是被后世的固有印象给坑了,作为一个并不了解历史的普通人,对自己这个所谓的汉末天子的分量,心里一点数也没有,还以为自己就是个吉祥物呢。 刘协一下子就急了。 不行啊,我是要禅让的,这不是背道而驰了么。 况且他小命还在人家手里握着呢,这万一把人家给气得急眼了,咔嚓一刀把自己弄死可咋整啊。 不行,我得给他道个歉才行。 可……现在自己的一切都是曹操给的,能拿什么来给曹操赔罪呢? 想来想去,貌似就只有官职而已了。 “董贵妃你知不知道……这朝廷中有什么官职,是特别特别大的?” “特别大的官职?那当然是百官之首的太傅了。” “比司空还大?” “这是自然,不过这太傅可不是常设官职。” “好,那就太傅了,来人,给朕去尚书台拟诏,朕要拜曹操为太傅!” “拜曹贼为太傅?那还让他录尚书事么?” “录录录,该给他加的荣誉都给他加上。” 董贵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地叹息了一声。 ………… 晚上,曹操悠悠转醒,却只觉得头痛欲裂,在听说了郗虑的遭遇,以及小天子要求他们把郗虑的家人也送进宫中,以供他凌辱折磨的时候,气得好悬没重新晕回去。 郗虑可是郑玄的弟子,当世大儒,兖州名士啊! 想到此,曹操干脆放声大哭了起来:“鸿豫啊~,我对不起你啊~,你跟着我出生入死,出生入死的打了多少仗,刚过上几天的好日子,还连累了你妻儿家小啊。” 曹操哭的特别大声,这其中固然有七分都是哭给别人看的,却也着实有那么三分真情在。 还是郭嘉劝说道:“主公,当时在朝上,天子逼迫甚巨,甚至不惜给文若鞠躬了,文若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 曹操闻言摆了摆手:“不怪他,不怪他,这件事情,文若做的很对。” 说着,曹操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木已成舟,他还能说别的么?难道还真能因为这事儿,再跟荀彧闹不愉快么。 那可是他们曹氏集团的二号人物,自己手下的半壁江山都是人家举荐的,东汉实行察举制,举主相当于半君,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潜规则了,他就算对荀彧真有什么不满这时候也只能咬牙忍着。 何况荀彧做的属实也不能算错。 说到底,这次提前爆发的衣带诏事件,因为提前了太多了,所以反倒是没掀起什么浪花来,毕竟董承只是打算杀曹操而不是真的已经动了手。 何况此时曹操的情况也远没有原本衣带诏时候来的好,毕竟张绣、袁术、吕布都还虎视眈眈的活着呢,而奉迎天子之后他和袁绍的关系又已经崩了,这个时候,曹操还真没有大动干戈的底气。 在天子不惜以禅让相逼,并自伐一刀的情况下,他也只能认栽。 吃完药,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天子年级不大,行事却当真果决,就这耍无赖的劲,还真像是高祖的后人。” 曹操挥了挥手,便屏退左右,只留下了郭嘉留在此处服侍。 第六章 天子之谋,恐怖如斯 郭嘉是曹操最信任的谋臣,此处没有外人,他们俩倒是没啥不能说的。 “如今天子见疑,如之奈何?” 郭嘉早有准备道:“不如谦退,辞去司空之位,以做表率。” 曹操沉吟了一下:“以退为进?” “天下如此乱局,非明公不能平定,朝中诸事,都还要倚仗明公,不弱以德薄为由,辞了司空之位,且看天子何以自处。” “嗯……” 曹操低头沉吟,认认真真地考虑了起来。 区区司空的这个职位,对曹操来说,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就那么回事儿。 因为并不是曹操因为司空的位置而牛逼,而是因为司空是曹操,所以这个位置才牛逼。 事实上所谓的司空,更像是个背锅的,因为汉朝流行天人感应之说,一旦出现天灾人祸三公就要辞职,尤其以司空的风险最大。 董卓时期,荀彧的叔叔荀爽做过司空,结果很快就死了,种拂接任不到一年,因为地震而被罢免了,接替种拂的淳于嘉没干多久就被调任,换上了杨彪,结果没多久又因为地震给免了,换上了赵温,赵温干了俩月,又特么因为地震被免职,被张喜接任,结果过了没多久曹操就把他给顶了。 上面这一大串的人名,绝大多数现代人所听说过的不会超过两个。 辞了这个职位,一来可以向天子,也向天下人表明自己的谦卑,二来也可以塑造一种天子刻薄寡恩的形象。 但曹操相对来说出身不是太好,又确实比较需要这个虚衔,因此他确实有点犹豫。 结果还没等他纠结多大一会儿呢,家里的门客突然你就过来禀报,说谁宫里的小黄门到了。 这个节骨眼上,为了表示自己的谦卑和对天子的尊崇,曹操也只能强撑着病体去迎接。 小黄门倒也客气,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道:“大人,咱家是来替天子宣旨的,真是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了。” 曹操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问:“喜?不知这喜是从何而来啊。” “天子口谕,让我跟您转述,他说今天的事儿,是他对不起您,为表歉意,也为了表彰大人您的功绩,天子决定,要拜您做太傅,使持节了。” “太……太傅?” “是啊。”说着,小黄门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圣旨,恭敬地道:“请太傅大人接旨。” 曹操犹豫了好半天,这才重重一叹,权且先行接过了旨意。 这小天子是提前猜到了自己要辞让司空了,居然舍得用太傅把他给困得死死的。 小小年纪,做事却如此周密,当真……厉害呀。 这一招提前封路可是太狠了,这小皇帝刚刚这么折腾自己,这个太傅他肯定是不敢接的,但甭管接是不接,这个时候他再上表请辞司空之位,是不是就有点不太合适了? 这就不是自谦了,而是在和皇帝唱反调,也体现不出他寡恩的特质,反而显得自己小肚鸡肠。 对此,曹操也只能长叹了一声,认栽了。 他曹操虽说是宦官之后,却也是被天下士人集团所认可了的人,不是李傕郭汜董卓那样的边郡武夫,最关键的是他也没人家董卓的实力,万一玩的过火了让天下人也整个十八路诸侯讨曹之类的,他根本顶不住。 天子之谋,恐怖如斯,如之,奈何啊~ ………… 许昌的宫殿规模很小,宫中用度也一向短缺,曹操对刘协虽然表面上还算善待,但怎么也不可能榨干自己的家底儿去给刘协修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 整个宫殿占地不过方圆三里,其中大半还都是南宫,真正属于刘协生活的北宫不过只有一里方圆,可以说是十分的寒酸了,稍微大一点的太守官寺也大过于此了。 按照曹操推脱的借口,现在国事艰难,天子也应该厉行节俭给天下人做表率,等将来天下太平了,咱们还是还于旧都,回洛阳或者长安再去好好盖一个大宫殿。 这样一来,后宫不可避免的就有些拥挤了,董贵妃的寝宫面积目测只有七八十平米的样子,放上了梳妆台、餐桌、床榻、以及必要的家居摆设之后其实着实也没剩下多大的地方了,侧旁丫鬟的窄门里更是只有一两个平米的地方,两个丫鬟睡在里面甚至连翻身都费劲。 不但地方小,大家住得也比较近,比如这董贵妃和伏皇后的寝宫居然是挨着的,因此刘协前脚刚进屋,伏皇后后脚就到了。 “臣妾见过天子。” 说完,就无视了董贵人杀人似的锐利目光坐在了他的身侧,让刘协好夹在中间不头疼。 伏后眼泪汪汪抚摸着刘协的伤口,问:“陛下伤势如何?” “没事儿,我自己桶的,有分寸,休养两天肯定就好了。” “哼,都怪那董承办事不密,如此大事居然会被那曹贼发现,不但平白折损了我汉室壮勇,还让陛下遭此无妄之灾。” 董贵妃一听顿时就怒了,一拍桌子像个泼妇一样的站起来就要撕扯伏后的头发:“姓伏的你欺人太甚!” 伏后武力值不够,一不小心就被董贵妃把头发给抓住了,一边抓还一边打她嘴巴子,疼得伏后眼泪都流出来了,周围的一众宦官宫女太监们连忙去拉,只是拉着拉着,伏后的宫女就和董贵妃的宫女也厮打了起来。 刘协回过头看一眼自己的贴身宦官张宇,这老太监一点反应都没有,显然,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自己的这个前身,有点治家无术啊。 使劲一拍桌子,刘协呵斥道:“好了!一个皇后,一个贵妃,这成什么样子?!董贵妃,你先松手,不管怎么说伏后毕竟是皇后!” 董贵妃这才不太甘心地松开了手。 伏后的头发已经乱的跟鸡窝似的了,一边打理一边道:“哼,边郡鄙夫之女,如此的不知礼仪。” “你敢骂我父亲是边郡鄙夫?你以为我父不是车骑将军?了你就能欺负我了么?”说着,董贵妃又上前去厮打。 俩老婆之间向来不和,伏皇后是尊贵的皇后,但他的爸爸伏完只是个普通的大儒,名士,这年头名士这东西说值钱也值钱,但对刘协来说用处确实不大。 董贵妃的爸爸是车骑将军董承,凉州军阀出身,手底下好歹有几千兵马,虽然现在大多都在许昌外围屯田,却也是刘协很重要的倚仗。 因此董贵妃仗着董承给他撑腰,向来都很跋扈,对伏皇后并不尊敬,俩人以前在洛阳的时候就成天打架,最严重的一次董承还掺和进来还动了刀兵,差点把伏后给吓得尿裤子。 现在董承虽然命保住了,却丢了官职和君权,伏后自然忍不住跑过来秋后算账。 齐人之福不好享啊。 他也着实是不太会搞了,情急之下只好捂着肚子上的伤口突然“哎呦~”了起来。 “呀,陛下,您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在痛?” “张宇,张宇,” “陛下。” “我伤口好像又流血了,快,快扶朕去书房。” “是。” 然后刘协就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打打打,打死一个少一个,两个都死了自己就再找。 自己是皇帝,就算将来禅让了也是国公,还能缺了媳妇不成。 既然都已经来古代了,肯定要开后宫,那老婆就至少不能找爱吃醋的,以后我刘协就是从饿死,渴死,从许都城上跳下去,也绝对不会再来找这两个女人了。 第七章 士可杀不可辱 当天晚上,刘协就真香了。 他火急火燎的跑到了伏后的寝宫,高声地呼喊着:“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啊!” 寝宫里,几个精壮的太监正将一名青年男子死死地摁在地上,脱去了他的裤子,而伏后本人则亲自拿着一把带弯钩的尖刀,瞅着他光溜溜的下半身笑的一脸狰狞。 见刘协冲进来了,又连忙换上了一副温婉的样子给他行礼。 “皇后!你你你……你在干什么?” “陛下,此人乃郗虑之子郗曦。” “我知道,我在问你现在在干什么!” “当然是,将其去势,让他留在宫中当个打扫厕所的太监,日日夜夜的折磨他,羞辱他了。”伏后平时也没少受这郗虑的气,对他更是恨之入骨,说这话的时候都是咬牙切齿的。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伏后闻言皱眉:“莫非陛下,是觉得臣妾还太过心慈手软了么?这……郗虑平日仗着曹贼的信任作威作福,对天子确实是多有不敬,要不……臣妾效仿吕后故事,将其制成人彘,丢入茅厕?” “嗯?” 刘协突然觉得有一点凌乱。 不是说这是忠良之后么? 何着这是个曹操的人? 我,逼死了一个曹操的亲信? 还把他的家人给弄到宫中凌辱和折磨? 刘协吓的好悬一屁股坐在地上,嘴上一个劲的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陛下。” 刘协一惊,连忙对伏后大声吼了起来:“士可杀不可辱,那郗虑既然是曹公的心腹爱将,就是为朝廷立过功勋的人,如何能对其进行这般折辱?还不快快放人?” 伏后一呆,虽然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跪伏余地,向刘协道歉。 几个健壮的太监也慌忙的放开了这个倒霉蛋。 倒霉蛋惊魂未定,缓了好一会儿,才连忙提上自己的裤子,神情十分复杂的看了刘协一眼。 他刚才就差一点,就真的断子绝孙了啊! “臣,谢过陛下。” 刘协这时候也是无言以对。 “郗虑的其他家小何在?” “还有一妻一女,现在交给了董贵人处置。” “董贵人?” 刘协大惊,这董贵妃出身相对更加粗鄙,比伏后也更加跋扈,这会儿不会已经将人给杀了吧? 吓得他连忙又火急火燎的跑去找董贵妃。 事实上董贵妃玩的确实比伏后更狠,也更加粗鄙,却见他寝宫外面,一对母女花被扒光了一副仍在了小花园里,相互依偎在一起,正在被一群太监们用鞭子噼噼啪啪的抽打。 远远的就听到董贵妃在喊:“打!给我狠狠的打!叫那些乱臣贼子知道,这就是欺辱汉室的下场!谁打的最狠,我就把这两个女人赏赐给谁!” 刘协远远地听了这话,脑仁都疼了。 你这是要跟曹操结死仇啊! 虽然刘协这一会儿已经想明白了,自己是稀里糊涂阴差阳错的赢了曹操一局,只是,赢一局又有什么用?自己的小命还不是在人家的手里握着? 等将来人家打赢了官渡之战,地位稳固了,还不捏死自己? 我还指望着将来退位之后当个国公享清福呢啊! “董氏!你在干什么!” 刘协连忙跑了过去,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给两个可怜的女子盖上。 他也知道东汉不流行祸不及家儿的这一套,他虽然没有前身的记忆,却也知道,这郗虑以前肯定是欺负他们欺负得狠了,所以自己的两个老婆才会如此的变态。 但董贵妃现在的所作所为,确实是已经触及到刘协的一点底线了。 “董贵人,你在干什么!” “郗虑乃国之忠良,汝等怎可如此对待他的家人?还不快快放人?” “忠良?”董贵妃愣了一下:“他算什么忠良?我父董承才是真正的忠良。” 刘协想到自己的这位便宜老丈人,好像确实是挺倒霉的,闻言语气也忍不住稍微软了一下。 “是,董爱卿当然是忠良,他对朕的好,朕是记得的,他现在丢官弃职,全都是朕的过错,但是他是忠良,郗虑也是忠良,淫人妻女笑嘻嘻,这种事我是做不出来,这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董贵人闻言噗呲一乐,笑道:“陛下又骂那曹贼做甚。” ???? 我什么时候骂曹操了? “陛下来的正好,臣妾正有一件事要跟陛下商议。” “什么事儿?” “我父董承,府上尚有门客百余人,皆是军中精锐,他现在既已丢官弃职,这百余门客自然便已无处可去,臣妾请求,不如将其填入宫中,负责宿卫可好?” 董承的这个车骑将军是可以开府的,手底下自然也有一批私臣的,都是从西凉军中选出来的精锐,虽只百余人,却各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 这些人是董承的私臣,是可以称呼董承一声主公,不归朝廷管理的。 然而理论上来说,只有开府重臣才有当别人主公的资格,事实上天底下名正言顺的拥有这个权力的人,真的不多。 董承的这个车骑将军相比于曹操和袁绍本来就是个水货,现在他更是连水货都不是了,车骑将军府也被空出来了,这些私臣自然就不可能继续再跟着他了。 如果将其打散充军的话,这些西凉军和曹操手下的中原兵肯定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到哪以后都是挨欺负的命。 因此董承才让董贵妃代为询问,能不能干脆让他们充入禁军,护卫刘协安全。 一百多人而已,眼下这个节骨眼曹操肯定不敢从中作梗,郗虑现在被撸了他就是想阻挠也没那么容易。 然而刘协一听,立马就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不行,不行不习惯,绝对不行。” “为什么?”董贵人闻言大急。 她也是稍微有一点私心的,毕竟她也明白他现如今的地位都是董承给的,现在董承完蛋了,伏后又妒恨她,这让这个女人本能的就想要抓住一切能继续给自己撑腰的东西。 如今汉室衰微,禁中内外全是曹操的人,这一百精锐如果能成为宫中宿卫的话力量对于刘协并不算小,不求以后能作威作福,至少也能保证她不被伏后给欺负死。 然而刘协一听,啥玩意?你还想让西凉军入宫当宿卫? 那以后曹操还敢入宫禁了么? 一定会让曹操不爽的吧。 万一他废掉我怎么办? 那我还怎么禅让? 一个让权臣不爽的傀儡,绝对不是好傀儡。 于是刘协果断的摇头拒绝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宫中守卫自有曹操调度,让这帮西凉人入宫不是添乱么?此事就此作罢,休要再提。” 第八章 陛下这是在下密旨啊 话说完,刘协自己的心里也不太好受。 董承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的老丈人,更是这大汉的忠臣,他的那一百多号人,自然也都是大汉的忠臣了。 傀儡皇帝么,本就是身边没人手中没权,心中有气眼中有泪做的跟个孙子似的,虽然刘协已经铁了心的要给曹操当吉祥物,争取提前禅让了,但看着董贵妃既失望,又幽怨的眼神,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难受。 谁的人心还不是肉长的呢? “不过……既然是汉室残勇,那也别慢待了他们了吧,若是充入军中,难免不妥,不如就在这许都城里,给他们找些工作,或是干脆置办一些产业,例如酒肆,妓馆之类的,雇佣他们帮手做些事情,开点工钱,也让他们能喜乐的过完下半辈子,嗯……置办产业当然也需要钱,这样吧,明日我去和伏后说,这后宫的用度看看还能不能再省下一些,捐赠给令尊,就算是朕的一点心意吧。” 说完,刘协再不理她,而是亲自搀扶起了郗虑的老婆和女儿,温言细语的好生安抚了起来。 董贵妃见刘协不去收容自家爹爹忠勇义士,反而对那可恶的郗虑的妻女关爱有加,更是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性子本就跋扈,见刘协做的决绝,盛怒之下自然也就没了规矩,突然大吼了一声:“好啊!现在我爹没用了,我也没用了是吧,什么狗屁贵人,老娘我还不稀罕呢,我不当了!” 说着,董贵人一把摘去了自己脑袋上的头花,狠狠的摔在地上:“我要回家!!” 说完,她居然真的提着裙子就走了。 而刘协见状……不但不恼,反而还松了一口气。 这事儿要是发生在两汉四百年来任何一位皇帝的后宫身上,那都是天大的耻辱,可发生在他这个傀儡皇帝的身上,呵呵。 他也唯有苦笑。 小声嘀咕道:“走吧,走吧,走的好啊,走脱一个是一个,出去后找个好人家嫁了,远远好过在我这浪费青春和光阴。” 当然,刘协这个并未继承记忆的穿越者脑子里并没有什么汉室尊严的概念,更对董贵妃这个便宜媳妇没有任何的感情可言。 她走了,自己的后宫还能安宁一点。 ……………… 许都的皇宫不大,只有五里见方,北宫就更小了,只有一里左右的样子,这么小的地方,刘协又是个傀儡天子,宫中用度向来短缺,有时连宫人的衣食都没有着落,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规矩了。 董贵妃在北宫的人缘相比于伏后可以说是极差了,为人又刁蛮,守卫宫禁的城门司马在应付式的阻拦了她一下之后,居然真的就打开了城门让董贵妃出宫。 只是一出宫门,一向跋扈的董贵妃还是忍不住淘淘大哭。 只觉得此生嫁给刘协当什么贵妃,真的是瞎了眼,自己的父亲非要不自量力的当什么国丈,更是瞎了心,手里有兵有刀,去哪还不能当个草头王? 一时的鬼迷心窍,竟落得了这般下场。 董贵妃哭哭啼啼的回家,发现家中牌匾上,那硕大的车骑将军府五个威风八面的大字已经被人用一块深色的粗布给遮挡了起来,院子里也是冷冷清清,院子中还有好多乱七八糟的行李,显然是正在搬迁。 丢了车骑将军之位,便连这个大宅子,都要拱手让人了啊。 想到此,董贵妃哭的就更伤心了。 这一哭,倒把董承给哭出来了,一见是女儿回来了,顿时就大惊失色,慌忙问道:“女儿?你怎么回家来了?” “爹~,那刘协不是良配,我不要当什么贵人了,你接我回家吧,我们回西凉好不好?” “放肆!!!”董承又惊又怒,指着董贵妃气得直哆嗦。 “这种话也是能说的么?!” 还能回个屁的西凉,凉州现在早就已经被马腾、韩遂等一大堆大大小小的乱贼给占了,哪里还有他们的事儿,他既已嫁了女儿,还因此而做过车骑将军,这汉室忠臣的人设,肯定是只能顶一辈子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那伏后又欺负你了?” “不是伏后,是……是陛下啊。” 说着,董贵妃将刚刚发生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说给了董承听。 董承一听刘协不顾自己私臣却顾郗虑的家小,一开始也很生气,只是很快就道:“不对,不对不对不对,这不对啊。” “父亲,什么不对?” “陛下今天不惜以刀自伐,又以口舌言辞逼迫那曹贼在朝堂之上当场昏阙,怎么可能是怕了那曹贼的懦弱胆小之人?早上刚刚以言辞逼得那郗虑在大殿之上当众自尽,把他的家小一股脑的都给抓进宫里去了,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又心软了呢?这不可能啊。女儿,你再说一遍今晚的事,要详细地说仔细地说,任何的细枝末节都不要放过。” 董贵妃不明所以,只好又事无巨细的复述了一遍。 董承听了之后反问:“你说,你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向陛下汇报咱们董家那一百私兵的事情的?” “是啊。” “哎呀!女儿啊,你好生糊涂啊!” “啊?我糊涂?” “你当然糊涂了,你以为除掉了郗虑,这宫里就没有隔墙之耳了么?曹贼经营日久,这宫里的太监、宫女不知有多少人都是他的耳目,这般重大之事,你却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去向陛下汇报,你叫他如何回复于你?” “啊?我只是说让他们充入公众做宿卫,也没说什么阴私之事啊。” “你说你这次赌气出走,陛下不但没有阻拦,反而面上还有几分欣慰?出口的这一路上,他也没派人来拦你,连他自己的体面尊严都不要了?” “对啊。” “我明白了,陛下这是害怕隔墙有耳,又害怕像之前衣带诏那样处事不密泄露了天机,特意用这样的方式,让你来给我下这个密旨啊!!” 第九章 废后? “密旨?女儿怎么看不出这其中有何可密的?” “宫中用度向来紧张,吃饭穿衣尚且难以为继,陛下却愿意节衣缩食,置办产业来安置我这百余名亲卫,如果不是另有深意,这又是何毕?” “这……”董贵人闻言也犹豫了,宫中用度有多紧张,没有人比她这个贵人更清楚了。 可以说,连吃饭都很费劲。 “可难道不会是因为他还稍微有点良心,不忍将士们衣食无着么?” “绝对不会!陛下的性子,老实说,其实是有一点刻薄寡恩的,如何会愿意浪费米粮来养这些无用之人?况且陛下让咱们置办产业,着重的提到了妓馆、酒肆,放着那么多好的生意不选,偏偏选这两行贱业,你说是为了什么?” “这……” “因为这正是市井之内,最容易打探消息的场所啊!女儿你想,陛下既然要从曹操手中夺权,最重要的是什么?耳目啊!曹操一手遮天,许都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他的人,更有校事府监察百官,我们在曹操的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全都被曹操所知晓,可他们在干什么,我们却一点也不知道,长此以往,谈何争斗?” 董贵人一听,立刻就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陛下的意思,是让爹爹你组建一支,绝对忠诚可靠的校事府啊。” “不错,如今曹贼势大,尤其是郭奉孝掌管校事府以来,满朝公卿均被其监视,我等收集情报,当然不能像曹贼一般容易,只有扎根于贱业,从那市井百姓,贩夫走卒的口中套取情报了。” 说着,董承突然激动得痛哭流涕,朝着皇宫的方向跪拜下来,道:“臣董承,办事不力,累得天子不惜自伐以保臣这般无用之人,竟还愿意对臣委以如此重任,臣,必定肝脑涂地,以报君恩。” 说完,这董承还朝皇宫的方向恭敬地叩头。 “女儿,你速速回宫去吧,告诉陛下,老臣已经明白他的良苦用心,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宫中出钱倒也不必,我做官这么多年总还攒下了些许钱财,明日我便是倾家荡产,也定要凑够启动资金。” 董贵人闻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既然爹爹都这么说了,而且说的好像还有理有据的,便也没有多想什么,而是兴高采烈的回去复命了。 哼哼,我爹爹虽然丢了车骑将军的大位,却被更加的委以重任,伏寿,你拿什么跟我斗! …………………… 此时的刘协完全不知道董承父女俩居然化身成了脑补怪,搞出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正在琢磨着,如何安置这郗虑的家人,以及……怎么才能和曹操消除误会。 这郗虑肯定是曹操的心腹手下,自己不但把他的人弄死,他的家人还被送进宫里来,被皇后和董贵人轮番的羞辱折磨,若不是自己及时制止,几乎就要铸成大错。 换了自己是曹操,肯定会很生气吧。 就算现在把人给放回去,他们也肯定恨死自己,也恨死俩老婆了。 万一他们要报仇怎么办? 万一郗虑的同僚要报仇怎么办? 今日种因,明日收果,万一因为这事儿,禅让不成给搞成废立了,那他得多冤啊。 想来想去,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为了禅让大计,他也只能牺牲自己的两个老婆了。 反正也没什么感情。 “来人啊,来人,朕要传旨。” “陛下您吩咐。” “嗯……这郗虑,乃是大汉的忠臣,朕把他们的家小接来宫中,本是为了让他们颐养天年的,可谁曾想伏氏与董氏这两个女人,居然因为一点过去的小恩小怨,就对他们凌辱欺负,实在没有妇德,嗯……让尚书台安排,把他们送出去吧,董贵人和伏后罪不可恕,每人自降一级,就这样吧。” 说着,刘协还默默的为自己的聪明机智点了个赞。 我真是太聪明了。 如此一来,全天下都知道欺凌他们的是后宫那俩女人,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而且自己还重重的处罚了这两个女人,这下,郗虑的那些同僚们应该就不会怨恨我了吧? 太监一惊:“陛下您这是要……废后?陛下,废后之事非同小可,要不然陛下您还是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就这么定了,我意已决,你快快去尚书台传旨吧,再不去荀令君该下班了。” 太监呆了半天,才道:“喏” 走出宫门,太监不禁感叹道:“陛下这心,可真狠啊。” 很快,贴身太监就把刘协的旨意传到了尚书台。 其实这个点了,荀彧已经准备好要下班了,见到宫里有太监进来,条件反射一般的就想要呵斥。 话到嘴边,才想起兼职侍中的郗虑已经死掉了,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什么事。” 太监也不敢在荀彧的面前托大,恭恭敬敬的复述了一遍陛下的指令,临了还加了一句:“请令君明断” “这……这……陛下要废皇后?开什么玩笑!不许!你告诉陛下,尚书台绝不拟诏!” 饶是以他的沉稳,一时间都有些懵了。 汉朝的皇后,那可不是随便废的,甭管是东汉还是西汉,打从刘邦开始,外戚就一直都是足以左右天下朝堂的一股不小的势力,有一个算一个,所有能在两汉权倾朝野的权臣,全都是外戚出身。 没见那杀猪的何进,在妹妹嫁入宫中之后都能做到大将军的位置么? 没见那董承,他女儿还只是贵人呢,都做到了车骑将军位置上了么? 伏后的父亲伏完,只是当世一个普通的大儒而已,为人向来胆小怕事,也没什么本事,这样的一个外戚,对当前的政治格局来说几乎毫无影响,这无疑才是曹操喜欢的外戚。 也有利于朝中的政治生态保持稳定。 这小皇帝想换皇后么?他分明是想换个老丈人,帮他对付曹公啊! 刚搬倒董承,这小天子就迫不及待的想找个更狠的了? “陛下说,伏后凌辱郗虑家小,严重失德,已经不足以母仪天下了,荀大人以为,这皇后不应该废么?” “…………” 良久,荀彧叹息了一声:“兹事体大,待我与司空商议之后,再做打算把。” 第十章 新任光禄勋,种辑 “天子之谋,真是一环套着一环啊。” 司空府上,曹操与荀彧秉烛夜谈,还特意叫来了郭嘉,饶是他们三个当世最聪明的脑袋瓜,面对刘协的神来一笔,都是一筹莫展。 从昨日大殿之上曹操发难要杀董承开始,本来应该是大占上风的他突然就被摆了一道,这天子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层层叠叠,这特么怎么看都不像是临时起意。 “文若以为如何?” “我已经告诉了黄门太监,尚书台绝不拟诏,但恐怕……唉~,怕是就连此,也在天子的算计之中了。” 郭嘉也叹息了一声:“郗虑是为主公尽忠而死,临死之前特意嘱咐主公照料家小,如果是天子执意报复其家小,我等束手,还可以说是皇命难违,天子也难免要落下个度量狭小的骂名,可他现在把罪责推到皇后身上,他倒是摘了个干净,倒叫我们来做这恶人。” “不同意废后,就要力证伏后没有失德,也就是说,郗虑的家人活该受此欺凌,他们以后的日子怕是更加悲惨,我们想救,也彻底没了理由。” 荀彧又道:“况且皇后的废立,归根到底还是天子的家事,若是天子坚持,咱们,真的拦得住么?董承前脚废了车骑将军,后脚天子就欲要废后,可见其狠,退一万步来讲,万一哪天伏后在后宫出个什么三长两短,难道这天下还能无后么?” 这么一聊,郭嘉和荀彧都觉得浑身上下脑袋疼。 反倒是曹操却哈哈大笑了起来:“小天子既然想换皇后,那就让他换好了,冀州袁绍,襄阳刘表,淮南袁术,徐州吕布,江东孙策,这么多的大贼未平,孤都从来没有过畏惧,难道还怕个不知道会是谁的天子外戚么?文若,尽管拟诏颁旨便是,尽快将那郗虑的家小妻女接出宫来,好生安置。” 荀彧和郭嘉闻言,对视一眼,不由同时为曹操的心胸所折服。 “喏。” ……………… 天子废后的消息引起了轩然大波,各人表现,也不一而足。 有些人喜极而泣,比如董承。 虽然他的女儿也跟着伏后一块降级了,但天子总共就俩老婆,降不降的对董贵妃影响真的不大,对伏后的影响却是极大的。 董贵妃与伏后不和,伏后下台,至少保证了自己女儿以后在宫中不会再被伏后欺负了。 而且如此一来,天下人必然都会认为天子对他失望之极,对他更加不会有所防备了。 事实上还真是如此,这董承把一百多名探子安置在许都城各处暂时潜伏,郭嘉还真没发现,或者是发现了也没有多想。 毕竟董承是一介武夫啊,谁能想到他会是做情报的料呢?董承VS郭奉孝?用人再怎么不拘一格,也得有个度吧。 伏后的父亲伏完,则表现的异常顺从,只是上书说,如果天子真的恶了伏后,请允许伏后出宫,让自己带她回老家去。也远离了这许都的是非之地。 伏后本人则是以泪洗面,听说还玩了一出上吊自杀的戏码,结果董贵人带着人在伏后上吊的地方拍手叫好,结果气得她又不死了。 当然反应更大的,是那些恰好有女儿的大臣们。 有些大臣认为这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因为看当今天子的心性显然不是个甘于当傀儡的主,谁当他老丈人必然要和曹操针尖对麦芒。 有些本来就已经得罪曹操的大臣,则积极的表示家有良女,贤良淑德,开始满大街找人吹嘘自家女子的容貌。 甚至连袁绍,都特意表示自己有女儿可以嫁过来。 这就是存心恶心曹操了,这封所谓的奏疏也被荀彧自作主张的给扣了。 而这一切,远在北宫的刘协一点也不知道。 他压根就不知道在汉朝,皇后的废立代表着什么,还满心觉得自己很聪明呢。 “臣,种辑,叩拜天子。” “种爱卿平身,咱们日后免不得日日相见,无需行如此大礼。” 这个种辑,就是新任的光禄勋了。 郗虑被逼死之后,天下人都见识到了天子的狠辣与对自身安全的重视,他也不好再派自己的亲信来担任这一职务了,没办法,就只能从那些汉室旧臣中选了。 光禄勋是九卿之一,虽然实权上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但至少也得从两千石以上的官职中去提拔,老实说符合条件的人也并不是很多。 最终,这个差事就落到了原长水校尉种辑的头上。 种辑是官宦之后,而且很早就做过侍中,当年和荀攸、郑泰等人密谋行刺董卓,是天下皆知的汉室纯臣,不管是资历还是名望,都是足够担此重任的,而且也摆明了曹操的态度。 另外种辑的这个长水校尉虽然只是个荣誉的空职,但当年他们从长安逃出来一路逃到洛阳,路上收编了不少的流民的精壮,这些精壮暂时都归在了种辑的麾下,是许昌内城还算很重要的一支防御力量,也是汉室手中除董承之外,为数不多还能指挥得动的嫡系兵马。 当然战斗力比较堪忧就是了。 曹操推举他来担任光禄勋,捎带手的,自然也就把他手底下那支兵马收编给了,也算是一石二鸟。 历史上,此人曾参与董承的衣带诏,结果被曹操杀得顺手,就跟董承一块给宰了,只是此时衣带诏爆发的要比原本历史上早得多,他还没来得及在那上面签名,因此得以幸存。 可问题是,这一切刘协都不知道啊! 他想,这种辑一定是曹操的新亲信,负责监视我的,必要的时候甚至可能会杀死我,给曹操换一个听话的傀儡。 因此他对这种辑表现的极为热情,亲自拉着他的手将他扶了起来,并且还拉着他到北宫去转悠。 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种爱卿,朕的身家性命,自今日起可就全都要托付给爱卿你了啊,朕也穷啊,实在不知道能赏赐给你什么,你看,这北宫这如果有什么看得上眼的东西,除了朕的两个老婆,尽可以统统拿走。” 第十一章 一个个都是脑补怪 种辑哪里猜得出刘协的脑回路,他是大汉纯臣,听闻天子居然这么说,既觉得感动,又替刘协感到委屈,跪拜下来道:“臣未有尺寸之功,实不敢受天子厚赐,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中兴大汉。” 刘协却只当他在谦逊,笑嘻嘻地抓着他,就在宫里溜达了起来 “种爱卿觉得这个铜鼎好看么?送给爱卿可好?” “对了,我这里还有纯白色的瓷瓶,我将此物也一并送给爱卿了。” 突然指着一个美貌宫女问道:“种爱卿以为此女姿色如何?我赐给你拿回家做小妾可好?” 刘协只当这种辑是曹操的新任耳目,为了缓和自己与曹操的关系,对他表示自己很怂,你可以对我予取予求,赶紧把皇位给夺了去吧。 种辑却感到了山一般的重任压在了自己的肩上,天子对自己,真的是太好太好了。 他对自己这么好,一定不会只为了保护他的宫禁安全,想来,一定是有大事还指望着我去做。 “臣听闻,军中宿卫之士,大多为兖州或青州人士,敢问陛下以为,当如何整顿?” 宫中宿卫当然不都是兖州人和青州人,其实有不少都是关中跟他们颠沛流离过来的流民,这些人还都是种辑以前的手下,种辑这么说的意思,是说这里面曹操的亲信党羽太多,咱们如何把他们清出去,清出去之后又如何填补空缺。 这话说的其实已经不算含蓄了,就差明说了,可他哪里知道,不明说刘协完全听不懂啊。 他还以为这种辑的话,代表着曹操的意思呢,那肯定得认真考虑啊。 莫不是曹操觉得宿卫中都是外地人,让他觉得不放心? 也是啊,外地人家小不在,很容易被人收买。 “既然是种爱卿的意思,那就换成本地人吧。” 本地人? 种辑微微思索,便忍不住在心里拍手叫好了起来。 陛下此举,当真高明啊。 所谓本地人,当然就是豫州人,具体来说,也就是颍川人了,颍川人在曹氏集团的地位无需多说。 但事实上,曹操的起家之地在兖州,军队的底子则是青州黄巾,颍川士族,其实大多都是奉迎天子以后才加入曹氏集团的。 很难说他们投奔的到底是天子,还是曹操。 这也是曹魏后期阶段颍川士族受到打压,曹氏和夏侯氏分量变重,东风压倒西风的主要原因。 尽管曹操对颍川士族多有倚仗,甚至之所以把许昌当做政治中心,就近征辟颍川人才也是主要的原因之一,但颍川士族至少此时,和曹操还真不完全是一条心。 要知道,袁绍的主要肱骨也都是颍川人,如郭图、辛评、荀谌等人,连郭嘉以前都是袁绍的手下。 如果将本地人的概念扩展到整个豫州的话,就会发现,曹操对豫州的掌控,其实极为稀松。 四世三公的袁家,大本营就在豫州的汝南郡,望族两个字不是白叫的,袁绍本人对豫州的影响力其实远远超过曹操,历史上在打官渡之战的时候,豫州几乎到处都是造反呼应袁绍的,曹操不但很难从豫州征兵去打仗,还得分兵到处灭火。 宿卫虽说也是当兵,但毕竟守着皇帝,在太平盛世,这基本上就是中级武将培训班一样的存在,颍川士族有上百士家,哪家没有一堆孩子,这些孩子不可能都安排去做官,能进宫中当宿卫,无疑是极好的进身之阶了。 而此举更妙的地方在于,天子征辟颍川人,豫州人进宫担任宿卫,曹操几乎很难有办法去阻止,除非他舍得得罪整个颍川士族。 真可谓是神来之笔。 “臣明白了,一定尽心竭力,办好陛下的差事,万死不辞。” 刘协一愣。 你特么明白什么了?怎么就万死不辞了? 算了随便吧,刘协是个顶替了原来那个刘协的冒牌货,啥都不懂,说多容易错多,反正点头,微笑就好。 刘协指着刚刚挑出来的一堆所谓珍宝,还有两个宫女对种辑道:“这些东西,爱卿无论如何一定要拿走。” 刚刚推辞之意还特别明显的种辑这会儿却不推辞了,特别痛快的就接受了这所谓的厚赐。 他这个光禄勋,怕是从此刻开始,就要成为曹操的眼中刺了,财货美人,都是他应得的,他不拿,天子怕是反而还不放心呢。 种辑正打算问一下具体如何操作,却不想小黄门小步快跑的就追了上来,道:“禀陛下,尚书台拟诏,同意废后了。” “哦?” 刘协想不明白,废后这种事,这太监怎么这么高兴,莫不是伏后在宫里的人缘不好? 但不管怎么说,这曹操能同意自己废后,这就是接受了自己的道歉,这就是大好事儿啊。 就是可怜了伏后,和董贵人了。 好像这事儿对伏后的刺激更大一点,听说都上吊了,若不是董贵人去气她,怕是现在都已经凉了。 这脾气也是够大的了。 他就想不明白了,自己总共就两个老婆,她和董贵人都被降了一级,她虽然已经是贵人了,但董贵人直接就变成董美人了啊,她不还是大老婆? 这女人脑袋怎么这么不懂拐弯变通呢。 不过好歹这也是自己名义上的老婆,这时候听到了确凿的消息,也不知道会不会又想不开,想了想,刘协决定:去找她聊聊,安慰人家一下,至少别再让她这么想不开了。 种辑见状,知道今天不是再继续请教的时候了,他毕竟是个外臣,也不好在北宫待太久,天子既然已经将大方向都给他指出来了,再去追问具体细节,岂不是显得他太无能了么。 于是他识趣的就告辞了。 话说这天子赏赐的两个宫女还真挺美,嘿嘿。 刘协自然也没有多想,随便挥了挥手,就让他自己去了,自己则马不停蹄的去找伏后。 到了地方,发现伏后的宫中冷冷清清,除了一个贴身侍女之外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而伏后不施任何粉黛,正顶着一张素颜,身穿一身素白的衣裳,见刘协过来,大礼就朝他跪了。 “陛下今日,是来杀我的么?” 第十二章 人生四大铁,有坑一起跳 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 “快起来,不就是不让你当皇后了么,干嘛就死啊活啊的。”刘协一脸的莫名其妙。 所谓权力,越往金字塔尖走,往往就越是残酷,两汉的外戚既然拥有巨大的权利,伴随权利的交接自然也就格外的残酷,在两汉历史上,被废皇后的下场往往都是极惨的,动不动就死全家。 因此,虽然刘协这个皇帝与其他有实权的皇帝不能相比,但伏后还是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问题是,刘协不知道这些啊,所以他现在只觉得,这伏后有点太敏感了,脑子不会转弯。 可他也不是个心肠狠毒的人,见伏后的这个样子,显然真的已经心存死志了,而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吓唬人的那一套,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毕竟他是个现代人,对人命看的还是非常重的,何况这又是自己名义上的老婆,万一因为这事儿死了,自己以后怕是要日日夜夜做噩梦的。 刘协紧挨着伏后坐下,将其搂在自己的怀里,施展出上辈子刘大炮的水准道: “皇后啊,这宫中除了你,我只有董贵人一个老婆,那董贵人的父亲董承公忠体国,乃是这汉室朝廷为数不多的依靠了,难道皇后还不明白我对你的一片真心么?这宫里头就你们两个主子,你俩一块降级,你依然还是后宫之主,有什么可幽惧的呢?” “皇后大可放心,不管外人如何看待,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皇后,都是我刘协的结发夫妻。唉~,谁让朕没有用,没有大权在握呢,有些事,我这个皇帝也是无可奈何啊,不过你放心,我对你的情谊绝不会有半分褪色,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陛下?” 伏后闻言,顿时就哭了,眼泪哗哗的,怎么止也止不住。 刘协搂着怀中又软又香的美人,哭了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忍不住有点想入非非的时候,伏后的一双红唇便朝他印了上来。 “唔~~~” 就,挺突然的。 刘协还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呢。 不对,这是我老婆,还准备什么呀。 不对不对,这是以前那个刘协的老婆,我其实压根就不认识她。 可别人老婆好像更刺激啊,关键是她长得这么好看。 这算不算是自己绿了自己? ……………… 另一边。 种辑领着天子赏赐的财务和美女回了家中,既觉得亚历山大,又觉得无比的畅快,只是刚一进府,下人就告诉他,说是有贵客到了,正在书房里等他。 种辑来到书房,忍不住就是一愣:“公达?你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荀攸荀公达,俩人算是老熟人了,当年何进还活着的时候种辑担任侍中,荀攸担任黄门侍郎,俩人正是直属的上下级关系,更曾共同跟随郑泰刺杀过董卓。 俩人是一起共过事,一起蹲过监,甚至还一起嫖过娼的关系,这在现代社会算是死铁杆。 荀攸笑嘻嘻地给种辑行礼道:“恭喜种兄官拜九卿,愚弟如何能不来祝贺一番呢?我这有上好的龙涎熏香一副,便送与兄长,愿兄长前程似锦,官运亨通。” 种辑打着哈哈的让荀攸坐了,又吩咐下人端来上好的果酒和小吃佐餐,便十分随意地盘腿上席,接过了荀攸的礼物笑着打趣道:“公达你该不会是来消遣我的吧,谁不知道公达你如今是司空大人眼中的红人,我这个九卿就是个泥菩萨,如何能与公达相提并论?” 心中却暗想,这公达应该是曹操派来拉拢我的吧? 嗯,应该是了,不过这荀攸,可是颍川荀家的人啊,若是能得到他的支持,我要做的事一定会容易很多。 荀攸笑道:“兄长如今贵为九卿,如何能说是泥菩萨?就连司空对兄长也向来是极其推崇的,以兄长之年纪,将来那三公之位,必有兄长的一席之地啊。” 种辑闻言哈哈大笑道:“公达啊公达,你这又何毕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三公九卿?如今这三公九卿还剩下几分权柄?实不相瞒,今日我升了这官,公达还是唯一一个过来给我送礼的人,只怕,也是唯一一个了吧。” “兄长如果不弃,可以常来我的府上来找我饮酒抚琴,待过些时日风头过了,我亦可向司空举荐,让你外放去做一任刺史或者太守,也远离这许都的是是非非 “如此,那便多谢公达了,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公达既送我如此珍贵之宝物,我也不能让公达空手而回,我今日新得了两名美貌侍妾,你我兄弟,来,挑一个回去,咱们兄弟俩一人一个。” 汉代时妾的地位很低,上流社会偶尔互相送妾,甚至换妾来玩都是常有的事儿,就荀攸和种辑的这个关系,别说分着玩两个,就是一起用一个也是没什么毛病的。 男人么,荀攸倒是并不如何好色,但种辑的这两个美女单就容貌而论,确实是顶了尖的一流女子,荀攸也不禁心动,当即就抱拳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跟兄长客气了” “拿去拿去” 于是荀攸果断的选了两人中胸部更大的那个给领回家去了。 回到家发现女子居然是处子之身,更是心怀激荡,直到回家都享用完了,荀攸这才想起来问了一句:“姑娘是何方人士啊?” “妾身本是宫中采女,是今日被天子赏赐给光禄勋大人的。” “什么??” 荀攸一听,直接就蹦了起来,被吓得冷汗都下来了。 好一会儿才苦笑道:“连宫里的采女都敢转手送我,兄长这是给我下了个套啊,也罢,既然你是宫里出来的,一会儿,你便去找我的夫人,让她分一栋小院给你来住,再找一个嬷嬷伺候着吧。” “是,奴婢多谢大人。” 第十三章 五大中郎将 翌日,朝会。 如今的许都城也是有朝会的,只不过曹操绝大多数情况都不会来,而曹操不来,许多亲曹的铁杆嫡系干脆也就不来了。 于是这所谓的朝会,形式往往已经大于了实际的意义,如今这天下之事,大多都令出司空府,天下到底还剩下几个人在乎朝会都说了什么? 如果不是荀彧、丁冲、王必等几位大臣勉力维持着这朝会的诸般礼仪和规矩,竭力约束曹氏一系将领,汉室天下最后的这点尊严怕是也要丢得干净了。 曹操不来,刘协自然就更不来了,三公之中就只剩下一个司徒赵温,无论资历还是能力,都极难挑得起大梁,三独坐中御史中丞董芬现在就是个摆设,司隶校尉的位置本来是曹操的,但现在曹操给了钟繇,让他抚镇关中,因此这朝堂之上真正能做主事的人,只剩下了尚书令荀彧。 而荀彧在朝会刚开始的时候就让人猝不及防的宣布了一个消息:前线告急,司空将亲率大军三征张绣去,许都从今日起正式戒严。 众人的心思各异,面色古怪。 总感觉曹操这是被天子给气的,借故找了个借口暂时躲开那些骂他的外地奏报而已。 只是眼下这个时候离开许都,难道就不怕天子趁机夺权么? 随即众人心中一禀。 曹仁还有七千兵马驻扎在许都城南,城内还有满宠的许都卫,天子手上唯一能够调用的只有种辑手中区区不足五百的宿卫,这五百人中还不知有多少是曹操的人。 只要军权在手,剩下的那些文官再怎么斗,也终究只是跳梁小丑。 “好了,我们议事吧。”荀彧云淡风轻地道,仿佛曹操出征对他来说没有半毛钱的影响。 只是他刚说完,种辑马上就站了出来:“令君,下官有一事,想议一议。” 荀彧点了一下头,一丁点都不意外。 这种辑怎么说也是新任九卿,天子的真正传声心腹,此时这个节骨眼上若是不趁自己新官上任烧几把火,才是真的奇怪了。 “下官新登重任,近几日一直食睡不安,唯恐做不好差事,辜负了天子,司空,和令君大人的信任,下官提议,能不能给下官配一些属官,来辅佐下官呢?” “不知光禄勋想任命何职,又有何人相举呢?” “下官与荀攸荀尚书向来交好,也深知此人才干,不知令君可否允许公达兼任五官中郎将之职?” 荀彧愣了一下,有点懵。 “下官再请,由杜袭兼任左中郎将,赵俨为右中郎将,荀悦为南中郎将,徐晃为北中郎将。” 荀彧特别的蒙。 除了一个徐晃之外,全是颍川人,而且全是自己举荐出来的人,他们老荀家更是有两人。 天子和种辑到底想干嘛? 离间我和司空? 还是……争取颍川士族之心? 这些中郎将名义上都是光禄勋的直属,因此种辑提这个并无不妥之处,又都是兼职,不影响这些人的本职工作,说白了就是种辑无缘无故的给这些人的脸上镀了一层金。 在将军还没有烂大街的建安三年,朝廷正式册封的中郎将还是很值钱的,尤其是左右南北四大中郎将和五官中郎将,这与后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中郎将完全不同,虽然都是荣誉虚衔,但也都是两千石的虚衔,至少说出去极有面子,当年的皇甫嵩和朱儁就分别担任过左右中郎将。 荀彧本能的就想拒绝,只是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了,毕竟荀令君也是人么,刚才点名的这几个人不是他挚友就是他亲戚,这中郎将再怎么水,至少也能多发点俸禄不是?他要是太干脆的拒绝,就算不会闹得社死,想来这些亲戚朋友们总会有点怨言,就算他们没怨言,他们的老婆肯定也得有。 “此事……还是一会儿我回了尚书台再仔细斟酌一番吧。” 种辑闻言,特别识趣地就重新站了回去,甚至干脆闭上眼睛小憩了起来,后面的朝会内容他没听,也懒得听。 散会之后,种辑特意留了个小心,进宫去向刘协汇报了这件事,并表示荀令君虽然没有立即同意,但好歹算是没有直接否定,此事能成的概率很大。 而刘协……则完全不明白这种辑想的是什么。 别的职位他不懂,但五官中郎将这个职位他听说过,这好像是未来曹丕的职位吧? 虽然不知道这个官职具体是干啥的,但他以为这个种辑是曹操的亲信,这种辑举荐的几个人选中他至少听说过荀攸,知道这也是曹操的亲信,这几个职位好像又和未来的曹丕扯在了一起,那他还有什么可过问的? 我这么乖,怎么会和曹操拧着来呢? 于是他挥了挥手,表示,你随便看着办吧。 种辑暗想,自己这次果然办得对了,看来我的想法没错,陛下就是要拉拢曹贼手下的颍川集团。 于是出了皇宫之后,种辑直接快马加鞭的就个赶往了颍川郡的治所,阳翟县。 荀彧在得知此事之后,差不多也彻底猜出了种辑与天子的想法,心情复杂的叹息一声,竟决定不管不顾,听天由命。 然而连荀彧都知道种辑去了阳翟,管着校事府的郭嘉自然比他知道的只会更早,而荀彧能够想明白的问题,郭嘉自然也能想得明白。 曹操手下无论文武,其实主要就三个大块,分别是谯县集团,大多都是曹氏和夏侯氏的将领,这些人累死天子也拉拢不了;兖州地主集团,领头人物是程昱,当年陈宫和张邈叛乱,他们都是经受过考验的,也应该信得过。 唯一还有可能被天子拉拢的,只有颍川集团,其领头人正是如今曹操手下头号人物荀彧,官至三独坐中的尚书令! 这些人都是曹操在奉迎天子之后才加入麾下的,老实说,即使是郭嘉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投的曹操还是天子,与兖州老臣不同,颍川名士不管到哪个诸侯手下都是香饽饽,曹操手上如果没有天子的话,他们还真不一定就稀罕这个主公。 而郭嘉虽然同样也是颍川人,但他出自阳翟郭氏的旁支,与那些所谓的名士并不是一回事儿,几乎不存在什么家族之累,虽然是荀彧将他举荐的,但曹操对他推心置腹,又委以重任,他早已经决定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曹操本人,将自己完完全全视做了曹操的私臣。 为了主公的大业,同乡之情,他也可以完全不顾。 “张三何在?”郭嘉淡淡地吩咐道。 “祭酒”从阴影中走出一名面色阴郁的男子,对郭嘉抱拳行礼。 “替我送一封信回阳翟给家母,问候一下她老人家,顺便,把种辑给我杀了,记住,一定要让他死在颖阴,最好能让他死在荀家。” “喏” 第十四章 种辑遇刺 颍川,作为华夏文明的发源之地,自古以来就文风颇盛,士族林立,这里大士族有四个半,小士族有七十几个,尤其是党锢之祸以来,不少从朝中退下来的大儒都喜欢在颍川的治所阳翟县授业教书,开办书院,导致这里的受教育程度极高。 虽说圣人书大多都是用来读的,拿来做事往往百无一用,但这些退休大佬们在授课时往往也会捎带手的传授他们宦海沉浮的行政经验,要知道这年头能识字都已经是极为奢侈的原因了,相比之下,颍川本地的世家人才自然就尤为的出类拔萃了。 种辑来到阳翟,直接就来到了阳翟郭氏,亮明身份,登门拜访。 种辑是堂堂光禄勋,再怎么不值钱这也是九卿之一,况且自刺杀董卓之后,他也算是天下名士,郭家自然不敢怠慢,连忙以重礼将人请了进去,又叫了家族内几位德高望重的宿老特意作陪。 “久闻郭氏上下人才济济,种某初受大任,意欲征辟掾吏,不知郭家之中,可有人才?” 郭氏上下一听居然是来征辟掾吏的,自然大喜过望,虽然不可能将最顶尖的几个推荐给他,但郭家的人多了去了,嫡出的庶出的加一块年轻才俊怕是得有几千人,自然不会吝啬,因此郭氏一口气就推荐给种辑十几个,让他自行挑选。 种辑其实也不在乎具体选谁,关键是要拉拢与这郭氏的关系一口气就招募了三个看的顺眼的,然后感叹道:“如今我虽身为光禄勋卿,但奈何手中人才凋零,莫说是重组羽林、虎贲两卫,就连基础的护卫人员都有所不足,大多都是青、兖二州来的粗鄙之辈,让这些人来近卫天子,是我的失职啊。” 郭氏族老们闻弦音而知雅意,立马就表示,如果陛下不嫌弃的话,他们可以派遣部分郭氏弟子进宫担任宿卫。 种辑则表示,天子肯定是不会嫌弃的,就是不知道荀令君能不能批,让他们等自己的消息。 郭家宿老们大喜过望,于是理所当然的就将他留下来一块喝酒吃宴,席间大家越喝越投契,种辑竟当场决定,以后他在有闲暇的时候,可以来郭家这里讲讲经,给郭家的后辈子弟上上课。 他也知道自己的分量稍微有一点不够,于是他甚至满嘴跑火车的表示自己跟少府孔融同样也相交莫逆,他回去一定劝劝孔融,让他没事儿的时候也来阳翟郭家坐坐,讲讲经学。 这大礼算是送在了郭氏的心缝里去了,阳翟郭氏,就是颍川四个半大士家中的那个半字,代表人物是袁绍手下的郭图以及沾着点关系的郭嘉。 之所以是半,因为郭氏精研的家学是小杜律,乃是法家的杰出代表人物,祖上出过好几任廷尉,但汉朝不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了么,所以法家学问先天就比儒家学问要低一等,相比于韩陈荀钟繇稍微差一点,如果能补上经学的短板,对他们家来说,无疑是惠泽子孙万代的大好事。 而种辑之所以选择郭家为突破口,也是因为他们家不像其余士家那么高洁,整个阳翟有一半以上的土地都是他们家啊,阳翟姓郭的人有几千人,全是他们家亲戚,这样的家族哪怕不去研究学问,全家不识字,也算是一方豪强了。 有钱有粮,人口众多,但相对缺少进身之阶,又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比较热衷于联姻,颍川七十多个世家或多或少都跟他们沾亲带故,不敢说人缘有多好但当个纽带绰绰有余。 这真是,王八看见了绿豆,欲女碰上了流氓,晚上,因为太高兴所以喝得酩酊大醉的种辑就在郭府睡了。 第二天,种辑告辞了郭氏意欲去荀氏拜访,郭氏的宿老们依依不舍的和他惜别,自然要送上大量的财务作为礼物,足足装满了一辆大车,弄得种辑还挺不好意思的。 郭氏则很热情的安排族人装好了车,又派了两个车夫帮他赶车,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没有丝毫的毛病。 然而就在他们的牛车差不多要进入颍阴县境内的时候,两名车夫中的其中一个突然暴起掏出一把匕首,一刀就刺进了另一名车夫的心脏。 种辑大惊,不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那名杀人的车夫便已经一脸狞笑的朝种辑刺来。 种辑自然也不可能坐以待毙,慌忙就抽出佩剑与之搏斗了起来,然而交手不到十数个回合,种辑却已被这刺客完全压制,胳膊上甚至已经被匕首划开了一道二尺多长的口子。 高手! 种辑的武艺并不弱,比一般征战沙场的猛将也不弱了,寻常七八个大汉也休想近身,此人能将他压制的这么惨,自然是武艺高强之辈了。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行刺本官?你若图财,车上财务尽可拿去,本官乃朝中九卿之一,若有三长两短,必叫尔等三族尽殁!” 那刺客不答,出手的速度反而更加快了几分,种辑心里咯噔一下子,暗道我命休矣。 都怪他出来的太急,居然没带护卫。 噗呲一刀,刺客狠狠一刀扎进了种辑的左肩,此时种辑的长剑早就已经丢了,无奈之下只能用双手捏住了刺客的手腕,想把刺客刺进肩上的匕首给拔出来。 奈何刺客的力气更大,用两只手死死地握住刀柄,骑在了种辑的身上往下压,就将那匕首一寸一寸的,缓缓的压向了种辑的心脏。 种辑看着匕首缓缓的切开自己的皮肉,伴着滚烫的鲜血向下划去心房,感受着身体上传来的剧痛,不由得悲从中来。 “事未成而身死,呜呼哀哉,臣,要愧对陛下重托了。” 正想着呢,突兀的一支箭头噗呲一声就从刺客的后脑钻入,眼眶中钻出,嘎嘣,死了。 种辑死里逃生,捂着肩膀爬起来,就看到一个身穿短褂的大汉用一张黑牛皮包裹着的硬弓摆着造型。 “多谢壮士相救,在下种辑,敢问壮士何人,日后必有重谢。” “我……能不能告诉你我是谁呢,哎呀,主公也没说啊。” 种辑闻言有点无语, 这个壮士,好像有点缺心眼啊。 第十五章 碰瓷儿 来者自然是董承的门客。 自以为接到刘协秘旨的董承散尽家财置办产业,还真的把他的百余个门客都给安置下来了,即使精明如郭嘉,也愣是没发现他的蛛丝马迹。 因为郭嘉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 董承玩谍战?这不是搞笑么。 他是董卓女婿牛辅的家臣,出身比樊稠都还要低三分,识字都是随牛辅进京之后新学的技能,他哪里会阴谋诡计的那一套啊,他手下的那些门客压根就是以前他带的西凉军。 西凉军光长相就和中土人有区别,一个比一个粗狂,让他们杀人,他们很擅长,动脑子,他们也没这样装备啊。 就这么说吧,吕布那智商在西凉旧将之中都可以鹤立鸡群的。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把他们往间谍的那个方向去想,天子但凡心里稍微有点数也不可能把谍战的活儿交给董承去办啊。 全天下也就董承自己相信皇帝会让来搞谍战,也正因此,他才连郭嘉这种聪明人都给骗过去了。 可董承人虽然笨,但笨人也有笨办法。 他确实不知道怎么搞谍战,可是他知道郭嘉很厉害啊,他的策略特简单,那就是盯着郭嘉,凡是郭嘉不干的事儿,我就干,凡是郭嘉要干的事儿,我就搅黄了他。 郭嘉对此根本就没有防备,他也没想到会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盯他这个情报头子的梢,李四又恰巧是他从自己身边派出去的。 于是李四一出许都就被董承的人给跟上了,本着上述原则,郭嘉手下想要杀的人,自己就不能让他杀,所以当李四想杀人的时候,尽管这个兵丁压根就不认识种辑,还是及时一箭射死了刺客。 不过董承的手下真的是太不专业了,种辑虽然不了解前因后果,但凭这个兵丁的口音和面向,他基本就已经可以确定这人是董承的人了。 于是种辑从兜里掏出了一块金饼塞到他的手里,道:“半年之内莫回许都,死者极有可能是校事府的探子,此事郭嘉必会详加追查,你现在走得越远,你家主公就越安全,明白么?” “可是我就这么跑了,主公会着急的啊。” “董车骑那边我去跟他说。” “哦。” 兵丁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金饼,很沉,应该能换不少钱。 “那我回凉州老家去了,多谢你啊,你人真好。” 然后这个兵丁就走了。 种辑则只能摇头苦笑,暗暗吐槽这董承的手下可真是奇葩。 随即种辑面色一肃,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只是割去了一条袍子的一条,将自己的肩上的伤口包扎了一番,便自己亲自驾着车,继续往颍阴而去。 到了荀家,自报家门后直接把刺客的尸体和郭家车夫的尸体一扔,身子一软就昏迷了过去。 荀家这头呢,早知道种辑要来拜访,不管是看他名士和九卿的面子,还是看他和荀攸的这层私人关系,荀家都是打算好好招待一番的,可结果…… 看起来他不是来拜访的啊,这分明是来碰瓷儿的吧! 荀家人连忙将人送去客房修养,同时一方面急急忙忙的去找大夫过来给他疗伤,一方面让下人赶紧去找郎中,另一方面,则赶忙派人回许都将消息报给荀彧、荀攸、和荀悦。 好歹种辑也是九卿之一,这个级别的朝廷重臣,居然刚进入颍阴地界就被人刺杀,险些就丢掉性命,万一再死在他们家,荀家就算是不怕,但终究也是麻烦。 再说他还是荀攸的刎颈之交。 这么大的事儿,直接就把本就已经波谲云诡的许都给搅和的不得安宁。 种辑早晨朝会的时候刚提了五位中郎将,结果中午的时候就去了颍川,还差点死在颍阴,这其中要说没有猫腻,谁能相信啊。 荀攸更是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城中所谓的戒严了,直接快马加鞭的就出城回了家,离着近,两个时辰不到也就到了,一进来救大呼一声:“兄长啊~兄长~” 然后就扑了上去。 种辑此时高烧不退,身体已经烫得像是个火炉,但好在意识却已经清醒了,甚至还有心思说笑,道:“公达你这是要扑死我么?快快起来,休要让你们家里人笑话。” “兄长,谁做的,是谁做的?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刺杀当朝九卿?” “还能是谁呢?如果不是公达你急切要杀我灭口的话,以公达之智谋,难道还猜不出行刺者是何人指派么?” “难道真的是……唉~,兄长还请放心,此事文若已经责成许县令满宠严查,严办了,一定会给兄长一个交代。” 种辑却冷笑道:“真要严查严办,就不会把案子交给满宠了,此事是非曲折,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我也真的希望,这次的主谋之人真的会受到一点教训,能给我和天子一点说得过去的交代。公达,今日此处没有外人,看在你我交情的份上,你可否给我一句痛快话,我表你当五官中郎将的事儿,你接,还是不接?” 荀攸闻言,也只能重重地是叹息了一声。 五大中郎将中,以五官中郎将最重,这个官职在武职中可以说是将军之下第一人了,甚至比起一般的杂号将军,也要重上许多,要不然历史上曹操也不会让曹丕来当这个官了。 当然,曹丕的五官中郎将是开府仪同三司的,实权和官职完全是两码事儿,但也足以说明此职之重了。因此虽然只是虚职,却也着实令荀攸好不为难。 想当年,他也曾满腔热血,立誓要匡扶汉室,不惜以一届书生之躯,悍然向那东贼挥刀行刺,也正是因此才与种辑结成了刎颈之交。 只是一晃短短数年,便什么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兄长还是当年的兄长,自己,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满腔赤城的少年。 他自认没有荀彧那样的本事,可以巧妙的维系曹与汉之间微妙的平衡。 这汉室都衰败成这个模样了,真的还扶得住么? “两千石的重职,岂能等闲儿戏?我毕竟只是个谋士,如何当得了将军?还是……再斟酌斟酌吧。” “斟酌什么?此事乃天子首肯,我这个光禄勋亲自举荐,眼下司空不在许都,荀令君又是你的亲叔,只要你自己点个头,谁能阻挠得了?” 说着,种辑一把抓住荀攸的手:“公达啊,为兄现在的处境已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得不依靠你了啊!况且你连天子的采女都睡了,难不成你提上裤子就不打算认账了么?你今天不答应了我,我就死在你们家!” “…………” 你特么果然是来碰瓷儿的吧。 第十六章 荀彧:我太难了 最终,荀攸还是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种辑,表示愿意做这个五官中郎将。 荀攸离开颍阴回许都的时候,一整宿都在嘀咕。 “兄长以前多宽厚的人啊,怎么现在还耍上无赖了呢。” 当然荀攸也只是自己答应,具体这个官能不能当得上,眼下曹操不在,荀彧才说了算。 他今晚上也不打算去找荀彧去了,随便,荀彧敢批,他就敢当,天塌下来有他这个大个子顶着,不批,兄长也休要骂他不讲忠义。 然而他不去找荀彧,有人却去找。 “文若,我就问你一句,为兄的这个南中郎将你批还是不批!” 这年头敢这么跟荀彧说话的,同辈之中即使是荀家,也只剩下荀悦一个了,也是这次种辑一口气举荐的五个中郎将中的北中郎将,现任黄门侍郎。 论血缘,荀悦是荀彧的从兄,关系远比荀攸这个远方叔侄来得近,俩人打小一块长大,一起读书,后来又一起给曹老板打工,再后来又一起教天子读书,可以说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了。 论学识和能力,荀悦未必就比荀彧差了,论资历,曹操当镇东将军的时候他就跟着曹操了,比郭嘉荀攸之流都要早得多,只是此人却是铁杆的保皇党,随着天子和曹操之间的间隙日益增大,甚至曾上书天子让他收拾曹操,比董卓还激进,特别的跳。 这也是他在后世知名度不高的原因,曹操是疯了才会重用他。 荀彧对自己的这位从兄也头疼,本来他今晚上就心烦意乱,让荀悦这么一搅,他脑袋就更乱了。 “中郎将之职非同小可,司空亲征宛城不日便会北归,何不等司空归来之后,咱们再去商议此事?” 荀悦冷笑道:“此乃天子旨意,你自己就是尚书令,凭什么还要等曹贼回来?天子旨意莫不是还没有曹贼的令信来得大么?” 荀彧闻言,又一次的捂住了自己的脑门。 自从那日天子自伐之后,荀悦只要在关起门来的时候提起曹操永远都是曹贼二字,天知道这朝廷中有多少人如这荀悦一般,对曹操已经恨之入骨了。 “天下动荡,有能力匡扶汉室之人只有曹公!如果连他都是贼了,这天下万民和江山社稷,还能交托给谁?!冀州的袁绍么?还是荆州的刘表?!” 说着,荀彧恨不得一拳将眼前的桌案都给砸了。 他妈的烦死了! 荀悦则毫不犹豫地道:“天下事自然有天子担当,我等身为汉臣,自当竭尽所能,为天子分忧,如今曹贼之所谓与那董卓老贼何异之有?文若难道要舍圣主而侍汉贼么?我荀家世代忠良,儒学传家,你就不怕自己扶保出个王莽,将来九泉之下无颜去面对列祖列宗么!” “事情总要人去做的!曹公就算拦权,却也做事,平天下靠的是刀兵,不是几句圣人之言,孔融杨彪倒是忠诚勤勉,你倒是公忠体国,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没了曹公,你能去寿春城下将那袁术逆贼骂死么?!至于将来事,如果有生之年,真能使天下重归太平,我等自然要劝曹公秉忠贞之志,守谦退之节。” 兄弟俩越聊越吵,越吵越凶,很快,就不欢而散了。 只是在荀悦摔门出去之后,荀彧自己也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太难了。 为什么兄长不肯理解我的苦心呢? 两汉四百年里从来都是不缺乏权臣的,但王莽却只出了一个而已,凭什么就认定曹操会成为王莽呢? 哪怕是他当个霍光,也至少能把汉室延续下去啊,至少总比国祚落在袁绍袁术之辈的手里要强吧? 举头望向天上的明月,荀彧的脸上不自觉的又泛起了几丝愁容。 “大人,门外满宠大人求见。” “唉~” 荀彧不自觉的就又叹息了一声:“就不能,让我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明天再来么。” “那大人,我回了他?” “不必了,让他进来吧。” 说着,荀彧又开始习惯性对着铜镜整理衣冠,甚至还精心的在衣服上重新洒了一遍香料。 他是大汉朝的尚书令,是三独坐之首,见任何外人,都务必要保持国之重臣的威仪。 很快,满宠就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顶着一张所有人都欠他钱的脸就进来了,进来后还讨好地冲着他笑了一下。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没人告诉过他他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呢。 “令君,深夜冒昧来访,还请令君见谅,实在是事态紧急,不得不第一时间向令君呈报。” “满县令辛苦了,请坐吧,你是个拎得清轻重的人,相信如果不是十万火急,你也不会来的。” 这满宠也不知道是真的听不懂,还是装糊涂,恭恭敬敬地道:“令君明鉴,是光禄勋卿在您老家颍阴遇刺之事,此事事关九卿,又关乎到令君您自己的家人,下官怕令君今夜惦记,特来将进展向您通报。” “嗯。”荀彧有气无力地嗯了这样一声。 对待同僚,这几乎已经是他这样的谦谦君子表达不满的极限了。 那刺客摆明了是郭嘉派的,你特么能查出来个狗屁啊。 满宠看着就跟缺根筋似的,看起来丝毫也看不出荀彧对他的不满,道:“根据下官的初步调查,行刺种卿的刺客是郭府门下负责帮他赶车的一个奴仆,下官认为,应该是恶仆见财起意,这才犯下了这般事。” “嗯。”荀彧又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另外下官得知,当时种卿与刺客搏斗时已经处于下风,是有义士相助,种卿才得以保住性命。但奇怪的是,事后那位义救种卿的壮士却并不见踪影,下官以为,此事必有蹊跷,下官建议,是不是请种卿回许都让我问问,到底是何人相救于他?” “唉~” 这回荀彧不嗯了,改叹气了。 “满县令,这种辑,毕竟是九卿之一,天子亲信,此次受伤,他是代天子去公干的!不寻凶手,反而要审他这个受害者么?你就打算这么跟天子交代是么?无论如何,你好歹也做做样子啊!” 第十七章 手中刀与持刀人 话语虽然很温和,但对于荀彧这种谦谦君子来说,这无疑已经是在很重很重的责备了。 但凡换个正常人,这会儿一定已经诚惶诚恐的跪下请罪了。 但满宠却是个憨憨,至少在面对荀彧的时候总是表现得很憨憨。 “下官明白,刺客既然出在阳翟郭家,下官一定会一查到底,下官明天一早就将郭家的几个主事之人抓起来,对他们严加拷问。” 荀彧闻言,微微眯起了眼,看向满宠的目光中已经有了一丝丝的杀意。 却道:“阳翟郭氏是奉孝的本家,怎么做你不必问我,问他就是了,夜已深,我就不留你了,满县令还是回去休息吧。” 说着挥手将其赶走。 手里死死地握着一枚小玉坠,轻声嘀咕道:“满伯宁,总有一天我必杀你。” 俩人的梁子去年就结下了,袁术称帝后,曹操以“和袁术有亲戚关系”为名,下令满宠逮捕了前太尉杨彪。 这其实挺扯淡的,弘农杨氏和汝南袁氏作为东汉士族门阀的两大天花板,互相之间没联姻才是见了鬼了,曹操本人和袁绍还是发小呢。 前太尉杨彪啊,九州四海谁人不晓其名,汉室有一半的声望都在他的身上,可谓是天下之重,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荀彧亲自找到了满宠,希望他看在杨彪德高望重的份上至少不要对他用刑。 结果满宠却将他打了个半死。 终究还是因为杨彪的骨头够硬,满宠才没审出所谓的证据,但腿却被打瘸了一条,而且一直到现在,都还躺家里没下床呢。 满宠既然做下了这般事,自然也就自绝于汉臣了,汉室忠臣哪个不想生食其肉,饮其血。因此他名义上虽已不是司空府直属,但却已是曹操的铁杆拥趸。 如果没了曹操的庇护,满宠怕是分分钟就要被人乱刀砍死。 而另一边,满宠在离开荀彧府邸之后却并没有回家,而是走到了阴影中,一辆十分豪华的马车之下,恭恭敬敬地行礼,脸上的神情也从憨憨,变成了有点恶心的谄媚。 “祭酒。” 郭嘉打开马车上的帘子,问:“令君怎么说?” 满宠抬眼偷偷一看,只见这郭祭酒居然在这并不算冷的天里,在腿上盖了一层厚厚的白毛毯子。 那毯子里面似乎……还蹲了个人,也不知是不是在做不可言说之事。 满宠知道郭祭酒的私生活向来不羁,当下不敢再看,而是连忙将头低了下去,道:“令君不许下官追查救了种辑的那个人,还要我无论如何也要给种辑和天子一个交代。” “意料之中,你是如何回复,又打算如何去做呢?” “祭酒放心,那人下官必会追查,若是他真的是恰巧路过的颍川百姓倒也罢了,若是他出自许都,下官一定将此人找出来,将他交给祭酒。至于交代……臣打算严审阳翟郭氏,不知祭酒意下如何?” 郭嘉本人就是阳翟郭氏之人,虽说是旁支,但至少也把他养的这么大,还允他读书识字,学习家学,否则他也不会有今天,况且自他发达以后,郭氏对他父母都是很不错的。 终究不是铁石心肠,闻言,郭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听说这位新任的光禄勋卿打算征辟郭氏子弟来担任他的掾吏?” “是,似乎……还打算以郭氏子弟来充任宿卫。” “郭氏啊……子弟实在是太多了,阳翟离许都,也着实太近了一些,还是,点拨他们一下吧。” “敢问祭酒,下官该如何点拨?” 郭嘉闻言,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满宠。 你特么难道非要我自己说出,将他二大爷三大伯统统抓起来鞭打一顿,吓唬吓唬他们这种不孝的话么? “你才是许都令,这其中分寸你自己掌握便是,什么都问我,你这个官干脆我来替你当算了。” 满宠闻言心里一苦,连忙低头请罪,:“下官糊涂,郭祭酒放心,下官一定把握好其中分寸。” 心里却忍不住吐槽:你特么让我去查你们家人,却连个明确的指示都不给,这不是欺负人么。 当然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他敢跟荀彧作对,但却绝不敢对郭嘉有半分的不敬,有些事,从鞭子抽到杨彪身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曹操不在,如果说荀彧代表了曹操的脸面,那这位郭祭酒无疑就是曹操的阴影,自己作为曹操手里的刀,必须对此人无条件的服从。 刀,是不可以有自己的情感的,否则就不配为刀。 “下官再敢问祭酒,荀氏……要不要也敲打一番?荀家自诩世代忠良,明公不在许都,万事皆由令君独断,种辑这次所举荐的五位中郎将中两人都出自荀氏。” 郭嘉闻言笑了,冲着满宠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一点。 “祭酒?”满宠抬起头,靠近了一点。 郭嘉挥起手狠狠的一个巴掌就扇在了满宠的脸上:“凭你也配敲打令君?!连我这个祭酒都是令君举荐的,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动荀家?摸摸你那张爬满了横肉的老脸,你有这资格么?” 满宠一愣,然后噗通一下又跪了,还向郭嘉磕了一个头。 “不要做多余的事,令君乃是主公的肱骨之臣,除了主公,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敲打令君,你若是做得过了界线,第一个要杀你的就是主公,第二个要杀你的就是我,明白么?” “是,是下官口不择言,下官该打。”说着,满宠居然还扬起巴掌抽了自己几下。 一边抽一边暗暗地往心里倒苦水,心里十分的沮丧。 这么好的机会,居然用不上,唉…… 他倒是不担心这郭嘉会杀他,但他真怕自己以后全家都死荀彧的手里。 另一边。 荀彧都躺床上了,荀悦又闯了进来。 荀彧不想搭理他,翻个身假装已经睡着了,荀悦就干脆坐在他床上:“文若,我在咱们家附近发现了郭嘉的马车,满宠从咱们家出去之后就找郭嘉去了。” “嗯。” 荀彧翻身背对着他。 “我看到郭嘉打了他一个耳光。” “哦。” “那你到底让不让我当中郎将” “…………” 第十八章 召满宠入宫 今天晚上,许都注定许多人都无眠,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刘协。 “种辑被人刺杀了?谁干的,谁干的?这特么的是谁干的?” 刘协暴跳如雷,为了展示自己的愤怒,刘协甚至把自己宫中的桌子都给摔了。 真不是我干的啊! 在他想来,种辑是曹操的心腹,又接了郗虑的班,现在他被刺杀,肯定是自己的嫌疑最大啊。 他估摸着,肯定是又有那死脑筋的汉朝老臣,在做无意义的事情坑他了。 又要坏他的禅让大计! “这案子交给谁去审了?” “回避下,是许都令满宠” 满宠……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能被自己听说过名字,应该是一位能臣了吧?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这货具体干过什么事儿。 “速速将他叫进宫里来,我有话要嘱咐他。” “是。” 于是满宠前脚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后脚就被传召到宫里去了。 他虽然在面对汉室朝廷的时候表现得极为嚣张,但天子传召,他也不敢不来。 “臣,满宠,叩见天子。”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但在满宠的礼仪中全然没有对天子的半分尊重,看起来比曹操都还要敷衍,眼神中甚至还有着些许的不屑,和桀骜。 “满县令起身,来人啊,赐座。” 刘协身后的服侍太监见状稍稍愣了一下,想不明白天子怎么会给满宠这样的礼遇,但还是乖乖地拿了一条厚厚的西域地毯放到满宠的面前,让他跪坐在上面。 满宠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但还是应道:“谢陛下。” “满县令,你的脸怎么了?” 满宠闻言,很是尴尬的脸色红了起来。 “臣,这是自己在家摔的。” “自己家摔的?”刘协当然不信,这一看就是扇的。 这大晚上的谁会扇他? 莫非是他媳妇? 这满县令莫非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嗜好? 但这人应该是曹操的亲信吧,想到此,刘协吩咐随身太监道:“张宇,去宫中拿点伤药来,为满县令擦一擦。” “是。” 当太监的,最重要的就是揣摩主子的心思。 陛下为什么召满宠进宫,这个不太好猜,可他为什么要对满宠如此礼遇? 莫非是看上了满宠手里的许都卫,把满宠拉拢到自己的这一边? 张宇摇了摇头,这满宠敢把杨彪都打得半死,哪里还有拉拢的可能性,天子应该已经恨死他了,真要是看上想谋算许都卫,也只能是想办法把他弄死,换个自己人来当,就像是那郗虑一样。 这么一想,张宇突然明白天子想做什么了。 于是张宇一路小跑着找到了太医,问他,有没有什么涂抹在患处能把人给毒死的药。 可惜东汉时医学还不怎么发达,在得到没有的回复之后,张宇只得去厨房找了些茱萸、姜黄、大蒜汁儿之类的东西,随便找了个小盒子给装起来,拿回去,涂抹在了满宠的脸上。 一抹,满宠当场就哼唧了一声,好悬没摔倒。 张宇还笑着道:“满县令您稍微忍一忍,会有点疼,但这是宫里的秘药,涂上去,好得快,可万万不能辜负了天子的好意。” 满宠闻着张宇手中小盒里面那刺鼻的茱萸味儿,一双通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把他给活吞了。 但还是只能忍耐道:“谢天子厚待,也谢过长侍,他日满宠若有机会,必有厚报。” “呵呵。” 张宇轻蔑的笑笑,理都没理满宠话语中的威胁,继续使劲使劲的将“药膏”涂满了满宠的脸。 疼得他额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却咬着牙强忍着不敢君前失仪,否则这天子说不定会以此为借口打自己一顿。 好一会儿,张宇涂完了,才笑呵呵地重新站在了刘协的身后,还给刘协比划了一个眼神。 看的刘协莫名其妙的。 刘协还傻了吧唧的觉得自己表现的不错呢,转而开口跟满宠说起了正事。 “满县令,朕大晚上的就听说,新任的光禄寺卿种辑在城外遇到了刺客,险些丢掉性命,可有此事啊?” “回陛下,却有此事,荀令君已经将此事交给了下官全权彻查。” 满宠以为天子叫他进宫是想换个人来审理此案,因此他特意强调了,这事儿是荀彧的命令,而且是全权处理。 曹操不在,荀彧最大,天子您就甭费劲找补了。 “岂有此理!” 刘协嗷的大喊了一声,激动的从龙椅上都跳了起来。 他当然是不生气的,但他认为现在曹操的亲信被人给行刺了,还差点死了,自己是第一嫌疑人,这个满宠应该也是曹操的亲信,那他当然要表现自己的愤怒啊。 哼哼,是时候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表演天赋了。 刘氏表演法则,show time “光天化日之下刺杀朝廷命官,还是九卿之一!还有王法么?还有法律么?这是置我大汉朝廷的威严于何地?!” 说着,刘协四下开始寻觅能摔的东西。 可惜找了半天也没找着。 于是他灵机一动,站起来,一把将自己的龙椅给踹倒了。 “朕连如此大汉忠良都保护不了,还做这尸位素餐的皇帝干什么?若不能将真凶查出来绳之以法,朕还有何颜面当这个皇帝?” 我擦你又来?你就这一招没完了是吧! 满宠见状,虽然很想在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但奈何他现在俩脸蛋子火辣辣的疼,而且已经毫无知觉,怎么也笑不出来。 而且还得装样子地跪下请罪。 “臣无能,竟让这般大案发生在了许都城外,死罪。” 满宠特意点明了,种辑是在许都城外出事儿的,扣屎盆子也扣不到自己的脑袋上。 刘协的戏也演完了,闻言让满宠起身,自己则……有点尴尬。 因为他刚刚把龙椅给踹倒了,以至于他现在没有地方坐了。 这玩意不是纯金,也是纯铜,踹的时候就感觉不轻,扶……好像自己一个人扶不起来,而且还怪难看的。 于是刘协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满宠的对面。 “满县令,此案交给你来处理,朕很放心,一定要彻查,严审!与此案相关的人员,有一个算一个,必须全部严审,不能让朝中的重臣流血又流泪啊!” 第十九章 满宠与种辑 满宠坐在刘协的身边,真的被刘协给恶心的不轻。 为了也恶心恶心刘协,满宠梗着脖子回道:“臣打算彻查阳翟郭氏与汝阴荀氏,天子还要我严查么?”话语中,不无讥讽之意。 “当然严查了!事涉种卿,便是天王老子,就是查到朕的头上,也必须要严惩不贷!” 满宠闻言,懵了。 郭家作为颍川的半士族半门阀,谁都看出了天子欲拉拢他们入宿卫保卫自己的意思。 荀家就更不用说了,如果没有荀彧,汉室朝廷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保留住最起码的一点尊严。况且荀氏的地位实际上等于颍川士族之首,荀家世代忠良的这四个字也不是说说而已的,说白了,乃是汉室国祚中类似于底裤的存在。 让自己这样的铁杆曹系酷吏去查荀氏? 天子这是失心疯了,还是突然缺心眼了? 不,不对,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可是满宠在回家之后苦思冥想了一整宿,还是想不明白,这天子到底有什么阴谋。 想来,想去。 想到了第二天早上也没有头绪的满宠突然在心里冒出来一个荒谬大胆的想法:要不然,我真的动荀家试一试? 事实上满宠的心思极为细腻,根本不像面相上那么粗豪,作为历史上曹魏集团头一个靠刷孙权的战功几乎刷成万户侯的外姓大臣,当他是憨憨的人才是真憨憨。 要知道两千年历史里,以酷吏而闻名却能得善终的,都是凤毛麟角。 汉室的忠臣们一定是恨自己不死的,这个他心里有数,其他人他都无所谓,他干的就是得罪人的活儿,曹操之所以重用他用的就是一个狠字,但是荀彧,荀彧啊! 荀彧也想杀自己,这是昨天他拜访荀彧时能清晰感受得到的。 这可是整个曹氏集团的二号人物,而且是铁打的二号人物,地位与自己有若云泥之别。现在荀彧虽然不敢对自己动手,那样的话就跟曹操撕破脸皮了,但谁知道几年以后,十年以后会怎么样呢? 这就好像是小网红狠狠的得罪了全国顶级富二代一样,嚣张只是暂时的,心虚和后怕才是后半辈子的主旋律。 这也是昨晚他明知道不太可能,还是忍不住试探郭嘉态度的主要原因。 他满宠想对荀彧先下手为强,这段位上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唯一的机会,就是利用曹操与天子之隙,利用荀彧本身的左右为难。 只有彻底将荀彧推向天子阵营,彻底的让他失去曹操的信任,自己,在未来才有好日子过啊! 想到此,满宠居然有了一点豁然开朗的感觉。 难不成这才是天子的目的? 如果能将荀彧彻底的拉入自己的阵营,区区一个郭家算什么,种辑死了怕是他都不会心疼! 这……这特么不是阴谋,是特么针对他的阳谋啊! 洞悉人性,明察人心,天子之谋划,当真是举世无双。 如果我真的调查荀家……难道真的会有意外收获? 满宠不敢确定,更不敢直接动手,但一颗躁动的心,却怎么也安抚不下去了。 (满宠没审出证据转而劝说曹操放了杨彪,反而得到荀彧敬重这种说法,反正我是不信,他算老几啊能在杨彪案上说话) 满宠照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已经肿得和猪头一样的脸,想苦笑一下,却发现两颊剧痛难忍。 一会儿,他还要顶着这样一张肿脸去县衙,去审案子,在无数的官吏面前丢人现眼。 这是天子给的羞辱,也是郭嘉给他的折辱,更是他作为一柄别人手中刀的无奈与辛酸。 想到此,满宠的眼中一抹厉色一闪而过。 ………… 另一边,在荀家养伤的种辑,一样也没有踏踏实实养伤的福分。 天子重任在肩,无一刻,不敢不竭尽全力。 一早上,种辑就强撑着还在发烧的身体,硬挤出了笑脸挨个与荀家众人见礼,感谢荀家对自己的救命之恩,硬是与众人高谈论阔了一上午。 结果中午的时候,陈、韩、忠等人都派了家中宿老带着礼物来探望他,他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很精神的样子,与大家一同参加了由荀家张罗的宴席。 他知道这些人表面上是来探望他的,实际上都是急不可耐的来试探天子的态度的,种辑自然咬着牙也要装出一副虚怀若谷,热情洋溢的样子,用尽身体里的全部力气来替天子来表达对这些颍川士族集团的重视,欢迎大家都把家里不成器的子弟送宫里当宿卫去。 为了这个目标,让他当这些士族的舔狗都行。 一顿饭,吃得可谓是宾主尽欢,就是体力有点跟不上,等这顿饭好不容易近了尾声,快要结束的时候,满宠突然就带着许都卫冲进了荀家。 “呦,各位这是吃着喝着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这个粗人又要打搅各位的雅兴了,没办法,皇命在身啊,昨晚上陛下特意将下官叫进宫中,让我一定要追查胆敢刺杀种卿的凶手,实在是不敢耽误时间,万一这主谋跑了就不好了,是吧,还请诸位高贤见谅,见谅啊。” “你是……啊,满伯宁?你的脸这是怎么了?” “…………” 种辑本来这会儿都快要晕倒了,但一看到满宠,斗志立马就起来了,从骨髓里榨出一丝力气,道:“满县令真的是好大的威风啊,这里可是荀家。” “天子有诏,涉案者要我一律严审。” 一旁的荀氏族人闻言暴起怒喝:“大胆~!!审案子审到荀家的头上来了?我们荀家算是涉案者么?” 这些颍川士族本来就瞧不起满宠这种酷吏,这里又是荀家,自然不会有人跟他客气。 “种卿尽管在我府上安坐即可,我倒要看看这满伯宁是不是吃了天大的胆子,敢在我荀家把你给带走。” 满宠笑着道:“诸位高贤这是何意啊,下官此来,是为了追查凶手,种大人是被害者,我当然要向种大人详细了解被刺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啊。我难道还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审讯被害者不成?” 众人一愣。 好像……也是啊。 他们所有人一见到满宠第一反应就是此人来找茬的,连逻辑都混乱了。 种辑这次是被害者,怕这满宠干嘛呢?他难道还敢对种辑不利? 种辑也不愿意在满宠面前弱了声势,因此虽然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跟他抗议,但还是硬挺着中气十足地道:“既然满县令要问,那我答便是了,不知满大人是想我陪您回许都呢,还是就在这问?” “下官在府外特意备了牛车软座,大人如果不嫌弃,不如和下官一道回京如何?” “好。” 于是种辑就上了满宠的车,并由满宠亲自驾车护送他回许都,然后就……晕倒在满宠的车上了。 满宠脸的懵逼:“什……什么情况?种大人?种大人?您别碰我的瓷儿啊!” 第二十章 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满宠在挨揍 下午的时候,许都城内就传出了流言:“嘿,听说了么,种辑跟着满宠回京,一下了马车就晕倒了” 黄昏的时候,这流言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儿:“嘿,听说了么,种辑被关进了许都卫大牢,被满宠严刑拷打,现在人都被去了半条命了。” 傍晚的时候,城中的酒肆市井纷纷流传着这样一条劲爆新闻:“嘿,听说了么,朝廷新任命的光禄勋卿,被许都卫满宠给秘密处决了。” “这怎么可能呢,种大人是新任九卿,又有刺董的事迹名声,这次他是遇刺,是被害,怎么会死得这般稀里糊涂的?” “嗨,什么九卿啊,现在什么事还不是司空府说了算,前些天天子都被司空逼得自伐了,哭着求着司空篡位,他满伯宁虽然只是一个县令,可人家是司空的亲信人啊,有什么事儿是他不敢做的,杨太尉名重天下,不还是被他打断了腿?区区一个九卿又算什么。” 许都城在天子迁都之前只是一座很普通的小县,原住百姓不多,因此现在城中的居民大多都跟朝廷和曹操手下的大小官吏们扯得上几分关系,对这种政治八卦极为敏感,传播起来的速度也极快。 于是这事儿很快就被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了。 而满宠,却是有嘴也说不清了,昨晚上本来就一宿没睡,这下更是想睡都睡不着了。 大半夜的,高局三独坐中的御史中丞突然就带着一堆御史台的御史就闯进了他的家中,见了面,二话不说啪的就是一个耳光打在了满宠刚刚有点消肿的脸上。 “满宠!你竟敢私杀朝廷九卿?!今日你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明日豁出性命不要,也必要参你!” 满宠心中虽然恼怒,但三独坐毕竟是三独坐,强忍着怒意,道:“误会,这真的是天大的误会,我可什么都没干啊,我把种大人接过来之后他自己就晕倒了,更没把他关大牢,他就在我的府上,睡在我的床上修养呢,我甚至还派了我的夫人亲自照料,我……我冤枉啊!” 董芬自然不信,又带着人强闯满宠的卧室,见床上种辑真的还有气,而且真的被满宠的夫人贴身照料,这才松了一口气。 当然,种辑虽然这会儿还活着,但情况肯定也没有太好,他这种情况在后世属于典型的伤口感染,高烧不退,东汉时又没有抗生素,能不能撑得过去全看天意,随时都可能会撒手人寰,一命呜呼。 于是董芬愤怒的又扇了满宠一个嘴巴。 “种大人在跟你上车之前明明都好好的,还能和颍川名士们高谈论阔,饮酒作乐呢,你说你啥也没干,他回来后突然自己就晕倒了,这理由你自己信么?” “…………” “种大人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必杀你!” 撂下一句狠话,董芬扭头就走了,也没提要把种辑接到自己府上调养。 毕竟他现在看起来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万一死自己家里,自己也说不清。 而满宠呢,则只能强忍着委屈,客客气气的把董芬给送走。 结果董芬走了刚刚两刻钟,司徒赵温又带着人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见到满宠,不由分说蛮不讲理的啪的一声,又是一个大嘴巴子。 “满宠小贼,你敢阴杀九卿?!” “…………” 一晚上过去,种辑在他们家倒是睡得香甜,满宠的脸却是被重新给扇得高肿了。 不止这些汉室忠臣扇他,连郭嘉都亲自到他们家一趟,见了他二话不说啪啪啪啪的又是好一顿大嘴巴抽。 对于满宠那苍白而又无力的解释,谁也没信半句。 只是他自己也挺纳闷,这荀家……怎么没派人过来扇他呢? 种辑毕竟是从荀家被带走的,荀家又向来忠君,这荀攸和种辑私交上还是刎颈之交,怎么想,这荀攸也应该代表荀家过来扇他啊。 以己度人,莫非……这荀家不是想扇他,而是想杀了他? 晚上,满宠对着铜镜中自己又肿起来的脸颊,暗暗发誓,以后绝不让人再扇他的脸了。 今日之羞辱,他日必将百倍奉还! ……………… 他哪里知道,荀悦今晚上何止要扇他,甚至刀都拿出来了,就要去杀了他,连荀彧都拦不住。 结果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荀攸出面把他给拦住了。 论辈分,荀攸要管荀彧和荀悦叫叔,但是论年纪,他们仨其实都差不多同龄,彼此关系比较亲近,许都的地皮比较紧张,大家的府邸都不大,尤其是这荀家的老家颍阴离许都实在是太近了,家里的亲戚全都住汝阴了,仨人的俸禄赏赐自然也就全都送回老家了。 因此他们仨大老爷们虽然都是两千石高官,却索性就全都住在一个府上,只是住不同的院罢了,在这件事情上,自然也就要同进同退。 考虑到荀攸和种辑的私人交情,要杀满宠的话他远比荀悦更有立场,因此荀悦在深深地看了荀攸一眼之后,便生着闷气回自己的屋了。 而荀攸,在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则默默的拿出了一个锦囊,伤神不已。 锦囊里是一封信,一封种辑写给他的信。 他与种辑在颍阴分别时种辑将此信交给了他,并告诉他,如果这次他万一万一万一被小人所害,就请荀攸打开锦囊,帮他办一件事情。 说实话,荀攸还以为种辑防着的人是郭嘉,压根没想到自己会折在满宠的手里。 更没想到满宠会以如此直接,如此嚣张,甚至几近于失心疯的方式来弄死种辑。 弄死一个九卿,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懒得找,连点必要的掩饰都没有做。 曹操都不见得敢。 荀攸简直都有点佩服满宠这个憨憨了,以前他一直以为满宠是内心细腻,表面上装憨憨,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真憨憨啊。 这封信荀攸其实早就看过了,这一点上他做的确实也不够君子,信上的内容也特别简单,只是告诉了荀攸,救他的壮士是西凉人,应该是董承私曲家臣,自己如果有事,郭嘉极有可能会查到董承的头上,毕竟人家救了自己性命,让他看在俩人交情的份上,帮忙照看一二。 如果他知道董承养的死士居然是为天子所养,他死也不会给荀攸透露一丝一毫的,可他根本就不知道啊,郭嘉都没往这方面留意,他自然更不可能往这上面想。 在他想来,这肯定是董承在自作主张,阴私保留一批死士,准备将来有用。 以他对董承的了解,这货早晚还得坏事儿,做事也不可能做的周密,怜惜这份对汉室江山的忠肝义胆,种辑本来是打算等他回许都之后亲自去找董承聊聊,帮帮他的。 而自己现在既然要死了,这个任务交托给荀攸,他也算是放心。 第二十一章 刘协为满宠求情 事实上,董承和他手下的西凉兵,确实不是玩谍战的料。之所以现在还没被人发现,完全是因为谁都没想到他会去玩谍战而已。 将来如果他真的跟郭嘉交手,肯定死都不知道他咋死的。 荀攸既然从种辑处得知了董承有豢养死士,自然也就留意了一下,果然,很快就在一些新开张的酒肆、妓馆里发现了大量的西凉面孔。 西凉那地方风沙大,又胡汉杂居,这帮人长得就跟中原人不太一样,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稍微一查,就查到了董承的身上。 就这帮人的这点水平,哪怕什么都不做,不出仨月,郭嘉要是发现不了其中的端倪那才是见了鬼了。 现在这帮人被种辑案牵扯进来,怕是连三天都藏不住的。 毕竟是老友的临终所托,董承此举虽然蠢,但毕竟也是出于忠义,自己,就帮他这一把吧。 于是荀攸连夜找到了董承,跟他晓以利害。 而董承呢,原以为自己玩谍战玩得还挺好的呢,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让人摸到了尾巴,吓得整个人都傻了。 还好这荀攸看起来是自己人。 “荀尚书,荀大人,你……你们荀家世代忠良,这次您可无论如何都要帮我啊!” 荀攸闻言叹了口气,道:“也罢,也罢,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来安排吧,明日一早,让他们乔庄打扮成商旅的模样,出城去吧,就先去颍阴我的家中暂避一下吧,我家,总还是安全的,不信他满伯宁敢查到我们家去。” “曹贼走后,许都城已经全面戒严,这么多人,如何能不引人瞩目的送得出去?”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 另一边。 这事儿闹得这么大,刘协自然也已经听说了,而且难得的,他今天上了一次小朝会。 因为御史中丞董芬直接把满宠给参了。 刘协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种辑是特么的他的忠臣! 貌似还是为他而死的。 坑爹啊! 这帮人在历史上都没什么名气,至少自己这个非历史爱好者都没听说过,大家又都是朝廷命官,鬼知道他们谁是忠臣谁是奸臣啊! 因此,在刘协上朝的时候,表情特别的复杂,心里特别的矛盾。 一时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念种辑的忠诚,还是该怪他胡乱脑补,坏了自己的禅让大计。 “陛下,董中丞既然参满宠胡乱执法,无故打死当朝九卿,就理应将满宠罢官夺职,听候有司审理,他现在人已经在殿外候着了,陛下是否要召见满宠进殿分辨?”荀彧恭敬地问刘协道。 多年来,荀彧始终都在不损害曹操利益的前提下尽量维持着汉室的尊严,这满宠区区一个县令,竟敢无缘无故打死一名九卿,哪怕荀彧和满宠没有任何私怨,也绝饶不了他。 因此,荀彧这次非常支持按照规矩将满宠罢官,至于他是生是死,那就等司空回来,将这个皮球踢给他吧,他自己还真不敢独断的杀了他。 闻言,刘协叹息一声,道:“是非曲折,不可武断,还是召他进来吧。” 报仇是不可能报仇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报仇的,我是曹操手上的好傀儡,是个随时准备禅让的吉祥物,怎么可能收拾曹操的亲信呢。 这许都虽然是现在的国都,但曹操迁天子的理由是暂住,名义上国家的首度依然是一片白地的洛阳,因此满宠的这个许县令依然只是许县令,而不是许都尹,因此并不是两千石,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连朝廷本身在这乱世都是风雨飘摇了,能不能上朝其实意义也不大。 殿外,满宠小步上前,狠狠一个头磕在地上:“臣许县令满庞,叩拜天子。” “满县令请起”刘协一脸的神色复杂。 满朝文武都觉得奇怪,这天子怎么是这个脸色?看上去好像并不生气啊。 天子真是喜怒不形于色啊。 “满县令,朕听说种爱卿被你打死了,可有此事?” “回天子,绝无此事啊!种大人是日前遇刺受的刀伤复发,目前正在下官的府上修养,臣,便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阴杀九卿啊!” “哦?没死?” 刘协一听,一下子就开心起来了。 不管怎么说,一个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为自己尽忠的人,刘协还不至于冷血心肠的盼着他死掉。 “这么说,是董芬诬告你了?”说着刘协看向了董芬。 “天子明鉴,城中传言确实有误,臣昨晚去满县令的家中查探,种大人确实还活着,但却已经是伤情危重,昏迷不醒,臣以为,一定是满宠对种大人严刑拷打所致。” 满宠见状叹息了一声,却还是解释道:“天子明察,下官待种大人一直是礼遇有加,亲自驾车送他回城,刚一下车他就晕倒了啊!臣甚至连话都没来得及跟他说呢!” “放屁!无数人都能作证,种大人在颍阴县诸多名士谈笑风生饮酒作乐,分明伤势已经无碍,临走之前还对你大声呵斥,怎么可能跟你回来就突然伤势恶化到这个地步,分明是你害得他!” 荀彧则在这个时候说:“陛下,满宠的说法值不值得相信,可以交给廷尉严查,但现在既然董中丞弹劾,照规矩,还是先撤了他许县令的职吧。” 刘协这时候也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他也相信,种辑应该真的是被这满宠给严刑拷打了的了,没有能力保护好忠心于自己的臣子,他也很伤心,但是再伤心,也不能耽误自己的禅让大计啊。 这满宠是曹操的心腹,他现在带兵正在前线和张绣PK,自己在后方弄满宠,曹操会怎么想? 尤其是自己前脚刚通过种辑稀里糊涂的拿回来宿卫之权,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想染指许县令么? 下一步是不是要把曹仁也给搞了? 再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搞曹操了? 这样的误会是一定不能有的,否则误会闹得大了,万一把曹操给气坏了,要废掉自己,连禅让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可咋办? 于是刘协做主,开口道:“这个……我觉得吧,许县令这个职位也挺重要的,眼下是乱世么,乱世,当然要用非常之法了,罢官的事儿,不如等司空回来再议吧。” 荀彧和文武百官见天子居然给满宠求情,一时间,都很懵逼。 满宠本来就是曹操的亲信,既然天子不但不打算追究,反而还亲自求情,这下即使是荀彧,也已经无话可说了。 “请问天子,种大人被刺之事,要交给谁来调查呢?” “当然还是满县令了,满县令执法铁面无私,实在是调查此案的不二之选。” 说着,刘协还偷偷给了满宠一个讨好的眼神。 第二十二章 三荀懵了 不止朝臣们心里疑惑不已,就连满宠自己,也是一脸的懵逼。 多好的机会啊,满宠已经做好了被罢官的准备了,如果种辑不治身亡的话,他甚至连陪葬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 可天子居然放过了他? 而且还继续让他负责审理这件案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总不可能天子怕曹操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软弱无能到了予取予求的程度了吧? 有问题,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然后一抬头,正好看到天子给他递了一个奇怪的眼色。 这是……难道,自己之前想的都是真的?天子要让我去查荀家?难道荀家真的能查出东西? 想到此,满宠的小心脏噗噗通通地乱跳了起来,额头上又一次的爬满了细密的汗珠,颤抖而又激动地问:“敢问天子,臣,应该如何调查此案。” 就见天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满县令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便是。” 说这话的时候,刘协的心里简直跟打翻了调料铺一样,复杂极了。 满宠见天子的眼神和语气都有一些诡异,心中更是激动和紧张,突然高声道:“敢问天子,前日召见下臣时曾有指示,此次涉案人员一律要严审,严查,尤其是涉案的荀家和郭家,臣斗胆,请天子下明旨。” 嗯…… 刘协又沉思了起来。 荀家和郭家? 荀彧和郭嘉的家? 他们又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算了,随便吧,这大汉王朝还是赶紧毁灭吧。 “好,就下明旨给你,你想查谁,就查谁吧。” “臣,多谢陛下。” 一时间,朝臣们都有些傻眼,郭家,荀家,这不是天子给自己选的宿卫人选么? 天子不是要拉拢颍川士人集团么?怎么会让满宠这样的酷吏去查他们? 况且郭家也就罢了,荀家,这朝堂上可还跪坐着三位两千石呢。 而此时,这三位姓荀的两千石,面色各异。 荀悦的反应最直接,那脸上写满了愤怒、委屈,和不屑。 荀彧的脸色最淡定,面上甚至看不出任何的喜怒,从容的展示着他尚书令的自信,仿佛满宠刚刚说要严查的不是他们家,而是不相干的人一样。 荀攸的脸色……却好像有点慌? 满宠细心的将三人的神色都收入了眼底,尤其是荀攸面色的一抹慌乱也没有逃出他的眼睛。 为什么你荀攸会慌? 你们荀家是颍川士人集团之首,你荀公达也是朝廷和司空府两把抓,官至尚书高位,又作了曹操的谋主,地位远远高过于我,为什么你会慌? 莫非…… 满宠又抬头看了一眼刘协。 刘协见状,连忙露出一个自以为讨好的笑容。 看在满宠的眼里,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跟他对暗号。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拼了! ………… 散朝之后,荀攸魂不守舍的,仿佛失了魂一般。 荀彧见状,忍不住皱眉道:“公达为何如此忧虑?区区满宠,不过跳梁小丑,何惧之有?” 荀悦也道:“是啊公达,就连曹贼也不敢拿咱们怎么样,你难道还怕他不成?” “两位族叔,你们说……你们说天子为何还让满宠来调查此案,又为什么让他来严查郭家和我们家?咱们荀家世代忠良,他……他这到底是怎么想的?谁是忠臣谁是小人都分辨不清么?这满宠,不会真有胆子查到咱们家头上吧。” 荀悦闻言,也不无忧虑地叹了一口气。 苦笑一声:“可能……天子真的被小人蒙蔽,不辨忠奸了吧,毕竟咱们家,可是出了一位令君大人啊,就连五个中郎将的职位,都不肯批复。”说着还白了荀彧一眼。 “满宠有胆也好,无胆也好,我们行得正坐得直,种辑一案本来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便是查了,也就查了吧。” “这个……”荀攸的面色一苦,道:“本来是没有关系的,但现在,怕是,怕是并非毫无干系。” 荀彧闻言猛地抬头,问:“你做了什么?” “唉~,那日救了种辑的,是董承豢养的死士,我与种辑刎颈之交,他拜托我对此稍微关照一二,我以为他已经死了,就,就,唉,今天一早,我便安排将董承的百余名西凉死士,送去汝阴家中藏匿去了。” 荀彧闻言心里咯噔一声。 荀悦却哈哈大笑,用力地拍着荀攸的肩膀道:“公达啊公达,我以为咱们家只有我才是大汉纯臣,想不到,原来你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哈哈哈,好好好,这件事你做的好啊!” 荀彧无奈地瞪了荀悦一眼。 夹枪带棒的这是讥讽谁呢啊。 荀攸也无心理会荀悦,而是一把抓住荀彧的手:“叔,如今之事,咱们要如何是好?” 荀彧想了想,镇定地道:“满宠如果真敢查,就一股脑的推到仲豫的头上便是,反正他这个大汉纯臣,早已是天下皆知,天大的错事,司空看在你我二人的面子上,也总不可能杀了他。” 荀悦闻言不但不恼,反而得意洋洋地挺直了胸膛,对荀攸拱手抱拳道:“那我就多谢公达,替我扬这忠义之名了。” 哪知荀攸却面色更苦,道:“如今许昌城戒严,为了让他们出城时不引人瞩目,我就……我就……” “你就干什么了?” “我就偷了您的手令,让他们,让他们今早以尚书台的门路出的城。” 荀彧愣了一下,然后也怒了:“你……你竟敢偷我的手令?” 这不是把他也给拖下水了么? “我哪能想到,天子居然会让满宠来查咱们家啊,我哪里知道,曹公都不在了,这许都之内居然还真的有人敢查咱们家啊!” 荀攸也感到有点委屈。 这天子,他做事也太没溜儿了啊! 然而事已至此,发脾气已是无用,荀彧马上就重新冷静了下来。 “公达,你亲自去问问董承,问问他养这么多死士到底是要干嘛,已经干了什么,为什么能这么巧合的碰巧救下种辑性命。” 荀攸马上答应,马不停蹄的就跑去找董承去了。 没多大一会儿回来的时候,脸色就跟吃了屎一样的难看。 第二十三章 天子之谋,神鬼难测 “董承说,他养的那些人,是天子密诏,用来收集城内舆情,军情的。” “…………” “…………” 荀彧这下都坐不住了:“荒谬!荒谬!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董承能干的了这事儿?对抗郭嘉的校事府,就凭他董承?” 荀悦苦笑道:“你还真别说,这次要不是董承,种辑十之八九还真就已经死了,我大概猜出这是怎么一档子事儿了,公达你若是不出手,不出两日,他董承必然会被郭嘉连根拔起。” 荀攸苦笑道:“现在不是担忧董承的时候了,如果让满宠抓住了尾巴,咱们荀家,可还脱得清关系么?” 荀悦光棍地道:“有关系就有关系,谁能怎么滴?曹贼又敢拿咱们荀家如何?杀咱们?他要是舍得这天下士人之心,做那李傕郭汜之流,就让他杀。” 过了一会儿,荀悦干脆一拍手:“文若,反正现在许都数你最大,事已至此,不如你把曹仁骗进城来,咱们偷偷把他给杀了,兼并他的部曲,趁着曹贼回来之前,咱们把许都给拿下,咱们还政于天子吧!” 说着,荀悦整个人都激动了。 荀彧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呢?等司空率军回来,咱们挡得住么?还是说,护送着天子出逃,去投奔其他诸侯?还能投奔谁,冀州的袁绍,还是徐州的吕布?” “曹贼将领,和他自己的家眷都在城中,我们占了城池,他如何还敢强攻?” 荀彧叹息了一声道:“你不了解司空,逼急了,他真的敢,到时候,汉室就真的要亡了。” 荀攸也道:“悦叔休要再说这般妄言戏语,为今之计,只有上、中、下三策可选了。” “何为三策?”荀彧问。 “下策,就是认他查去,查出天大的事儿来,荀家有彧叔撑着,也倒不了,只是此事一发,怕是司空再也不敢对咱们委以心腹了,咱们也只能彻底的倒向天子一方。” 荀彧闻言点了点头,确实,他知道曹操不敢杀他,而如果有了自己的加盟,天子至少在政治斗争中,可以反过来压制曹操。 但是,他们没有兵权啊! 刀把子里面出政权,真把人家惹得急了,李傕郭汜能做的事,曹操难道就做不得么? 真斗得急了,到时候怕是整个汉室都要和曹操一起同归于尽了。 所以说,这是下策。 “中策么,眼下司空不在,许都城中大小事彧叔你说了才算,荀家是他满宠想查就能查的么?他便是拿了天子明旨,我们不让他查,他能怎滴?御史中丞既然参了他,他就应该罢官夺职,司空一时半刻的回不来,等他回来,百十来人而已,咱们怎么也能把他们都处理干净了。” 这中策说白了就是仗着权力耍无赖了。 这玩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几乎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我荀家确实有问题了,司空见疑是肯定的了,怕是连天子那都说不过去。不过毕竟没有实据,以曹操的性格,肯定哈哈一笑,表面上就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至于天子那头……鬼知道天子会怎么想,现在连荀彧也越来越看不透这位天子了。 “上策么……我去把那满宠给杀了,这件事自然也没了,我与种辑是刎颈之交,这件事我来做,总算是有个理由,至于董承手下那些死士,由我们接管过来的话,他郭奉孝未必就斗得过我们,如此一来,我和悦叔一样,也只能做一个铁杆的汉室纯臣了,司空可能也会对彧叔见疑,但终究只能是见疑而已,以彧叔您的地位,动摇不了我们荀家的根本。” 没了满宠,这天底下怕是也就没有敢查他们荀家的人了,牺牲荀攸,保全荀彧,弃车保帅。 荀悦见状,补充道:“还有一条上上策,就是我们把曹仁骗进城弄死他。” 荀彧闭上眼,琢磨了起来。 荀悦所谓的上上策根本就是扯淡,压根不用考虑。 “如此,公达便去吧,一笔写不出两个荀字,身处乱世,咱们一家人,当要相互扶持,同进共退才是,若是事有不成,我自然会出面保你平安。” “是。” 然后荀攸就去了。 而荀彧……越琢磨,就越觉得这是个套。 天子为啥依然让满宠来查案,又为什么给他壮胆,不惜下明旨来得罪他? 你们俩在大殿之上又是对眼神,又是打暗号,当我看不见么? 前日晚间天子召满宠进宫到底说什么了? 从结果上来看,这上中下三策不管怎么选,不管公达的刺杀成还是不成,甚至即使是他们选择荀悦的所谓上上策,对天子而言,似乎都只有大大的好处,没有丝毫坏处啊! 天子又为什么要让董承来做校事府之事?有脑子的都知道他不是这块料啊! 难道,这一切,都是天子算计好的? 不可能吧,这其中这么多的巧合,真的也是人力所能计算的? 如果真的是算计好的,那天子之智谋…… 当真是鬼神难测啊。 ………… 另一边,被认为“鬼神难测”的刘协,正在北宫做不可描述之事,来发泄自己心中的苦闷。 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喜孜孜连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带结。一个将朱唇紧贴,一个将粉脸斜偎。罗袜高挑,肩膀上露两弯新月;金钗斜坠,枕头边堆一朵乌云。誓海盟山,搏弄得千般旖妮;羞云怯雨,揉搓的万种妖娆。 一场雨云之后,刘协抚摸着伏后光滑的脊背,心满意足。 如果这时候能有一根烟就更好了。 不得不说,这古代傀儡皇帝的生活虽然处处都不咋地,但起码两性问题上还是不错的,这伏后也是一个大美人啊,而且温婉有礼,学富五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这种妞在后世,就算肯出来卖,消费一次至少也要三千大洋,没个年薪百万的身份地位想娶回家肯定也不太容易,属于自己这种普通人一辈子也只能想想的女神。 就这,女神在事后还要小心翼翼地询问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呢。 “不知天子喜爱什么样的女子?是喜爱性子温婉一些的,还是飒爽一些的?” 刘协一听,温婉的还是飒爽的? 这是在变相的询问自己是喜欢她还是董贵人啊,这种基础的求生欲自己肯定得有啊,就道:“当然是像皇后一样温婉的女子了。” 伏后闻言,心里大概也有了数了,继续道:“臣妾近日想弄个游园诗会,广邀京中忠臣的夫人、女儿一起进宫里来品花,做诗,陛下可要一道来看看?” “嗯?诗会?” 刘协想了想,所谓的诗会一直以来都是非常经典的穿越小说的装逼桥段,也很容易邂逅个小姐姐啥的,虽然他不是个文科生,但脑子里好歹也背得下几首唐诗宋词,用来装一装,好像也挺合适的。 再说这伏后前一段时间因为废后的事儿,要死要活的,让他整点活儿,乐呵乐呵,好像也挺好的。 “如此,就全都倚仗皇后安排了。” “是,如此,臣妾就明白了。” 第二十四章 内外交困的曹操 古代女子,在面对现代的甜言蜜语时,沦陷起来真的还蛮快的。 现在的伏后不但已经不打算死了,而且还彻底的活了过来。此时伏后只觉得天子待她极好,自己却还寻死觅活的给他惹麻烦,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这几天伏后见天子迟迟也没有旨意另立新后,于是她反倒是急了。 天子一定是因为爱煞了自己,不忍自己再伤心难过,所以将这事关国本的真正大事,都给压得延后了。 这真是太不应该了,自己的父亲是个老实人,这性子在太平年岁做个国丈或许是国家之福,但在现如今,确实不是天子的良助。 于是伏后暗想,既然天子因为顾虑自己而不好意思另立新后,那自己一定要懂事儿的帮他把这一步走出去,而既然是自己主持的,天子自然也就不会被人骂上负心薄幸的名声。 所以她才问天子到底是喜欢贤良淑德,还是英姿飒爽,其实就是想试探天子到底喜欢个有威望的文臣当老丈人,还是要找个手里有兵的草头王当老丈人。 而既然天子选择了文臣,那她自然就要办诗会来试探群臣的态度了。 陛下放心,为大汉江山社稷,臣妾一定收了自己的小心思,顾全大局,为陛下选择一位真真正正能辅佐您的大汉皇后! 于是伏后忙前又忙后的就开始给自己找起了“姐姐”,四下打探谁家有适龄的女儿,又敢于跟曹操作对,替天子出头,最后,伏后亲笔写了二十多封的邀请函,邀请了二十名公卿的夫人及女儿,共同进宫赏花品酒。 而这样的消息,自然也瞒不过郭嘉。 今天的郭嘉,可忙了。 “看来咱们的这位天子还真是你齐家有术啊,居然能让伏后亲自主持他的则后事宜,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说完,郭嘉叹息一声,开始苦思对策。 就在这时,又有手下来报“祭酒,刚刚得到消息,满县令遇刺。” “什么?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是荀尚书亲自动的手。” “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今天散朝之后,荀攸就去了满宠的府上探望种辑。 天下人都知道这俩人的交情,这自然也很正常。 见到种辑躺在床上,明显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荀攸勃然大怒,当即就狠狠的抽了满宠一个嘴巴。 抽一巴掌还不解气,荀攸左一巴,右一巴,一连抽了满宠几十个耳光,终于,把满宠给打急眼了。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更何况是满宠? 他是许县令!名义上不是两千石,但谁不知道他干的就是以前河南尹的活儿?谁不知道他特么的是曹操的心腹? 这要是荀彧亲自来打他,他可能也就受着了,可荀攸,凭什么? 就凭你丫的姓荀? 于是满宠和荀攸就扭打了起来。 然后,荀攸可能是正在气头上,也可能是空着手打不过满宠,突然就掏出一把匕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满宠给捅死了。 反正表面上,事实的经过就是这个样子的。 现在荀攸已经被抓到廷尉大牢去了,满朝文武百官,现在正在准备上表给荀攸求情,但荀彧却铁面无私的表示,谁说话也不好使,今天他必须办了这个冲动的大侄子。 弄得郭嘉都无语了。 你特么真想要办他的话,你把他扔许都卫大牢去啊!扔廷尉去干个鸡毛啊! “大人,此事……会不会有蹊跷?” “肯定有猫腻,公达平日里性情沉稳,行事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莫说满宠只是差点打死了他的朋友,就算是亲手杀了他爹,他都干不出这么冲动的事。” “那……会不会,和天子令满宠严查荀家的事有关。” “满伯宁早就有这个心思,有天子明旨在,满伯宁可能还真有这个胆子,只是此事实在是匪夷所思,刺杀种辑的明明是我们,这事跟荀家有什么关系?” 莫非,荀家真的有什么怕查的事? “大人,要彻查么?” 郭嘉闻言陷入了沉默。 查荀家?还是查荀攸?还是查荀彧? 荀彧可是他郭嘉的举主啊! 两汉潜规则,举主等于半君,察举制之下,那个肯举荐你的人,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了。 查自己的举主?他郭嘉以后还要不要在官场上混了?是不是要被口水骂死? 何况他本人于荀彧荀攸,甚至荀悦的私人交情都不浅。 如果查了,却没查出任何问题,他郭嘉以后还怎么做人! 如果查出问题,对主公来说,难道就真的是好事么? 正纠结之时,突然又有手下跑了进来:“祭酒,前线急报。” “讲!” “南征军进展不顺,主公中贾诩之计,已经被张绣和刘表的联军击败。” “什么?!” 郭嘉听后大惊失色:“小小一张绣,竟成心腹之大患?!” “大人,现在怎么办?” “先封锁消息吧,主公回来之前,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消息传开,张绣小儿不过是仗骑兵之利小胜一局罢了,待主公大军兵临城下,必能一举成擒。” 刚说完,突然又有一个手下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又怎么了?” “河北传来消息,袁绍听田丰之计,意欲轻骑取许都,劫天子。” 咚! 郭嘉恶狠狠一拳打在桌子上,勃然大怒。 “混蛋!!袁本初焉敢如此?” “袁绍说,主公凌辱天子,致使天子自伐,实为董贼第二,当邀天下英雄共讨之。” “放屁!不是他袁本初当初提议另立新君的时候了?”郭嘉气得都哆嗦了。 如果袁绍真的南下,他们曹氏集团顷刻间便是灭顶之灾啊! “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 郭嘉闻言苦笑:“还能怎么办?急报主公,让他赶紧回来吧。” “那,那荀家呢?还查么?” “查个屁!!万一真查出点什么事儿来怎么办!” 说完,郭嘉一屁股坐下,呼哧呼哧地生闷气。 今年,曹操真的是太难太难了。 张绣虎踞宛城,又得刘表资助,随时对许都虎视眈眈。 淮南袁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既然尊天子以讨不臣,这个胆敢称帝的傻哔是一定要锤到他死的。 冀州袁绍,现在也差不多彻底吞并了公孙瓒的势力,雄据青、幽、冀三洲之地,随时可能南下灭了曹操。 徐州吕布,近来势力同样也是愈发膨胀,虽有刘备牵制,但老实说,郭嘉并不报太大希望。 当此危机关头,曹军内部,绝对绝对,不能再出乱子了啊。 第二十五章 头一次见到抄这么近的穿越者 满宠死了,种辑却活了。 这场所谓的刺杀大案,就这样以一种稀里糊涂的,近似于闹剧的方式结束了。 怎么想怎么诡异。 一个对朝局至关重要的许县令,稀里糊涂的就这么没了。 董承搞的那个不靠谱的情报系统稀里糊涂的就落到荀家的手里来了,现在由荀悦亲自接手,安排的妥妥当当,至少短期之内再也不用担心会被郭嘉给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了。 杀满宠者荀攸,把荀家也给套里了,一个曹操的谋主,稀里糊涂的就变成了大汉的忠良,顺便在曹操与荀彧这对亲密无间的老战友的心里,钉下了一根钉子。 怎么看,他都大赚特赚了。 哦,顺便的,荀彧把之前种辑的举荐也给批了,除了戴罪之身的荀攸,以及看起来就比较碍眼的河东人徐晃,荀悦、赵俨、杜袭,都成为了直属光禄勋卿的中郎将。 身为颍川士人集团的领袖,他也要考虑他这个小团体的利益,只是在批准这些中郎将的时候,又捎带手的给这些中郎将加了“参司空府军事”的后缀。 以保证曹操依然保有绝对的军权。 谁都不得罪,给颍川士人集团的好处反而更大了,这一手充分的体现出荀彧的政治智慧。 不过徐晃,他真的不敢批。 此人毕竟是降将,以前又是天子跟前的人,再加上他又是被满宠劝降的,俩人疑似私交还挺不错的,这个节骨眼上,荀彧也不希望再有何满宠有关系的人出现。 于是,正在跟随曹操一同征讨张绣,啥都不知道的徐晃莫名其妙的就先是被人举荐为北中郎将,又被莫名其妙的给撸了。 这个名额荀彧也没好意思再分给颍川人,总得有一个外地人意思意思啊,于是这回他亲自表举了青州刺史李整任北中郎将,这货是兖州人,忠心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又不是曹操嫡系,这样对双方都能有所交代,也有利于朝局平衡。 至于许县令的新任人选,朝廷上吵吵嚷嚷许久,却始终也没能商议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这位置太重要了,曹操不在,荀彧也不敢自己做主。 其实按说天子这个时候是可以一锤定音,发挥其影响力的,可谁知天子居然对此事不管不问,这让朝臣们忍不住都在犯嘀咕。 这天子……鬼知道天子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当天晚上,很多人都看到,郭嘉亲自去找荀彧聊了一整夜,至于俩人聊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知道第二天荀家突然就说自家的女儿身染重疾,不能参加由伏后所举办的诗茶会了。 听说因为这事儿,荀悦和荀彧还大吵了一架,荀彧却只是摇头叹气,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仿佛是有什么苦衷一样。 与此同时极其诡异的是,杨彪的一个女儿也突然传出了许多不好的名声,然后,就自杀了。 杨,荀两家的女儿本来是今天这场诗会的主角,结果,却双双没来。 这让伏后难过得偷偷哭了大半宿。 只有真正接触这些外臣,才知如今这大汉朝事到底有多艰难,天子日日在外,忧心汉室国祚,想来,一定是苦得极了,也累得极了吧? 自己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帮不了他,真是没用。 许多汉室老臣听了这个消息,同样也被气得咬牙切齿。 太欺负人了啊! 羞辱,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不止是对杨彪这位名重天下老臣的羞辱,更是对天子的羞辱,是对大汉的羞辱啊! 这事儿很快就闹大了,讽刺的是,这些汉室老臣不敢去找郭嘉闹,反而一个个的都去找荀彧一哭二闹三上吊,就差用刀逼着荀彧把女儿侄女给送进宫中去了。 逼得荀彧也是没有办法,到最后,只得憋出一句大局为重,便闭门谢客了。 可能全天下唯一一个没心没肺还觉得这场诗会还办得挺好的人,就只有刘协了吧。 他压根就没意识到这所谓的诗会是在给自己选皇后,还以为这是伏后单纯的因为无聊而举办的消遣活动呢。 正好他也无聊,因此他居然还挺喜欢这场诗会的。 谁会不喜欢长得好看,年龄合适,又会吟诗作对的小姐姐呢? 哪个穿越者又能不爱诗会这种绝佳的完美装哔场合呢? 为了今天的这场装哔,啊不对,是诗会,刘协特意准备了好多首诗词,他知道伏后是大儒伏完的女儿,文学造诣极高,于是提前就一首一首的背给她听。 结果伏后却说他的这些作品韵律都好奇怪,而且一点也不公整。 这不废话么,唐宋的诗词拿到东汉来不奇怪才见鬼了。 于是刘协意识到他只能拿汉朝和魏晋时期的诗词来装哔。 可问题是他不是文科生啊,这个时代的诗么……他只会一首。 于是刘协一首诗把所有人都给震了。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没办法,就会这一首。 中学课本上这个时期学过的诗就这一首,原作者是曹操。 曹操就曹操吧,反正这玩意谁先说了就是谁的。 一边吟,伏后就在一旁哭了出来。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如今国祚衰微,天子真是太苦了啊。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心念旧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吟完,座下的这一大票美女哭的都已经泣不成声。 整的刘协还挺纳闷。 哭啥呀。 他中学的语文老师跟他说,这首诗表现了曹操的霸气啊,你们不应该给我鼓掌么? 只有一个很漂亮的小美女没有哭,这小美女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初中生的样子,但却长了个美人胚子。 谁能不喜欢萝莉美少女呢,于是刘协就问了一句,这位姑娘,你是谁家的小丫头啊? “我?我是陪我郭姐姐一块来的,她是阳翟郭氏的人。。” “那你呢?” “我?也算郭氏吧,我爹郭永生前当过南郡太守,他死得早,我被寄养在郭氏,我叫郭女王。” “哦~噗~!!!!” 刘协一口茶水忍不住喷了出来。 “你说你叫啥?” 郭女王闻言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郭女王,我爹说我是女中君王,所以就叫我女王。” 第二十六章 纳美人 “陛下可是看上那郭姑娘了?”茶会之后,伏后懂事儿的问道。 “这么明显么?” 伏后暗想,这不是废话么,你一晚上十句话里有八句都是跟她说的,剩下一句还是跟我说的,我只要没瞎,就肯定看得出来啊。 “不不不,皇后你不要瞎说,我那只是单纯的,跟她交个朋友。” “陛下若是中意,不妨就先娶进宫来,可惜,杨家和荀家的女儿都没来,阳翟郭氏……终究还是差了些,她那父亲虽然也曾官至太守,但可惜已经死了,怕是不能让他入主后宫吧,臣妾做主,封她做个美人可好?” “皇后大气,你放心,我也就是尝尝新鲜,我心里最爱的女人永远是你。” 刘协一脸的不好意思。 跟大媳妇明目张胆的商量娶小媳妇的事儿,貌似还是个初中生,真的是,好罪恶啊。 看来这穿越到古代当皇帝,还是很不错的么。 伏后完全误会了刘协的意思,感动道:“陛下不必说了,臣妾都懂的,阳翟郭氏离许昌不远,精研小杜律,又是县中豪强,种大人很是倚重他们呢,若是娶了他们的女儿,咱们以后在宫中,也过能过得安全一些,以后郭氏入了宫,臣妾一定待她像亲生姐妹一般。” “如此最好,皇后你,可真是千古贤后啊。” 嘿嘿。 一边说着,刘协的心里一边就乐开了花。 郭女王虽然年纪还小,放后世可能还是三年起步最高死刑的范畴,但长得却已经不小,真的还挺好看的。 最关键的是,她可是郭女王啊,未来曹丕的媳妇。 人妻,总是别有一番味道的。 别人未来的人妻,睡起来就更有味道了。 尤其还是曹丕的人妻。 嘿嘿嘿。 历史上你逼我退位,现在我穿越了睡你老婆,很合理吧! 娶个美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也没有太过于繁复的礼仪,国难当头,一切从简,刘协当天晚上就把郭女王给办了。 一个字:爽! 他这边倒是爽了。 郭嘉可就懵了。 几个意思啊,我特么成了外戚了? 严格来说郭女王并不是他们郭氏的人,可大家都姓郭么,他爹郭永以前跟他们家好几位长辈的关系都还算不错,最关键是她长得确实漂亮,因此郭永死了之后,这丫头就暂时养在了他们家。 其地位其实比妾生女还要更低一些的。 不过这显然已经不重要了,消息传回阳翟,郭氏中好几位宿老已经为了抢着认她干爹打破了头了。 偏偏正因为她的身份不高,所以她入宫也没有等级,只给了个美人的位置,东汉的后宫特别的简单,只有皇后与贵人带品级,其余全没品。 没品,他们这些朝臣想要阻止都没办法,因为本质上这只是天子纳个妾而已,这要是也管的话,那管得未免就太宽了。 我特么废了多大的劲,才弄死杨家的女儿,结果最后,把我自己给坑了? 我都已经外戚了,主公还能放心让我管校事府么? 这天子这一波不会是故意在针对我吧! 越琢磨越像是这么回事儿。 他也不妄自菲薄,自认自己对曹操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宫里的美人可以有无数个,如果能用一个美人的位置,就废掉他郭奉孝,天子绝对赚大了。 这么一想,郭嘉一时间手脚冰凉。 这波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报~,祭酒,祭酒不好了祭酒。”手下这个时候突然跑进来大呼小叫。 “又怎么了?”最近全是坏消息,郭嘉都快要烦死了。 “祭酒,发现有人在城中传流言。” “什么流言。” “京中都在传,袁绍采田丰之计,不日便将轻取许都,‘恭请’天子。 “什么?”郭嘉大怒:“不是说要保密的么?你们怎么办得差?” 手下闻言也懵了:“这……这难道不是谣言,是真的?” 郭嘉愣了一下,自知失言,怔怔地坐在地上。 天子纳妾这种事,与这件事相比,已经不算什么了。 “彻查!给我彻查,这件事到底是从哪个混账的嘴里走漏了风声,我要扒了他的皮!!” 然而很快,郭嘉便已经确认了,这件事还真不是从校事府里传出去的。 城中有袁绍的探子,这件事是袁绍在故意散播,很明显,这是要制造恐慌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瞒,已经不可能瞒得住了。 不但这件事瞒不住,曹操在前线失利的消息也瞒不住了,很快,这两条消息全城的人就都知道了。 大家终于知道荀彧所谓的大局为重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一时间,许都城内暗流汹涌,波谲云诡。 曹操留下的那些嫡系自不必说,肯定是主张和袁绍死磕到底的。 汉臣中,大部分都还算懂事儿,全部团结在了荀彧的麾下,积极地为了抵抗袁绍做准备。 大家都清楚一个事实:袁绍,远比曹操更不靠谱。 但也有一小部分,认为袁绍四世三公,世代忠良,可以信赖,我们去河北,一定会比现在过的更好。 比如孔融,他这两天就非常的放肆,到处积极联络。 刚刚娶了小媳妇的刘协自己也慌了。 历史上有这一出么?(其实有) 他,不知道啊! 这特么不会是我禅让禅出来的蝴蝶效应吧! 虽然理论上他禅让给袁绍和曹操都是一样的,可他在曹操的手里有禅让的机会,在袁绍的手里可不一定有啊,他弟弟袁术那还在造反呢。 再说袁绍对自己这个天子一向不屑,毕竟自己是董卓立的,他甚至压根就没怎么承认过。 万一他把自己给抢去,然后学着董卓的样子把自己给废了,自己上哪说理去? 怎么办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啊? 却在此时,张宇突然禀报道:“陛下,光禄勋卿种辑在门外求见。” “他伤好了?快传快传。” 这种时候,还是自己的忠臣才靠得住啊。 第二十七章 种辑开府 “臣,种辑,拜见天子。” “种爱卿快快请起,快快请起,伤势可痊愈了?” “回陛下,已经大好了,虽不能习弓马,但日常起居,读书写字,已是无碍。” “身子不好,就不要拘谨了,咱们坐得随意些,张宇,你去搬两个胡凳来给我和爱卿坐。” “谢陛下,敢问陛下,可听说了城中谣言?” 刘协闻言叹息一声:“正为此事忧虑,爱卿何以教我?” 种辑却当机立断道:“此乃天赐良机,机不可失!” 刘协闻言皱了皱眉:“卿,难道也如孔融所想,主张带朕去投奔袁绍不成?” “袁绍不臣之心早已昭然若揭,若移河北,则生死操于他手,汉室必危,天子也有性命之忧,孔融,真腐儒尔。” 刘协这一听才放下心思来松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卿又为何说是千载良机?” “曹贼南征大败,东方不稳,北方又临强敌,威信大跌,陛下先诛郗虑,后杀满宠,正是此消彼长,此次谣言,又正是绝佳之借口,臣以为,当借此天赐良机,扩大宿卫,重建虎贲、羽林两卫,拱卫天子安全。” “这……曹操能同意么?眼下袁绍恶贼就要来了,我,这个时候,咱们只能指望他了啊,万一咱们这个时候翻了脸面,这……这岂不是平白便宜了袁绍?” “如此机要消息,校事府必然会封锁消息,而这条谣言在短短两日之内就能传遍全城,一定是袁军细作所为,臣以为,袁绍如果真要轻骑来取,又怎么会故意告诉我们呢?此一定是虚张声势,意图逼迫曹贼回师,声援张绣、刘表。所以臣才说,这是天赐良机啊!” “这……” “退一步讲,即使袁军真的来了,天子手中有兵,起码也能护卫天子逃亡,另做他图。” 刘协一听,对啊,如果袁绍来了,我特么可以跑啊。 于是刘协沉思了起来。 其实本来,刘协是打算等种辑的伤势好了之后就把他给换下去的。 毕竟自己的目标一直都是禅让,他要是早知道这位不是曹操的心腹,早就给他扔一边了。 但是现在想想,这位忠臣还是留下得好。 一来,自己毕竟不是三国迷,好多事儿自己都不知道,必要的时候,身边还是得留一个自己人来进行商议,就像现在这样。 这二来么……他现在觉得种辑说得也有道理,目前来看,自己想要禅让的大计在短期之内应该是没法实现了,其余的权力自己可以统统不要,但负责保卫自己安全的宿卫,还是很有必要争一争的。 先杀郗虑,后杀满宠,虽然自己是冤枉的,可没人信啊,曹操这会儿估计都快要恨死自己了吧?他现在虽然不敢公然废立,但万一要是哪天自己突然就躲猫猫死了,游泳着凉死了,吃饭吃到鱼刺被卡死了怎么办? “仓促之间,如何能够成军?” 种辑早有腹稿,恭敬道:“臣听闻,陛下新纳美人,正是阳翟郭氏之女,臣斗胆,请天子将郭美人拔擢为贵人,臣的掾吏,大多征召自阳翟郭氏,郭氏又是颍川豪族,与颍川各大世家都有联姻,臣以为,可以从阳翟郭氏中则一人做光禄大夫,一人做太中大夫,尽征颍川子弟,重建羽林卫,现有宿卫中,由臣来清洗补充之后,重建虎贲卫。” 刘协被这一套给说的晕头转向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官职,他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爱卿看着办吧。” 种辑见天子对自己如此信任,突然一咬牙,噗通一声就给刘协跪了:“为了让臣可以顺利重组两卫,不被曹贼掣肘,臣斗胆,恳请天子允许臣,开府!仪同三司!” 说完,种辑咚得一声就给刘协嗑了,嗑得贼响。 其实这也不是说不过去,种辑的光禄勋卿属于九卿之一,理论上来说,九卿现如今实权索然已经没多少了,但是至少理论上,这依然是除三公之外天下地位最为尊崇的九个大臣。 几年之后,刘备以左将军的空头名号都能开府,曹丕更是臭不要脸的以五官中郎将的职位开府,凭什么九卿不能开府呢? 而刘协。 他压根就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心里点头道:“这种辑是想让我给他加一个荣誉职称么?唉,他也怪不容易的,那就加吧。” 种辑闻言大喜过望,感激涕零,咣咣的给刘协磕头:“臣,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协的脑子已经不自觉得想飞了:“今天晚上要用什么姿势去安抚董贵人呢?她现在已经是董美人了,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郭贵人,品级比她还高,她肯定很伤心。唉~,我真的是心太软了。” ……………… “什么?让种辑开府仪同三司?” 荀彧一脸震惊地望特意找他来喝酒的郭嘉。 开始了,又开始了。 去年刘协就是趁着曹操在外出征的时候突然发难,强行将董承拔擢到车骑将军的位置,并允许他开府,今年,这剧本几乎都是完全一样的! 想到此,荀彧也叹了一口气。 “文若,主公如今四面受困,战局已经是极为不利,这个时候,许都无论如何也不能生乱了,否则若是主公覆灭,你我二人如何还能独活?主公若是覆灭,谁来匡扶汉室?” “嗯……,若是天子执意要封,我便是想拦,又真的能拦得住么?到时候我和天子互相掐起来,许都,怕是要乱得更厉害啊。” “哎呀文若!!如今许都城中,暗潮汹涌,我以为,应当直接调令曹仁将军率军入城,以安朝臣之心。” “奉孝!你……你要我调外军入京?安敢如此放肆?”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你不要忘了,你如今也是外戚!” 郭嘉闻言,抿了抿嘴,终究还是叹息一声,说不出话来了。 “奉孝放心,天子绝非不智昏君,眼下大敌当前,天子绝不会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的。” “唉~但愿如此吧。” 说罢,郭嘉闪身而去。 这一对挚友,彼此之间的裂痕终究是越来越大了。 荀彧在郭嘉走后急忙将荀悦给叫了出来:“奉孝一定会派人行刺种辑,董承之前那一百死士训练得如何了?” “文若放心便是,我保证种卿一定会平安无事。” 第二十八章 让许都变个样子 翌日,朝会。 “朕现在正式的告诉你们,朕与司空之间,绝无半点龌龊,我待他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爹一样尊敬!” 万岁殿上,刘协疯狂的咆哮,对曹操表达着自己的忠心。 就是这所谓的忠心之言让人听着实在是有点诛心。 也不知道刘宏的在天之灵听到会不会被气得活过来。 “司空为了朕的大汉江山,鞍前马后不辞辛劳,他多不容易啊,再有人敢说什么弃曹投缘,迁都邺城,形同此桌!” 说着,刘协狠狠地抽出自己的包间,用力地砍向桌子角。 没砍动。 一时间,场面有一丝丝尴尬。 荀彧见状,却暗暗点头。 果然,天子是有大智慧的人,拎得清孰轻孰重,有这样的天子,是大汉之福啊。 而既然天子这么懂事,自己当然也得投桃报李,眼下许都城人心惶惶,正是安抚人心之时,尤其是这些汉臣,更是需要安抚。 因此荀彧十分痛快的就带头支持起了种辑开府。 待此事议定之后,荀彧又突然做出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决定:“禀陛下,臣以为,当此危机关头,我大汉文物一定要勠力同心,才能抵御住外敌,若袁绍真的遣轻骑南下,臣自认为才疏德薄,实在无法完成带领臣民百姓抗袁的重任,必须择一真正的重臣,才能保障臣民同心。” “司空不在,若是连令君都无法带领城中军民万众一心,谁还能担此重任?” “臣以为,当此重任者,非前太尉杨彪不可,臣请天子诏,再拜杨彪为太尉,录尚书事。” 此言一出,朝堂巨震。 这荀彧,难不成是不是打算跟曹操决裂了? 东汉时期,三公九卿已经只剩一点虚名了,真正的决策行政机构在尚书台,也因此尚书令才成为三独坐之首。 大体的行政流程是这样的:全国各地的大小事务会统一汇总到尚书台,尚书台的一大票官员处理完政务后会将重要的事情汇报给尚书令,尚书令附上自己的意见之后会请示给录尚书事的三公批准,三公批准之后,才会再呈递给天子审批。 司空曹操,就是录尚书事。 现在又要再加一个太尉杨彪? 唯一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就只有刘协了。 “哦~,杨彪啊。” 听着这个名字耳熟。 这位在此时名满天下德高望重的汉室一柱,因为种种原因吧,在后世的知名度还远没有他儿子杨修来得高。 对于郝仁这样的普通人来说,仅仅只是听着有点耳熟而已,还特么是借了杨修的光。 既然没什么印象,又是荀彧安排的,他怎么可能反对呢? “令君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既然如此,朕就重新拜杨彪为太尉吧。朕今日十分疲惫,后面的事,你们自行商议便是,朕要回宫休息了。” 昨晚上,他安抚董贵人的时候使出了十八班的武艺,累得都发虚了,可得好好休息休息。 ……………… 就这样,杨彪回到了朝堂,录尚书事,种辑开府仪同三司,汉臣一时间声威大振,士气如虹。 一时间,曹操手下的嫡系人马与汉室旧臣真的做到了同心勠力,相敬如宾,一切,就和他们刚刚来到许都时一样。 对于这个结果,远在宛城的曹操,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他甚至还要捏着鼻子写信给荀彧,夸奖他做得对。 因为有了天子当众自伐的这件事影响,袁绍真的攻打许都的可能性变得要远比历史上来得更大,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想赶紧回师,一时,居然还回不去了。 因为张绣和刘表不想让他走了,曹老板撤至安众时突然发现这里居然已经被刘表派兵给占了,张绣的追兵随即赶来狠狠给了曹操一顿胖揍,前后夹击的给曹军包了饺子。 曹军,一时陷入绝地。 曹操不得已与张绣、刘表的联军展开了对峙,这一对,就对了接近两个多月,而且急切地呼叫了曹仁和李通的援军,最后,曹军是通过挖地道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才逃脱了联军的包围网,却又被贾诩秀了一脸的骚操作,被张绣一路狼狈追杀,惨败而回。 绝顶毒士贾诩,至此名扬天下。 而且是踩着曹老板名扬天下。 托贾诩的福,汉室纯臣们也度过了有生以来最舒服的两个月。 重回朝堂的杨彪果然不负众望,上任当天,就发文将袁绍好一顿骂,怒斥他此举心怀不轨,大逆不道。而袁绍见杨彪都站出来骂他了,居然真的很快就偃旗息鼓,甚至还上表请罪,被杨彪又是一顿臭骂。 但杨彪两个月来可不止是只干了骂袁绍这一件事而已,趁着曹军主力吃瘪,他成功的将手,伸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职位:许县令。 本来这个职位在争执了半个多月之后,是要留给远在洛阳的董昭的,董昭也确实已经离开了洛阳来到许都打算走马上任,结果杨彪回朝之后毫不留情地就是一句:“无德背主之辈,安能当此重任?” 于是董昭就赋闲在家了。 这职位被急于将功赎罪的孔融举荐,由杨彪之子,杨修给担了。 虽然杨修年轻,可人家生得好啊,杨家也是四世三公,而且此人虽未出仕,名头却是一点都不小,是闻名天下的才子,当个县令,倒是也还算够格。 而且新官上任三把火,杨修刚一上任,就开始了审案。 “我家小妹死得冤啊,当初都是谁造谣来着?” 董昭说,那要不然我回洛阳继续当洛阳令? 然后杨彪就举荐了避世在家待着没事儿干的司马防为洛阳令。 这还不算完,两个月的时间,足以让杨彪做太多事了。 天子有中兴之象,我杨氏何惧一赌? 洛阳一代早已被董卓烧成了白地,闲置空地很多,杨彪干脆自己出钱从朝廷手里把这些地给买了过来,然后,从弘农老家迁移了数千户的族人过来,让天下人狠狠的认识了一下什么叫特么的郡望之家。 郡望之家,除了诗书传家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先决条件:人多。 这些杨氏子弟又很快充入了杨修手里的许都卫,甚至是天子宿卫。 而宿卫这头,种辑也没闲着。 以阳翟郭氏子弟为基,全部由颍川士族所组成的羽林卫,也已经组建完毕。 他们这些宿卫全都出身于颍川大族,可能都不是直系的嫡出子弟,但基本的弓马还是娴熟的,而且难得的全都至少识字,这在颍川以外根本想都不要想。 考虑到这些颍川士族之中,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在朝中做官,他的这个宿卫,已经与两汉传统的羽林卫相去甚远了,反而越来越有初唐时期的北宫宿卫制的模样。 换一个现代人比较好理解的代名词的话应该是……未来中高级武将训练营! 那些非颍川士族出身的宿卫则被编成了虎贲军,最终,种辑手里的宿卫超过了一千五百人,许都的皇宫太小,也不可能全都驻扎在北宫之外了,也就自然而然的,把南宫也给占上了,种辑这个光禄勋卿,实际上把卫尉卿的活儿也给干了。 于是当狼狈不堪的曹操终于回来的时候,等待他的,已经是个完全变了样子的许都了。 第二十九章 天子这话,另有深意啊 曹操回师当天,刘协为了表示敬意,亲率文武百官出城足足一百里去迎接他,还摆下了极为隆重的排场。 曹操见了之后脸都绿了,他这次是败逃回来的啊!这不摆明了是要看他的笑话么? “臣曹操,拜见天子。”心里再不愿,也得把礼数做足,而且越是这个时候,礼数就越要做足,不能让那帮所谓的忠臣挑出半点毛病。 “司空,不,曹叔快快请起,曹叔为国征战不辞辛劳,辛苦了,曹叔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不如我先拜你做太傅吧。” 天可怜见,刘协真的是真心的,他现在大概也反过味儿来了,曹操在官渡之战以前,恐怕都不太可能接受自己的禅让了,自己要是非要让的话,说不定还会像这次一样适得其反。 反正官渡之战应该也没几年了吗,自己等得起,但为了保证到时候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他可以不停的给曹操升官么。 先升个太傅,再升国公,再加九锡,到时候自己禅让不就自然而然了么? 他甚至都并不觉得曹操打了败仗,在刘协的印象里,曹操在赤壁之前就没打过败仗。 什么张绣,什么吕布,都是跳梁小丑,我曹哥稍微一认真,就能全灭了他们。 曹操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他疯了才会打了败仗后升官,拿他当夏侯惇么? “臣此次劳师远征,却未立尺寸之功,臣有罪,实不敢受天子礼遇。” 于是刘协出言宽慰道:“曹叔何毕忧虑,区区张绣,不过疥癣之疾,再说我看那张绣也是个忠勉之人,早晚会主动归降,成为我汉室的大将,曹叔,我在城内特意吩咐为您准备了劳军酒水,你我叔侄,定当痛饮一番才是。” 刘协虽然不是三国迷,但三国这段历史有许多耳熟能详的大事,他还是知道的,他记得张绣后来好像是主动投降曹操了,于是出言安慰了他一番。 然而……张绣会投降? 不带这么埋汰人的,谁不知道,张绣以前投降过一次,就是因为曹操玩人家婶子,结果导致人家降而复叛,长子曹安民和猛将典韦双双战死。 这事儿,堪称是曹操人生中最大的污点,没有之一。 而除了刘协自己之外,也没人相信张绣会再投降一次,这么大的仇,两家只能是不死不休,因此所有人都觉得,这天子……真是太坏了。 这嘴也忒损了。 这会儿连一向忠诚的荀悦都看不过去了,忍不住笑着对荀彧道:“咱们的这位天子,嘲讽的方式好特别啊,上次在满宠家也是这样,明明说的都是好话,可听着怎么就这么气人呢。” “可能,是性格使然吧,天子毕竟年幼,得意时难免轻佻一些。” 只是说完之后荀彧马上心头一禀。 以天子的鬼神之谋,他这话,真的只是为了嘲讽司空而说的么? 不会又是个套吧。 ………… 一场闹剧之后,曹操好不容易摆脱了刘协的“纠缠”,黑着脸回到了自己的司空府。 荀彧早早的就过来等他了。 他们两个之间,有太多的话需要唠唠了。 “司空出征期间,没能为司空看顾好许都,下官有罪。”说着,荀彧就要大礼参拜。 曹操连忙将荀彧扶起。 “文若何出此言?城中之事,我已尽知,我还要多谢文若,帮我安定后方,这才没让袁绍和孔融等一众宵小坏了我的大事。如果真的有错,错也在我,竟又被区区张绣、贾诩所败。唉~,丢人啊。” 曹操这话也并不完全是虚的,他比荀彧更清楚这个时候团结汉臣的重要性,如果不是杨彪回朝怒斥袁绍,说不定袁绍就真的来了。 没了天子这张护身符,他真的就只能等死了。 至于放出去的权力么,曹操心里有数,只要军权还牢牢我在自己的手里,那些汉臣就翻不起天。只要自己接下来争气,打几场打胜仗把威望给打回来,完全可以把杨彪再贬回去么。 而如果他一败再败,再打几场像这次这样的败仗的话,那也不用那些汉臣搞他了,他们也可以自求多福了。 “悔不听公达之言啊,当初他劝我说,张绣客军远来,与刘表之间必然龌龊,只需放任不管,必生大乱,若执意攻打,反而会逼得他们二者联手,万难取胜,只恨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不能采纳他的忠言,这才有了今日之败啊,对了,公达人呢?” “荀攸擅杀满宠,已被我下令关进了廷尉大牢,等待司空发落。” “满宠胆大包天,几乎阴杀九卿,公达仗义杀之,何错之有?速速将公达放了,此事公达做的有功无过,不但不能罚,反而还要赏!当表他做五官中郎将,参司空府军事。” “喏。” “去吧,知道文若你忙,就不要再在我这耽误时间了,实心任事便是,无需有任何的顾虑,我这个司空,也是汉臣啊!文若啊,还记得我们当年的理想么?我们还要一起,匡扶汉室啊!” “司空……”荀彧闻言,有点感动,有点想哭。 “去吧文若,去忙吧。” “喏。” 只是荀彧走了之后,曹操马上就换上了一张面孔,脸上写满了戾气。 “来人,去把郭嘉,和董昭给我叫来。” ………… 几天之后, 宛城。 打了大胜仗的张绣志得意满,这几日来几乎是日日饮宴,顿顿吃肉,他北地枪王的名声也已经响彻天下。 爽啊。 正在这时,有下人来报,道:“将军,贾先生门外求见。” “先生来了?先生来了还通什么报啊!还不招呼先生进来饮酒吃肉?算了,我亲自去邀。” 贾诩在张绣军中的地位格外特殊,他本是跟着段煨混的,在西凉军中素有大名,为人所敬服,弃段煨而投他的时候张济刚死不久,他自己的威望其实并不是特别的能够服众,也多亏了贾诩的加盟,才帮助他坐稳了位置。 与其说俩人是上下级,倒不如说俩人是合伙人才对,平时,贾诩找他从来都是推门便进,怎么今天还客气上了? 将贾诩亲自拉入席中就坐,张绣亲自给他倒了酒,贾诩却不喝,而是道:“禀将军,我找您有大事相商,还请您,屏退左右。” 张绣愣了一下,还是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道:“何事竟让先生如此郑重?” “臣,从许都得到一条消息,天子在许昌城外出城五十里迎曹操,亲自夸耀您为大汉忠良,还说,您不日一定会投降,成为汉室朝廷的一员重将。” “哈哈哈,天子可真有意思,这是在嘲笑那曹阿瞒吧。” “将军真的以为天子此言,只为嘲讽么?今年以来,天子诛郗虑,杀满宠,重建羽林、虎贲二卫,又迎杨彪回朝,这样的天子,出城五十里迎曹操,真的会只为嘲讽他么?天子这话,另有深意啊。” 第三十章 贾诩:天子远谋,远胜于吾 “另有深意?怎么个另有深意?侄儿愚钝,还请先生教我。” “杨彪回朝之后,朝政大权,天子已经逐步的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种辑重建两卫,只要曹贼不是公然造反,天子至少自保无忧,然而与曹贼相较,天子还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筹码:兵权。” 张绣点头道:“是这样,可是,兵权才是政权的根本,曹贼之所以看似被天子压制,其实是因为曹贼依然在表面上装出一副对天子尊崇的面子,一旦撕破脸面,没有兵权在手的天子,与当年在李傕郭汜手中无异。” “天子没有兵,但是将军您有啊!” “什么?我?先生这是何意?” “天子的话,表面上是说给曹贼听的,实际上却是说给将军您的啊!他说将军您其实非常忠勉,早晚是汉室大将,这是在对您劝降啊!”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投降?我杀了曹贼的儿子,还差点杀死曹贼本人啊!” “你杀的是曹贼的儿子,和天子有什么关系?” “这……”好像有点道理啊。 “将军,咱们在宛城,只是一支客军,粮草辎重还需要刘表来帮我们供应,说是一方诸侯,实际上大家心知肚明,我们就是替刘表守北大门的。” 张绣闻言点了点头,这孩子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这也是贾诩之所以舍段煨而投奔他的理由。 听劝。 “宛城是荆州北上的门户,自古以来都是利北而不利南,此地离朝廷腹心太近,注定是要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的,咱们西凉人,是不可能得到这些中原人的认可的,我们的兵员也很难得到补充,死一个就少一个,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投降朝廷,要么投降刘表。” 张绣再点头。 他也明白这个道理,否则曹操一征张绣的时候,他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投降了。 他张绣从来就没想过要自立,他也没这个资本。 可奈何曹贼欺人太甚啊!他手下的这些兵马都是他叔叔张济留给他的,军中将士也都是张济带出来的老兵,结果曹操在他投降当天就去睡他婶子。 他不反叛底下的将士都不能答应,大汉以孝治天下,他这个侄子继承了张济的部队,自然也就与张济的儿子无异,他不反叛,他这个将军的正统性就没有了。 说句实在话,曹操哪怕是把他自己老婆给睡了,张绣都能咬牙忍了。 这一睡,俩人就睡成了血海深仇。 “刘表是单骑入荆的,对荆州豪强宗贼倚仗太过,手中甚至连像样的嫡系人马都没有,弱势太平盛世,倒也是个三公之才,但现在生逢乱世,他也不过是一守户之犬而已,因此将军之前途,必在北方。” “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投降朝廷,但不投曹贼,可是曹贼如今把控朝堂,曹贼与朝廷实则一体,如何能做到降汉不降曹呢?我又要如何向天子表明心迹呢?” 贾诩神秘一笑,道:“许都城中,我也有些探子,你知我在西凉军中素有一些威望恩德,原车骑将军董承的手下有我的人,他们告诉我,自董承被夺职之后,他们专门为天子负责军情、舆情的收集,现在,他们被秘书监荀悦亲自指挥。有这样的一层关系,我等想联络天子,自然十分容易,只需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将军自然便可以重归朝廷,不失封侯之位。” 张绣此时长大了嘴巴,脑瓜子嗡嗡的。 这怎么还跟董承扯上关系了呢? 当年贾诩和张济都是牛辅直属,董承是牛辅的家臣,他们彼此之间确实是都认识,还挺熟的,但他万万也没想到,贾诩居然在董承身边还安插了探子。 “如今看来,恐怕天子早就知道他们与我有的联系,所以才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般看似讥讽曹贼,实则向我们表达善意的言语,天子远谋,远胜于吾啊。” “哦~,啊,一切,就全都交由先生做主便是。” 这帮玩笔杆子的心都脏,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玩刀枪吧。 ……………… 另一边,曹操也在酝酿着对刘协的反击。 此时的曹操,对天子哪还敢有半分的轻视之心,只觉得天子之谋略神出鬼没,天马行空,起码在政治斗争这个领域,堪称是曹操平生所见,最牛逼的存在。 当年的灵帝如果有当今天子一半的才能,这汉帝国也不会落到现在的这个样子。 为了能继续掌控朝局,曹操也得做出了取舍。 “陛下,司空大人求见。” “曹操来了?快请,快请快请。” 刘协大喜过望。 北宫现在已经都是刘协的自己人了,这曹操现在这个时候还敢进宫来见他,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曹操至少并不担心自己埋伏刀斧手咔嚓了他,这说明曹操依然还信任自己,这说明,自己和曹操之间的这个缝隙可能还很好补救啊。 “臣曹操,拜见天子。” “曹叔啊,曹叔,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你我叔侄,万万不需如此大礼,来来来,曹叔您快请坐。” “谢天子。” “曹叔难得来找小侄,一定要留下来吃饭,一定要尝一尝小侄的手艺。” “天子也懂得庖厨之道么?” “何止是懂,简直就是精通,天下大事有司空帮我管着,我简直是太放心了,我天天在后宫没什么事儿,就喜欢琢磨一些厨艺来打发时间,嗯……现在做炒菜也来不及了,司空来尝尝我做的铁板烧吧,张宇,取朕铁板来。” “是。” 曹操对刘协说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没信,但闻听此言,也跟着重重的松了口气。 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天子一块吃饭,能向朝野传递一个非常明确的政治信号,同时也能为他一会儿要说的事情做好铺垫。 他与天子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外面强敌环伺,他迫切的需要与天子搞好关系不假,但这些强敌并不只是他曹操一个人的强敌啊。 聪明人,自然明白什么时候该斗,什么时候该睦。 如果刘协表现得和以前一样刻薄寡恩,昏聩无能,老曹这会儿还真不敢来。 “如此,那,臣僭越,来享受一下天子的厨艺。” 第三十一章 以前我管你叫叔,以后我管你叫爹? 不一会儿,张宇就将铁板给支好了,又在底下放上了烧得通红的炭火,以及一盘盘一碟碟的河虾、白眼鸭、羊肉、鸡蛋等生食。 这铁板烧自然是刘协这几个月以来的发明了,许都的宫中虽然用度紧张,但紧的也是那些宫女啊,太监啊什么的,刘协这个皇帝总不可能饿着他,猩唇驼峰熊掌之类的珍馐可能吃不着,但鸡鸭鱼肉起码是顿顿都管够的。 问题是汉朝时候的烹饪技术实在是一般,连铁锅都没有,也没有植物油,刘协闲着没事儿,有点精力都使在这上面了。 “曹叔,尝尝我秘制亲自调配的酱料,蘸着吃,特别的香。” “谢天子,这些简单的食材经过这铁板烤制,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看了一会儿,曹操差不多也学会了,这铁板烧压根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让天子一直忙活着烤肉确实也不太合适,因此很快的,曹操就接过了铲子,他烤,刘协吃,俩人相处得其乐融融。 刘协更是越吃心情就越好,好一派君臣和谐的场面啊。 看来自己离着禅让的大计又近了一步呢。 俩人一直都快要吃饱了,曹操才终于说起了正事:“禀天子,臣以为,后宫不可一日无后,天子既然废黜了伏氏的后位,这新的皇后,为何迟迟不立?” “没有合适的人选呗,曹叔跟我说这个,可是有什么人选推荐?” 曹操终于图穷匕见,道明了来意:“臣有一女,姿容德行尚可,或可居后宫之主。” “曹节?” 刘协前世看过历史小故事,说是曹丕逼迫献帝退位时,曹节死抱着玉玺不给,后来一生气,还把玉玺给摔了,对曹丕破口大骂。 可见这曹节是个很好的媳妇。 说不定历史上的刘协能得善终还是借了这曹节的光。 嘿嘿,娶了曹操的女儿做媳妇,那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啊,曹操就是自己的老丈人了啊,以前我管你叫叔,以后我管你叫爹?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个女婿半个儿,还有一句话,叫做虎毒不食子。 娶了曹操的女儿,这以后安全不就有保障了么? 哪怕她生得丑一点都没有关系,那不是还有后宫佳丽三千呢么。 曹操闻言一愣,道:“陛下,臣确实有一女,小字为节,但……她今年刚一岁,还满地乱爬呢”。 “啊?是么?哈哈哈哈,误会,都是误会。” “臣另有一长女,小字为曦。” 不等曹操说完,刘协直接就大礼参拜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给曹操整的一愣一愣的。 天子会答应,这并不出他的意料,因为他知道天子也是聪明人,他女儿当个皇后本来就绰绰有余,有此一门亲事,汉臣与曹臣之间原本就已经缓和不少的关系一定能进一步的缓和起来,曹操,也可以专心去对付袁绍、袁术、张绣、吕布、刘表、和关中的数十个大小军阀。 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他曹操现在的敌人是真的多。 就是这天子着实有些阴损,明明都和好了,还要在言语上让他难堪。 于是曹操自然连忙又重新给刘协跪下,这一翁一婿之间互相对着磕头,场面上极为滑稽。 朝中,对刘协欲立曹操之女为后的这件事,自然也是闹腾了起来。 以荀彧为首的一派重臣自然支持得紧,荀彧本人更是乐得都找不着北了。 但杨彪可就不干了,自己好不容易回朝,起码在文政上已经可以和曹操分庭抗礼了,结果这个时候曹操摇身一变,要变成国丈了? 那不还是骑在我头上? 虽然他也明白这个时候汉室与曹操修复关系共抗外敌很有必要,但人么,怎么可能没有私心,他对曹操的仇恨犹如滔滔颍水一般,自然要尽一切的手段来搅和此事。 于是杨彪带头,带了一大票的汉臣上书反对这门婚事。 反对的理由也非常非常充足:这个曹曦,她是个二手货啊,她和夏侯惇的儿子夏侯楙有婚约啊,只等着两个孩子长大一点就结婚了,天子怎么能无缘无故的娶人家别人的未婚妻呢? 好你个曹贼,你以为你自己喜欢人妻,天下所有的男人就都喜欢人妻么?! 刘协本人倒是真不在乎,事实上他还挺喜欢人妻的。 何况这是政治联姻,考虑的是利益而不是爱情,他又不认识这个曹曦,别说只是有婚约,就是离过婚带着孩子又能有什么关系? 结果莫名其妙的,夏侯惇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这夏侯惇打仗的水平,说实在的也就一般,但他的政治敏感度却是不低的,也很懂事儿,于是想来想去,便主动为曹操分忧了。 曹操最近一段时间在汉臣面前受了不少气,他自然也跟着受了不少气,而这一切,跟荀彧显然是脱不开干系。 于是大半夜的,夏侯惇居然咣咣的,带着亲兵把荀彧的门给砸开了。 荀彧见到夏侯惇这架势一懵,连忙道:“元让!大半夜的你这是要干什么?” 夏侯惇狞笑一下,道:“干什么?当然是要跟文若你亲近亲近了。” 说着,夏侯惇把荀彧推开,直接就往后院闯。 “夏侯惇!你敢!我是大汉朝的尚书令!你安敢如此辱我?” “哼哼。” 夏侯惇对荀彧的大喊大叫置若罔闻,荀彧本人又如何挣得过夏侯惇身边如狼似虎的亲兵。 结果夏侯惇直接就闯进了荀彧的后宅,一脚踹开了他女儿的房门,将人给扛了出来。 荀氏睡得正迷糊呢,吓醒之后整个人都懵了。 “夏侯叔叔?你,你你你,你这是干嘛?” “以后,你要叫我爹。” “啊?” 夏侯惇扛着荀氏走到荀彧的面前,道:“咱俩联个姻亲,明天我就让楙儿娶了她,正妻,你明天过来喝喜酒。” 然后,夏侯惇就走了。 “你……你你你,你就不会好好说么?土匪么么你!” 第三十二章 结亲,还是结仇? 第二天,夏侯楙和荀氏就举行了一个十分十分,十分仓促的婚礼。 但虽然是十分仓促,却又特别的宏大,许都城内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亲自参加了婚礼,包括整场酒喝下来都阴沉着脸的杨彪。 他可以不给夏侯惇面子,却不能不给荀彧面子。 所有人都知道这出场所谓的联姻是为了给天子腾地方,因此尽管荀彧和夏侯惇都是朝廷重臣,但所有宾客在瞅向夏侯楙的时候目光都都透着那么几分古怪。 夏侯楙也觉得自己的脑袋上绿油油的,因此全程都黑着脸。 可荀氏也不开心啊,他昨天还在家里睡觉睡得好好的,结果突然就被夏侯惇把她给抢走了,今天就嫁了人。 这世界对她来说简直比故事话本都还要魔幻。 这婚礼办的,许都城内除了杨彪之外几乎人人开心,就新郎和新娘最郁闷。 而送入洞房之后,夏侯楙越想越是郁闷,越想就越是觉得憋屈。 刘协不但抢了他老婆,他还得赶紧随便找个女的娶回家,给刘协创造方便。 这和老婆偷人自己把门有什么区别? 晚上时他又喝了一点酒,因此回了洞房之后,越瞅,就越是觉得荀氏这女人不顺眼。 越瞅越觉得这个女人讨厌。 还愁眉苦脸的,好像不愿意嫁给我似得,我特么稀罕娶你么? 见荀氏还拿个扇子挡住自己的脸,装特么什么呀,我又不是不认识你。 想到此,夏侯楙一把抓住扇子,随手就给扔了。 荀氏一惊,道:“洞房花烛,自有古礼,还请夫守礼。” “守礼?怎么,嫁进了我夏侯家,还要我守你们荀家的礼不成?” 荀氏闻言,眉眼含嗔地道:“这是古之循例,如何就是我荀家的礼了?我知你心情不好,也知你不想娶我,我也不喜欢你,但既然事已至此,还请你对我尊重一点。” “你不想嫁给我?你凭什么不想嫁给我?” 说着,夏侯楙一把抓住荀氏的头发,就将人摁在了床榻之上。 “颍川荀氏,荀子后人,了不起么?你现在是我的夫人,我想把你搓圆就搓圆,想把你捏扁就捏扁,你神气什么?脱了衣服,和妓馆里卖笑的贱人也没什么两样。” “你……你……你放肆!” “就放肆了!” 说着,夏侯楙就将荀氏给办了。 办了之后,鼻青脸肿的荀氏委屈的不行不行的,坐床上就哭。 这会儿,夏侯楙的酒也有点醒了,见状他自己心里也有些发虚,只是他却梗着脖子不愿认错。 心烦意乱之下,夏侯楙没忍住,又跟荀氏吼了起来:“你本来就是我老婆,我睡你有什么不对?你居然还哭?怎么,我委屈你了么?” 说完,夏侯楙摔了门就出去了,在门外还喊了一句:“今日我去城中妓馆睡觉,你自己歇息吧。” 然后,屋里的荀氏哭得就更大声了。 夏侯楙平时是妓馆的常客,老鸨子当然也认识夏侯楙,见状一惊:“夏侯公子?您……您里边请。” 差点就脱口而出,您今天不是大婚么。 事实上今天全许都都知道夏侯楙结婚的事儿,娶的是正妻,可不是纳妾,洞房花烛之夜,新郎来她们这过夜,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也不敢问。 而这家妓馆里面负责看场子的一群人里,有好几个是已经混进去校事府探子,也有好几个是董承原来的亲兵,这些亲兵现在归荀悦管,于是荀悦很快就知道了这事儿,荀悦又告诉了荀彧。 “文若,这口气你能忍,我可忍不了,他夏侯惇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大半夜的来咱们家抢人,抢了人就这么对待咱们荀家的女儿么?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欺负我们荀家没人么?明天我就回一趟颍阴老家,找人把夏侯楙那个小畜生的腿打断,便是事情闹到曹贼那里去我也不怕。” “还嫌朝局不够乱么?好不容易太平一点,你能不能不要闹了。” “我闹?我这是闹么?他们夏侯家,这是骑在咱们荀家脖子上拉屎了啊!你还要当怂蛋到什么时候?” “那是你的侄女,但那是我的女儿啊!我不比你生气?但是这门亲事本就是替天子和司空分忧,你知我知,天下人都知,这个时候再闹乱子出来,万一坏了天子和司空大事该如何是好?唉~,大局为重吧,待天子大婚,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我再去找元让分说。” 荀悦那叫一个气啊,然而正如荀彧所说,那是他的女儿,荀彧又是荀家实际上的主事之人,自己一个当大爷的,实在也没有立场闹。 因此他也只能狠狠地一甩袍袖,摔门而去。 荀彧也憋屈的捂着心脏好半天,狠狠地摔了桌子上的砚台。 然而,他想以大局为重,有些人却不想让他大局为重。 妓馆这种地方从来都是探子的兵家必争之地,除了校事府的探子和荀悦的探子之外,自然也会有许都卫的探子。 因此几乎是同一时间,新任的许县令杨修也知道了这件事。 “夏侯楙新婚之夜宿在了妓馆?哈哈哈哈哈,仲达啊仲达,你说他的那个新娘子,是在哭还是在笑?” 新任县尉司马懿闻言,无奈地一摊手:“德祖,你不会又有鬼主意了吧。” 杨氏与司马氏关系不错,司马氏虽然不是杨氏、袁氏这样的顶级士族,但也绝对是第二梯队的一流世家,俩人打小就认识,关系也挺好的,司马防既然被杨彪举荐,他们自然也就是杨氏一党。 因此在司马防出仕之后,司马懿也被正式征召进了许都为官,一出手,就是许县都尉这样还算颇重的位置。 “知我者仲达也,夏侯楙匹夫之人,粗鲁不堪,如何配得上颍川荀氏的千金女呢?你说若是她能给夏侯楙戴上一顶绿帽子,或是受辱不过,干脆死在了夏侯家,这荀氏和夏侯氏,到底会亲上加亲呢,还是会就此翻脸?” 司马懿闻言苦笑:“你还真是胆大包天,荀氏和夏侯氏的联姻,你都敢搞事情。” “有何不敢?走走走,速与我去妓馆抓他,你按我说的做,保管叫他出个大丑。” 第三十三章 皇后曹曦 妓馆外,老鸨看到杨修之后眼珠子忍不住就是一亮,连忙迎了上去。 “呦~,这不是杨公子么,您可有日子没来了,小红小绿小紫可是日日夜夜都想着您呢,您今天是要俩还是仨?” 杨修尴尬地笑了笑,故意咳了一声,道:“别叫我公子,叫我县令大人,本县最近正在追逐一个江洋大盗,有情报说他现在人就藏在你们这,来人啊,给我搜!” 说话间,十余个许都卫已经冲了进来,挨个门去踹,看着屋里面一对对光不醋溜的人影惊慌失措的样子,哈哈大笑。 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杨修毕竟年轻,性子也轻佻了些,再加上他又有个好爹罩着他,许都卫近来行事已经愈发的肆无忌惮了。 老鸨也被吓得不行,他们能在许县这地方开妓馆,背后自然也是有靠山支持的,可是什么靠山能打得过杨家?这老鸨还以为是自己没有打点到位得罪了杨修呢,一个劲不停的跟他说软话,又是送钱,又是送妞。 哪知杨修左手接钱,右手搂妞,上下其手一点都不客气,但却丝毫没有让许都卫停手的意思。 这么大的动静,二楼的夏侯楙自然也知道了,见状,他穿上裤子翻窗逃跑了。 同为二世祖,他当然不怕杨修,可今天全许都都知道他大婚啊,娶的还是荀彧的女儿。 结果他刚从二楼跳下去,突然一个大棒子兜头盖脸的就是一下,把他的鼻子都给打折了,一个大马趴就摔倒了地上。 “打,给我狠狠的打,此人跳窗逃跑,必是城中索拿的大盗,给我打。”司马懿大声呵斥道。 “哎呦,别打,别打,别打啊,我不是大盗。” “不是大盗为什么会翻窗逃走?不要理他,给我把他的腿打断。” “我是夏侯家的夏侯楙,我不是强盗啊” “放屁!夏侯公子今日大婚,如何会出现在这等腌臜之地?你这贼人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妄言,给我打!” “我真是,我真是夏侯楙,你们带我去见杨修,他认识我,他认识我啊,哎哟,别打了,别打了。” “大胆,竟敢直呼县令大人名讳!来人啊,给我将他押入大牢!” 然后司马懿就真的将夏侯楙扔大牢去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夏侯家的人才找到他。 杨修将已经被打得半死,又在牢里过了一宿的夏侯楙接出来还乐呢:“哎呀呀,怪我了怪我了,仲达刚来许都不久,不认识少将军,让少将军受苦了,唉,谁能想到少将军新婚燕尔的,居然把美貌娇妻仍在家中,自己去外面风流快活呢?” 把夏侯楙气得牙根都痒痒了。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全城,杨彪居然在朝会上公然代杨修向夏侯惇请罪,说,都是小儿孟浪了云云,气得夏侯惇一个眼珠子都疼了,荀彧则脸色难看的要死。 夏侯惇心想,这次是自己家的儿子做错了事,于是张罗着打算摆一桌宴席,给荀彧赔罪,并将夏侯楙又给毒打了一顿。 结果前线急报,说是刘备抢了吕布的马,惹得吕布攻打小沛,刘备顶不住了,向许都求援。 吕布是肯定要打的,刘备也是一定要救的,夏侯惇一听,打吕布?夏侯惇的独眼中立时便燃起了仇恨的小火苗,当即也顾不上儿子媳妇这点狗屁倒灶的事儿了,直接找到了曹操,请求出战。 然后夏侯惇带着兵就上前线去了。 而没有了夏侯惇的教育,夏侯楙将发生的一切全部都一股脑的怪在了荀氏的头上,待荀氏愈发的冷漠,甚至酒醉之后还会打她,荀氏隔三差五的就会鼻青脸肿一次。 待天子完婚之后没多久,荀氏就借口回娘家,然后就一直住在了娘家,再也不回去了,夏侯楙竟还大半夜的去砸荀氏家的大门,想要把自己媳妇给接走,结果忍无可忍的荀彧终于命令家丁又把他给打了一顿。 此事成了许都城内人尽皆知的笑谈,不论荀氏还是夏侯氏,都很不爽,结亲不成,反成仇。 而刘协,在一连持续了两天的大婚之后,终于见到了自己的新皇后,曹曦。 有一种包办婚姻的感觉。 而且老实说,有一点点的失望。 按理来说老曹家也是累世官宦,基因一代一代的改良下来,怎么着也不会有丑人才对。 但曹操长得就不好看,关键是还特矮。 曹曦是曹操的长女,长得……只能说是不丑,普通人的水准。 比较直观的对比的话,自己的后宫之中,董贵人大概是一宿两千的水平,伏后大概是一宿八千的水准,郭美人差不多也是八千一宿的水平,但考虑到她还未成年,可能翻个倍卖到两万以上,或是三年起刑。 曹曦,嗯,八百一宿,不能再多了。 宫里大部分的宫女都长得比她好看。 性子也不是很好,仗着曹操的关系,曹曦在宫里头也有一点跋扈,因此刘协在象征性的跟他睡了几宿之后,终究还是没忍住心头的躁动,找郭女王去了。 夏侯楙的老婆睡的有什么意思?他连夏侯楙是谁他都不知道,还是曹丕老婆睡着爽啊。 这一日,曹曦嫌弃宫中闷热难耐,让贴身的宫女给他拿点冰来,结果她这才发现,这许都的宫中居然连冰窖都没有。 于是曹曦便让人去太傅府去取个冰鉴来,嗯,由于嫁了女儿,曹操现在已经升官做了太傅了。 好一会儿,冰鉴送来了,曹曦迫不及待的对着冰鉴呼吸了一口冰凉的冷口气,又取了一颗冰过的瓜果来吃了,想了想,曹曦让人从冰鉴中凿了很小的一块放在了自己屋,叫人将剩下的冰装在冰鉴里,给天子送去。 “天子喜欢么?他还说,这东西不应该叫冰鉴,应该叫什么……冰柜空调一体两用机呢。” 曹曦也听不懂天子口中的怪词儿,但总之,天子喜欢就好。 曹曦心满意足的就打算睡个午觉,结果还没等她睡着呢,郭女王就来了,而且……还带着她刚送出去的冰鉴。 “皇后姐姐,您睡了么?刚才天子赏赐了一个冰鉴,臣妾想着,您才是这后宫之主,这东西怎么能让我来用呢?就给您送来了,您看,放哪合适?” 曹曦闻言,脸都特么绿了。 “你是来……特意羞辱本后的么?” “啊?什么?” 曹曦早就对郭女王不爽很久了,此时气急之下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声道:“来人啊,给我掌她的嘴!给我扇烂这个狐媚子。” 第三十四章 陛下的话,得悟 曹曦手下的宫女和嬷嬷都是她从自己府上带来的,自然以她马首是瞻,因此一声令下,郭女王被抓起来狠狠地扇了十几个耳光,和满宠一样,脸都被扇肿了。 刘协听说此事之后,也感觉很是头疼,他虽然喜欢看美女撕逼,但他不喜欢自己老婆撕逼啊。 于是他就下旨斥责了郭女王:“皇后贤良淑德,统御后宫,有方,汝等在后宫,需事事以皇后为尊,莫要仰仗恩宠,恃宠而骄。” 前因后果不重要,刘协连问都懒得问,反正曹曦是曹操的女儿,自己是个听话的好傀儡,不管谁跟曹曦撕逼,自己都只能向着曹曦。 只是在斥责之后,刘协的心里也有点不太得劲,毕竟他真的很喜欢和郭女王一块睡觉啊,于是,他又偷偷给郭女王写了一封私信,托张宇带给了她,信上是这么写的: “爱妃啊,朕不是有意要斥责你的,可谁让皇后她爹是曹操呢?我也怕他啊,你说你得罪她干什么啊,我看这娘们可不像是个脾气好的人,万一你把她给惹毛了,弄死你可怎么办?虽说现在羽林卫和虎贲卫已经重建了,尤其是羽林卫还是你们娘家人,可是真到了关键时刻,他们也不一定就靠得住,你这么聪慧,我相信你一定会理解朕的良苦用心的,爱你,摸摸哒。” 晚上,郭女王拿着一明旨,一迷信对着蜡烛看啊,看啊,时而忧心忡忡,时而眉头紧锁,对着铜镜里,自己那张肿胀如同猪头的脸,左看看,右看看,身后的贴身宫女在一旁哭,她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贵人,您都被欺负成这样了,天子不但不帮你,反而还……您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我为什么不笑呢?你看陛下这一明一暗两道旨意,分明是另有深意啊。” “另有深意?”宫女一脸懵逼。“这能有什么深意?不过就是天子怕惹那曹贼不快,不敢得罪了那恶后,又怕你怪他,偷偷背着皇后给您说好话么?” “你若是这么想,那就错了,我若是这么想,我也配不得天子的这般恩宠了。” 宫女一脸懵逼。 “奴婢蠢笨,还请贵人指点。” “也罢,你是我从老家带来的,跟了我也十几年了,倒是信得过,我便跟你分说个清楚明白,我问你,陛下为什么让我进宫当贵人,又为什么独独对我恩宠有加?” “贵人天姿国色,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呢?” “你说的是一般男人,天子乃中兴之主,心里装的是大汉的四百年社稷,装的是天下十三州,如今内有曹贼揽权,外有跋扈的诸多军阀,天子的心里,如何还装得下美色?” “那……那是为什么?” “天子让我进宫,是为了拉拢郭氏,再借郭氏来拉拢颍川士族,更需要我们郭氏子弟充入宿卫,来保卫他的安全,我比伏氏和董氏有用,这才是天子专宠我的理由,可是你说郭氏有那么多的女儿,为什么偏偏选了我?” 宫女摇了摇头。 “是因为颍川士人首鼠两端,并非就是大汉纯臣,不说别人,便是我们郭家出了个郭嘉,不就是铁杆的曹贼私臣么?只有我,与郭氏虽是沾亲带故,但又相对冷淡,无父无母,用得上时我就是郭氏明珠,用不上时随时可以弃掉,父亲做到过两千石太守,身份也是够的。” 说着,郭女王站起身来,让宫女服侍她更衣。 “说到底,天子信不过曹贼,难道就信得过阳翟郭氏了么?难道就信得过颍川士族了么?他们什么时候都不是大汉的纯臣啊!你看那宫门,门外便是天子宿卫羽林军,全部都是我颍川子弟,过半都是我郭氏子弟,可天子在信中却说,他们未必就信得过,这暗示难道还不够明显么? 这是天子对我的试探,若是我能悟的透彻,日后恩宠必定更盛,若是我蠢笨不堪,自然,天子也就无法指望我能为他分忧了,伺候安安心心的在宫里当个以色侍人之辈就是了。” “明显……在哪呢?奴婢真是蠢笨,还是不懂。” “皇后今日给的羞辱,想报仇,只能靠天子恩宠,而想要得到天子的进一步恩宠,就必须学会为他分忧,羽林卫,就是我的机会,要么,向天子证明他们忠心耿耿可以依靠,要么,就逼他们忠心耿耿!” “如何能逼迫或是证明他们对天子忠心耿耿呢?” “很简单,让他们与曹贼翻脸便是。”说着,郭女王将化妆盒递给侍女道:“为我化妆,让我看上去更惨一点,更狼狈一点,我要去找我的兄长哭诉。” ……………… 晚上,刘协正睡在曹曦的寝宫,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使出了浑身解数,他用了足足七种姿势,才将这娘们给哄得破涕为笑,给他累得尿尿都分叉了。 刚睡下,结果就听到外面闹闹哄哄,闹闹哄哄的吵了起来,给刘协吓坏了,起来后连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张宇赶过来火急火燎地道:“陛下,羽林卫和虎贲卫打起来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哗变了?” “目前还不清楚,还请陛下速速躲避。” 刘协却微微皱眉,道:“皇宫就这么大,若是真的哗变造反,我还能躲到哪去?取我剑来,我亲自出宫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协虽然怂,虽然想禅让,但他主要怕的是曹操,真到了关键时刻,他也不失一个现代人应该有的魄力。 张宇闻言唱了个喏,很快就为他找来了一套儒铠和一把剑,那儒铠还是当初他们从长安逃跑的时候刘协穿过的,本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了,没想到居然会有再穿一次的机会。 刚一出宫门,就见军营里乱糟糟的,闹哄哄的,到处都是打架的。 见状,刘协高举天子剑,大喝一声:“统统住手!尔等是要造反么?” 众将士一看天子都出来了,连忙停手,跪地请罪。 “你们这是干什么?像什么样子?种辑何在?” “回天子话,已经派人去通知大人了,想必大人很快就会赶到。” “嗯,那就……”刘协突然尴尬的发现,自己的宿卫之中他居然只认识一个种辑,其余人他全都不认识,甚至不知道都有谁。 他现在想问话都不知道能去问谁。 “来个人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就见军营中跑出来一个很眼熟的猪头,一把扑在了他的怀里:“陛下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你是……卧槽,郭女王?” 第三十五章 女王杀枣祗 郭女王灰头土脸的,脸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大大的馒头,红肿红肿的,比满宠那会儿看着还要更吓人。 我那天姿国色,可盐可甜的小美人啊,咋就成了个小猪头了呢? “啊,爱妃,你的脸?”刘协大惊失色。 哪知郭女王把脸埋在刘协的胸口,突然抬起头,十分狡黠地跟他眨了眨眼。 眨得郝仁莫名其妙的。 然后郭女王就大哭道:“陛下啊,那个夏侯楙,夏侯楙他居然对臣妾出言不逊,他,他还敢打我,甚至他还要轻薄于我,若非我极力反抗,若非家兄拼死维护,臣妾,臣妾就被那个畜生……我,我真是没脸活了啊,呜呜呜~” 刘协更是懵逼。 这里头怎么还有夏侯楙的事儿呢? 对于郭女王说的这些,刘协一个标点符号都没信,但现在他八成也已经确定,今天的这场兵变应该是跟她有关。 这时候从羽林军中走出一人,对刘协大礼道:“陛下啊,虎贲军欺人太甚啊,羽林军监枣祗,被他们活生生的给打死了啊!” 刘协再一愣,死人了? 还死了个羽林监?这应该是大官吧? 郭女王偷偷在郝仁的耳边道:“陛下,这是家兄郭浮。” 哦~,大舅哥啊,那这应该是自己人。 就见郭女王面上一笑,对刘协耳语道:“枣祗是臣妾亲手所杀,陛下可欢喜?” 刘协一懵。 低头看着郭女王一副,我做得很棒吧,你快夸夸我的表情,顿时就觉得有些蛋疼。 我欢喜你奶奶个爪啊! 这个枣祗又是谁啊!你又为什么要杀他啊!你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啊,为什么要亲手杀人啊! …………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 郭女王挨了揍之后,特意在脸上补了妆,然后才从宫门中出去。 守卫宫门的城门司马是羽林军,而且恰好是郭氏子弟,自然认得郭女王,他们郭氏子弟能也有机会在天子的身边混皇粮来吃,那不还是多亏了郭女王的关系?因此想都没想,就放她出宫了。 郭女王一路故意露着脸面一路哭,时不时碰倒个以前认识的郭家子弟,便会停下来哭诉一番,说她在宫中被新来的曹皇后羞辱,新来的皇后还说早晚会把他们这些颍川子弟全都赶出宫去,换上谯县子弟来担当宿卫云云。 甭管是否可信,节奏先带了起来。 他这个贵人是羽林军的主心骨,众将士见她被打得属实有点惨,因此虽然明知这是天子家事,也还是忍不住议论了起来,传来传去的,就变成了皇后有意要让谯县人来取代他们这些颍川人。 而且传的还有鼻子有眼的。 刘协的羽林卫和虎贲卫一向不和,新组的羽林卫都是颍川世家子弟,一个个的都是本地人,地头蛇,又全都读书识字的,对虎贲军这些外地粗坯自然都看不上。 虎贲军也看不上羽林军,他们都是以前曹操安排的老宿卫,他们大多来自谯县、青州兵、兖州兵、关中兵,成分很杂,大多都是南征北战陪着曹操厮杀出来的。 我们都是血里打滚杀出来的前程,你们颍川子弟凭什么耀武扬威?凭什么你们守北宫,我们守南宫?就凭你们出身比我们高贵?真打起来我一个人能打你们仨! 这些人中自然以谯县人为首,这些谯县来的兵相当于曹操、曹仁、夏侯惇等人的元从,地位非同一般,自然也不会怕了什么颍川名士,阳翟郭家。 不就是送进宫里一个女人么,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我们太傅大人的女儿也进宫了,还是皇后,打你怎么的?没打死你就是给你们面子了。 于是今晚的羽林军看虎贲军格外的不爽,虎贲军看羽林军也格外的不爽,互相之间瞪了一晚上的眼珠子。 且说这郭女王找到了今晚上在羽林军中正在哭诉的自家兄长郭浮,向他哭诉了一番自己在宫中的遭遇。 郭浮叹息一声,道:“小妹你自小聪慧,胜为兄十倍,父亲生前曾说,你若生得男儿之身,必是封侯之才,现在你贵为宫中贵人,为兄的这个官职也全是赖你的提携,你有什么想法直说,我按你说的来做就是了。” 郭女王见状,干脆将眼泪一收,不装了。 “兄长,家父早亡,不知兄长认为,当此乱世,咱们如何立身?” “小妹你说如何立身,咱就如何立身。” “咱们兄妹若想立身,必须依附于阳翟郭氏,而阳翟郭氏如今的倚仗有三,一个是他们家的嫡子郭图,听说颇受袁绍重用,但袁绍毕竟远在冀州,又与反贼几乎无异,指着郭图,只能是万一有朝一日袁绍打来,凭着这一层关系能不要受到牵累罢了,远水终究是难解近渴。” 郭浮点头,表示小妹你说得真对。 “再者,便是我和郭嘉了,如今我在宫中,天子对我恩宠备至,郭嘉担任太傅府祭酒,掌校事府,同样是深得太傅信赖,我和郭嘉都不是郭氏嫡系,他们倒是打得好大的算盘,打算两头下注,可若是让他们把宝都押在郭嘉身上,你我兄妹如何自处?若是咱们郭氏子弟做宿卫都信不过,天子又凭什么还要宠信于我?他们不想站队,就逼迫他们站队。” “如何逼迫他们站队?” “只需……”没等说完,便见外面突兀的闯进来一个人,昂首挺胸地道:“郭大夫,今夜军中谣言四起,为何不管!” 说着,那人还看了一眼郭女王,皱眉道:“尔既为后宫嫔妃,为何半夜出城?堂堂贵人,私出宫禁来这军营重地成何体统?现在立即给本官回去!” 好家伙,明知道郭女王是贵人,却居然敢张口就骂。 “敢问这位大人姓甚名谁,官居何职?” 来人一甩袍袖:“羽林监,枣祗!” 郭浮闻言心中一惊,他来宿卫中上班这么久了,早听说枣祗大名,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枣祗本人。 这个枣祗虽然也是颍川人,勉强也能算是颍川名士,但却不是曹操迎献帝之后才加入的,而是早就跟在了曹操的身边,大名鼎鼎的屯田制就是此人首倡,许都城外的军屯事宜也大多是此人在安排协调。 因此他虽然官身是羽林监,但干的却全是种地的活儿,平时也不怎么来,以至于他上班也这么久了,居然完全没见过这位同僚。 正这么想着,却见枣祗的咽喉处突兀的冒出一把刀尖来,再一看,郭女王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手持一把匕首,直接将枣祗一刀割喉。 “小妹,你……你干什么?他可是太傅亲信!” “正因为他是曹操亲信,所以他才该死,羽林军拱卫天子安危,如何能让曹操的亲信担任羽林监?” 第三十六章 一脸懵逼夏侯楙 其实枣祗作为一个颍川人,当的又是汉朝的官,在目前许都的政治局势之下,应该与荀彧是非常类似的。 亲信固然是亲信,但未必就是铁杆的曹操一系才对。 况且实话实说,枣祗一直都远离政治中心,一门心思的搞屯田,虽然屯田为曹操南征北战打下了扎实的基础,但此举却也救活了无数的大汉百姓。 至少在早期的枣祗时代,曹操搞的这套屯田制抽成还没有后期那么狠,占用的也都是无主的荒地,对社会对百姓,都还可以称得上是善政。 可谁让他担任的职位是这该死的羽林监呢,他当这官的时候天子手上还没有羽林卫呢,这玩意类似于一个荣誉虚衔,可现在天子手上既然已经有了以他们郭家为主的羽林卫,这样说不好到底忠不忠的人当然是不能再留了。 “可枣祗作为太傅亲信,死在我的屋中,我们如何能说得清楚?” “只要今晚上乱起来就说得清楚了,我今晚出宫找你本来就是要挑拨羽林与虎贲的哗变!” “什么?” 果然,话音未落,就听到外面似乎有了吵闹之声,互相斗气的羽林与虎贲终于起了冲突。 郭女王和郭浮先将枣祗的尸体藏在胡床底下,然后郭女王道:“你是光禄大夫,眼下光禄勋不在,你就是宿卫禁军的最高统治,按我说的做。” “我要怎么做?” “马上派人去训斥虎贲卫,记住,只训斥虎贲卫,尤其是其中的谯县人,如果有人出自曹、夏侯、丁氏,就将人控制起来。” “我这个光禄大夫就是个摆设,虎贲营那些谯县子弟连大人都不服,如何能够服我?” “要的就是他们来闹,你快去啊!” “这……好吧。” 很快,郭浮就传令去了。 结果一道命令下达之后,军营之中果然就更乱了,不一会儿,账外居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显然有兵士在硬闯。 郭浮的手心都冒汗了,郭女王倒是镇定如常,握着他的手道:“兄长别怕,我在。” 郭浮这才安心了一点。 呼的一下,一个身穿黑光铠甲的壮汉一把就冲了进来,破口大骂道:“姓郭的你什么意思,仗着妹妹当了贵人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你们颍川人这么欺负人,当我夏侯楙的刀不利么?” 说着,来人一把抽出了刀子,看那架势真恨不得活劈了郭浮。 郭女王愣了一下,夏侯楙? 就是那个,做了荀彧的女婿,结果新婚之夜因为嫖娼被抓去许都卫被暴打了一顿的那个夏侯楙? 就是曹曦原本要嫁的未婚夫?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这小子最近真的是出了大名了,连郭女王在北宫都听说了他的事迹,估摸着他的这点糗事虽然不可能被写进史书,但肯定也会被写进各种话本故事,千古流传。 其实真就是巧了,夏侯惇急着去救援刘备走得太急了,但临走之前还是没忘了狠狠揍了这个傻逼儿子一顿,并且勒令他不得再去烟花之地,命他在家禁足。 夏侯楙心里苦啊,憋屈啊,委屈啊,就想喝点酒,他也不敢去外面喝,想起宫中宿卫中有几个小时候在谯县老家一块玩耍的玩伴,便拎着酒去找他们了。 正好就遇到了今晚上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儿,在他看来,今晚上这事儿就是他们羽林卫这些颍川本地子弟在欺负人啊,你们颍川人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这让他想起了自家新娶的老婆,心中更不爽了。 这天下是我们谯县人帮助太傅打下来的!你们除了会动嘴皮子还会什么? 于是,当郭浮下令斥责虎贲卫之后,夏侯楙立时就炸了。 区区郭浮,在他面前算个屁。 我爸爸可是夏侯惇! 然后,他就看到了郭浮身边的郭女王,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的微笑。 “你就是郭贵人么?皇后打你是教你规矩,你竟然不思感恩,反而仗着家中兄长在此胡闹,这难道就是你们颍川女人的家教么?” 就见郭女王突然尖着嗓子大叫了一声:“啊~~~~,夏侯楙你干什么,放肆!你放肆!我是天子的贵人,你怎么敢对我如此无礼?” 说着,郭女王突然一使劲,把桌子给推倒了。 夏侯楙一脸懵逼。 我无礼?我怎么就无礼了? 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 却见这时候,郭浮从床底下把枣祗的尸体也给拽了出来,郭女王叫得更大声了,郭浮也跟着大喝一声:“枣大人!枣大人啊!!夏侯楙,你,你太放肆了,有本事,你连我们兄妹也杀了吧!反正你们夏侯氏,从来都不将皇权放在眼里。” 夏侯楙就算是再傻,这时候也看出不对来了,这两兄妹也太狠了吧! 当即上前一把抓住郭浮的脖领子:“姓郭的,你特么陷害我!” 郭女王大叫一声就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喊:“救命~,救命啊~,夏侯楙杀人了~,夏侯楙杀人啦~虎贲军要哗变啊~” 门外的卫士们这会儿自然就冲进了营帐,见枣祗的尸体躺在地上,夏侯楙红着一双眼睛拎着郭浮,慌忙七手八脚的将他人给按住了。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是被陷害的,你们兄妹两个竟敢如此陷害我,我要告诉我爹,我要让我爹把你们都杀掉!杀了你们!!” 郭女王在一旁:“他,他杀了羽林监,还要非礼我,我,呜呜呜,我作为大汉贵人,今日竟受到你们如此凌辱,我还活着作甚,就让我死了算了吧。” 说着,郭女王就做出一副寻死觅活的架势,自然,被羽林卫之中,尤其是郭氏子弟给“救”了下来。 虎贲卫之中,尤其是出身于谯县的那一批人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夏侯楙受辱,看今天这郭氏兄妹的架势,分明是想把夏侯楙杀死在这,当即就要上去抢人。 羽林卫中的郭氏子弟自然不肯,于是就出头拦着,两拨人互相推搡了一会儿,很快就动了真火,然后又动了刀枪。 事实上这个时候种辑已经得知了宫中的消息了,他毕竟是九卿,还是开府仪同三司,威望远非郭浮能比,如果这个时候他能快马加鞭的赶过来,其实还是有很大概率是能控制住局势的。 只是在他快马加鞭的赶到营外,叫亲信汇报了最新情报之后,种辑越琢磨,就越觉得不对。 夏侯楙怎么会跑到宿卫去了? 调戏郭贵人?这就跟开玩笑似的啊,夏侯惇的儿子总不可能真的草包成这样吧。 枣祗死了? 他夏侯楙就算杀光了羽林卫,也得把枣祗给留着啊。 这肯定是个套。 难道……这其实是天子的意思? 再说虎贲和羽林两卫火并,这个罪名他也有点承担不起啊。 于是他灵机一动,趁人不注意突然从兜里拿出一把飞刀,往自己的肩膀上一插,然后大喝一声:“啊~,有刺客!” 自从上次他莫名其妙的被刺杀之后,他就学会了一项新技能:碰瓷儿。 这招好像还挺好用的。 “快,快护我回府” 说完,种辑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爱咋咋地吧,反正跟我没关系了。 第三十七章 荀彧VS毛玠 将时间线拉回眼前。 刘协,这会儿已经完全被整的有点不会了。 在郭女王声情并茂的叙说之下,她成功的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恃宠而骄,因为被皇后责打,所以半夜偷偷出宫去找自己的兄长哭诉,一个脑子单纯,不太懂事儿的小姑娘形象。 夏侯楙……反正夏侯楙在她的故事里,形象已经没法看了,完全就是一滩臭狗屎。 乱哄哄的时候,荀彧火急火燎的终于到了,他是尚书令,这么大的事儿当然要赶到,而刘协看见荀彧来了,也不由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荀彧这个既忠心于汉室,又忠心于曹操的尚书令已经成为了刘协的主心骨了。 “令君以为,今日之事当如何处理?” 听完了前因后果之后,荀彧冰冷的看了夏侯楙一眼。 对于自己的这个女婿,他简直是太失望了。 他倒也不信他这个女婿真的会蠢到调戏宫中贵人,杀害枣祗,但他好端端的居然会落到这样浑身是屎是泥都说不清的地步,却也足见其人之蠢。 “臣以为,此事既然皆因夏侯楙而起,不如,便先将其投入廷尉府大牢,待详细调查清楚此事原委之后,再做打算吧。” 刘协点了点头,正要依照荀彧说的办,却突然听到后面大喝一声:“慢!” 再一看,一个不认识的人已经越众而出。 荀彧见状叹息一声,微微拱手道:“孝先,你也来了啊。” 来人正是司空府东曹掾毛玠,嗯,现在应该叫太傅府了,官职不大,换算下来大概是四百石,比之寻常县令都还要不如,因此平日里他自然是不上朝的,刘协自然也就不会认识他。 然而荀彧却是认识的,东汉年间,官员的实权和秩序品级早就没有什么太直接的关系了,严格来说荀彧的这个尚书令还隶属于孔融这个少府呢,荀彧给孔融行个礼,孔融敢受么? 建安初期,出身太好的人一般不会直接去司空府任职,而是在汉朝当个正经的官儿,然后兼职以参司空府事这样的头衔名正言顺的参与曹操的私人事务,司空府和朝廷是两条既相交,又平行的线。 但对那些出身不高的所谓自己人,有时候曹操干脆也懒得费这个劲,就全都让他们直接当司空府的官,不当汉朝的官了,而司空府诸多事务的大管家,就是这个毛玠。 简单说毛玠的这个东曹掾对于曹操本人而言就是个小号的尚书令,一定程度上是对荀彧的掣肘,曹操强盛时甚至可以架空荀彧。 再者程昱因为需要留守兖州不在许都,毛玠事实上就是许都城内曹操手下兖州集团的首脑,兖州人陪着曹操出生入死的多不容易啊,好不容易现在曹操阔了,结果胜利果实却被颍川人给摘了,他跟荀彧的关系能好才是见鬼了。 事涉天子宿卫,曹操懂事儿的没来掺和,毛玠在某种程度上自然也就代表曹操了。 因此面对毛玠的拆台,荀彧也只能客客气气的先拱个手,听他有什么高见。 毛玠也对荀彧抱拳道:“令君,夏侯楙可是您的快婿啊,如此果决的将其送入廷尉大牢,不怕令千金成为寡妇么。” “若真的成了寡妇,让她改嫁便是。”荀彧面色不变,仿佛,巴不得这夏侯楙赶紧去死,好让他女儿赶紧改嫁一样。 “令君倒是大义灭亲,只是今日之事,在我看来实属有些怪异,还是谨慎一些为好,至少,也不能只听某人的一面之词。” “孝先是在指责贵人说谎,故意冤枉夏侯楙么?” “呵呵,兹事体大,还是问清楚的好,至少,也要让夏侯楙自己为自己辩罪吧,夏侯楙呢?” 此时的夏侯楙早已经被羽林卫五花大绑,嘴里也塞了臭袜子,见毛玠这时候站出来替他出头,羽林卫也只好把他嘴里的臭袜子给拔了,让他说话。 “冤枉,我是冤枉的啊!毛大人救我啊!” 毛玠淡淡地道:“不要慌,当着天子与令君的面,你将事情的原委说清楚。” 夏侯楙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道:“他们,他们兄妹两个合伙坑我,我进他们军账的时候枣祗就已经死了,是他们杀的枣祗!郭贵人还陷害我,我压根没有非礼她!” 荀彧厉声喝问:“那你闯人家的营帐又是要干什么,郭浮是堂堂光禄大夫,为什么你要闯人家军账,你今夜又为什么出现在宿卫禁地!” “我……我就是心情不好,我就是心情不好来找老乡喝点酒,真的啊,正好碰上这郭浮和他们这些颍川人欺负人,明明是他们先挑的事儿,凭什么只斥责我们虎贲卫,还处处为难我们谯县人?我看不过,就去找他理论。” “郭浮身为光禄大夫有帮着光禄勋卿管理宿卫之职权,他想怎么管理是他的事,你凭什么去找他理论,就凭你爹是夏侯惇么?!你知不知道,擅闯禁军主帅大帐,仅凭这一条,郭大夫就可以把你军法从事,先斩后奏!” “我……” 荀彧不依不饶,继续道:“我且问你,你闯入大帐之前知不知道贵人当时正在账中?”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么?当时军中谁不知道贵人来了,此事分明是两卫起冲突的原因,你连贵人来了都不知道,那你冲进去找郭大夫论得是什么理,出得什么头?” “我……我知道。” “知道,知道贵人在你居然还敢硬闯营寨?!你现在说你没有不良居心如何能让人信服?!”后面还一句话荀彧憋着没说出口。 蠢成这个样子,不坑你坑谁。 说完,荀彧对毛玠又抱了抱拳:“孝先,我看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清楚么?我倒是觉得,夏侯楙证词颇为可信,敢问郭贵人,你说夏侯楙对你意图非礼,请问他是如何对你非礼?如果他真的非礼了你,你又是如何挣脱的?难道夏侯楙将门虎子,居然还不是你一介女流的对手不成?哦对了,你说是令兄救了你。” 说这又看向了郭浮:“我看光禄大夫文质彬彬,倒不像是有这等勇力之人啊。” 夏侯楙这时也高呼道:“没错,没错就是这样,我要是真的想意图不轨,一只手就放翻他们兄妹了!” “再说枣祗的死,我看他分明是被短剑从后脖颈刺入,咽喉刺出,令君,咱们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若夏侯楙真的是盛怒杀人,又怎么会用这样的姿势杀人呢?郭贵人,还请你解释解释,当时枣祗是站在什么位置,夏侯楙又是站在什么位置,是怎么将枣祗杀死的呢?” 郭美人闻言,面上一黑,然后突然就躲在刘协的怀里放声大哭:“陛下~,你看他啊~,他凶我~~” 毛玠:“…………” 荀彧:“…………” 刘协:“…………” 第三十八章 原来这才是隐藏boss 刘协这会儿其实大致上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曹操如果因为这事儿砍了郭女王的话,绝对不是冤枉她。 又一个“大汉纯臣”。 太特么讨厌了。 当然了讨厌之余他也有一点感动,自己,这是何德何能啊,让这么多的仁人志士为自己前赴后继,拼死相搏。就连郭女王这样的一介女流,都不惜以身犯险,击杀枣祗,只为整顿宿卫。 要不要干脆放弃她呢? 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转了一下就被刘协给放弃了,他做人也是有原则有底线的,让他自己去舔曹操,可以,但要让他主动把这些忠义之士送给曹操杀,他不忍,也不耻这样做。 再说郭女王还是他老婆。 虽然他有四个老婆,但其中两个都是前身自带的,另一个是纯粹的政治联姻,娶回来的是一个祖宗,也只有郭女王,是他自己选择的老婆。 把老婆送出去投降,这也太怂了一点。 因此刘协也不得不一边抱着郭女王不停安抚,一边对毛玠道:“这位大人,是叫毛玠是吧。” 毛玠闻言并没有大礼跪拜,而是弯腰,拱手,面上也看不出多少恭敬地道:“不敢当天子一声大人,小吏正是毛玠。” 嗯,没听过他的名号。 应该……不是什么太厉害的角色吧?(话说毛玠的知名度确实不高,与他的地位严重不符,很奇怪啊。) “郭贵人毕竟是女流之辈,面皮薄,朕的面皮也不算厚,若是令堂哪天被人调戏,却被人当众质问调戏的具体细节,这合适么?” 毛玠闻言,将腰弯地更深了一些,不过依旧没跪,道:“小吏莽撞,还请天子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只是你不要再凶我的贵人便是了。今夜出了这么大的事,种辑何在?为什么还不来?” 刘协感觉事情好像挺复杂的,想干脆把皮球踢给种辑。 种辑的亲信终于逮到机会向天子汇报,道:“回天子,大人今夜仓惶赶来,未带亲随,至营门之外被不名人暗杀,已经送回府中修养去了。” 刘协闻言又愣了一下:“种辑又被刺杀了?” 这下刘协是真的有一点火了:“朕别的都不要了,就要这么一个保镖投资来护卫朕的安全,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你们都不能允许么?区区一个种辑,你们就这么容不下么?!” 除了有点火之外,刘协还有一点慌。 又是种辑,为什么又是种辑! 为什么总有人又刺杀种辑,他只是一个保镖啊!你们一个劲儿的刺杀朕的保镖到底是要干什么? 是不是要杀我? 荀彧、毛玠、和一众文武大臣一听种辑又被刺杀了,心里也是被吓了一跳。 荀彧和毛玠甚至还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严重看到了惊骇。 种辑可是开府仪同三司,他被刺杀,这事本身的政治影响力怕是就不比今晚的这场火并来的小。 恰恰这两件事又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二者叠加,在加上说不清楚一裤子是泥是屎的夏侯楙,一个貌似单纯天真,实则心如毒蝎的郭贵人,又死了一个枣祗。 今夜的这摊水,远远比想象中要深啊。 “荀令君,种辑遇刺之事,君以为该当如何啊?” “臣以为,必须严查。” “谁去查?” “许县令杨修。” “好,就让杨修去查,希望他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结果。” 说着,刘协又看向毛玠,道:“江山社稷,祖宗宗庙,朕统统都可以不要,只求能保住这条性命,这么点的要求,太傅都不肯满足朕么?” 毛玠闻言终于跪了,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连忙替曹操表忠心道:“小吏也以为,此案非许县令不可查,无论背后主使是谁,都应该找出来,将其就地正法,以正天威。” “嗯……” 刘协闻言终于点了点头,“再说这夏侯楙和今夜两军哗变之事……” 刘协说着说着自己就先皱起了眉。 种辑不在,他谁都不认识。 郭浮虽然是光禄大夫,但他是典型的德不配位,下面的人不服他,上面的人也瞧不上他,羽林卫之中说话倒是好使,但虎贲卫这边却根本说不上话。 指着他是肯定不行的。 再说夏侯楙也是肯定不能杀的,毕竟这是夏侯惇的儿子,夏侯惇是谯沛武将集团的首脑,曹操铁子,杀他的儿子,自己也不敢。 嗯…… “今夜之事,虎贲卫之中就没有人要出来解释解释么?” 话音未落,就见虎贲军这头出来一个剑眉星目的小帅哥,显然这一宿给他憋屈坏了,出来后大声地道:“回天子话,虎贲营今日什么都没干啊!今日之事,分明是羽林卫挑衅在先,末将也从未见过枣祗大人,也没见过夏侯楙,还请天子明察。” 刘协也不认识他,问他道:“你这小将又是何人,担任何职啊?” 小帅哥对着刘协抱拳跪拜,道:“末将虎贲卫都尉李典,请天子准末将代虎贲卫自辩!” 刘协一听,卧槽了一下。 李典? 是那个,和乐进好像一对两口子似的,总是在三国演义中一块出场的那个李典么? 他不是出场挺早的么,怎么这么年轻? 刘协上辈子没看过三国志,只看过三国演义,还忘得差不多了,但这个李典他还真的听说过,一般的三国游戏里好像都会有这个人物。 他是不是五子良将之一来着? 但总之不管有没有,这肯定是曹操的心腹,是大将的啊,怎么还让这么大的大将来给自己守门来了? 弄了半天宿卫里真正的大BOSS在这儿啊! 于是刘协连忙走了过去,亲切地抓住李典的手道:“原来是将军您啊。” 李典则彻底懵了。 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道:“回,回天子,末将只是都尉,当不得将军二字。” “都尉?”刘协闻言都笑了。 这年头官职与实权之间不划等号,刘协也是明白的,在他想来,这个李典,肯定是曹操安排在虎贲卫中负责统领虎贲卫的大将,这也是为了曹操自己的安全么。 毕竟现在的格局,因为许都皇宫太小,虎贲卫已经驻扎在南宫去了,也就是每天大臣们上朝,办公的地方,曹操有时候偶尔也是要上朝的么。 刘协主要关心的还是北宫宿卫的忠诚度,对于虎贲卫,他并不是特别看重,也完全理解曹操的顾虑。 只是这么大个大将,就给安排都尉这样的小官当名号,是不是也太抠门了一点?就那么差这点俸禄么? “将军莫要说笑了,既然将军在虎贲卫之中,那事情就好办了,今夜之事,就全都仰仗将军了,虎贲卫也是时候要整治整治了,就让将军做主,由毛玠协助吧。” 李典闻言,张大了嘴巴,脑瓜子嗡嗡的。 第三十九章 兖州人 不仅李典这个时候脑瓜子嗡嗡的,就连毛玠和荀彧脑瓜子也是一头雾水。 这个李典是干嘛的?哪冒出来的啊,怎么就这么受重用,怎么就这么受礼遇? 看天子这意思,今晚上这么大的事儿,居然要全权交给他来处理? 当然,话里话外的也已经定下了调子:只查虎贲,不涉羽林。 可这也已经是天大的权力了啊。 事涉宿卫,又刚刚发生了种辑被刺的事儿,毛玠也不敢反对,况且还特意点名让自己协助了,于是他只好回家后派人打听,这个李典到底是干啥的,哪冒出来的。 一查,毛玠也吓了一跳,这个李典居然是李整的从弟?! 天子欲借此子之手,拉拢乘氏李家?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三国演义与历史的区别了,刘协这一次,完完全全是被演义给坑了。 演义中,乃至许多经典的三国游戏中,李典的登场都太早了,把他和乐进给朔造成了一对儿,早在讨伐董卓之前就是曹操手下大将,然而事实上李典的生卒年虽然不详,但大致也还是能推算的,这时候至多不超过二十岁,再换算到曹操起家的时候,应该还是个小学生。 显然,这是将李典、李整、李乾、李进这些人都给捏到一块去了。 李家其实是东汉时期极具代表性的豪强,而所谓豪强,简单理解就是大地主,自己家生的孩子加上依附于他们的佃户、农民往往人数过万,这种家族的人往往几辈子也没出过什么官儿,也没有什么家学传承,但实力却绝不容小觑,尤其是乱世之中,盗匪横行,这些豪强可以武装自保,这就导致附近没有自保能力的乡民会更加依附于他们。 阳翟郭氏,就有点像是这样的豪族。 但北方大地上这种豪族其实并不多,因为这种豪族往往都会想办法变成士族,传统的士族也会大量吞并田地人口,进而晋升成汝南袁氏、弘农杨氏、太原王氏这样的庞然大物,这些实际上已经是门阀的士族也会压榨这些普通豪族的生存空间。 但淮河以南,到处都是这玩意,严重影响了南方诸侯对境内子民的掌控能力,这也是刘表和孙权防守时都挺猛,一旦主动进攻就拉稀的原因。 扯远了,说回李家。 李家是兖州数一数二的大豪族,家里有人,有地,有粮,有钱,家主李乾和其弟李进俩人也都是勇猛之士(也有说法是李进其实就是李乾,这里不采纳,我的书我做主),黄巾之乱时俩人聚拢了数千族人和门客日日操练,保卫乡里。 数千人的军队,这已经不少了,许多小诸侯也就是这个兵力,何况这些还都是以李家子弟为主的李家军和乡里乡亲,同进同退,战斗力还会有加成。 刘岱被杀之后,李乾就是帮助曹操入住兖州的决定性力量之一,后来吕布和曹操争夺兖州,关键时刻闹气蝗灾双方都缺粮,曹操的解决办法是跟着程昱去了程昱的家乡东阿,洗劫了东阿并制作了人肉肉脯。 吕布的解决办法是带兵去李家抢粮,结果被李进击退,于是吕布就败给了曹操,失去了兖州。(李典与张辽不和应该也与此有关,当时张辽跟着吕布混,应该杀了不少李氏族人) 要知道当时李乾是带着自己的几千本族兵马和曹操在一块的,也就是说,几千族人武装不在,却依然能把吕布打退。 在大家都没饭吃的情况下,李家依然有饭吃,而且粮食一定很充足,所以吕布才回去攻打他们,李家的底蕴着实是非同小可。 后来李乾和李进都死了,李家的家主便成了李乾的儿子李整,被曹操拜为青州刺史,历史上,李整过不了两年也该英年早逝了,家主这才落到李进的儿子李典身上,李典也应该是那个时候才登上历史舞台的。 结果因为刘协的一顿骚操作,全都乱了套了。 原本种辑将五个中郎将中唯一一个非颍川出身的官职给了徐晃,但徐晃毕竟也是新来的降将么,荀彧不放心,出于政治平衡的考虑,他就将这个职位给了代表兖州一派的李整。 老实说曹操对李家是有点寡恩的,李整的这个青州刺史完全是个虚衔,因为此时的青州还在袁绍的手上,李整手里的部队还是原本手里的李家军,这等于什么都没赏么。 对此,种辑虽然没能举荐徐晃有点失望,但也捏着鼻子认了,并且主动写信给李整示好,意思也很明显,你现在都是北中郎将了,是不是安排一些李家子弟过来当宿卫啊? 李整当然很高兴了,他不缺实力,却缺少名望,中郎将虽然也是虚的,但至少比青州刺史实在啊! 再说曹操对他们李家颇为忌惮,李家子弟一直没有太好的晋升渠道,宿卫这个出身对于武人来说还是非常不错的,于是他高高兴兴的就把李典给送来了,一道送来的还有二百李家精锐,一同被编入虎贲卫。 毛玠的第一反应就是:李氏雄兵举足轻重,天子这是要拉拢他们啊! 不过很快毛玠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拉拢李氏的话拉拢李整就行了,李氏族人虽然猛,但打仗总是不愿意离开自己家乡太远,天子也不可能把他们都给掉许都来,他要真有这本事太傅还真得谢谢他。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为什么让李典来调查虎贲卫呢? 再一想,不对啊,自己和李典都是兖州人啊!程昱不在,自己就是兖州文臣里的顶梁柱,李典也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李家,这一文一武,分明就代表了兖州派啊! 再说这次事件,天子要查的是虎贲卫么?天子要对付的分明是虎贲卫中的谯县人啊! 而果然,还不等他睡觉,下人就禀报,说是董昭来了,正在客厅里等他。 毛玠唯有叹息一声,不情不愿地穿好衣服将人给请了进来。 他这人向来看不上董昭这路货色,但好歹也是同僚,而且他八成猜得出这董昭想要说什么,因此也不得不对他以礼相待。 “啊,公仁兄这么晚了来找我,真是贵客啊。” “孝先兄,是在下冒昧了,今日我听说,天子让咱们兖州人调查虎贲卫哗变之事?不知孝先兄打算如何去查?夏侯楙又应该判以何职啊?” 第四十章 传说中的乌鸦嘴 听了这董昭说话,毛玠冷冷就是一笑。 这个董昭,还真会攀关系,我特么认不认识你啊就咱啊咱啊的。 不可否认,董昭也是兖州人,不过他这个兖州人却不是跟着曹操一块在兖州打天下的兖州人,大家说破大天也就是个同乡关系,没什么同僚之谊。 董昭原来是跟着袁绍混的,后来代表袁绍去觐见天子,结果反投了张扬,再后来又舍张扬而投曹操,并提议迁都许都,为曹操尊天子以令不臣立了大功。 但大功固然是大功,可他跟曹操才几年?这所谓的大功还不是投机取巧立下的?他有什么真才实学? 因此毛玠这种肱骨之臣自然也就看不起他,偏偏这董昭还总喜欢往上贴,平日里总喜欢以兖州派自居。 可惜眼下满宠死了,死的不明不白的,兖州一派实力大损,董昭虽然是后来的,但他现在说的话也确实是举足轻重。 “我只是为辅,天子金口,此事由虎贲卫都尉李典全权负责。” “如果让孝先你来全权处理此事,不知孝先你打算如何呢?” “当然是……是……”毛玠张了张嘴,居然还真的有点说不出来。 如果按正常逻辑,夏侯楙这次必然是不能让他吃得了兜着走的,甚至宿卫中的谯县兵一定也要受此牵连,把他们踢出宿卫,送到普通部队去是肯定的,但他身为曹操的亲信,身为东曹掾,他能这么干么? 可是想放过夏侯楙也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算非礼贵人的这件事疑窦重重,但击杀枣祗这么大的事儿必须得有人背锅。 虎贲卫的主要构成就是兖州兵、谯县兵,少量的青州兵和关中兵在此前种辑整顿的时候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这些兵在朝中没人,剩下的不多,也已经逐渐边缘化了。 换言之今天晚上的事儿,如果想保谯县人的话,就只能让兖州人来背这个锅。 要知道这可是汉末,乡党情是很重的,毛玠要是敢如此胡乱的倒打一耙,便是再受重用,以后肯定也社死了。 当官这种事,除了上面的信任之外,下面的支持更是不可缺少。 “孝先兄啊,夏侯楙闯下这么大的祸,天子让你们两个兖州人去主使调查,这难道不是再明白不过的事么?你是老资历了,镇得住场面,但同时你也是太傅亲信,天子知道你难做,特意让李整的从弟来当这个明面上的主事之人,你,只管做就好了,不用担心会得罪人,这难道还不够明白么?” 毛玠闻言,叹息一声道:“天子这是好一手阳谋啊,我也是听公仁兄你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其中关窍,真是难以想象,这居然只是天子仓促之间想出来的计策,厉害啊~,只是那李典……就真的愿意背这个锅么?他又如何背得起这个锅?” “李典那小子背后是李整,说不好他还真的敢,况且,我来的时候路过益寿亭侯府,恰好看到益寿亭侯半夜出门去了,想来,也是去找那个李典去了吧。” “于禁于文则?” 随即毛玠就苦笑了起来。 自己还是把天子的这条计策给想浅了啊。 有于禁给那李典撑腰,人家又是天子指派,自己其实除了卖面皮给李典撑腰之外,能做的选择真的不多。 “既然如此,那就让这个李典主事罢了,只是别的都好办,夏侯楙可该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要杀了他么?” 董昭闻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在下有一计,既可以保住夏侯楙的性命,又可以对天子有所交代,还可以使夏侯将军不至于怪罪于您。” “哦?公仁兄竟有如此妙计?” 毛玠大为惊讶,好像才想起来自己没给董昭备酒,连忙拉着他的手摇个不停。 “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我们伪造书信一封,就说夏侯将军此去徐州,已有小胜,但观那高顺陷阵之法甚为精悍,想在军中仿效便是,所谓陷阵,无非就是以死囚、重罪犯为先锋悍卒,立功者免罪,如此,将夏侯楙和此次相关的谯县宿卫一并送去也就是了,呵呵,想来夏侯楙他们在陷阵营中一定会履历功勋,不但能免罪,说不定用不了几年,就能升个校尉也说不定呢。” 毛玠一听,顿时眼睛就亮了:“好好好,次计大妙,大妙啊,如此一来不管是对咱们兖州的乡人,还是对天子,对元让,都能有所交代了啊,只是……咱们这样算不算谎报军情?” “派信使追上大军跟夏侯将军说一声也就是了,这是救她的儿子,他难道还能不配合我们么?算算日子,咱们的信送到的时候怕是夏侯将军还没走到小沛呢,除非夏侯将军不等走到小沛就被打败,咱们倒是有可能露馅,这怎么可能么。” 毛玠一想,是这个道理,这夏侯惇虽然打仗的水平确实不高,但再怎么不高,至少撑到咱们把信送过去肯定没问题,他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那还带个屁的兵,打个屁的仗。 嗯,万无一失。 董昭笑笑道:“伪造军情的事,就交给我去办吧,保证不会出纰漏的。” “嗯,瑞,就多谢公仁兄了,我也知道公仁兄被那杨彪老贼所恶,害得你现在没了正经的官身,我负责给太傅征辟属官,一定不会忘记公仁兄的才情的,待为兄思索几日,一定为公仁兄谋一个要害职位,如今满宠死了,咱们兖州的文臣,更要相互扶持,互帮互助啊。” 说着,毛玠亲切地抓住了董昭的肩膀。 董昭一听大喜,他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过来给毛玠出主意,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当然,如果董昭知道他走了之后毛玠狠狠地洗了三遍手,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感想。 与此同时,远在徐州正在赶夜路,准备去救援刘备的夏侯惇大半夜的突然就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感觉心里这么不舒服呢,莫不是有人要坑我?” 却在此时,不远处的小山上突然密密麻麻的落下来一阵箭雨,然后影影绰绰的冒出来一伙兵马朝他们杀了过来,为首一人大笑三声:“并州高顺在此,夏侯鼠辈速速受死!” 夏侯惇都特么懵了。 你不是打刘备呢么? 我特么这还没进徐州呢啊! 你这埋伏的也打得太远了吧! 第四十一章 亭候于禁 今夜,许多人都注定要无眠了。 曹操一系亲信将领之中,唯一一个封侯的外姓,益寿亭侯于禁,确实正如董昭所说,于这个深夜,特意去宿卫中拜访了李典。 说是拜访也不准确,其实就是去虎贲卫中让人把李典交出来嘱咐了几句。 内容也很简单:如果毛玠那个家伙帮着咱们兖州人排挤谯县人,你就不用拿主意了,全都听他的就好。 但如果他要帮着谯县人对付咱们兖州人,你也不用惯着他,自己做主便是,我来给你撑腰,出了问题我亲自去找他分说。 就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后于禁拍了拍李典的肩膀就走了。 说白了就是为了告诉他,咱们兖州一系,在许都也是有人的,出了事儿有我呢。 而离开虎贲营的于禁也没有回家,而是亲自来到了种辑的府上,让门卫通报之后,不过放个屁的功夫,就见种辑披头散发,穿着睡衣光着脚,肩膀头子还在呲呲冒血的就跑了出来。 “可是益寿亭侯来了?” 一见于禁,种辑那眼珠子就跟狼似得,闪烁着幽幽的绿光的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于禁的手就不撒开:“亭候啊,真的是亭候你啊!哈哈哈!” 于禁被种辑这态度都给吓着了,忍不住就觉得自己的菊花有点紧,身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当真是好不尴尬。 这人有毛病吧。 “种卿这就太客气了,若是不弃,您叫我文则就好。听说种卿又被歹人所刺,特来探望,种卿伤可好些了么?” “好好好,文则你能来看我,我身上的伤立时便好了大半了!快请进,文则快快请进屋叙事,夫人啊,拿我最好的酒来,今日我一定要与文则痛饮。” “种卿身受重伤,如何能够饮酒?” “不碍的不碍的,文则既然来了,这酒就是一定要喝的。” 说着,种辑不由分说地就将于禁拉进了自己的屋。 进了屋于禁才发现,原来这屋里除了种辑之外居然还有另外两人。 其中一个他知道,太尉杨彪之子杨修,接替了满宠成为许县令,是个挺聪明的小孩,胆子也大,不但敢查郭嘉,还敢出阴招暴打了夏侯楙一顿。 “小侄杨修,见过益寿亭侯。” 姿态摆得倒是够低,没有官二代的架子。 “许县县尉司马懿,见过亭候。” 司马?那应该是司马防的儿子吧,也算是世家子弟。 哦~,是了,今夜种辑二次被刺,天子震怒,责令许都卫彻查此案,这俩人应该是来查案子的。 人比人气死人啊,这两个世家子弟,刚一出仕,就一个做了许县令一个做了许县尉,哪像我这种小兵出身,刀光剑影里拼杀了小半辈子,才得来如今的地位,将来的前途还不一定有这俩人远大。 那个司马懿看起来是个老实孩子,话不多,杨修看起来就有点轻佻了,明明自己跟他又不熟,却主动道:“早就听闻光禄勋卿府上有天子御赐的绝品美酒,我来讨过七八次了,他可是从来都不舍得用一滴来招待我,今天能有此口福,这都是托了亭候的福啊。” 于禁闻言点头,微笑,礼貌地道:“原来是天子御赐,那今天我也算是要长见识了,我听说当初大人履任之时,天子曾让大人去北宫之中,说是看到什么喜欢就拿什么,如此恩典礼遇,当真是古之罕有啊。” 种辑闻言哈哈大笑,这于禁还真是提醒他了,道:“对了,文则啊,我这除了美酒之外,还有美人,夫人啊,快快去将萍儿叫来。” “啊?”于禁一懵。 这种辑,这么生性的吗? 我跟你也不熟啊! “文则你看,这是我的小妾,萍儿,如何啊?” “这……种卿当真是好艳福,萍儿姑娘之姿色,当真是天下少有的美人。” “文则喜欢?既然文则喜欢,这萍儿姑娘就送给文则了。” “这如何使得?” “使得使得,必须使得,若是文则愿意跟我交这个朋友,你就必须得收,你我二人一见如故,区区一个侍妾,文则若是还要跟我推辞,岂不是惹人笑话?必须收下,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这……” 于禁有点犹豫。 刚一进门就送妞,这什么套路啊这是。 总觉得这不太好。 可是这种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啊,虽说他是个亭候,可种辑毕竟是九卿,而且还是开府仪同三司的九卿,地位远比自己高,自己要拒绝的好好像也挺不合适的。 况且这个萍儿…… 柳叶弯眉樱桃口,确实是个大美人呢。 种辑一见这于禁的神情就知道于禁动心了,当即哈哈大笑道:“萍儿,亭候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还不快给亭候斟酒?” 闻言,这个叫萍儿的女子在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开始斟酒。 这个萍儿,自然就是那日种辑从宫中带出来的两位采女之一了,当初种辑从宫里带出来两个妞,都是刘协亲自为他挑选,确确实实是宫中最漂亮的两个采女了。 当初刘协给他的赏赐,所有的物品全都摆在了客厅和书房用来装哔,美酒从来都是藏起来的,只有来了他认为值得拉拢的贵客才会拿出来喝一点。 倆美人就更是如此了,除了一个被荀攸带走之外,这另一个他一直藏到现在都没舍得碰一下,就是为了用这采女再钓一条大鱼。 于禁这条鱼,就非常够大。 众所周知,曹操一向喜欢别人老婆,也喜欢熟女,因此这种年轻貌美的女子,遇上了第一时间都是送宫里的,萍儿能从这一票采女中出头,模样上确实已经是顶了尖的了。 被人像货物一样送过来送过去,可能就是美女的悲哀吧。 杨修这会儿也有点吃味,酸酸地道:“光禄勋卿好生厚此薄彼呀,我和仲达来你这半天了也不见美貌侍女服侍,亭候一来,” 没等说完,司马懿突然拿了个果子直接就塞到了杨修的嘴里。 “喝酒也堵不上你的嘴。” 自始至终,司马懿之看了萍儿一眼,就把头低下再没有看过。 这让一直注意着他的种辑都心生诧异。 此子不凡啊。 第四十二章 一拍即合 于禁此来,目的其实还挺明确的,真的就是想要往宿卫中充一些泰山兵而已,同时特意来探一探种辑的口风。 种辑多精明的一个人呀,马上就表示,虎贲左右监现在都还空缺,等这次虎贲卫自查结束,他打算让李典来担任虎贲左监,如果不嫌弃的话,虎贲右监的职位则可以给于禁的儿子于圭留着。 二人至此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至于曹操那边,说句实在话,于禁从来都不是曹操的嫡系,谯县将领青州兵,于禁一样也没占。 曹操早期的将领都是自带部队的,于禁也不例外,于禁的根基就是泰山兵,更准确的说,就是原来鲍信的兵马,自鲍信死后,其手下的泰山雄兵陆陆续续的逐渐都归到了于禁的麾下。 因为于禁本人也是泰山人,早在何进还活着的时候,于禁就已经跟着鲍信在泰山募兵了,东汉时期乡党极重,老乡投老乡,风气就是如此。 泰山自古出雄兵,这支泰山军的战力不弱,对于早期的曹操来说,可以说是非常重要了。 然而去年,宛城大战。 曹军因为曹操玩人家婶子的那点事儿,作为曹操嫡系的青州兵在撤退的途中军纪涣散,劫掠百姓,于禁干脆命人攻打了青州兵。 结果曹操不但没有怪他,反而却让他录前后功,给他封了侯。 所有人都在羡慕于禁的际遇,但于禁自己却无比的心慌。 曹操手下的兵,什么时候军纪严明过? (个人感觉这些兵是曹洪下属的概率很大) 更让于禁心里没底的是,曹操还特意命吕虔担任了泰山太守。 而吕虔在到了泰山之后奉曹操的命令,大肆的收编泰山贼寇,编入自己的军队,号曰,泰山军。 他的兵叫泰山军,我的兵叫什么? 以后再有泰山人入伍,应该投入谁的麾下? 若是将来臧霸等人投降朝廷收编了他们的兵马,算特么的谁的? 吕虔出身于曹操的从事,甚至曹操还派了夏侯渊去辅佐他,这关系到底谁远谁近,谁是亲信谁是外人,一目了然啊。 因此表面上看来,于禁封了侯,而且还不是虚封的都亭侯,很得曹操信重,但于禁却嗅到了前所未有的致命危机。 他又不是谯县人,上面的信任都是虚的,乱世之中,侯爵的封号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只有下边将士的支持才是实打实的立身之基。 因此今夜这场所谓的哗变之后,于禁马上就断定,这是属于他的千载良机! 这于禁是个武夫出身,但心思却是极为细腻的,至少一点也不傻,看得透朝堂上的局势。 在他看来,天子有中兴之志,是想以宿卫之权,最终慢慢的夺一部分朝廷的兵权,重建一个全新的三河五校的。 所谓三河五校,其中三河指的便是河东、河内、河南三郡,东汉时期中央军出征打仗,都是从这三个郡来征兵,因此这三郡都拥有特殊的政治地位,这三郡的世家子弟也很容易立下军功。 若是将来大汉可以中兴,征调颍川人出征打仗,何人可以为将?那当然是从羽林卫中选拔人才了啊,到时候羽林卫中随便一个小兵,也能当个百人将或是屯长。 那么,虎贲卫呢? 当然是要先把谯县人全都踢出去,全都换成兖州人,到时候征调兖州兵了啊,兖州兵里头哪个郡的人最能打?那当然是泰山兵了啊! 当前朝廷里,谁是泰山兵的头?那当然是他于禁于文则了啊! 这于禁和种辑虽然不熟,但正所谓郎有情妾有意,一个是干柴,一个是烈火,这酒真的是越喝越舒坦,一个是粗野军夫,一个是累世官宦,俩人居然还能越聊越是投契,鬼知道那来的共同语言。 就差要拜把子了。 大汉的益寿亭侯,派儿子去给大汉天子把守宫门,很合理啊。 酒过三巡,于禁的脸色已经微微有些发红了,明明是征战沙场的猛将,酒量却并不如杨修。 这说明酒量这东西主要靠练,和身体素质的关系反而不大。 见种辑和于禁越聊越是投契,杨修也忍不住插嘴试探道: “久闻亭候手下泰山兵勇各个勇猛无敌,在战场上有以一当十之能,最近许都一带大贼巨寇层出不穷,我许都卫中人手倒是够的,但他们都是普通农户,实在是不堪大用,能否请亭候借调一些人手给我,帮仲达训练他们一下,学习学习这军伍之道啊。” 于禁闻言则打了个哈哈:“杨公子说笑了,弘农杨氏人才济济,哪里还用得着我去添乱,再说这许都卫平日里对付的都是毛贼强盗,军伍之道,反倒是无用的能耐,我手下都是粗人,不合适,不合适。” 杨修闻言微微皱眉,心里有点失望。 看来这于禁至少没有要舍了曹操,改投他们杨家的打算啊。 司马懿却适时地说道:“我听说亭候身边有一些亲兵,都是这些年南征北战,身上负了伤的,亭候不忍将其舍弃,就一直在身边养了起来,听说,他们中的许多人连媳妇都没有?我倒是觉得,可以让他们来许都卫帮帮我,一来,他们可以教授我们技击之术,二来,也方便我们帮他们找到媳妇。” 于禁闻言一愣。 “许县令毕竟也是县令,既然是县令,自然就有清查户口,追缴税赋之责,谁家有未出嫁的姑娘,或是有年轻貌美的寡妇,总能掌握第一手的资料。 若是能让他们在许县做个小吏,想来成家也能方便一些,有亭候您的关照,即使将来我和德祖两人外调不再做这县令和县尉,想来也没人就能欺负了他们。” 于禁闻言,这回倒是没有马上拒绝,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反而还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就要问他们自己的意思了,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在许县官寺做事,很多事确实会很方便。” 好歹算是有缓了。 种辑在一旁看着也是频频点头,更加确定这司马懿正是自己得意的人才,只可惜此人出身太高,又已经当了许县尉,自己稍微有点不够资格直接把他征辟成自己的府臣。 一定要将此人推荐给天子,让他得到重用。 第四十三章 这不会又是天子的算计吧 小小一个夏侯楙,牵动着整个许都的心。 李典和毛玠倒也痛快,第二天就真的把夏侯楙给下了大狱了,而他本不是宿卫成员,因此昨夜偷偷将夏侯楙放入营中喝酒的谯县一系武将,全都受到了牵连,被统统扔进狱中给夏侯楙作伴去了。 曹魏一系的人马就连想替夏侯楙求情都感到很是棘手,现在的情况是黄泥掉进裤裆里,根本就说不清,而且这事儿不单单是死了一个枣祗,还牵扯到了后宫。 南宫的臣子,向来对北宫的事儿都是比较忌讳的。 就连皇后曹曦想为夏侯楙说情也不太方便,毕竟他们两个有过婚约,真要是说情的话,搞不好明天许都城就会传出流言蜚语。 而且很尴尬的是,由于夏侯楙此前行为不检,有新婚之夜留宿妓馆的前科被闹得人尽皆知,本就给人留下了一个轻浮好色,孟浪而不知轻重的印象,因此对于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来说,他半夜进宫调戏天子贵人的这个事儿吧…… 大家还真的信。 而当前这个节骨眼上,曹操也不得不顾虑这种谣言的影响力,不敢轻易为夏侯楙开脱。 而就在大家都左右为难的时候,一篇来自夏侯惇的小捷报就送到了许都城内,说是他小胜一场,想要也学着高顺搞个陷阵营,想从许都调一些死囚去前线充军。 这会儿朝廷内知兵事的大臣都觉得有点古怪,毕竟夏侯惇刚走了没几天啊,算算日子这才走到哪啊,这么快就打了胜仗,而且捷报还传回来了? 这事儿怎么看怎么有点诡异。 但反正就坡下驴么,于是曹魏一系的臣子便纷纷上表,表示夏侯惇在前线刚刚打了胜仗,这个时候咱们在后方杀他的儿子,太说不过去了,也太残忍了,还是让夏侯楙加入陷阵营,戴罪立功吧。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而就在这期间,虎贲卫中的谯县人已经不露痕迹的被统统边缘化了,谯县曹系将领纷纷选择了默认。 蜜月期么,大家都很遵守政治规则,你退一步,我退一步,互相妥协么,我们保下夏侯楙,你们替换谯县宿卫,这样你好我也好。 何况种辑替上来的都是兖州人,没直接把弘农杨氏的子弟拿过来用,这在曹操看来种辑还是很有分寸的,好歹兖州人都是陪着他起家的肱股之臣,不能算敌人。 直到这一批后补充进来的宿卫中泰山兵越来越多,曹操等人察觉出不对的时候却为时已晚,种辑已经奏请天子,表于禁之子于圭为虎贲右监,李整的从弟李典为虎贲左监。 朝中臣子才恍然大悟。 于禁啊于禁,你小子浓眉大眼的,也主动向天子示好去了? 可曹操却也没什么理由阻拦,毕竟于禁是大汉的益寿亭侯,派儿子给天子守门,这怎么看都是忠心之举。 用一个夏侯楙,换一个于禁,天子这买卖做得未免也忒划算了。 而且曹操马上就猜到了于禁的心思,这是自己任用吕虔的后遗症啊!这于禁是觉得自己不信任他了呀。 莫非,真的是我待亲族太厚,待谯沛武人太厚,寒了这些外姓将领的心么? 可……眼下天子与我夺权,若不将军权尽数委于亲族,这些外姓人如何就靠得住?他们当的毕竟都是大汉的官啊,投效天子,连一点心理建设都不用做,更不会有人骂他们不忠义。 一时间,曹操也不由得头疼了起来。 信任这些外姓将领,给他们充分的兵权,可他们本来就是汉将啊,到时候天子和自己闹分歧,他们听谁的? 不信任这些外姓将领,不给他们兵权吧,又容易让他们心生不满,就像现在的于禁这样。 愁啊,天子这一手,至少也是一箭四雕。 第一箭,宿卫中的谯县人被大量踢了出去,从此以后曹操对虎贲、羽林两卫的影响力只会愈发的变低。 第二箭,同时离间了颍川人和兖州人对自己和谯县人的感情,这其实已经动摇了曹操的根基了。 第三箭,于禁、李整,两个自己手里久握有兵权的兖州大将都被天子给拉拢了,而且整的现在曹操对外姓将领疑神疑鬼的。 第四箭,通过收拾夏侯楙,充分的向满朝文武展示了一下他的这些个亲族是多么的无能。 这天子的谋略,还真是一环套着一环啊! 可惜我征战张绣不顺,折损了威望,唉,就算是想还击,也有些无从下手。 今夜,曹操无眠。 然后第二天,曹操就收到了一个足以让他发疯的坏消息。 夏侯惇回来了。 不是夏侯惇的信使回来了,而是夏侯惇本人回来了,朝廷收到他消息的时候,他的残兵败将们离着许都已经不足二百里了,天黑之前就能赶到。 战报显示,夏侯惇压根就没到小沛,在路上就被高顺伏击,一战,就打得他惨败,狼狈而逃。 就一战啊! 几千人马,连目的地都没到,一天都没坚持下来就被打没了。 这仗到底是怎么打的,就是几千头猪,高顺也不可能一天之内全杀完了吧! 远在小沛的刘备一看,这援军也太不中用了吧,没援军他还守个屁啊,于是连夜就带着残兵败将也逃回来了,连家眷都被吕布俘虏了。 一时间,曹操突然有一种被人用大锤子狠狠的砸后脑勺的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不是说小胜一场么?这就是所谓的小胜? 荀彧这会儿也丝毫不给自己的这位亲家脸面了,都不等他回来,就派人去质问他,到底是不是谎报军情,自然,被夏侯惇极力否认。 我夏侯惇打仗打不赢那纯粹是我的能力有问题,你不能再说我品行有问题啊,这两者是有本质区别的。 这回都用不着天子下诏了,曹操自己就先坐不住了,下令,严查! 不查不行,毕竟丧师辱国,仗打得稀碎,又谎报了军情,这两条稍微一延展就是杀良冒功了,除非他打算彻底放弃夏侯惇,否则这两条绝对不能扣在夏侯惇的头上。 至于所谓谎报军情的人到底是谁,曹操心里大概也有数,但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了。 弃车保帅,无可奈何啊。 第四十四章 真·坑爹 午时,毛玠的府上。 毛玠,董昭两个人面面相觑,心如死灰,枯坐在书房对视,都没说话。 好一会儿,下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大人,有消息了大人。” “如何?” “太傅下令,谎报军情之事,当严查。” “让什么人去查?” “这……是太尉杨彪亲自彻查此事。” 毛玠闻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口气憋在肚子里好半天都没吐出来,董昭闻言,整个人却像是突然被抽掉了身上的骨头一般,连坐,都已经坐不住了。 好一会儿,毛玠才不无悲凉地道:“在主公的心里,十个毛玠,也比不上一个丧师辱国,无能废物的夏侯惇啊。” 董昭则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抱拳道:“此事全是我一人所为,若有责罚,自然也应该我自己一力承担,孝先兄,保重。” “公仁兄这是何意?此事要算,自然要算在我的头上才是。我追随主公已有多年,便是顶了罪,将来也必有起复之机,公仁你若是认下此罪,怕是就没以后了。” “正因为孝先兄是太傅的心腹之人,所以更要好好保重才是,今日若孝先兄被贬斥,我怕是一样要受到牵累,若是保住孝先兄的有用之身,兴许几年之后,我还能有复起之时。” 说着,董昭深深地给毛玠鞠了一躬,行了一礼:“还请兄长莫忘今日之事,待时过境迁,再拉吾一把。” 毛玠闻言鼻子一酸,握住董昭的手使劲摇了摇,眼泪夺眶而出:“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毛玠的兄弟,你放心,只要今次你能保住性命日后我必助你重返朝堂。” “兄长,保重!” “保重!” 这时又有下人来了,道:“大人,门外郭祭酒求见,他说……” 毛玠眉头一皱,怒斥道:“让他给我滚!!我和他这个颍川外戚没什么好聊的!” 下人见状,只得懵逼的又跑出去给郭嘉回绝了。 郭嘉所倚仗的不过是曹操的信任罢了,但是论信任,毛玠才是真正的心腹近臣,因此这许都城内人人都怕郭嘉,毛玠却不怕。 况且正如毛玠所说,这郭嘉如今身为颍川外戚,这次搞事虽然明显出自天子授意,执行的却是郭女王,曹操真的还会像以前那样信任他么? ……………… 夏侯惇惨败回师,被坑的比董昭还惨的自然便是夏侯楙了,他和他的小伙伴们已经都被坑成傻缺了。 不是说好了是去前线给自己的亲爹当陷阵营的么? 我特么把罪都认下了啊! 认罪都认完了你才告诉我我爹已经回来了? 夏侯楙郁闷的恨不得吐血三升,就连曹操都跟着一块郁闷。 这还怎么搞?翻案么?不带这么儿戏的。 求情么?怎么求?谁去求?曹操么? 念在夏侯惇劳苦功高的份上?曹操也是个要脸的人啊! 越想,夏侯楙越觉得心里没底。 “兄弟们,我爹打了败仗,咱们去不了陷阵营了,可咱们的罪又已经认下了,按律可是要当斩的。” 身边几个原本出身于宿卫基层官员的谯县老乡这会儿瞅他的眼神都已经恨不得要吃掉他了,却也知道自己这小命就在人家的身上了,因此只能问道:“公子你说,咱们怎么办吧。” “要不……咱们跑吧。” “跑?这里是廷尉大牢啊,咱们怎么跑?” “咱们一会儿抢了牢头的武器就杀出去,我冲在最前面,这些狱吏还敢阻我们不成?” “那我们还能跑到哪去?” “咱们跑回谯县老家去吧,等过几年这阵风波淡了,咱们再回来。” 见身边的小伙伴犹豫,夏侯楙道:“我爹是夏侯惇,我管太傅都是直接叫一声叔,跟着我,你们难道还害怕没有起复的机会么?” 众人一听,这才纷纷点头,跟着夏侯楙“逃”了一回大狱。 夏侯楙胆子确实是大,事实上因为他们本来是要发配前往前线的,因此并没有被关在大牢里,而是就押在廷尉府软禁了起来。 随便从守卫手中抢过一把刀子,夏侯楙将刀子舞得虎虎生风,直接就杀到了许都城的城门下。 毕竟他爹是夏侯惇,他一个越狱的死刑犯杀了狱卒都未必会真的死,但你要是敢伤着他,十之八九要给他陪葬,这些卫兵又怎么会用心阻拦呢? 只是就在他们走到城门之下的时候,却终究还是被许都卫给拦了下来。 “我乃夏侯惇之子夏侯楙,门吏速速开门,否则我杀了你们!” 门卫哪里敢放,但要说真的上去抓人吧,他们也不敢,只好僵持,等着上面的大人物来处理这件事。 果然,没多大一会儿,许县都尉司马懿便骑着马聪聪赶了过来,而夏侯楙一见司马懿,想起就是此人将自己的鼻梁骨打断,还害他在新婚之夜丢尽了人,顿时心头火气,分外眼红。 “夏侯公子,还嫌给令尊抹黑的不够多,还嫌自己不够丢人么?廷尉的大牢住得不舒服,想换我们许都卫的大牢来住了?”司马懿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甚至都没有多大的变化,看起来仿佛昨晚上没睡觉,精神不济的样子。 “司马懿,你这奸贼!速速放我们出城,否则本公子现在就杀了你!” “拿下吧,注意不要伤到夏侯公子性命就好,至于断手断脚什么的,就无所谓了,至于其余人等,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司马懿懒洋洋地下令道。 一众许都卫闻言上前,这下跟随夏侯楙一起越狱的谯县宿卫可不敢反抗了,一看这司马懿来真的,立马就纷纷丢掉了兵器表示投降。 夏侯楙尤自不服,挥舞着刀子就冲过去要刺杀司马懿,司马懿却压根没拿正眼看他,很快,他就被许都卫包围了起来,左支右拙,好不狼狈。 然而就在这时,突兀的一支箭矢飞了过来,正中司马懿前胸,万幸今天司马懿内里穿了一套情报的儒铠,这才保住了性命,却也被箭矢巨大的冲击力冲得跌落了下来。 毕竟儒铠也不是正经上阵拼杀的东西,防御力也就那样。 “什么人?!” 就见突兀的从街道两旁跑出来三十余人,白衣白帽蒙面,各持弓箭短刀,直冲司马懿的军阵,其中一人还大喝一声:“保护少主!” 这时已经有许都卫和这些白衣蒙面人交手了,只一眼,司马懿就看出这三十多人全是百战精兵,自己手下的许都卫未必是对手。 而且……这些人真的是夏侯惇的人么?怎么听着领头的那一声喊,带着点藏不住的西凉口音呢? 不过夏侯楙是死是活,说到底跟他一个小小的县尉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他拦了,还受伤了,责任已经撇得干干净净了。 当即大喝一声:“啊~,我受伤了,你们快护我回府啊!” 第四十五章 刘备要来了 情急之时,最显急智。 司马懿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而夏侯楙骤然遇到这样的变故,居然兴奋的大喊:“你们是爹爹的兵么?快救我!” 直接就吧夏侯惇蓄养死士的罪名差不多给坐死了。 夏侯楙却浑然不知,或者是生死关头,他已经全然没了思考的能力,见这些人来救自己,稀里糊涂的就跟这些人一块跑了。 一直出城十余里,才停下来歇了歇脚,夏侯楙终于反映过味儿来了,问道:“你们真的是我父亲的家臣么?为什么你们都蒙着面?为什么连我不知道?” 然后,这些刚刚还救下自己性命的蒙面人,突然就举刀杀向了他们,此事这些谯县宿卫的手中连武器都没有,哪里还能够反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很快,这伙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无声无息的没了。 只剩下一个夏侯楙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屁滚尿流。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一人用手一指远处的一颗树,道:“我家大人正在那里等你,他说,让你做个明白鬼。” “你家大人?” 夏侯楙手脚并用,狼狈不堪的爬了过去,就看到一个中年文士,正举止恬淡地坐在树下正在抚琴。 “荀……荀悦?这怎么可能?” “好歹是亲戚一场,你如果乖乖配合,我就给你一个痛快,你若是不配合,就休怪我这个做叔叔的不讲情面了。” “你……你想干什么?” “就给我留下一份,夏侯惇阴私蓄养死士,意图谋反的口供吧。” “蓄养死士?” 夏侯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数十名白衣人。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世代忠良,好一个荀氏八龙,我伯父待你们荀家推心置腹,视为肱骨,让你们一门出了三个两千石,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么?好一个蓄养死士,好一个蓄养死士啊!” 荀悦依旧是谦谦君子的模样:“我这是为天子养士,代天子行事,如何当不得忠良?其实你有无口供也并不是特别的重要,写吧。” “哈哈哈哈,你让我诬陷我父?不,是为了有朝一日,阴杀太傅吧,哈哈哈,可笑啊,可笑,若非太傅,天子怕是现在还在洛阳要饭呢!天子今日如此对待大功之臣,我倒要看看他将来会如何对待你们荀家,我,在九泉之下,看着你!” 说着,夏侯楙突然拿出一柄短戟,噗的一声,就把自己给捅死了。 “唉~,想不到这货百无一用,却有几分刚烈,处理得干净一点。”说着荀悦稍微挥了挥手。 看了一眼日头,道:“差不多也是时候进宫里,去给天子讲学去了。” ………… 刘协一共有三位老师,教授他圣人之道,分别是大儒孔融,尚书令荀彧,和秘书监荀悦。 荀彧作为尚书令,平日里忙得跟个鬼似的,教授天子读书这种事实在也是没什么精力,一个月能抽空上三堂课,也就了不得了。 至于孔融,这货在此前主张弃曹而投袁,已经被刘协训斥了,从那以后刘协也不再上他的课了。 因此,这教书的重担,几乎全都落在荀悦的肩上了,也正是因此,荀悦每周都有两次进宫面见天子的机会,这也是为什么让他来接手董承手下那些死士的原因。 汇报起来比较方便。 荀悦坐着牛车缓缓来到了北宫,验证了身份之后拿着一卷尚书走入天子寝殿,高声道“臣荀悦,拜见天子,天子,今日该读书了。” “荀悦来了?吃了没?没吃一块过来吃点饭吧。” 刘协见到荀悦,也很热情地招呼他过来吃饭。 这人是荀彧的哥哥,为人挺有意思的,对自己应该也非常忠心,最近他过来总是喜欢跟自己说一些外面的市井流言什么的,因此刘协特别喜欢他。 荀悦见殿内除了陛下之外还有张宇和郭美人也在,微微皱了皱眉道:“陛下,您该读书了。” 他还有重要的机密情报要汇报呢,这张宇和郭美人……虽然应该也都是自己人,但他今天要汇报的事情实在是太机密了,实在不敢传至六耳。 嗯,自从那晚上虎贲和羽林火并之后,郭贵人已经降级成郭美人了,不过依然受宠,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就是了。 甚至连皇后曹曦都怕了她了,毕竟那么大的事儿说到底,至少名义上都是因为她扇这郭女王耳光所引起,后来曹操甚至还特意派人进宫将她训斥了一顿,因此,从那之后曹曦也没有再来找过她的麻烦。 “不急不急,荀悦你平时肯定没见过这东西吧?告诉你你今天有口服了,这是我发明的好东西,叫做火锅,眼下快要入秋了,夜里凉,晚上用这东西涮点羊肉,别提多美了。” 荀悦见状无奈,只得脱了鞋子入席,陪着天子一块吃了起来,说来,这也算是天大的恩典了。 他今天本来是要来汇报夏侯楙之死,顺便,嗯,他现在手里有一封贾诩写给他的信,他觉得这信他无论如何也得给天子看看。 可惜,今天看来是没有独处的机会了。 没办法,只能聊点别的。 “对了,陛下听说了么?此次夏侯惇在徐州战败,不止他自己回来了,还有那玄德公也一并跟着入许了。” 刘协一心对付锅中的羊肉,没听清他说得是谁,桌上的郭女王却是眼睛一亮:“可是那天下英雄刘备刘玄德?他要来许都了?陛下我要见他,你让我见见他吧。”说着,郭美人竟然抱着刘协的胳膊撒气娇来了。 刘协还真是头一次见到郭女王这样。 一直在身后服侍的张宇都忍不住感叹道:“玄德公是当世无双的英雄,若是能有玄德公忠心辅佐,此必是大汉之服啊。” 刘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哦~,是刘备啊,刘备要来了么? 可……你们两个为什么一副比我还要激动的样子?你们也看过三国演义么? 第四十六章 天下英雄刘玄德 “怎么,你们两个也听说过刘备么?他现在……应该没什么实力吧。” 刘协再怎么对三国印象不深,大概也知道,刘备好像是赤壁之战之后才开始慢慢发迹的,在这之前,他好像混的一直都挺惨的。 张宇却郑重道:“玄德公的大名,天下人谁不敬之仰之,老奴虽是阉宦,对如此英雄豪杰,也不敢不知。” 郭女王在一旁连连点头,完全是一副花痴少女听到偶像名字的表情。 就连荀悦也感叹道:“唉,当今天下动荡,称英雄而无愧者,怕是也只有此人了啊。” 这仨人这一顿夸,给刘协都给整的懵了。 这刘备的名声,居然已经大到了这种地步? 郭女王道:“我听说,玄德公在淮南讨伐袁术逆贼之时,后方被吕布偷袭而导致断粮,此人领着大军一路撤退时,军中已是半粒粮食也无,此人却能约束队伍不哗变,没饿死的人靠吃先饿死同伴的尸体活命,却对沿途百姓秋毫无犯,不去劫掠,这是真的么?天底下真的有如此仁德之人么?” (这段史料出自英雄记,虽然我理智上也不太相信,但这书成书于建安十三年,作者王粲,后来是曹魏的人物,可以排除自吹自擂的成分,可信度应该还是挺高的。) “却有此事,号称拥有半个徐州的麋氏家主糜竺也正是因为此事决意将妹妹嫁给了玄德公,并将家中两千名下人和全部财货资助玄德公,帮他度过了此次危难,可惜,夏侯惇属实无能,终究未能救下玄德公,害得他家眷落入吕布恶贼之手。” 张宇和郭女王听荀悦这么一说,纷纷感叹糜竺的忠义之举,只有刘协,心里卧槽了一声。 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 他倒是一直都知道刘备拥有仁德的美名,却一直都不是特别清楚这个美名是怎么来的,读三国演义的时候甚至觉得这个人好像挺虚伪的,却不曾想,这仁德二字在具体事例之中,居然如此的让人动容。 其实古人未必就比现代人傻了,刘备的前半生四处漂泊可以说是屡战屡败,但不管怎么败,似乎随时都可以拉起一直队伍东山再起,身边的一票怎么说也是人中精英的一众文武始终不离不弃,又怎么可能是被所谓假仁假义的表面功夫给忽悠了呢? 曹操、袁绍、刘表、刘璋都收留过他,老百姓都知道这大耳朵控制不住,不可能久居人下,难道他们不知道?袁绍在官渡之前都狂成那样了,就差直接称帝了,一听说刘备来投还不是乖乖出城二百里夹道欢迎人家? 实力?刘备投曹投袁投刘表的时候有个屁的实力,他那仨瓜俩枣的残兵败将谁能看得上,但实在是此人名望太大,也太重了,因此明明刘备脑袋上的反骨都快长到脸上来了,却也不得不对此人以礼相待。 当然,刘备的名望在于仁,好像从来也不在一个忠字,老大杀手的绰号也没冤枉了他,他投奔谁谁就一定倒霉。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刘协就兴致勃勃地拉着荀悦谈论了一下午的刘备。 然后荀悦兜里那封贾诩给写的亲笔信就愣是没送出去。 刘协本来就对这刘大耳朵颇为好奇,此时听荀悦这么一说,就更好奇了。 因此当听说刘备入城之后,尽管当时已经是夜里了,他还是第一时间就差遣了张宇亲自去请人,邀他来北宫一叙。 “臣,豫州刺史刘备,叩拜天子。” 好家伙,这耳朵是真的大啊,这人要是再胖点,就跟弥勒佛似的了。 这是刘协对刘备的第一印象。 “皇叔快快清起,张宇,来,赐座。” 话一出口,张宇,和刘备俩人都懵了,半天都没动地方。 “天子,叫臣什么?” “皇叔啊。” 刘备一听,噗通就给刘协跪了,连忙磕头。 “臣……臣……臣……”臣了半天,刘备都是哑口无言。 这特么皇叔是哪来的啊! “臣只是一普通宗室,天子,折煞下臣了。” 刘协也愣了一下。 然后努力的回想三国演义的内容。 刘备是啥时候称谓刘皇叔的来着? 卧槽,我忘了。 这是闹笑话了么? 于是刘协只好下去亲自拉着刘备的手将他搀扶起来,道:“既是宗室,又是我的长辈,自然便是皇叔了,皇叔大名如雷贯耳,宗室之中有皇叔这样的英雄,真乃天家之幸啊,来来来,皇叔,咱们坐下聊,对了皇叔您一路劳苦,还没吃饭呢吧?张宇啊,速拿铁板来,我要做一顿铁板烧给皇叔尝尝。” 刘备咽了一口口水。 当然不是馋的,而且被天子的这一句莫名其妙的皇叔给叫的有点上头了。 事实上历史上的刘协压根不可能管刘备叫一声皇叔,且不说刘备那所谓的中山靖王之后是真是假,就刘备那辈分,他俩谁管谁叫叔都不一定呢,况且这两汉四百年了,姓刘的宗室海了去了,这种出五服不知多少代的所谓宗室早就已经没人承认了。 这玩意跟礼法都不合。 但既然都已经叫出口了,刘协自然也不可能再收回去,所以……无所谓啦。 不一会儿,铁板、木炭、和食材都被张宇给端了上来,刘协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展示一番厨艺。 刘备见状,自然更是惊恐,道:“下臣何德何能,竟劳天子亲自庖厨?这……” “哎呀没事儿没事儿,这东西你又不会烤,今日朕与皇叔只叙叔侄之礼不叙君臣之礼,来来来,皇叔尝尝我的手艺。” 于是刘协就给刘备烤肉。 刘备晕乎乎的吃了,就连自己吃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整个人已经完全处于一种懵逼的状态。 我一个织席贩履的,怎么就成了皇叔了呢? “皇叔,好吃么?” “啊?啊,好吃,好吃,备一声所尝珍馐美味,无过于此。” “好吃皇叔就多吃一点,我这宫里头也着实是没什么珍贵财货,官职的话我说了也不算,也只有这一手厨艺,能拿的出手了。” “臣,谢天子隆恩。” “哎哎哎你怎么回事儿,咱这吃饭呢你怎么又跪了,不说好了今日只叙叔侄之礼么?吃饭吃饭。” 刘备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两行热泪刷得就留了下来,不一会儿竟已经泣不成声。 刘协心想,这刘备果然爱哭,说哭就哭,真厉害啊,我要有这本事该多好。 第四十七章 我特么是不是把胎盘给养大了? “对了皇叔啊,你是不是还有两个结拜兄弟?” “结拜兄弟?”刘备再次懵逼。 他刘备这一辈子交友无数,说是朋友遍天下也不为过,不过结拜兄弟是什么鬼? “就是关羽和张飞啊。” “哦哦哦,云长和翼德与臣都是刎颈之交,说是我的结拜兄弟,倒也不算错。” “他们这次也跟你一块回来了吧?” “是,他们是跟着臣一块进城的,现在正暂时安置在夏侯惇将军的家中。” “哎呀呀,这样啊,张宇,你快再去一趟夏侯惇的府上,将这两位将军给请进宫里来。” “喏。” 刘备这会儿更晕了,见关羽和张飞? 见自己,刘备倒是并不意外,他自己比谁都清楚他的名声有多么的大,可是,连关羽和张飞难道也已经有这样的大名了么? 作为当事人的关张二将,自然就更懵逼了。 这可是天子啊,正常来说,非两千石以上的官员想见天子一面何其难也? 更何况是深更半夜的单独召入宫中,这是多么大的恩荣? 他们二人自认也都是当世猛将,也没有妄自菲薄,甚至也想过会不会有机会面见天子,但却万万也想不到,居然是用现在这样的方式。 这就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了。 难道……天子此举另有什么深意?难道是想利用我们兄弟三人制衡曹操? 可我们仨现在绑在一块也没人家曹操的大腿上的一根毛来得粗啊! 刘备倒是有虚名,可虚名这东西在乱世之中若是真的有用,他们也不至于漂泊半生了。 何况那是天子,最不缺的就是虚名,论虚名,也没人比他更大。 等到两人进了宫,看到刘协和刘备正在吃烤肉,而且是刘协亲自烤肉,更傻了。 刘协见了他们两个,咧嘴一笑:“这一定就是二爷和三爷吧,来来来,过来吃肉。” 二爷? 三爷? 天子这是打算要弄死他们哥仨么? 于是他们两个理所当然的就给跪了。 刘备也被吓得掉了筷子,陪着哥俩一起给刘协跪了。 而刘协,话一出口也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毕竟他只是缺少古代的常识,又特么不是傻子。 只是因为见到关羽之后有点激动,以至于说话没过脑子,脱口就说出来了。 要知道,关二爷在后世可是武财神,刘协他们家还供奉了一个,早晚上香,日日请安呢,这会儿见到活的了,心情自然也就激荡了些。 “哈哈哈哈哈哈,三位不要这么拘谨么,我就是开个玩笑,哈哈哈,我这人就是好诙谐,快起来吧,快快起来,关张二位叔叔还没吃饭呢吧?来来来,一块尝尝小侄的手艺。” 叔叔? 关羽和张飞抬起头看着刘协。 这特么叔叔又是哪冒出来的啊! 莫非这就叫天威难测? “刚刚我已经认了皇叔为皇叔了,你们二位既然同是皇叔的兄弟,自然也是我的叔叔了,我已与皇叔说好,今日只论叔侄,不论君臣,咱们还是一块吃饭吧,嘿嘿,就我这手艺,保证你们这辈子都没尝到过。” 说着,刘协便十分兴奋的站起来忙活上了。 而刘关张三人则彼此对了一个眼神。 这天子……也忒没溜了啊,一丁点天子的样子也没有啊。 刘协却是真的兴奋。 刘备是个耳朵很大,长得却稍微有一点凶的壮年之人,长得除了有点畸形之外,倒是也挺帅的。 张飞是个国字脸,浓眉大眼的人,并不是豹头环眼,这个倒是跟自己的印象不太一样,最关键的是,他一点也不黑,给自己一种,类似于萧峰的感觉。 关于就真的是个红脸,长胡子,丹凤眼的形象,而且还戴着个绿帽子。 嘿嘿嘿,老子这次可见到真财神了。 等等。 想着想着刘协自己就先是一惊。 财神? 既然这个世界上连王母娘娘都有,还生了个女儿,还特么的跟我睡过,这说明……这特么说明未必就没有财神啊! 一时间,刘协看关羽的眼神都绿了,就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就跟渣女见到色狼了似的。 财神爷本尊啊,自己肯定是要禅让的,禅让之后肯定是要穿越回去的,趁着现在多跟财神爷接触接触,多摸摸他,沾沾他身上的仙气儿,回去后是不是就会很容易发财? 这么一想,刘协脸上都笑开花了。 然而他的目光却看得关羽浑身上下不舒服。 忍不住就夹紧了双腿。 …………………… 有人欢喜有人忧,人们的快乐,很容易就给身边的人带来痛苦。 比如夏侯惇,他现在就很痛苦。 打了败仗回来的夏侯惇有想过回到许都之后面对别人鄙夷的目光,说不定自己会感受到痛苦。 但特么他万万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痛苦!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当初生孩子的时候是不是不小心把孩子扔了,把胎盘给养大了? 没等进城,夏侯惇就听说了所谓偷袭杀枣祗,调戏宫中贵人之事。 一个字,蠢。 可以写进史书里的那种蠢。 结果莫名其妙的他就假传军令了。 这事儿他肯定是不能承认的,否则本就吃了败仗的他现在就可以收拾行李准备回家种地去了。 不过他脑子不蠢的,刚一拒绝,马上就意识到,这事儿麻烦大了。 果然,不久后便查出此事乃董昭所为,虽然最终靠着曹操求情保住了性命,却是活罪难逃,把他打发去鄄城跟着程昱去了,直接一撸到底,就让他当个小吏。 夏侯惇立刻就想到,这肯定是弃卒保车了,这事儿肯定跟毛玠有关,董昭是为了保毛玠,所以才被推出来的。 这特么毛玠要是对自己没有意见,不迁怒于自己,那他就是个圣人了。 他特么还是兖州一派的首脑,自己还是谯县一派的领头。 现在托自己那个蠢儿子的福,夏侯惇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到,这两拨人现在肯定已经是暗流涌动了。 所以夏侯惇其实进城之前就已经咬牙想好了,等他进了城,就把夏侯楙那个小兔崽子绑到毛玠的面前,当着他的面,杀了他。 他已经给孟德添了很大的麻烦了,不能再因为一个黄口小儿,再坏了孟德的根基了。 结果等他进了城才知道,夏侯楙居然杀出了廷尉大牢,还在城门处于许都卫火并,然后,出来几十个叫他少主的蒙面人,把人给劫走了。 疑似是夏侯惇所蓄养的死士。 我特么死你大爷啊!! 第四十八章 信 晚上,曹操睡不着觉,独自一个人正借着微弱的烛光在在看兵书。 “还不睡啊孟德。”卞夫人温柔地取过一件外衣披在了曹操的背上。 “啊,睡不着。” “多点一支蜡烛吧,莫要伤到了眼睛。”说着,卞夫人取过烛台,在桌上燃起了第二根蜡烛,一时间,书桌方圆内果然明亮了不少。 只是曹操想了想,还是将新点的那跟蜡烛给吹灭了,道:“还是节俭一点吧,一根蜡,也足够用了,近来战事颇频繁,且处处不顺,国用已经捉襟见肘了,我既为百官之首,还是要做出表率啊。” “这是在自己家里,谁会看你?” “细微之处培养习惯,越是没人看的时候,越是应当克己啊。” 卞夫人一听,只得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唉,那我给你做一碗汤去吧。” 曹操一听,还真的有点饿了,道:“那就多谢夫人了。” 正在这时,突然有下人禀报,夏侯惇来了。 “元让来了?元让怕是同样也没吃饭吧,那就麻烦夫人了,两碗。” “好。” 卞夫人知道夏侯惇来,肯定是要说公事的,最近曹操因为内外朝政的局势,每日都忧心的睡不着觉,就连头发都白了几根。 真是的 外面的诸侯嚣张些也就罢了,可怎么连朝中的大臣,乃至于天子也和咱们如此为难呢? 世人只看到咱们位极人臣的风光,可谁又看得到咱们的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呢? 很快,夏侯惇就进来了,一见到曹操,立时便放声痛哭,大礼参拜。 “元让你这是作甚,大丈夫怎做得这等小女儿姿态。”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致使救援不利,玄德公丢小沛,吕布虎踞徐州,此一过也;犬子痴蠢,被奸人利用,累得枣祗枉死,离间了咱们谯县人和兖州人的感情,此二过也。” 曹操闻言点了点头,问道:“这么说救走夏侯楙的,不是你家的死士了?” “孟德你是了解我的,如果我真的养了死士,一定也是杀死这个逆子,而不是放了他。” 曹操闻言点了点头,对于夏侯惇的说法,他还是相信的。 事实上他一直也没怀疑过夏侯惇会养死士,倒不是相信他的忠诚和分寸,而是……知道这货压根就没钱养。 夏侯惇家里很穷的,自己给他的赏赐、俸禄,他全都花在了同乡的谯县老乡身上,平时打仗所抢来的战利品则全部分给麾下的将士们。 他家里从来就没有过余财,拿什么去养死士。 正好这时候,卞夫人将两碗汤也端了上来。 “坐吧元让,喝点汤,别哭了,吕布乃当世猛虎,高顺同样也是当世名将,输就输了,输给他们不丢人,至于你儿子,他确实是蠢了些,但毕竟他还年轻,也怪不得你,至于那些死士么……” “可查出了眉目?” “没有,我让奉孝去查了,查了一整天,一丁点的蛛丝马迹也没有,就跟突然消失了一样。” 夏侯惇闻言面色一灰。 “其实什么都没查到,也能说明问题了。” 夏侯惇一愣。 “许都城内,有能力蓄养死士,又有能力将他们藏得如此巧妙的,不多,此必是颍川本地人,家中族人众多,产业众多,这样才能藏得了人,也养得起人,十之八九,此人还身居高位,至少也是两千石以上,甚至,他是天子近臣也说不定。符合这些条件的满许都城去搜,不会超过五个人,挨个查就是了。” 夏侯惇眼睛一亮,立时道:“孟德你让我去查吧,不管是谁,我定要将此人,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曹操闻言却又叹息了一声,道:“恐怕,不能让元让你来如愿以偿了。” “为什么?!” “因为此人背后,必是当今天子啊,因为自始至终,害你儿子的,都是天子啊!” 夏侯惇长大了嘴巴,半响无言。 “咱们都太小看这位天子了,无人,无财,无兵,无权,呵呵呵,可天子到底就是天子,只要有天子的名号,这些东西,都可以慢慢从我的手里给抢过来。” “那咱们怎么办,只挨揍,不还手么?” “还手是肯定要还的,但,真的难啊,不管这个算计你的人是谁,咱们至多也只能抓到他为止了,我难道还能学着董卓,废立天子不成?这场仗,咱们赢十次,也伤不到他的根本,人家赢一次,我就是,万,劫,不,复!” 说话间,曹操已经喝干了碗中的汤,对着窗外的明月,久久失神。 文若啊文若,会是你么? 如果真的是你,你叫我可怎么办啊! …………………… 第二天,刘协大半夜特意召见刘备三兄弟并做饭给他们吃的事儿就传遍了许都。 刘玄德天下英雄,召见他倒是并不如何奇怪,奇的是刘协竟然不顾礼法的叫了刘备一声皇叔。 天下震惊。 毕竟刘备漂泊半生,最大的软肋之一就是他出身太低,没法得到士族集团的认可,结果好家伙,刘协一句话直接把他从普通宗室给升级成皇叔了。 不止是群臣在懵逼,刘关张三人组同样也很懵逼。 “许都城内的人都说,天子有鬼神之谋,天子礼遇如此之重,必有深意,只是……到底有什么深意呢?” 三个人嘀嘀咕咕半天,却始终嘀咕不出个所以然来。 却在此时,外面有下人来通报,说是秘书监荀悦亲自过来邀请他们刘关张三个人去府上暂住。 三人闻言,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他们仨毕竟是第一次来许县,也没什么熟人朋友,因此昨天他们和夏侯惇一道入城之后,就暂时住在了夏侯惇的家里。 问题是刘关张三人跟夏侯惇的关系也并不好,大家互相看着都挺不顺眼的,刘备住在这里他自己也有点寄人篱下的感觉。 去荀家,自然是要远比在夏侯家住着要强得多的,再说这荀家一门三个两千石,又是当世的顶级世家,刘备自然也有结交之心,当即便欣然答应了下来。 一路上,刘备与荀悦同坐一辆牛车同行,关羽和张飞则在身后跟着。 就见荀悦突然就从身上掏了一封信出来递给了刘备,道:“皇叔见谅,虽然咱们也是初次见面,但事关重大,我也不得不托付你了。” “这是什么?” “是宛城贾诩写给天子的亲笔信,我恐在短时间内恐怕没有机会面见天子了,还请玄德公将这封书信替我转呈天子,眼下许都城内人人心向曹贼,就连我家的文若和公达我也信不过,天子既认您为叔,我相信,皇叔您一定是天子信赖的忠义之士,拜托了!” 第四十九章 山雨欲来 此时的刘备,是完全懵逼的。 他特么昨天才刚进许都城啊,怎么就给他一个这么艰巨的任务? 事实上荀悦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今天早上一早,荀悦刚一出门,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校事府的人给盯上了。 这些校事府盯的根本就不是暗哨,而是明哨啊! 而且,荀攸和荀彧同样表示,自己也一样,都被校事府给盯了明哨。 荀彧自重身份,倒是没有和这些校事一般见识,但他和荀攸却都不干了,吵吵嚷嚷的,一大早上就跑去郭嘉的家里和他干了一仗。 然而这次郭嘉却一点都不虚他们俩,直接就表明这是太傅的意思,此前有贼人暗中蓄养死士栽赃嫁祸夏侯惇之子夏侯楙,他却没能查得出那贼人的踪影,太傅对此,很是震怒。 这许都城既然已经有了死士,自然也就不安全了,三荀都是朝廷栋梁,太傅的肱骨,因此自然要重点保护,万万不能让贼人再次行凶。 说白了就是监视,只不过换了一个稍微好听一点的说法而已。 荀攸倒是还好,荀悦闻言,心里却是忽悠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一半是恐惧,一半是懊悔和自责。 而且他这么聪明的人很快就想明白自己的破绽在哪里了,他最大的破绽就是特么的没有破绽,做得太干净了,而许都城内满打满算,有这个能力的人都不多,随便用排除法一匡,就给他匡起来了。 而既然已经被校事府贴身监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露出马脚,被郭嘉发现什么端倪。 就算是没发现端倪,最近这段时间他却也是不方便再去动那些死士了。 可是这不行啊,那些死士现在担负着联络天子与贾诩的重任,这是关系到社稷安危的真正大事啊! 一想到此,荀悦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俩嘴巴。 都怪我,都怪我啊! 我为什么要出动死士去杀夏侯楙啊,杀鸡用了宰牛的刀,已经耽误了天子的大事了啊! 一想到此,荀悦的心里就跟被一百只虫子同时啃食一般,剧痛无比。 为天子,为天下,这条可以和贾诩暗中沟通的渠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断,为此,荀悦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但是,贾诩的亲笔信天子还没看呢啊!必须得想个办法,托个人,单独将其转交给天子。 托谁呢? 荀彧和荀攸无疑是最方便的,但……且不说他们两个也被监视了,最关键的是,荀悦在这件事上还真信不过这两个亲人,毕竟荀彧乃是曹操的真正的肱骨,是整个曹魏集团的二号人物,而荀攸,同样也已被曹操拜为军事,参太傅府军事。 种辑吗?这倒是个忠臣,但他丝毫不敢小瞧郭嘉的嗅觉,这个时候去见种辑,一定很难逃得过郭嘉的眼,而且种辑身边的监视一定比自己来得少,况且种辑身为开府重臣,想要单独见天子,并不像自己这么方便。 于是想来想去,荀悦最终找到了刘备。 他是昨天刚刚才进的许都城,还是个外人,这时候不可能有人怀疑他。 而且荀悦那天进宫和天子足足谈论了一个下午的刘备,荀悦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天子对刘备的看重和推崇。 天子还特意拜了刘备为皇叔。 他近期一定还会再次召见刘备,刘备一定还有机会自然而然的,单独面见天子! 此人乃天下英雄,又得天子如此恩重,绝不可能叛天子而投曹操。 赌了! 此事的成败,就全都交托给此人吧。 ………… 而刘备在拿到了这封信之后,自然一早上都坐立不安。 贾诩,给天子的信?还是通过荀悦搭的线?还要通过我来转交? 这肯定是要出大事儿啊! 想来想去,想去想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取出信来端详了足足半个多时辰,只觉得这哪里是什么信,分明就是一块烫手的烙铁。 最终,刘备还是没忍住,将信拆开读了起来,这一读,立马就倒吸一口冷气。 “恭呈大汉天子陛下,臣贾诩生食汉禄,叩拜天恩浩荡,愿我大汉万寿无疆。先主张济,虽委身于董卓逆贼,却无一刻不愿报效朝廷,其子张绣,一心归降,绝无二心,怎奈曹贼欺人太甚,竟奸辱先主母邹氏在先,此举无异于辱人母亲,将军完不能忍,以至酿成大祸,然臣尽忠之心从未动摇,天地可鉴,日月可证。” “臣与将军投诚之心至诚,以先遣家小先行在颍阴赞助,当年长安时,朝中臣僚,认识臣家小者十之八九,万不敢有半分欺瞒,天子亦可遣一天使至此,行联络之事。” “臣听闻,夏侯惇徐州前线大败,曹贼徐州战事糜烂,猛虎吕布已全拒一州之地,曹贼与吕布生死大仇,必不敢放任,不日必亲率大军前往攻打,留守许都者,无外曹洪、曹仁、夏侯惇三者而已,吾观之,三者插标卖首之辈尔。” “待曹贼至彭城,臣与将军尽起五千西凉铁骑,并南阳人马勠力北上,贼必来救,届时许都空虚,陛下可使宿卫军与许都卫合力,控制城中武库、辎重、城防、及军中将士家小,则贼兵军心必乱,只需遣一上将,以天子之诏行事,必可斩其将收其兵。” “陛下以大军南下,断曹贼归路、粮草,与吕布内外夹击,必使曹贼军心大乱,只需录曹贼之功保其姓名家小,侯爵富贵,则曹贼必降;臣与将军带天子诏,引轻骑之取鄄城,不出十日,必可全取兖州,如此,天下定矣。” 信是写在一封绢布上,字很小,写得满满的看着都累眼睛,等看完之后刘备身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这是要天崩了啊! 这贾诩也真不愧是毒士之名,若天子真要依此行事,刘备判断至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能成。 可……真的要这么做么? 第五十章 风满楼 看过信之后,刘备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时间也十分的纠结。 这事儿,看上去确实是挺靠谱的,但刘备从本心上来说却有些不愿意去做。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政变了,天子要杀一个大臣而已,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么?前前后后至少有五万名将士成为了这场政变的背景。 倒不是刘备迂腐,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吧! 天子现在做的其实就已经很好了啊,完全可以徐徐而图之,逐渐削其羽翼,培养忠于大汉的嫡系,逐步蚕食,有什么不好么?你们俩完全可以就这么正常投降就好了啊!有了这两人的效忠,天子手里就有兵了啊,此消彼长之下,大汉的政治事态完全可以进入一个微妙的平衡,大家完全可以和谐相处一段时间,慢慢再说其他啊! 何毕搞得这么大呢? 袁绍、刘表、统统都不管不顾了么? 先是让将士们毫无意义的和已经投降了的张绣打一场,就是为了杀一个夏侯惇、或者曹仁曹洪? 要知道刀剑无眼,没人知道那是演戏。 然后再背后阻断曹军归路。 曹操那时候应该正在和吕布打仗呢啊。 万一计划失败,或是进展不如预期,前线的这批将士岂不是全都成了这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了? 再说就算计划成功,那吕布乃天下猛虎,临阵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出来,这么大的破绽吕布难道就抓不住?到时候要有多少将士枉死? 再说如此一来朝廷陷入内斗,必然伤筋动骨,实力大损,河北袁绍的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了啊!若是袁绍趁此机会挥师南下,这汉祚难道就能保得住? 你这不是在除贼,你这是在和曹贼同归于尽啊! 退一万步来说,若是真的要殊死一搏,曹操只有一个人而已,现在宿卫都已经在天子手上了,如果只是想要他的命,直接在他入宫的时候安排一些刀斧手给他手起刀落,岂不干脆? 他贾诩倒是可以因此坐享策划之功,事成的话封侯拜相不在话下,即使将来袁绍真的来了,他卖身都能卖得价钱再高一点。 甚至这对刘备本人也是有好处的,因为到时候他十之八九也会跟着曹操一起从征徐州,就算不去,他在徐州那边素有威望,到时候收编曹操部队,负责对抗吕布的只能是他,几乎不做第二人选。 可这天下却是要大乱了啊! 以天下作为赌局,数万将士的性命作筹码,行此等阴谋之事,贾毒士,果然名不虚传。 要做,还是不做呢? 刘备陷入了纠结之中。 ……………… 另一边,朝堂上的争斗也没有停止,相反,愈发的激烈了起来。 曹操和杨彪直接就在尚书台吵了起来,一个录尚书事的太傅站在桌子的左边,一个录尚书事的太傅站在桌子的右边,一边拍桌子一边喷。 荀彧则坐在桌子的中间,看着一盏本来他打算要喝的梨水上面不停的被两个人的吐沫星子落在上面,无奈的重新将梨水放了下来,感觉嗓子更痛了。 俩人争论的焦点在于夏侯惇。 杨彪认为,夏侯惇不仅丧师辱国,而且还疑似蓄养死士,必须将他下狱严查,一旦查实,立斩不饶! 曹操则认为,夏侯惇虽然打了败仗,但他至少把残兵败将给带回来了,而且吕布、高顺都是当世名将,此战非战之罪,应该给他升官。 一般情况下荀彧都是帮着曹操的,但是这一次,他都觉得太离谱了。 吕布和高顺是当世名将,这不假,可你难道是此时才知道这俩人是当世名将的么?这会儿又说是非战之罪了,那你当初把夏侯惇派出去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杨彪都被曹操的无耻给气得有点疯了,他特么的这也太不要脸了,就跟他吵,一时间把尚书台给吵得鸡飞狗跳的。 最后,俩人吵得实在都没劲了,荀彧居中调停,道:“要不,还是让我进宫,去问问天子的意见吧。” 杨彪自然说没问题,他知道天子肯定是向着他的。 曹操则似笑非笑地看了荀彧一眼,道:“好啊,都城之内有人蓄养死士,我相信一定不是元让所为,一定要大力的查,严查!还元让一个清白。” 荀彧的神色如常,只是微微点了下头,表示明白,就要进宫,他身上除了尚书令的职位之外也兼着始终的职位,去北宫反而比曹操和杨彪都更方便。 “等一下。”曹操突然叫住了荀彧。 荀彧回身,抱拳拱手:“太傅还有吩咐?” “既然进宫一趟,就顺便帮我把这份奏表也送进去,这件事,还是要天子批示得好。” 荀彧闻言微微的,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将竹简接过。 然后就被一旁的杨彪一把抢到手里:“奏表都不需要经过尚书台的么?”说着就打开奏表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杨彪狠狠的把奏表就往桌子上一摔:“岂有此理!曹贼,你竟敢欺君?!” 曹操却呵呵笑了:“太尉,我这也是为了国事。” 荀彧见状,连忙将桌上的竹简给捡了起来。 上面赫然是曹操的请表,说是朝廷连年征战,国库已经十分空虚,此次他将要亲征吕布,军中连粮草都没法准备充足,当此为难关头,建议天子做万民表率,请主动削减宫中用度一半,同时,城内所有留守的朝廷官员,暂时停发俸禄,共赴国难,总之,从现在起,国库中的一切钱粮,都要优先供应前线大军。 将士们上战场是杀人的,不能让将士们连饭都吃不饱,将士们吃不饱饭饿肚子是会闹事儿的,军中哗变是要死人的。 荀彧一目十行的飞快看完竹简,手腕已经微微有一点颤抖。 欺君,真的是欺君啊! 曹操所言到也确实是实情,作为大汉朝的大管家,没人比他更清楚朝中局势之艰。 事实上朝廷实际能控制的区域只有兖州和豫州两个地方而已,兖州经过连年的战乱和蝗灾,实在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了,收上来的钱粮能够维持兖州的行政运作基本维持就谢天谢地了,基本不指望他们往许都交钱交粮。 豫州东南边一半,尤其是全天下最最最富庶的汝南郡,那是袁家的老巢所在,随着曹、袁两家的关系恶化,想从豫东、豫南收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此事实上朝廷的用度主要就依靠许都附近的那点屯田,以及颍川郡的就地支持而已。 这几年灭李傕、征张绣、讨袁术,战事就没停过,朝中的钱粮是真的已经捉襟见肘了,这个不假。 可再怎么穷,也不至于压缩宫中的用度吧! 宫中用度本就已经一压再压,许多服侍的宫女宦官连吃都吃不饱,再削一半?这是要饿死人么? 何况宿卫肯定也是不上前线的,这宿卫可是不事生产的职业士兵,要吃禄米的,一句优先保障前线,到时候宿卫吃什么?陪着北宫一起要饭么? 奏表中还提到了哗变,这不是威胁天子又是什么? 两条奏表一起送,这是要逼迫天子二选一么? 荀彧拿着奏表,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曹操看了差不多有一分多钟。 曹操也坦然地看了荀彧一分多钟。 “喏” 第五十一章 即为汉臣,当食汉禄 毫无疑问,曹操这是要反击了。 天子最近出招太频繁了,明明两个人应该有政治默契,都已经娶了曹家的女儿当皇后了,却依然杀害曹系重臣枣祗,而且还将手伸向了夏侯惇,这几乎已经触摸到曹操的逆鳞了。 老实说,就连荀彧也觉得天子这么做有点太急了,对曹操的做法,倒也是有一点理解的。 眼下曹操必须去亲征吕布,因为朝中除了他之外确实也打不过吕布,或者说能跟吕布过招的将领曹操一个也信不过。 临走之前,曹操在以这样隐晦的方式来提醒天子:安分一点,惹急了我让你连饭都吃不上! 然而这切切实实是在欺君啊!天子又不是用国帑造了宫殿或是沉迷享乐,宫中的那点用度真的就只够吃饭而已啊! 因此当荀彧进宫见到刘协之后,双手还是微微有些颤抖的,他已经准备好,要迎接天子的雷霆之怒了。 只是当天子从他手中拿过两封奏表之后,居然……一点都没生气? “吕布、高顺都是当世虎将,打仗么,就是有输有赢的,杨彪的提议好没有道理,哪有打了败仗就惩罚领兵将军的道理?谁能保证自己永远常胜?至于所谓死士,更是无稽之谈,我相信这件事肯定不是夏侯惇干的。” “是,臣也以为此事定非夏侯惇所为。” 心里想着,谁干的咱俩心里还没数么。 “我看这样吧,升夏侯惇为……奋武将军怎么样?爵位上最好也能升一级,封个乡侯吧?封哪个乡你们自己研究去,我对地理不熟” 真升官啊! 还特么乡侯? 汉朝祖制非军功不得封侯,他这算是哪门子军功啊! “至于死士之事么,那是一定要严查的,嗯,太傅要出去打仗,那就由你和夏侯惇联合查办吧,这事儿毕竟也涉及到他的儿子,得给个机会让他自证么。” 唉~,陛下一定是被太傅这一手给吓住了啊。 看来天子虽然聪慧,但骨子里还是稍微有一点点软弱的,不过这也正常,这位天子少年登基,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软弱一点也很正常,太傅看人真准啊。 接下来,应该就是向太傅服软,请求他维持宫中用度了吧? 哪知接下来刘协说的话却好悬没把荀彧的眼珠子给惊掉下来。 “原来朝廷的钱粮已经紧张到这个地步了么?唉~,前线将士缺衣少穿,我这个没用的废物天子还要空耗国帑,这真是太不应该了,曹操说的对啊,将士们没有饭吃,是要造反滴,我看这样吧,也别减一半了,都抹了吧,宫中的用度,我自己可以想办法么。” “什么?”荀彧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被震出来了九个,全抹了?你是要把你自己也给饿死么? “陛下,此时不是说气话的时候。” “气话?我说什么气话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啊,文若啊,你也太小看朕了,不就是钱粮么,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回去后你就跟我岳父说,让他放心大胆的去出征打仗,朕是绝对不会拖他后腿的,用度的事,不止是我现在不要了,以后我永远都不要了,我自己有办法。” 荀彧张了张嘴。 好半天,才颤抖着声音问:“敢问天子,奏表中所言,一应粮草军需,当以前线优先,也准么?宫中的宿卫……”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朕的宿卫就是保镖,平日里除了守大门之外也没什么事儿,哪有让前线的将士饿肚子,却让他们在后方胡吃海塞的道理?你拿我当昏君么?” “这……” “好了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办吧。” 荀彧闻言,强忍着心中的悲戚与恐惧,唱了个喏,弓着腰,缓步退走。 要变天了啊~ 许都城,真的要变天了啊~ 这天子哪里是什么软弱,分明是狠到极点了啊! 对敌人狠不奇怪,能对自己也狠得下心的人,才是真英雄,真豪杰。 宫中用度全抹,此事一出,必然天下震惊,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欺君而已了,毕竟当年就连李傕,好歹还给天子一些腐烂发臭的牛骨头啃着吃呢。 这天子莫非是打算和太傅决裂? 事实上刘协真的,没想这么多。 他同意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是曹操提出来的啊,他给自己的定位是非常听话懂事儿的傀儡,既然是曹操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他又怎么可能会不许呢? 军中缺粮么,很正常,这些年南征北战的,曹操的家底多穷啊,自己作为一个好傀儡,就算不能帮助曹操,怎么能再给曹操添麻烦呢? 再说曹操如果能省点粮食,说不定官渡之战能比历史上赢得稍微早一点呢?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也就可以早一点禅让了么? 完美。 他当然也不担心自己会饿死,开玩笑,自己可是穿越者啊! 而且他作为一个历史白痴,当然是一条理工狗了啊! 缺钱?赚不就得了么?他只是一直觉得赚钱没用,所以才没往这上面琢磨而已。 说真的,就他这个身份如果创业赚钱的话,比小说中的其他创业者起点高了一万倍都不止了,完全没有难度,这要是赚不着钱,买块豆腐给自己撞死算了。 正好他最近一直都挺无聊的,搞点东西赚点小钱,既能减轻曹操的负担,又能打发时间,多好啊。 因此刘协的心情一点影响都没有,该干啥还干啥,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儿。 这也让荀彧再一次感叹,天子之胸襟气度,人格魅力,颇类高祖。 莫非真的是上天注定,要三兴大汉? 而荀彧回到尚书台,带回了陛下的两道旨意之后,曹操和杨彪两个人都傻了。 却见杨彪仰天长叹一声,顿时就哭了出来,用手直接指着曹操的鼻子,感慨道:“曹阿瞒啊曹阿瞒,把你比作董卓,真的都是高看了你了,你分明是李傕郭汜之鼠辈!呵呵,我大汉上至天子,下至诸公,绝不受你嗟来之食!你刀子再硬,砍得断我们的脖子,却休想砍断我们的骨气!我这就回家洗好脖子,等你曹阿瞒的刀!” 说罢一甩袍袖,杨彪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时却突然高喊一声:“即日起,我杨彪自请停俸。” 曹操脑瓜子现在嗡嗡的,整个人都傻了。 天子居然这么刚烈? 你特么这么刚烈,当年在李傕郭汜手中的时候为什么不反抗?你特么为什么专门祸害我?!!! 他的偏头痛好像又有点犯了,打了一个踉跄,几乎有点站不稳了,连忙一把抓住荀彧的手。 “文若……文若啊,文若,天子到底是如何说的?我……文若何以教我啊?” 荀彧闻言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后退了一步,朝曹操行了一礼,道:“既为汉臣,当食汉禄,下官荀彧,向太傅自请,停,俸。” 说完,荀彧也转身离去,追上了杨彪的脚步。 而曹操则感觉脑子像是被大锤给砸了一样,疼得几乎要裂开,不得不扶着桌子才能站稳。 好一会儿,曹操的嘴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都拿我当了李傕了么!!” 第五十二章 荀悦死了? 太傅府。 曹操虚弱的躺在床上,虚弱的受着医师的扎针,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幔上的花纹,半天也不眨眼。 “孟德,我刚刚熬了鸡汤,快,来喝一点吧。”卞夫人温柔地端过来一碗汤。 “朝臣中,都有谁来了。” “夏侯惇曹仁曹洪都来了,丕儿也在外面候着呢。” “这些都是自家人他们当然要来,我问你朝臣中都有谁来了!” “哦,东曹掾毛玠,他第一个就来了。” “他是我太傅府的东曹掾,他吃的又不是汉禄,他当然要来,还有奉孝,他当然也得来,别人呢?文若来没来?公达来没来?元常(钟繇)来没来?” “这……” 曹操失望地闭上了眼。 “派人去召他们过来议事,看他们来不来。” “好,我派人去召,我这就派人去召。” “嗯,让奉孝和孝先都回去吧,我没事,另外,放出风声去,就说谁劝都没用,这次是天子自己拒绝要用度的。小天子有些太过分了,这一招和前些天他禅让退位有何不同,难道因为他是皇帝,就可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么?一步退,步步退,我这次就看看他如何下得来台!他不是有骨气么?我看他如何养活得了宫中那两百多口的人,如何养活他那一千多人的宿卫禁军!” “另外兵贵神速,下令许县附近所有军屯户集结,后天,我就要亲自领兵三万,扫灭吕布!” “后天?” 卞夫人张了张嘴。 她再怎么女流之辈,毕竟也是曹操的老婆,一些基本的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三万大军,就算这三万大军本就都在许都附近屯田,要在三天之内集结起来,也未免太急了些,这得多么的匆忙?不怕忙中出错么? 看来孟德这次真的是被天子给逼得急了啊。 ……………… 许都城内无秘密。 当天晚上,天子被曹操削去全部用度的消息便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一时间,不少的汉室老臣都在痛哭流涕,许都城内一片哀嚎之声。 就连不少曹氏亲信,都不免觉得这次玩大了,心中觉得惶惶不安了起来。 同时也在感慨,这天子真有气节啊! 真硬气。 许县县尉司马懿自然也得知了此事,此时,司马家府上一样是一片喝骂之声,甚至他大哥司马朗嚎得就跟死了爸爸一样,这让本想在家好好读会儿书,都难以找到一张安静的书桌。 他就不明白了,天子和曹操撕逼,关咱们司马家什么事儿? 父亲远在洛阳当洛阳令,家里就他和大哥司马浮已经出仕,大哥当议郎,自己当了许县尉,都是芝麻绿豆大的官,平时不管是天子还是曹操,他们连面都见不着,这事儿,跟他们有关系么? 乱世生存,能好好活着就不容易了,这么高级别的政治斗争,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呗。 不一会儿,他的夫人张春华满面愁容地进来,坐在正在看书的司马懿身旁,唉的一声,就叹了口气。 司马懿觉得好笑,道:“大哥为此事哭一哭也就罢了,这些事和你一个妇道人家又有什么关系?你在这唉声叹气的作甚?” “大哥说,既然天子都已经停了用度,咱们家作为汉臣,当与天子共进退,当学着太尉和令君的样子,也自请停俸,大嫂说让我来问问你的意见,这……咱们家人口多,从温县老家中带来的那些钱粮大半都用来在这许都城购宅置地了,就指着你们两个当官的俸禄过活呢,真要是停了俸,短时间还成,这时间长了,咱们可怎么办啊!” 司马懿闻言,也微微皱起了眉。 人家杨彪家里头四世三公,大半个弘农郡都是他们家的,他们家又不缺那点俸禄! 人家荀彧是颍川本地人,家就在距离许都不远的颍阴,虽比不上杨彪那样的郡望之家,但至少也是个县望,难道还能饿着他不成? 咱们司马家根基远在温县,河内郡,根本支援不上,咱跟着掺和什么? 眼下再派人去洛阳问父亲怕是也来不及了,因此司马懿稍稍想了一会儿,便道:“让大哥写好奏表,暂时憋手里便是。我的建议是先看看,如果明天上表自请停俸的汉臣很多,咱们就枕着,把表给递上去,如果不多,咱们也别出这个风头,咱们司马家又没有左右朝局的本事,莫要出头惹人恨就是了。” 张春华听司马懿这么说,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她看来,人都是要吃饭的,哪个大臣没有一大家子人需要养家糊口呢,嘴上喊一喊忠义轻松,但真到了这节骨眼上,愿意陪着天子一块挨饿的人肯定没有几个。 却在这时,突然有许县卫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闯进了家门找司马懿,这让司马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怎么就不能让他安心读书呢? “何事。” “县尉,不好了,秘书监,南中郎将荀悦,于今日外出时被白衣死士刺杀,凶手已斩其头颅,逃之夭夭了,大人让您赶紧去看看呢。” “什么?” 司马懿大惊失色,“白衣死士?就是救走夏侯楙的那些白衣死士么?” “不清楚,不过感觉上像。” “速速带路” 一边走还一边在心里嘀咕。 当朝秘书监,南中郎将,令君的兄长,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杀了他? 上面那些人的政治斗争已经这么严重了么?、 想到此,司马懿只觉得脑袋好痛。 他是真的不想掺和进这些高层的政治斗争中去啊,可偏偏又是治安事件,他作为本县都尉想躲都难。 当初老爹让他当这个官的时候还说是什么美差,狗屁吧,有这样如履薄冰的美差么? 不过司马懿还是不敢怠慢,连忙跟着去了案发现场。 “仲达啊,快快过来,你来了就好了,你小子向来聪明,快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马懿却忍不住皱眉,问道:“怎么就一具尸体,他出门连小斯都不带的么?” 听说是带了小斯的,不过那个带着的小斯已经失踪了。 司马懿又蹲在荀悦的尸体上看了一圈。 尸体身上有三个刀口,应该使用制式的环首刀捅进去将人捅死的,脖子处,切下来的断口也非常的整齐,看起来用的是斧头,而且只用了一下,干脆利落,下手之人应该是个高手。 会是白衣死士所为么?如果是的话,又为什么要杀荀悦? 只是司马懿在检查尸体的时候十分突兀的发现,这个死者的手指头上,居然没有箭茧。 而且是完全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荀悦这种世家子弟……不射箭的么? 第五十三章 标题离家出走了 另一边。 我们的主角刘协同学,却是一点都不知道他已经把曹操给逼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还以为自己很懂事儿呢。 为了继续沾染财神爷的“仙气儿”,他还特意又邀请了刘备再进宫吃饭,顺便琢磨着,到底要想个什么办法,能将这关羽留在自己身边贴身,最好能让他每天都见着,每天都能盘一盘。 此时的刘备兜里正揣着那封足以让天下都为之震动的信呢,就是这么巧,早上荀悦才把信交给他,晚上,他就听到了荀悦死亡的消息。 他倒是也听说了今天尚书台发生的事情了,心中更是惊骇于曹操的跋扈,但同时也真正的意识到,原来天子和曹操之间的裂痕,居然已经大到了这般地步。 怪不得,荀悦居然会和贾诩这样的毒士与虎谋皮,还将这样的重任交给了他。 面对天子如此的恩荣,如此的看重,刘备的心里不由得天人交战,五味杂陈。 这信交,还是不交? 这一切来的实在是太快,也太突然了。刘备完全没有准备,甚至他都来不及找个人商量商量,一路带着关张二将再次来到北宫,脸上不由得忧心忡忡。 “臣刘备,叩拜天子!” 见到刘协,刘备再次以非常隆重的大礼参拜。 却在此时,突然听到外面悲戚一片,许多太监和宫女的哭声都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来了。 刘协在连忙将刘备搀扶起来之后,忍不住皱着眉头问张宇:“外面这是怎么了?” “大家伙听说,朝廷现在把咱们宫中的用度都给停了,就……唉,还请陛下赎罪。” “慌什么,不就是停了用度么?咱们大家伙儿有手有脚,还有我亲自带领你们,难道还能让你们饿了肚子?我这把皇叔都给请进宫里来了,饭都没吃呢,你们这些下人就给我整这套?” “陛下赎罪。” 刘协心想,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们,这应该就类似于,自己上辈子开的那个小公司一样吧,当下面的所有员工都知道自己公司的资金链断裂了,自然都会担心这个月的工资。 而且这些太监啊,宫女啊什么的,显然都是没法跳槽换工作的,心慌一点,好像也正常。 这让刘协觉得,如果不解决了这点破事儿,他跟刘备的这顿饭未必就能吃得消停,耽误他摸财神。 “这样,张宇你去将后宫中除了皇后之外的所有人都给我叫过来,我要训话。像什么样子啊。” 说着,刘协还对刘备拱手道:“皇叔啊,让你看笑话了,不好意思啊。” 刘备唰得一下又哭了出来,突然对刘协大礼拜道:“臣等无能,致使天子受今日之辱,臣……痛彻心肝啊!” 一边说着,刘备一边暗下决定,罢了罢了,陛下待我如此厚忠,便是明知道这是个是非漩涡,也跳这一次吧。 说着,刘备摸了摸怀里的书信,打算待会儿没人的时候就呈给刘协。 刘协却被刘备吓够呛。 怎么你也哭了? 你刘备不是演技高超,你纯粹就是迎风流泪吧! 很快,后宫中一干响应人等三百四十二人全部集结了起来。 堂堂天子,整个北宫居然只有这三百来人,当真是无比的凄惨。 刘协让刘关张三人站在自己的身后,坐在这群人的正前方,让伏后坐在他的左边,郭女王坐在了他的右边,董贵人……则坐在了郭女王的身边。 放眼望去,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都一脸的愁云惨淡,就差把一个愁字给写在脸上了,士气特别的低落,面对刘协这个天子训话,居然同样也提不起气来。 反倒是伏后在用力的握着自己的手,一脸的坚定,握得自己怪疼的。 郭女王呢,眼神中居然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当真是有点奇葩,刘协现在真的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老婆了。 “哭哭哭,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我请皇叔三人来北宫吃饭,你们就让我这么招待客人么?就这样给我丢人现眼么?所有人,把头都给我抬起来!” 众人闻言,这才一脸茫然的抬头,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写满了无助。 “国事艰难啊,太傅正要去前线打仗,这个时候咱们北宫就不能以国事为重,主动为太傅减轻一些负担么?我们有三百多人,是,现在要种地的话肯定是来不及了,可我们有手有脚,难道还能饿死不成?就学不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么?” 刘协给他们加油打气,发现……好像效果一般,大家听了自己的话,居然还是一副死了爹的样子。 刘协上辈子也做过领导,明白上位者应该恩威并施,这个时候,必须得让下面的员工见到甜头,于是灵光一闪,刘协道:“所有人都跟我来”。 于是刘协就领他们去了庖厨。 许都城小,宫人也不多,能从简的就全都从简了,因此东汉管制中的什么太官、汤官、导官统统都取消了,就剩一庖厨,就八个庖人,宫中所有人的饭都在一个大厨房里做,顶多就是刘协和后妃们开个小灶,其他人做大锅饭。 看着就跟后世单位的普通食堂没什么区别。 “朕的大铁锅呢?” 所谓大铁锅,就是个大号的马勺,东汉时期没有这玩意,但刘协又习惯吃炒菜,这小玩意是他这几个月里特意订制的。 众人连忙将大铁锅给支好,刘协道:“来人,去将宫中所有的酒都拿出来,能喝的今天都给他喝了,我亲自下厨给你们露一手,大家好吃好喝一顿,明天起来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明天又是阳光普照的一天,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就没有过不去的槛!” 说着,刘协便四下寻觅了起来。 三百多人的饭,肯定得取巧去做,正儿八经的炒菜得累死他。 突然刘协看到厨房角落里有好大好大的一条猪肉,顿时眼睛一亮,就有了办法。 “庖人,去将那块肉给朕拿过来,再给朕找一缸黄豆酱,朕给你们炒个肉酱。” “陛下,那……那可是猪肉啊!陛下如何能碰这等不洁的腌臜之物?” “什么乱七八糟的,赶快给朕拿来!” 庖人无奈,只好将猪肉给取了过来,并按照刘协的吩咐帮他切丁,并将肥肉和瘦肉分开。 一边切,这庖人就一边哭,他一哭,这三百多后宫之人居然全都又重新哭了起来。 搞毛啊! 第五十四章 刘协:我可真棒 先用铁锅最小火,来煸炒肥肉,等将肥肉中的肥油全部煸出,肥肉在锅里发干,有点抽抽的时候再下入瘦肉,炒一会儿之后放入黄豆酱,把酱香味儿炒出来。 这个时候要添入水,把肉给煮熟,等肉熟了之后下入切好的香菇丁和葱花,大火收汁,一锅热气腾腾的肉酱就做好了。 可惜宫里没有面条,东汉末年时虽然已经有了面条,却是绝对意义上的高档贵族食品,刘协猜测可能是因为受限于研磨技术之类的。 这年头人们吃的是麦粒饭,就是没有研磨成面粉的麦粒,直接煮熟,刘协想,这跟面条,不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么,于是就用这东西绊酱了。 煮熟之后,刘协伸出筷子就要尝一口。 却见张宇突然噗通一下跪下了:“陛下啊!那是猪肉啊!!” “我当然知道这是猪肉了,怎么了?”说着,刘协将肉酱麦粒饭吃了一口。 还行,挺好吃的,至少不是什么黑暗料理。 扭头一看,张宇已经泣不成声,而其他的宫女太监,包括刘备,也全都在哭。 这帮人有病吧。 这却是刘协的知识盲区了,事实上古代人是不吃猪肉的,至少上层人物肯定不吃,苏东坡甚至有过肉价贱如泥的说法。 后世有些人说是因为什么煽猪,什么放血等手法使得猪这个东西在古代并不好吃,这其实挺扯淡的,未免把古人想的太笨了,古人之所以不吃猪肉,应该单纯的只是因为觉得这东西脏。 人类会去饲养一个不吃的动物,这动物就一定是有价值的,猪的价值并不在于肉,而在于他的粪。 种地就需要施肥,但古代人均耕地面积大,光指着人类来拉屎撒尿,根本就供应不上,而猪这玩意,什么都吃,还特别能拉,这就是最好的造粪机器啊! 于是汉朝时候起,猪圈都是建在人的茅厕下面的,种地的时候打开猪圈,猪屎人屎一块取,方便。 换句话说古代猪这种动物是在厕所里长大的,而且在进食的过程中会吃人屎。 当然了,现代人是不计较这些的,事实上现代的养殖业也都是循环饲养的,猪屎喂鹌鹑,鹌鹑屎喂鱼,鱼屎喂猪,这是八十年代时刘氏四兄弟发家的秘诀,一直到刘协穿越过来以前,好多养殖场还是这么干的。 事实证明吃屎并不会影响家畜肉质的口感(我知道肯定有人第一次听说这事儿,想开点吧,本作者以前卖过一小段时间饲料,可以明确的告诉大家,市场上很多养鱼的不吃鱼养鸡的不吃鸡养猪的不吃猪,卖饲料的么……除了想开一点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不过古代人就有点过不去心里的这一关了,怪脆弱的。 因此猪肉这种东西,其实压根是没资格出现在北宫的庖厨的,可谁让许都皇宫太临时了呢,本身的用度还不足,再加上确实有一些太监真的特别馋肉,所以才在厨房有这么一块。 万万想不到,这东西居然被天子给吃了。 这东西可是吃屎的啊! 于是这顿在刘协眼里本该激励士气的美食,一下子 “哭什么,起来,我亲自给你们做饭吃你们还哭?做人,要有骨气!没了宫廷用度,我们难道就不活了么?有手有脚我们自己可以赚,赚得多我们就吃点好的,赚得少我们就吃点差的,活人就让尿给憋死了么?” 天可怜见,刘协说这些真的只是为了激励一下这些人,结果,因为他吃的是猪肉,听在别人耳朵里全都变了味儿。 “庖人何在” “内臣在” “明天起,宫中的饮食不要你管了,去许都开个店,打着皇家的旗号,看看有没有人能让你白租,我再教你几个特色菜,你也别叫什么庖人了,改叫御厨,开店卖酒,再带几个宫女和太监去当店小二伺候客人,就穿着宫里的这身伺候,所有的菜品名称前面都给我加上皇家二字,价格么,就一个字,贵,能卖多贵给我卖多贵。” “另外,你再找点人手,去外面收肉,收完了制作成便于携带方便运输的肉干,用草绳给我绑好了,上面也给我写上皇家肉干的名字,我再教你做点螺蛳粉之类的东西,打包往远了卖。你只要稍微用点心,这买卖就不可能不赚钱。” “盾构令何在?” “内臣在。” “我一会儿教你做一样东西,名叫香水儿,用花瓣制作而成,取个名就叫皇家贵人胭脂,用瓷瓶儿装了卖,对外就说北宫的嫔妃都用这个,一样,能卖多贵就给我卖多贵。另外再找几个针织女红技术好的宫女,去外面开个小作坊,雇些女子织布,随便在布上绣点凤啊,孔雀啊之类的东西,也给我绣上皇家两个字往外卖。” 想了想,刘协继续道:“其他人也以此类推么,你们都是有手艺的,自己想想能干什么,甭管什么,贴上皇家两个字肯定都得涨价,还怕不赚钱?何后啊。” “臣妾在。” “宫中其他没事儿干的人,你组织组织,大家一块编个草鞋啊什么的,给前线的将士们送去,我要让太傅知道,我不但不拖他的后腿,还能反过来给他支援!” “陛下您将我们都差出去赚取钱粮了,谁留在宫中伺候陛下?” “我特么有手有脚的,需要你们这么多人伺候么?留三五个人贴身服侍就行了。这些都是小道,我这两天琢磨琢磨,争取把肥皂和清酒先造出来,等有了启动资金我再试试看能不能烧玻璃,艹,我特么一个穿越者还能让钱给绊住脚?真是搞笑。” 心里暗暗给自己点赞,我果然是世界上最懂事儿的傀儡,我可真棒! 第五十五章 贾诩竟敢忽悠朕造反? “天子所造之物,想必必是神妙非常,只是……您刚才说的这些东西,除了饭馆之外,似乎都需要货通天下,不知天子可有解决之法?”刘备突然问道。 “这个……还没有想,不过只要咱们东西好,渠道还不好找么?” 刘备马上道:“陛下,臣有一挚友属臣,同时也是臣的妻兄,姓糜名竺字子仲,家族世代经商,人称半徐州,乃是我大汉顶级的商贾之家,陛下要不要……见见他?” “糜竺?行啊,那就他了,做生意的事儿我也不懂,那就全都交给他了,明天让他进宫,我吩咐吩咐他,嗯……也不能让人家白干,赚取的利润就给他……两成?” 刘备闻言大喜,连忙替糜竺跪拜谢恩,只是那两成的利润却自作主张的替糜竺拒绝了。 糜竺疯了才会从皇帝的利润里抽钱。 同时心里也替糜竺而感到高兴,他与糜竺是半君半友的关系,在他最难的时候,是糜竺散尽了家财给予他帮助,还把妹妹嫁给他,才能让他重新振作,在徐州重新拥有了一片立锥之地。 可惜他无能,终究还是被吕布从徐州给赶出来了,糜竺对他的投资也都打了水漂,这让他一直都觉得挺对不起糜竺的。 眼下把糜竺推荐给天子,这对糜竺来说绝对是祖坟冒青烟一般的机缘,也算是了却了他的一桩心愿。 摸了摸怀中所揣的那封,足以搅动天下的信,刘备不自觉的,竟在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因此在一餐吃完,刘协刚领着刘备三兄弟回了宫殿之后,刘备就突然又一次大礼跪拜:“臣刘备,有要事启奏陛下,还请陛下屏退旁人。” 刘协也不知道这刘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挥挥手让其他的几个宫女太监撤了,只留下了张宇随身服侍。 “陛下,此信乃是秘书监,南中郎将荀悦于今天早上时交托给臣,托臣来转交给您的,就在臣入宫之前不久,便听到消息,他……被人给杀害了。” “荀悦死了?他弟弟是荀彧,侄子是荀攸,谁敢杀他?” 刘协还真的不知道这个消息,刘备这么一说,他也是大吃一惊。 荀悦多好的人啊,可惜了,自己还挺愿意听荀悦给自己上课的,这人上课的时候总喜欢给自己讲一些市井上的小道消息,自己还挺爱听的。 这么郑重的转交给自己的信,会是什么内容? 刘协打开后先看第一段,嗯?贾诩和张绣要投降朝廷了?好事儿啊!这样以老曹操的实力就会更强横,也能更快的打赢官渡之战,这样自己离退位禅让就能又进一步了。 只是接下来的内容再看,却属实是给刘协吓了一跳。 这贾诩竟然忽悠朕造反? 好大的胆子啊! 他居然还想跟我里应外合,直接把曹操坑死在徐州前线,这简直是丧心病狂,没了曹操,我这皇位还能禅让给谁? “岂有此理,这贾诩简直是乱弹琴,太傅在前线浴血奋战,他居然劝我在背后捅太傅的刀子?!我怎么可能去干这样的事?他拿朕当什么人了?!” 说着,刘协气呼呼地就站了起来。 这帮汉室忠臣,竟给朕添乱。 嗯……贾诩原来是汉室忠臣么?这个还真不太了解。 见刘协居然这样说,刘备也大喜过望。 他其实也反对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诛杀曹操,以来是风险太大,二来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天子与曹操如此大规模的火并,伤害的终究是朝廷的底蕴,三来是牵连无辜太多,让他心中颇为不喜。 见天子面对这样的诱惑,居然能面不改色,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刘备更加确定,这位天子一定是个仁厚之主。 若是陛下生在太平盛世,必是千年一遇的明君圣主。 “陛下圣明,臣刘备,愿为陛下效死!” 身后的关羽和张飞见状虽然不知道信的内容到底是啥,但还是跟着跪了下来,抢着互表衷心:“臣关羽,愿为陛下效死。” “俺也一样。” “三位快快请起,快快轻骑,不用这样的。” 刘协连忙将刘关张三人搀扶起来。 “这信……”刘协张口就想把这信转交给曹操,但张了张口,又还是犹豫了。 人家这么做是为了谁啊。 转脸把他们卖给曹操,这事儿办的未免也忒畜生了啊。 再说原本历史上张绣在官渡之战的时候是主动投降了的,这个事儿刘协不是三国迷都知道,张绣的投降对于曹操最终取得官渡之战的胜利可以说至关重要,自己要是现在把他卖了,那张绣还能投降曹操了么? 万一影响了官渡之战的结局,导致自己被袁绍抓去,废立掉可怎么办? 唉~ 不管怎么说,这张绣贾诩投降,终究是一件好事。 一件好事,可千万不能给整成坏事。 想到此,刘协重新拿出信件,仔细地看了半天,突然灵机一动,拿出了佩剑,十分小心翼翼地将这封绢布所写的书写切成了两半。 打算明天只把前面贾诩要投降的这一半交给曹操,再让他在许都城内大肆宣扬一番,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们要投降的消息,如此一来,这贾诩准备的那些阴招,自然就不攻自破了,还不会让他们因为这件事而得罪了曹操。 一举两得,我可真是个小天才。 第五十六章 连夜出兵 “对了皇叔啊,我吧,看关将军实在是一见如故,我实在是太喜欢他了,而且我听说关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不知,能否割爱,让他先跟着我,干一段时间的北宫宿卫?当然,我知道关将军是皇叔的麾下大将,不如,让他做朕的羽林中郎将如何?” “羽林中郎将?” 刘备见刘协要征调关羽,倒也没什么不舍,只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直接让关羽来当羽林中郎将! 羽林中郎将也归光禄勋卿管,也是种辑手下的兵,名义上和左右南北中郎将是一样的,地位按说应该是略低一点的,但问题是,宫中的左右南北卫早就已经没了,所以这都是虚衔,可现在宫中可是有羽林军的啊! 刘备回头看向关羽,这是一步登天了啊。 想不到陛下对我们兄弟三人,居然真的信重到了这个地步。 “关将军意下如何?是否愿意接受朕的邀请?” 嘿嘿,羽林军的职责就是镇守北宫,这关羽相当于保镖队长了,这以后想盘财神,那岂不是很方便了么? 我可真是个小天才。 关羽闻言,略有一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刘备。 羽林中郎将,还是实权而不是虚授,这已经是将军之下的第一人了,有生之年混个将军来做做绝对没有问题。 而且这毕竟是两千石的高位,接了这个差,他自然也就不能算作刘备的属臣了,顶多只能算是刘备的门生故吏,留有一份香火情。 刘备自然也知道关羽的意思,只是心中虽然万分不舍,但这毕竟是天子相召,他这个做上司做大哥的人,难道还能挡兄弟的前程么? 嗯,他们仨在此之前确实没有结拜,但那天刘协说完回去之后,他们当天晚上就已经结拜了。 再说这刘备本人也已经决定要为天子抛头颅洒热血,做一个大汉纯臣了,于是,刘备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关羽见状再无顾虑,当即便大礼参拜:“谢陛下。今日天子以国士待羽,羽必以国士相报” 口气倒是不小。 刘协却不以为意,见关羽答应了,立时便开心的几乎手舞足蹈,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不久的将来,穿越回去干什么都能发财,想赔钱都赔不了的美妙场景了。 张飞见状,则当真是又喜又羡,又有一点郁闷。 为什么只看重了二哥,没看重俺老张啊。 ……………… 当天晚上,天子亲手做了一顿猪肉,请北宫三百余名宫女太监吃的消息便已经传开了,许都城内又是一片哀嚎。 不仅如此,天子竟然将宫中的太监宫女都给派出去赚钱来花了,除皇后曹曦之外,连何后都开始亲自带领后宫女子织席贩履了,甚至还说出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样的话。 好一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好一个铁骨铮铮,气节无双的大汉天子! 天子都不惜如此,我们这些汉臣,难道连最基本的骨气都没有了么? 汉臣,亦当有傲骨! 都用不着等第二天早上,当天晚上,自请停俸的表奏就纷纷争先恐后的送往尚书台,生怕慢了一步好像自己是没有气节的软骨头一般。 甚至许多并不如何忠于天子的大臣也在争着抢着写奏表,毕竟这是捞名气的好机会,东汉时期士人的名声还是极为重要的,而所有的名声之中,又又尤以气节二字最重。 弄得荀彧都不得不大半夜的去尚书台加班。 曹操自然也知道这边的情况了,这是真的出大乱子了,吓得他夜半惊醒,浑身上下全是冷汗。 最后一咬牙,去特么的吧,老子现在就去打吕布去,趁我和天子还没有直接照面,就说我不知道这事儿,等我回来就说是小人作祟,随便拉个替罪羊过来定罪。 对,就这么办了! 于是当天夜里,曹操连夜召了亲信文武,在准备的还不是很充分的情况下,十分仓促的就出兵了。 “太傅此次出兵,不知要何人随军,何人留守?” “当然是要文若留……”想了想,曹操叹气道:“文若身为尚书令自当留守,但朝中诸事,他一个人恐怕也是力有不逮,让毛玠留下来帮帮他吧。” 这个时空里,荀彧和曹操的决裂,远比原时空可早了太多了。 原本时空里,曹操与荀彧决裂的明显信号其实是发生在官渡大战之后的,曹操让荀彧晋位三公,荀彧却一点面子不给的拒绝了十几次。 有人说这事儿说明荀彧谦虚,这就是扯淡了,人家别人谦虚都是三辞三让,哪有一连拒绝十几次去谦虚的。 说白了,尚书令作为三独坐之首,职权上已经到顶了,荀彧晋三公,如果不录尚书事,这叫明升暗降,如果录尚书事,那么,小弟都三公录尚书事了,曹操作为荀彧的老大,是不是得再进一步? 也正是在这之后,曹操干脆废黜了三公,自己设立了个丞相的职位来当,意思也很明显,你荀彧不是不当三公么,那就谁都别当了,我直接把三公给废了,而且你当与不当,我都能再进一步。 从那之后,荀彧就没有再独立留守过。 不过那时候负责制衡荀彧的是他的亲侄子荀攸,这代表曹操至少并没有和整个颍川集团决裂,荀彧的影响力已经大减了,现在么…… 荀攸连满宠都杀了,怎么看,都比这荀彧更不放心。 矮子里拔大个儿,也只能让毛玠先顶上去了,自己走后,毛玠好歹可以替自己霸府。 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也能让他掣肘一下荀彧。 “命夏侯惇为先锋,曹仁随我在中军,徐晃、于禁、乐进各点本部人马随军,曹洪率一万人驻守阳翟拱卫京师,征辟荀攸、郭嘉与我做随军军师,另外听说今天荀悦被凶徒所杀?杨修身为许县令失职,当贬斥,命他随我在军中做个性军司马吧,如果有人不来,那就用绳子把他们绑来你!” 毛玠听到自己被留守,说实话,倒也并不如何感到奇怪,只是…… “主公,没有刘备么?刘备虽然本部人马所剩不多,但他在徐州名望甚重,有他随军,我们才能够事半功倍啊。” 曹操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天子对玄德太亲厚了,这太不正常了,我听说,他今天还特意命关羽做了羽林中郎将?算了吧,不带他了。” “可这跟带他征讨徐州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 “啊?” “天子远谋,当称天下之冠,他绝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这里面一定藏有很厉害的后手,急切之间,我也猜不透他的打算,眼下这个时候,小心一点,准没大错啊。” 第五十七章 刘备:天子这话,另有深意啊 第二天,曹操连夜出征的消息自然又一次引发了许都城内的大震动。 这实在是太突然了,好多人一时间都是完全懵着的。 比如刘备就很懵。 征徐州,却不带我? 刘备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毕竟他在徐州都经营了好几年了,以他的威望和名声,哪怕他一个兵也没有,只是曹操竖起他的大旗,怕是许多徐州的郡县也能够望风归降。 至于曹操,这货跟徐州人民的仇恨比这颍川水都还要深,没有自己在,吕布只要稍微一忽悠,怕是就能有许多的徐州百姓愿意跟着他保卫家园。 曹操这是缺心眼了么? 另一边,刘协就也很懵,他现在很想把那封自己加工过的信给曹操看,可曹操现在却已经找不到人了。 坑爹啊! 这么大的事儿,他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于是想来想去,索性一事不烦二主,又把刘备叫来自己的身边咨询了起来,他今天正好在宫里。 他在宫里主要是办两件事,一件事是介绍糜竺给刘协认识,一件是送关羽去羽林卫走马上任,关羽毕竟名声不大,骤得这么高的高位,他怕关羽镇不住场面。 没想到刘协又把他给叫去了。 “陛下,这位便是我跟您说过的,徐州糜家的家主糜竺糜子仲,家中世代经商。” “嗯~” 刘协看了糜竺一眼,点了一下头,说实在的心里对赚钱这种小事儿并没有太当回事儿,马上问刘备道: “皇叔啊,这太傅走的也太急了呀,张绣要投降的事儿我这还没跟他说呢啊,我吧,不想让贾诩和张绣趁着太傅不在跟我搞事情,可是吧,我又不想让太傅因为这件事情生气,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明说,你懂我意思吧?这事儿您看,如之奈何啊?” 刘备此时心里本来是很郁闷的,但是听刘协这么一说,立马就精神了。 什么情况? 陛下把我叫进宫,难道就是为了问这事儿? 这事儿还能怎么办? 于是刘备只好试探性地回答道: “回陛下,臣以为,张绣贾诩二人愿意投降,终究是一件好事,然而贾文和之谋太过弄险,也有违仁义之道,非明君所为,臣以为,天子可以发一封明旨给二人,将二人封侯,授以高官厚禄,命他们放弃部队只带少量人马进京,另择一亲信大将去接管南阳防务,整编其麾下部队便是。” 刘协一听,顿时便豁然开朗。 好啊好啊,刘皇叔到底是历史上跟曹操掰过手腕的人,他这一出手,果然,事情就解决了啊! “此计甚妙,甚妙啊,就依皇叔之言,这样,这件事就由皇叔自行去跟荀令君商量着办吧。”说着,刘协就将那张,被自己加工过的降表递给了刘备。 刘备的反应则是愣了一下。 这就……甚妙了? 这才哪跟哪啊就甚妙了?这也算一计?这天子不会是个傻子吧。 刘备忍不住皱眉沉思了起来。 天子的智慧是远远超过自己,甚至凌驾于天下人之上的,这一点是已经被证实过的,因此这件事这么简单的解决办法天子不可能自己想不到,这是肯定的。 既然是这么简单的事儿,天子哪里还需要跟人商量,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兴奋呢? 让我去找令君商量着办? 难道……天子此举另有深意? 是了是了,听说令君昨日已经跟太傅决裂了,曹操这次破天荒的在留守臣子之中加上了自己的东曹掾毛玠,似乎是要制衡令君。 此时太傅东征吕布,没有个三五个月根本回不来,张绣投降于天子,这么好的机会天子就算不同意贾诩那个疯狂的计划,也一定是要做什么的。 为什么让我去跟令君商量着办? 难道说…… 刘备的眼神刷得一下就亮了。 天子在朝中真正能信得过的,又有能力和威望领军的人应该没多少,张绣手上那五千西凉铁骑可是天下劲旅,但越是这种劲旅,一定就越是难以降服。 不可能你随便派个人,人家就认你当这个领导的,况且张绣和贾诩也不可能太轻易的放弃部队。 他能派谁? 当然是自己这个,名满天下,又戎马伴生的刘皇叔了啊。 这五千兵马若是能握在自己的手里,再加上自己原本剩下的那点丹阳兵和幽州兵,再加上宛城,或者说整个南阳的地理位置,这天子立时就能拥有和曹操抗衡的底气了啊! 他这根本就不是在问计,重点是那句,让我去和令君商量着办啊! 毕竟这件事,难点其实不在于他刘备有没有本事收服张绣的军队,而在于他刘备,到底能不能如愿以偿的代表朝廷出镇宛城,能不能拿到正式的任命。 眼下曹操不在,这无疑是个天赐的良机,但毛玠却是在的,而且这样重大的事情,即使没有掣肘,仅凭尚书台的一纸调令,想成行也颇为不易,要知道曹洪还驻扎在阳翟呢。 曹洪虽蠢,却也不是傻子,有机会接管张绣的部队,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抢这个差事的,自己如何能抢得过他? 所以这件事,关键就在于荀令君,天子让我去找荀令君商议,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这么一想,刘备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刚喝了一碗公鸡血一样的亢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失去了一道去徐州的机会,却有机会可以去南阳。 若能接收张绣的人马和宛城,打着天子的旗号说不定可以拿下整个南阳,南阳可是大汉第一大郡,人口超过两百万,一个郡的人口比幽州和凉州两个州加起来都要多。 霸业之基啊! 倒也不是说拥兵自立什么的,但手里有兵有地盘,和单纯的只有名望,在朝中的地位自然也是不一样的,再说他刘备也想青史留名,也想力挽狂澜,也想当一回国之柱石啊! “臣刘备此去,定不让天子失望,此行有成无败,若事有闪失,臣愿以死谢罪。” 刘协愣了一下。 不就是让你跟荀彧传个话么,干嘛就死啊活啊的。 这刘皇叔果然是天生敏感的体质吧。 第五十八章 荀彧:天子真是神机妙算啊 却说刘备出了北宫,被初冬时节的凉风轻轻一吹,刚刚的亢奋之情便已经消退了不少。 他有信心接管张绣的部队和地盘。 在回到荀家中之后安安静静地等荀彧下了差,这才拿着一点酒水和小菜去找荀彧对饮。 “玄德公眉宇间似有忧虑,可是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么?若是力所能及之事,玄德公尽管将来,彧决不推辞。” 刘备见状露出了一副有点为难的神情,道:“令君,备一个外人,有些事可能我不该问,但……” “玄德公但说无妨” “那我就问了,敢问令君以为,令兄是因何事而死?” 荀彧闻言心头一震,知道这刘备既然用荀悦的事儿来做开场白,今天他要找自己聊的事儿恐怕是小不了了。 而且此人明明是刚刚见了天子回来,莫非这是天子的意思? 不对啊,天子应该很清楚仲豫是假死啊。 思虑良久,荀彧道:“家兄……有时候对我的偏见比较深了一些,他的事,我并不全都知道,不过我相信如果他真的死了,也一定是为了大汉的江山社稷而尽忠了。” 说着荀彧抬头看着刘备的眼睛道:“玄德公有话不妨明言,一笔写不出两个荀字,我们荀家世代都是忠良。” “这……好吧。” 刘备索性从怀里拿出了被天子加工过的贾诩的信件,递给荀彧道:“这是令兄托我转呈给天子,天子命我转呈给令君,命我与令君好好商议一番的。” 荀彧结果信看了一下,而后大惊失色道:“张绣和贾诩居然愿意投降?” 刘备点了点头。 “我想,令兄应该就是因为此事而死的。” 荀彧的脑子飞速的转动了起来。 “这信……似乎不全吧。” “是。”刘备又将贾诩的计策复述了一遍。 荀彧闭幕思索了良久,才道:“贾文和此计,太过弄险了,太傅毕竟是朝廷的太傅,此举,无异于自断臂膀,不至于此。” “令君高明,天子也是这样说的,天子认为,应该命张绣放弃部队进许都封侯,另择一良将接收其手下的五千铁骑。备不才,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走这一趟,只是……朝中诸将能领兵者无数,那毛玠还留在城中,只怕,不能成行,特命备来找令君商议一番。” 荀彧想了想,道:“毛玠有霸府之能,就算尚书台下了诏,派你去宛城接管部队,毛玠也大可以同时以太傅府的名义下令,命曹洪去接,曹洪手里有兵,你争不过他,五千西凉铁骑啊,即使是撕破脸面,恐怕他毛玠也会在所还不惜。” “是,此便是为难之处了,令君可有办法?” 荀彧闭着眼,拧着眉,苦苦思索。 天子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让刘备找我来商量这事儿?我难道应该有办法么? 刘备见状,试探性地问道“若是……若是能想个办法将曹洪骗进城来,将他与毛玠一刀杀了……” 荀彧闻言无语地看了刘备一眼。 他怎么跟荀悦一个德行,这不就和曹操撕破脸皮了么,这招比贾诩那招还险呢。 刘备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这是孟浪了,叹息了一声,悲哀地道:“难道,真的无法可想么?备得天子信重,初次见面就拜以皇叔尊荣,竟百无一用么?!” 荀彧的眼睛唰的一下就张开了。 等等,皇叔?!! 皇叔!!! 却见荀彧突然狠狠地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这下我全都明白了,天子之谋,当真是神机妙算啊!” 刘备一脸懵逼。 你这是又明白什么了?为什么我啥都不明白啊!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怪不得天子不从贾诩之言,西凉边鄙之人,所想出来的计谋如何抵得过天子之万一!天佑大汉,真的是天佑大汉啊!” 刘备继续懵逼。 “令君可是想到破局之法了?备愚钝,还请令君赐教。” 就见荀彧美滋滋地拿起桌上的残酒一饮而尽,兴奋得甚至都忍不住有点跳脱了,道:“不怪皇叔,此事,是皇叔有所不知啊,其实家兄应该是没死的,事实上所谓的白衣死士,原本都是车骑将军的门客,当初,正是天子妙计,让我们荀家接手了这一烫手的山芋。” 刘备闻言,有点晕。 你们京城的人,套路都这么深的么? “皇叔有所不知,车骑将军与张济、贾诩三人以前同为牛辅账下将,彼此熟识,车骑将军的门客中,有人其实一直与他们有所关联,此事我是知道的,仲豫也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才能和贾诩建立了秘密的联络通道,天子早知此事,所以前些时日,天子才故意在出城迎接太傅时,假借羞辱之言,实则变相对张绣劝降,这一切,都在天子的意料之中啊!” 刘备一听,被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搞得脑瓜子嗡嗡的。 “皇叔,一切都是在天子的算计之中啊,您有没有想过,陛下为何要认您为皇叔?” 刘备摇了摇头。 “自然是想过的,只是百思不得其解。” “玄德公想想,宛城,那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当然是南阳郡的治所啊。” “南阳又上什么地方?” “当然是大汉第一大郡了。” “还有呢?” “还有?这……备愚钝,实在想不出来。” “宛城,是光武帝的起兵之地,光武之庙祀所在啊!张绣投降,至少名义上代表着朝廷已经收复南阳,南阳之地,不应该出现祥瑞么?既然出现祥瑞,难道不应该去祭拜么?天子乃万金之躯,当然不可轻离许都,但是皇叔您可以啊!您身为大汉皇叔,朝廷中除了您之外,还有更适合去代天子祭拜之人么?” “嘶~”刘备听后倒吸一口冷气,同时又一下子就有了豁然开朗之感。 “莫非天子认备当皇叔,就是为了今日?” “这就是天子的谋划啊,天子之智,我等凡人万不能及也。” 第五十九章 不阉的宦官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臣糜竺,叩拜天子,大汉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谢天子。” 糜竺起来,偷偷地抬眼打量天子,发现天子也在打量着他,连忙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刘备走了之后,天子终于有了功夫可以接待自己,这也让糜竺感叹,自己投资刘备的这件事,真的是做的太对了。 眼前的这个机会,说是糜家祖宗十八代冒青烟也不为过了,只要能牢牢的抓住,糜家从此成为累世两千石的士族之家当不在话下,真真正正的完成这鱼跃龙门的一步。 拼死也要把这个机会给抓到手里面。 “听说你们糜家号称半徐州,不知这是真的假的?” “世上传闻多有夸大,糜家不过是商贾之家,操持的也都是商贾贱业,不过是家中有一些铜臭之物罢了,不过小臣自问,确实精通于商贾、敛财之道,我糜家的商行,不仅在徐州畅通无阻,青州、荆州、扬州、益州、都可以一路通行,臣,对货物流通之门路,极熟。” “好!我就是想要找你这种门路熟悉,可以货通天下的渠道商来合作啊,来,我给你看看我的东西。” 说着,刘协一件一件,从自己的兜子里往出掏东西,跟个机器猫似的。 “这个,香水,我造的,对外可以说这是顶级皇家专用胭脂。” “这个,肥皂,这个可厉害了,可以用来洗手洗脸洗衣服洗澡,这还有香皂,比肥皂更高级一点,说白了就是在里面加入了花瓣汁水。” “这个,牙粉,用来清洁口腔的,刷牙的时候可以出很多的泡泡,我在里面加入了薄荷,刷过牙之后还可以清新口气。” “还有这个,清酒,这是用果子酿的,入口绵软微甜,清澈透亮,与世面上其他的酒水根本就不是同一个量级的,可惜现在是乱世,粮食都不够吃,酿酒终究是太奢侈了,只能控制产量,走高端路线了。” “我还打算研究一种叫做玻璃的东西,再有几个月我也就差不多能研究出来了,嗯,到时候我给你看到实物再说吧,暂时咱们先卖这几样。” 糜竺十分认真且严谨地看了一下天子手中的这些新奇物件,理所应当的惊为天人,这一过程太老套了,所以省略。 “这些东西都是天子您做出来的?” “当然,保证是独门技术,至少五年之内大汉朝无人能够仿制得了,至少可以赚五年的独门生意,还有玻璃,那东西造出来,三十年别人也休想仿制,怎么样?能不能赚钱?” 糜竺惊叹道:“天子果然非凡人也,此物之妙,臣简直是闻所未闻,再加上有天子您的名号作保,这些东西便是卖出天价来也是正常的,非家资亿万钱者不可用。” “那就太夸张了,好东西不能光给上面的人用,还是要稍微扩大一下销售范围的么,糜竺啊,咱们两个索性分工合作一把吧,我管生产,你管销售,你来做我的一级代理商,我生产出来的货物,以后就只卖给你一个人,保证不会货卖二家,你怎么卖我不管,是赚是赔我也不管,从你这就把利润结算给我,如何呀?” 糜竺听后眼珠子都瞪得大了,跪在地上颤颤巍巍,说话都磕巴了。 “陛下是说,说一应皇家货物的运作全部归我?臣……莫不是让臣全权处理?” “当然,你全权处理,你卖多少钱钱我不管,赚得要是多了,就都是你剩下的。” “剩?剩余的财货也归微臣管理么?这如何能使得?” “这有什么使不得的,货物买卖银钱计算这种杂事我又不懂,而且实话跟你说,我手里的这些个宫女太监,一共也就三百来人,干啥都不够。 我也就是给你打个样,先让他们把东西做出来,回头等咱们的生意走上了正轨,你也可以雇佣一些流民什么的学着做么,做完的东西贴一共皇家的标签,就算是你给我代工就好了啊,到时候你给我授权费就行了,鳄……我这么说,你能听懂么?” 再看糜竺,整个人已经跟傻了一样。 唉~ 果然啊,我的商业理念还是太超前了,糜竺这样聪明的商人都听不懂。 这可真是天才的烦恼呢。 殊不知此时的糜竺倒不是听不听得懂的问题,而是天子今天给的回答实在是有点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天子这是什么意思?分明是默许他们糜家成为这大汉的唯一皇商啊! 在他眼里这些清酒、肥皂、牙膏、香水,纵使比不上盐铁之利,至少也能和铜银打平。 这么大的权力,都没有掣肘的么? 都不用监督的么? “糜竺?糜竺?你还好么?嘿,醒醒,怎么回事儿,睁着眼睛睡着了?” 刘协忍不住伸出手来推了推糜竺。 也多亏这糜竺平日里身体素质还算挺好的,他若是再老十岁,就刘协这一推都能直接给他推成脑溢血。 糜竺被这么一推,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跪下道:“敢问天子,所得银钱,除了满足北宫所需之外,一应度支之权……真的由臣来管理么?” “当然,这问题你不是已经问过一遍了么。” 刘协的心里还是很有商业精神的,做生意么,我管生产,你管销售,以后我管授权,你管生产和销售,刘协觉得自己已经够不讲理的了。 你只要把我的授权费用给我,那你赚的钱当然都是你自己的啊,你怎么花销,跟我有什么关系? 而糜竺的心里压根就没有什么一家分一半利润的概念,疯了么,天子亲自做生意赚来的钱,你还要抽成?长十八个胆子也不敢干这事儿啊。 在他理解里,天子是要他负责筹建一个不在朝廷的三公九卿的这个体系里的一个全新的衙门,衙门的主要职责,就是为天子敛财,解决北宫的生活开销问题。 而所谓的利润分配,指的应该是,交足北宫要用的,剩下的钱用来维持这个特殊衙门的运转,以及……把钱花在南宫,甚至于是整个天下也说不定。 这不就是原来十长侍干的活儿么? 如今的天子已经不可能再任性的启用宦官来敛财了,宦官的名声太丑了,天子也没有乾纲独断的能力了,所以,这分明是打算让自己来干大长秋啊! 这是拿自己当曹腾了吧。 不对,曹腾当年也没有这么大的权利啊! 大机缘啊! 第六十章 又高又硬! 东汉时期,宦官的权利还是非常大的,比如大名鼎鼎的十长侍,这几乎可以看成是三国乱世的罪魁祸首之一了。 再比如曹操的爷爷曹腾,几乎是大汉朝真正的宰相,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然而再大权利,所谓的宦官集团也始终都是一个整体,是好几个不同的衙门,是无数个依附于天子本身的奴仆,在代表着天子本人,向那些世家大族去渗透权力的。 从来也没听说,将这么大的权力完全交给一个,个人的手里过,这是货真价实的内相了,几乎是皇权的代理人了。 当然了,如今汉室的国祚已经真的衰微了,天子自己都已经是自身难保了,这份几乎等同于宦官全部的权力到底还能在这一方天地发挥多少的威力,谁也不知道。 但天子英明神武,大汉有三兴之望,一旦汉祚重振,自己就是青史留名。哪怕是为了这个可能性,他糜竺也愿意为此赌上自己的一切。 “回陛下,臣的徐家如今在徐州还剩下了一些家底,颍川郡中也有不少臣的旧友亲朋,臣凑一凑,在将陛下的这些神物贩卖出去之前,一定为陛下献上至少千万钱。” 拍马屁么,眼下宫中用度出了问题,当然是要先把这一块给怼上啊,再说天子的这些东西真的是好东西,不愁卖。 还特么打着天子的旗号在卖。 其实糜竺想说至少先送上一亿钱给天子花的,只是奈何他实在不知道徐州老家那边现在的情况,毕竟现在徐州的主人是吕布,万一他脑子抽了,非要强龙去压地头蛇,他也不知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么。 至于刘协,自然也是不清楚这糜竺的心里有这么多的弯弯绕小九九的,在他看来这有什么,这不就是预付款么。 预付款好啊,我这正缺钱呢。 “至少千万钱?嗯……” 刘协其实对钱没什么兴趣,这是真的,他甚至对大汉朝钱币的购买力没有概念。 不过一千万钱,就算没个铜钱换算成人民币只值一块钱,这笔钱想必也很多了吧?这皇帝的名头在古代可真值钱啊! 当然,这里面有个很微妙的误会,那就是糜竺所指的千万钱,其实指的是董卓所铸的小钱,又叫董卓五铢,特别特别的坑,是我国历史上唯一无钱文的方孔小钱。 此币一出,直接让物价上涨了十倍以上,一斛谷甚至达到过十万钱,这购买力还真的远远不如后世的一块钱。 虽然很坑,但这毕竟是大汉朝的官方货币,董卓死后朝廷也没有余力发行新的钱币,因此糜竺的说法一点毛病也没有。 于是傻傻的刘协就对糜竺下了一个傻傻的命令:“这么多钱啊,我这宫里一共就三百来人,肯定用不了这么多,这样吧,我听说咱们朝中的大臣一个个全都挺忠君体国的,听说太傅打仗缺钱少粮,甚至主动要求朝廷停俸,这样多不合适啊,打工哪能不给工资呀,皇帝不差饿兵么,回头你帮我查一下都谁停俸了,咱们给他们发一发。” 说完,刘协心里美滋滋的。 曹操要是知道我这么懂事儿,肯定得夸我是个好宝宝。 糜竺却傻眼了。 他可是听说了,朝中自请停俸的,光是两千石以上就有二十多人,这还不算那些有实际封地的列侯,现在这粮价这么贵,这要是实发的话,这可真不是一笔小数目。 “怎么,有难度?” 糜竺闻言一咬牙,恨不得把牙根都给咬碎了,狠狠地跪地上磕了个头,却掷地有声地道:“回陛下,没有。臣,一定不负陛下重托。” 多硬气的天子啊,自己的用度都没着落呢,却先想着百官的俸禄。 这一定是陛下给我的考验,罢了罢了,就算是把我这把骨头渣子给榨出油来,也一定吧这个差给办得漂漂亮亮的。 办成了,糜家崛起。 办砸了,身上的百多斤肉给大汉朝陪葬便是。 于是当天出了宫门,糜竺马上就行动了起来,使尽了浑身的解数来搞钱,他联络了颍川地区的士族豪强,以类似于拉人入伙的方式,轰轰烈烈的就搞起了作坊,负责生产肥皂和牙膏,同时又通过打白条的方式四处举债。 与此同时,糜竺这次破釜沉舟,又命徐州老家那边变卖家产,祖产都不要了,让他弟弟糜芳统统给换成了钱粮。 卖来的钱粮还得通过曹操的手转运过来,这笔钱运过来的时候曹操都已经打到彭城了,据说,曹操帮忙运这笔钱粮的时候后槽牙都咬出血来了。 当然事后,刘协也发现了自己闹出了一个大乌龙,千万钱根本就不够给朝中这些大臣们发俸禄的,结果糜竺手里的那笔钱,一个铜板也没进他的腰包。 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他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再给要回来吧,他也丢不起这个人呀,只能就咬牙认下了。 万幸啊,他开的那些买卖中至少还有个“皇家饭庄”的流水不从糜竺那走,那饭馆的生意也挺火爆的,再加上里面卖的菜全都死贵死贵的,赚来的钱勉强倒是还能维持,起码让宫人不至于饿肚子。 而当这些已经被停掉的俸禄经糜竺的手重新发回到那些汉臣的手里之后,这些忠心耿耿的汉臣全都感动的几乎要哭了。 天子之尊啊,操持买卖贱业,都让宫里的宫女、太监去大街上服务别人去了,却不是为了自己的生活,赚到钱第一时间先给大臣发俸禄,这是什么精神? 啥也不说了, 糜竺糜子仲,高! 天子,硬! 我大汉朝廷,又高又硬!! 事实上朝中这些大臣们大部分都比天子有钱,而且是有钱的多,尤其是像杨彪这种的,但他们还是咬着牙,流着泪的把这些在他们看来带着血的俸禄给收了。 天子中兴之志如此坚定,我等怎能辜负天子的一片苦心? 但收可是收了,不代表就不还回来了。 当然,天子有大志,他要的不是个人的生活开销,而是祖宗留下的这个江山,还回去的,可就不能是钱了。 收到钱的当天晚上,杨彪就找到了种辑,表示愿意捐赠四百匹马给宫中宿卫。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第二天一早,种辑兴冲冲的找到刘协:“陛下,朝中大臣感念天子的恩德,他们答应我,总共为宫中宿卫捐赠一千七百一十一匹健马啊!陛下,君臣同心,我汉室,中兴有望啊!” 刘协听了,脸都紫成茄子了。 我特么现在连人都快养不起了,我拿啥养马啊! “糜竺呢?糜竺呢?把他给我叫来,这些马都给他,让他给我搞定!” 谁捅出来的篓子谁擦屁股,我特么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第六十一章 天子飘了? 冬季的早上,霜重雾浓。 昨晚上许都城内下起了一点稀稀疏疏的小雪,让早上的空气似乎格外的透骨凉,也让刘协一刻都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 真的,他的被窝成精了,拽着他不让他起来。 结果天都还没亮呢,就听到关羽的大嗓门,隔着老远老远的就喊:“陛下,该练马了。” 许都皇宫本来就小,住人本来就已经很挤了,哪里还有地方腾出来养马呢?不得已之下,只好将北宫的围墙给拆了,又迁走了附近不少的住户,这才勉强把汉臣们砸锅卖铁捐赠给他的一千七百多匹马给安置了下来。 好好的皇宫,现在变得跟露天动物园似的。 而如此一来,天子和羽林卫几乎就跟住在一起也差不多了,再加上刘协把宫女太监什么的都给支出去赚钱去了,因此这北宫之中,现如今留给他的私人空间已经越来越小了,真正的后宫禁地,占地面积已不足十亩。 什么男女之防,这会儿统统顾不得了,刘协一直都怀疑最近有宫女和羽林军将士私通,只是他懒得管罢了。 这就导致了,关羽的大嗓门可以在后宫禁地之外,清晰的跟他直接汇报工作,想装听不着都不行。 而为了自己能更好的摸财神,在关羽刚当上羽林中郎将这个职位之后,便干脆拜关羽为老师,美其名曰向他请教武艺。 现在他要多后悔就有多后悔。 这个关羽,当老师当的也忒认真了。 “朕今日偶感不适,实在是不想练了。” “喏。” 五分钟后,院外响起了羽林卫的大合唱,不但唱歌,而且还嗷嗷呜呜的大喊大叫,存心不让刘协睡觉。 这个关羽,啊~~~~服了。 关羽认为,天子什么都好,就是在习武的问题上总是有些惫懒,他认为这是自己作为老师的失职,可他也不敢对天子用强,便想出了这一招来督促天子日日用功。 没办法,刘协只好起床穿衣,换上儒铠之后,连早饭都顾不上吃,找关羽练马去了。 推开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妈的,到处都弥漫着马粪和马尿的骚臭味。 再看一眼光秃秃的御花园,自己精心养育的一点牡丹花也全都成了马匹的口粮,刘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其实如果真的是习武的话,刘协也不至于这么排斥,毕竟能跟关二爷习武,这事儿至少听起来就挺有意思。 结果他跟关羽练了半个多月了,愣是除了骑马之外啥都没学过。 主要还是这些马的问题,首先,羽林军几乎全部都来自颍川的世家子弟,这些世家子弟虽然家里都挺有钱的,但却有一半以上都不会骑马,剩下的那一半之中又有一半,仅仅只是会骑而已。 毕竟颍川这地方出文士,又不产马,这些世家子弟又不是嫡出,平日里能够练习骑马的时候也不多。 而关羽认为,羽林卫既然有了马了那就是骑兵了,而弓马娴熟当然是骑兵的基础素质,他作为羽林中郎将必须要着重训练将士们骑马。 真别说,关羽一个河东人空降过来给这帮颍川人当领导,居然还挺服众的。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马这个东西太能吃了,而且还特能拉,还喜欢一边吃一边拉,收草来喂吧,一个是成本太高,刘协现在是个穷哔,喂不起,另一个是这东西如果把粪便全都拉在宫里的话太臭了,严重影响宫里的居住环境。 所以,每天白天天一亮,关羽就带着羽林军去拉练,美其名曰是练习骑射,不过主要目的就是遛马,一路上吃点路边的野草啊,麦麸啊之类的东西。 虎贲卫和羽林卫也是较着劲的,他们虽然没有中郎将,但左右两监却是全的,见关羽天天拉着羽林卫遛马,李典和于圭就他们也跟着遛。 当然了,遛弯的时候难免要开个弓射个箭啊什么的,这年头荒地、空地很么的都挺多的,偶尔还能射到个兔子啊,鹿啊什么的,正好可以加餐吃点肉。 刘协虽然作为天子,但他的架子很小,午餐都是和宿卫们一块吃的,有时候嫌弃庖人做饭难吃,还会亲自上手掌勺。 毕竟,原本做菜好的那批庖人已经出宫开酒楼去了。 明明是很凄惨的一副画面,结果莫名其妙的,外面就把他给吹成有道明君了,非说他这是和士兵同住同食,日夜哭操,天子这是心怀中兴之志。 甚至许多人都被刘协给感动得哭了。 这特么哪跟哪啊,看不出来我这是穷的么? 就这样一直练啊,练啊,一练就是将近一个月。 一个月里皇宫的外面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曹操的东征大军三战三捷,已经攻克了彭城,吕布不得已已经退守下邳,这场东征到此为止,实际上已经是大胜了,剩下的无非已经是战果多寡的问题了。 再比如,荀彧在请示了刘协之后,正式的以天子的名义发布了对张绣和贾诩两人的劝降书。 劝降书里,给俩人无疑都是开了高价的,而且是煞费苦心,荀彧拟封张绣为鹯阴侯,拜卫尉卿,命其带五百精锐人马入许都,重组禁军;封贾诩为都亭侯,拜太常。 真的是煞费苦心了,张绣的鹯阴侯是个县侯,这在东汉来说已经到顶了,而且大小不说,关键是这地理位置,这已经是距离张绣的老家祖厉县最近的一个县了,而且同属于武威郡管辖。 那话怎么说来着,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么,这封地都封到张绣的家门口了,可以可着劲的让他显摆,货真价实的光宗耀祖。 卫尉卿更是九卿之一,名义上负责天子皇宫的守卫和城门的守卫,虽然现在已经名存实亡,但特意告诉他让他带五百个兵来重组禁军,这特么甚至连他的兵权都不削。 封贾诩为太常,这就更用心了,如果他真的受的话荀彧甚至还会因此而承受巨大的压力。 要知道贾诩虽然已经名满天下,但他边郡鄙夫的身份是这辈子都绕不过去的一道坎,边郡鄙夫做个武将或许还能出人头地,但做文官,一辈子都没有前途。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他被曹丕拜为太尉,却要被孙权耻笑的原因。 太常卿同样是九卿,主管祭祀,看上去实权不大,但下面有两个部门,一个叫太史令,一个叫太学。 太史令隶属于太常卿,是写史的,历来能干这个职位的,不是名士也得被捧成名士,毕竟谁不想青史留名呢,谁不想史官在记录自己的时候帮忙吹吹牛逼呢? 太学说白了就是官方大学,东汉的孝廉太珍贵了,太学是除孝廉之外最重要的出仕通道,再怎么不济也相当于后世的清华北大俩大学的校长了,谁又不想让自家孩子上个好学校呢? 因此这个职位,可以说是一手管着别人的身后名,一手捏着别人的身后人,实权么,没有,但可以想见,天下人都会帮着他吹牛逼的。 所谓名士,不就是吹牛逼吹得好么? 当然,这两个足以让朝廷震三震的任命,居然很快就顺畅无阻的发下去了,连毛玠都没有捣乱,一丁点水花都没溅起来。 写个诏书就想让张绣投降?让他放弃部队进京当九卿? 天子这纯粹是异想天开,太着急要兵权,飘了。 张绣怎么可能投降? 天子还是年轻啊! 第六十二章 这跟我的想的不一样啊 诏书一去,一回,用了四天时间。 事实上张绣肯回信,就已经很让人意外了。 他的内容也更加的让人意外,他先是表示接受投降,愿意放弃兵权进京,接着又说,光武庙的井水里突然在大晚上的迸射出了金光。 而且井水里的突然出现了一条丈长的,长着金色鱼鳞的大鱼。 张绣说,这是祖宗显灵,搞出了祥瑞,自己害怕祥瑞有失,不敬祖宗,已经派兵将祥瑞重重保护了起来,认为自己进京之前,天子应该过来祭拜一下光武帝。 意思很明显,想让我投降?想收编我的部队,行啊,那你亲自来吧,理由我都给你找好了,你有这个胆子么? 说实话这也并不算特别的意外,毕竟汉末时期,地方军阀们名义上还都是汉臣,除了袁术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傻哔直接称帝了。 因此面对天子诏令,对我有利的我就欣喜接旨,对我不利的,我就找各种理由搪塞,张绣的这封回表,虽然理由实在扯淡了一点,但好歹人家讲文明懂礼貌了,没把你派去传旨的官员杀死,这本就是这个时期很正常的操作。 结果第二天朝会,刘协没来,刘备却突然站了出来,昂首挺胸地道:“太尉,令君,下官未有尺寸之功,却腆享皇叔之名,天子恩重如此,却是无以为报,每每思之,彻夜难眠,既然张绣以光武祥瑞作为借口,下官不才,愿替天子走此一遭。” 众臣一脸懵逼。 这刘备,想邀名想瞎了心了吧,怎么什么活儿都抢啊,不怕去了之后被张绣羞辱么? 嗯……莫非是他想借此坐实他所谓的皇叔身份? 荀彧见状,十分隐晦的和刘备对了一下眼神。 很好,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结果这时候从前面又站起来一个人,突然道:“玄德公天下英雄,乃是陛下之肱骨,如何能冒此奇险?太尉,令君,还是让我替天子去一趟吧。” 荀彧和刘备一脸震惊地看着站起来的这个人。 宗正卿,刘艾。 人家是货真价实的皇室成员,而且还是九卿,明面上的地位比刘备更高。 “社稷顷颓,我这个宗正名为九卿,实则已完全是个无用之人,此去,若是死了,便为朝廷省出来一份俸禄,省得我占着位子,尸位素餐,若是侥幸真的能使张绣归降,那便是天佑大汉,天子鸿福。” 荀彧和刘备都傻了,这……这和设计的不一样啊! 你站出来干什么玩意啊! 这还没完呢,就在荀彧一脸懵逼,琢磨着想个什么理由将刘艾给摁下去的时候,太常王伟却突然站了起来,道:“若说尸位素餐,如何轮得上宗正?我,才是朝廷上真正的无用之人啊!” 接着,王伟面向杨彪和荀彧,慷慨激昂的就是一顿痛哭,表示,谁也别跟我抢,让我去吧! 太常的主要职责是负责祭祀事项,确确实实,也是可以可以代表天子祭祀的,这就是太常的本职工作。 况且这次给贾诩封的官儿就是太常,他去,这不是更显朝廷的诚意么,贾诩若是真愿意当这个太常,他就算是丢官弃职又有何惧? 荀彧张大了嘴。 这咋还抢上了呢? 然后望着比他还懵逼的刘备,四目相对,神态表情,特别相似。 这俩人当然是不知道这里头是有剧本的,这俩人都在这次上表自请停俸的名单之列,也都是大汉纯臣,最近,刘协整活儿整的太频繁了,俩人都被刘协给感动了,一冲动,就这样了。 刘艾这个宗正一直干的都挺憋屈的,汉末乱世,皇亲早就不值钱了,皇权本身都已经衰落成这个样子了,他这个宗正是货真价实的尸位素餐。 尤其是刘协认刘备为皇叔的事儿,可是把他给刺激的不轻。 这个刘备哪冒出来的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宗正想查他的族谱都查不着,怎么就成了皇叔了呢?你亲叔在这儿呢啊!你甚至都没管我叫过一声皇叔。 王伟的存在感就更稀薄了,这官儿他本来就快要干不动了,荀彧封贾诩为太常这事儿,居然都没跟他这个现任太常商议一下。 这不就说明他这个太常没什么用么? 他也是个暴脾气,当年他连李傕都敢骂,差一丁点就被李傕给宰了,结果现在,自己却成了无用之人,这让老头哪里能忍得了呢? 他张绣再凶,难道还凶得过李傕么?不就是一条老命么,怕个球啊。 荀彧好一会儿,才道:“宛城毕竟是军事之地,这个……玄德公戎马半生,又有名望,要不,以我之见,还是让玄德公去吧。” 杨彪却突然道:“文若此言差矣,那张绣哪里是真想投降,万一玄德公在宛城受辱甚至有什么不忍言之事,岂不是朝廷的损失么?我看,还是让太常去吧。” 荀彧闻言又长大了嘴巴。 这里头有你什么事儿啊! 为什么你又跳出来了啊! 这事儿必须得让刘备去啊,否则他们费这么大的劲,搞了这么多事,不全都浪费了么? 你当张绣手下那五千铁骑是吃素的?王伟,刘艾,这种路人甲级别的选手就是想接,能接得了的么? 刘备这会儿心里头就跟刚吃了一斤苍蝇屎一样的难受。 我特么蹉跎了半辈子才得到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啊,不带这么坑人的啊! 当即上前一步表示道:“太尉,我不怕,我去说不定能震住张绣,你就让我去吧!” 杨彪闻言却是一甩袖子,呵斥道:“胡闹!天子委你以重任,怎可让你做此儿戏之事?” 荀彧见状,也只得硬着头皮地道:“既然是代天子祭祀,不如,咱们问问天子的意见,明天再议?” 杨彪闻言皱了皱眉。 这种破事儿还要特意征求天子意见? 但荀彧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反对,于是,当今天刘协遛完了马,累得筋疲力尽,听到荀彧的禀报之后,非常痛快的就道:“既然如此,那就派刘艾去吧。” “啊?” 荀彧,傻了。 第六十三章 惊变 刘协的想法其实特别简单,他累得都迷糊了,其实连荀彧说的是啥他都没听清楚,但既然荀彧推荐刘备,而杨彪推荐王伟,那他当然就要选刘艾了呀。 他现在被这些大汉纯臣们坑的已经有点怕了。 你们这帮人,总是变着法的害我惹曹操不高兴。 哼哼,我跟你们反着来,肯定没错。 当天回家,荀彧和刘备枯枯地对坐良久,相顾无言。 到最后,还是荀彧叹息了一声,道:“天子之谋,胜我百倍,既然他这样安排,一定是另有深意,我等,奉诏便是了。” “唉~” 刘备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千秋功业,就这样从他的指头缝里,溜走了。 于是一天后,刘艾出行。 刘备想来想去,既不甘心,又不放心,于是主动找到了刘艾,说是此去路远,盗匪横行,我有一个三弟姓张名飞自翼德,可以与你一块随行,保护你的安全。 刘艾也知道刘备是一片好意,自然也就答应了。 却说刘协结束了一整天遛马,虽然已经筋疲力尽了,但他还是时刻都牢牢记着自己的职责。 还有一匹马等着他骑呢。 “张宇啊,唉~,领路吧,去曹后宫里。” “是。” 堂堂皇帝,却需要天天都交公粮,也是没谁了。 自从那天曹曦和郭女王打架之后,刘协就学聪明了,看出这曹曦是个善妒的性子。 从那之后,他几乎很少再去宠幸郭女王了,伏后那去的就更少了,至于董氏,嗯……她长什么样来着?感觉都有点记不太清了。 谁让咱们是好傀儡呢,这也是为了保护郭女王,万一哪天她再挨了扇,再给老子搞出点什么事儿来,这可咋整,怪吓人的。 到了寝宫,刘协一边脱掉自己的衣服,一边在心里叹气,一边勉强在脸上挤出来一个温柔的笑容,就准备继续骑马的时候。 就见曹曦羞答答地拒绝了他。 “陛下,不可以了哦。” 刘协闻言简直是大喜过望啊,问,“你来红事儿了?” 来红事儿好啊,来红事儿我就能去找可可爱爱的郭女王了。 “不是的陛下,是……我有了。” “嘎?” ……………… 得知曹曦怀孕的消息之后,刘协一连三天都没睡好,连遛马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分神。 我,有孩子了? 可是我还想禅让之后回现代啊。 而且我一点也不喜欢曹曦啊,四个老婆里最不喜欢的就是她,跟她纯粹就是逢场作戏啊! 而且这个孩子…… 真的,刘协一点欢喜的感觉都没有,反而特别的恐惧。 也不知道曹操原谅了自己没有,万一没有的话,这曹曦又生了一个男孩,自己再惹曹操生气的话,他直接把我给废了,或者弄死,直接立他的外孙子为新君,这可如何是好? 外面的那些拥护自己的大臣,他们所效忠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大汉朝廷这样的一个招牌。 自己的儿子同样也可以代表大汉朝廷的正统啊。 唉~,自己的安保力量,看来还是要加强啊,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我早就想禅让了,为什么始终没人信我呢? 有那么一瞬间,刘协几乎想把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给弄死算了。 只是终究还是没能狠得下这个心啊! 当然,刘协因为这个事儿,只上火了三天,因为三天之后,就有一件让他更上火的事儿出现了。 曹曦怀孕,这事儿对大汉朝廷来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汉朝孕妇的难产率还挺高的,生下来之后是男是女也不一定,就算是个男孩,能不能健健康康的长到成年也不好说。 相比之下,和张绣投降相比,真的只能算一件小事。 三天,已经足够刘艾走马上任,并且写一封回信回来了。 信中说,南阳的祥瑞是真,这一定是天佑大汉,张绣受天子感召,又受了祥瑞的刺激,已经心悦诚服的投降了,正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呢。 字里行间的,看得出刘艾写奏表的时候人都快乐抽风了。 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大馅饼,而且裤衩,正好砸进了他的嘴里,莫名其妙的就让他立了个不世之功。 满朝文武,也全都傻眼了。 汉臣这一波都挺开心的,纷纷开始称赞天子神妙算。 除了刘备。 五千西凉精锐啊!这应该是我的啊!我的啊!! 这会儿朝臣们也反应过味儿来了,天底下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儿,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肯定是天子早就设计好了的,十之八九荀令君早已知情,否则给张绣的劝降书,不可能那么合适。 可是……如果是设计好了的,为什么不让刘备去呢?汉臣们这下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而与这些欢欣鼓舞的汉臣们相反的是,毛玠等太傅府的大臣全都被这突然一个大雷,给炸得晕晕乎乎的了,全都不知所措了。 一时间,他们甚至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这张绣和主公可是杀子之仇啊,这……这可怎么算啊! 这怎么就,就投降了呢? 刘艾接手张绣的部队? 这是什么棋呀,看不明白呀! 结果又十天之后,刘艾的另一封八百里加急信送了过来。 八百里加急,直奔尚书台。 “报~报~,八百里加急急报~宛城急报~” 一听是宛城急报,荀彧噌得一下就跑出去了,连忙问:“怎么了?宛城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了?” “急报,刘表亲率大军出襄阳,已屯兵新野于城中坐镇,表黄忠、为中郎将,铸缯关,号五万大军,另遣蒯越督军出邓县,表文聘为中郎将,率吕介、霍峻、王威、甘宁、苏飞等将领各领本部兵马沿沔水北上攻略诸县,号三万军;另,黄祖率水军两万,命庞季为先锋,并张虎、陈生二将,已至断蛇丘,三路发兵,水陆并进,号众十万,宗正卿请朝廷,速速发兵相救啊!” 第六十四章 天子的演技可真好 刘表,正在攻打南阳? 十万大军? 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荀彧在短暂的惊愕了一小会儿之后,突然放声大笑。 妙啊,妙啊! 怪不得,天子会派刘艾去宛城接手部队,原来天子是早就料到这一步了啊! 精彩,精彩,饶是荀彧自认为自己也是这天底下顶了尖的谋臣,也不禁对天子的精彩谋划叹为观止。 是了是了,宛城荆州的门户所在,且地理上利北而不利南,宛城反正,对于刘表来说无异于是门户大开,往小了说,他将失去整个南阳,这地方可是大汉第一郡,人口比幽州一整个州都多。 往大了说,中原兵马从宛城南下,一日便可直接抵达襄阳城下,而他除了镇守襄阳之外,也确实没了其他险要能守。 好你个张绣,当日你来投奔我的时候宛如丧家之犬,我好心把宛城给你驻军,供你粮草,结果你却这么对待我? 正好此时曹操远征吕布,朝中主力已被他调走大半,张绣新降,接手的刘艾从没听说他有过战阵方面的经验, 而如此一来,朝廷必然是要派兵去救援南阳的,能派谁?要么,就是派正在阳翟留守的曹洪,如果曹洪走了,许都必然就会陷入空虚,曹操一时半刻的也不可能回得来,天子可以干太多的事了。 如果曹洪不去,那自然就只能派刘备去了,那总不能让刘备光杆司令去吧,是不是应该把人家的旧部还给他?正好关羽现在是羽林中郎将,是不是可以让关羽在颍川征兵,让刘备给带去? 等等等等,可操作的余地可就太多了。 如果毛玠和曹洪两个人不去,也不让刘备去,那,可以操作的可就更多了,借此良机,荀彧有不下十种办法,可以将兵权归还天子! 至于刘表的所谓十万大军能不能打退,老实说荀彧还真没放在心上。 傻子都知道,这所谓的十万大军肯定是在吹牛逼。 荆州之地征兵十万倒是不难,但即便现在是农闲,要征十万兵也绝不是几天时间就能准备就绪的。 荀彧估计,刘表此番北上,他本人手里顶多顶多,也就带了两万人马,不可能更多了,襄阳周边随时能让他征召的部队也就两三万,他还得留点兵马留守,还得给文聘再分一点,说不定也就一万出头。 如果刘表手里有两万人的话,文聘顶多也就能带一万出头的兵马西进。 至于黄祖所谓的两万水师,在他看来纯粹就是扯淡,他的部队主力都在夏口,急切之间不可能从汉水北上,只能走沔水,沔水又不是一条大河,行不了大船,现在还是枯水期,逆流而上,派两万水师去打南阳,除非他是疯了。 即使不考虑这些地理上的因素,真以为小霸王孙策不报父仇的么?真敢派两万人北上,孙策分分钟挥师江夏,杀他全家。 荀彧估计,黄祖顶多也就派个两千水师与刘表文聘呼应一下,壮状声威罢了。 因此这刘表所谓的十万大军,顶多也就三万多人。 其次,荆州兵马是什么德行荀彧还能不知道么,刘表,守户之犬而已。 他是单骑入荆的,荆州武将全都是自带部曲的,他的掌控力也就那么回事儿,联合本地宗族共抗外敌,他倒是还算厉害,可若说带领大家攻城略地开疆扩土,他还真没那个本事。 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代表的可是朝廷。 你刘表率兵攻打朝廷,怎么,你一个汉室宗亲,是想当反贼么? 你想当反贼,你手下的一众文武也做好当反贼的准备了么? 怪不得天子让刘艾去,这刘艾本事虽然没有,也谈不上什么名望,但人家可是根正苗红的皇室,宗正卿按照民间的习惯理解,这就相当于是老刘家的家主啊。 这是货真价实的,刘表他大爷。 刘表这还如何能放得开手脚呢? 环环相扣,决胜于千里之外,看天子谋算,简直就是在欣赏艺术啊,张良韩信,也不过如此了吧? 然而此时此刻,收到消息的刘协自己却是慌得压匹。 卧槽,刘表带着十万大军打过来了? 他那是想要宛城么? 他肯定是想趁许都空虚,把许都给打下来啊! 于是刘协连忙召所有两千石以上官员议事,久违的亲自,认认真真的开起了朝会。 往龙椅上一坐,刘协说话的声音都有点抖:“诸……诸公,你们可都是朝廷的栋梁,那刘表挥师十万打过来了啊,怎……怎么办啊,咱们有多少人?咱们使劲使劲凑,怕是仓促之间也就顶多能凑出三万来人吧?诸公,这可如何是好啊?” 荀彧、杨彪、刘备等人见状,纷纷在心里给刘协竖起大拇指,天子,演技真棒! 天子肯定是早就知道刘表会打过来,要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巧的,把刘艾给派过去呢? 至于刘表,连我们都能看得出刘表的虚实,天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对对对,是该演,是该演,不演得过一点,怎么能突显出问题的严重性,怎么能逼迫曹洪去支援呢? 当即,刘备哇得一声,在大殿上就哭了起来。 “刘表小儿,他,他他他简直是枉为宗亲啊!怪我啊,怪我,都怪我当初没有拼死力争,这才害得宗正卿落入险地啊!天子啊,天子,宗正卿手里只有五千新降兵卒,只有五千人啊,五千对十万,这是以卵击石,以卵击石啊!请天子速速下诏,出兵相救,晚了,宗正卿可就……可就……怕是有不忍言之事啊!” 荀彧也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道:“从宛城继续北上,可以说是一马平川,十万大军数日间就会兵临城下,许都地处平原,没有天险可守,太傅又被吕布所拖,万一真的打上来,咱们……确实有些危险啊。” 杨彪见这俩人都这么说了,当即就配合的,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道:“此事确实艰难,还望天子早做明断,老臣以为,既然宛城易守难攻,许都易攻难守,自然当派重兵移师宛城,况且宗正卿还困守宛城,张绣新降,不救,也必会寒了天下人心。” 好家伙,杨彪这是直接把这一仗给定位成生死之战了。 而刘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这下,毛玠终于忍不住了。 你们四个一唱一和的,拿别人当傻的么? 怎么就许都决战了,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刘表在虚张声势,瞎吹牛逼,他此行的战略目的应该是有二,第一,是守住新野城,铸建缯关,以减轻襄阳方面防守北方军队的压力。 第二,就是纯粹的掠夺人口和物资,想尽量把南阳南部的人口都给迁移到襄阳去。 哪跟哪啊就生死之战了? 当即,毛玠越众而出,高呼道:“臣以为,万万不可派遣援军”。 第六十五章 天子要和曹操撕破脸了? 事实上毛玠并不是两千石,也不是天子近臣,他是没资格来参加今天的这个朝会的,不过今天的朝会明显是特殊情况,作为曹操的代表,他今天偏要来,谁也不可能赶他走。 而毛玠这下真的是被刘协和荀刘杨这三个重臣给逼得急了,好家伙,等主公东征回来,家都让你们给玩没了! 情急之下,毛玠的话说的,自然就有点不太客气。 “禀天子,臣以为,刘表此来,完全是虚张声势,十万大军之言,完全是子虚乌有,臣以为,荆州兵马虽多,不过乌合之众而已,天子完全无需兴师动众,只需遣一德高望重之老臣,带天子口谕,当面呵斥刘表一番,则贼军自会退却,宗正卿万无忧怡。” “陛下,京师重镇,现在只剩下曹洪将军在阳翟的两万余屯田之兵在拱卫了,一旦离京,万一关中的马腾、韩遂等关中诸将杀来,再将天子劫去,难道天子忘记当年在李傕手中时的悲惨遭遇了么?” 心道,天子啊,求求你当个人吧,想想主公的好行不行啊,没有他您早就饿死了。 这话说得,已经有些重了,而且明显有些大不敬了。 一想到当初在李傕手下那暗无天日的日子,经历过的汉臣无不后脊发凉,面色难看。 杨彪当庭便大声地呵斥道:“毛玠小贼!你是在当庭威胁天子,威胁诸公么?!” 毛玠也豁出来了,昂然道:“臣,只是在陈述事实,还请天子明鉴!臣认为,不应该往宛城增派援军。” 毛玠站在曹操的立场上想的很清楚,南阳,不救才是对的。 虽然南阳是东汉人口第一大郡,但同样,这也代表着这里土地肥沃,人口稠密,气候宜人,再加上这里也是刘秀的起家之地,刘秀的肱骨重臣中有小一半都是南阳人,这就导致了这地方县侯乡侯遍地走,亭候之后都只是普通人,关内侯的后人不如狗。 这些侯爵之家本就拥有合法的食邑封地,又世代有人做官,近两百多年下来子子孙孙无穷尽的生,谁家还不是个超级豪强,天下大乱时附近的百姓自然也是要依附于他们的,这些人有钱有粮有身份有地位,可比什么宗贼之类的要厉害多了,谁家还拿不出个几千个兵?这帮人祖上都是留了兵法传家的,真打起来真不一定比朝廷的正规军弱。 再说大家几百年来互相联姻,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不管是谁来统治这里,不管是收税还是征兵,都得费老鼻子劲了,看上去是两百万人口,真到用的时候,两万人你能征过来就不错了。 而且曹操现在的主要对手其实一直都是养精蓄锐的袁绍,刘表可不同于吕布这种在徐州立足未稳的小军阀,他可是真正的实力派,这次没有十万大军那是因为事发突然太仓促,你让他多准备一段时间,十万大军真能给你抽出来。 何苦在这个时候惹他呢? 再者张绣本人于主公也是血海深仇,让他封侯,进京,当九卿,还是当一个有一定军权的卫尉卿,主公怕是以后进了许都城都睡不着觉了。 天子这一手可太狠了,还是让张绣死在宛城吧。 另外,这荀彧果然是彻底的倒向汉廷了,唉~主公命我留守,为的便是今日之事吧? 罢了罢了,士为知己者死,我本事一介小吏,是主公拔擢才有了今日,今日便是撕破脸皮,也一定要阻止这些小人坏了主公大业! 想到此,毛玠毫不畏惧地挺直了腰板,毫不畏惧的和刘协对视,那表情仿佛在说,你要有胆子你现在就砍了我,反正这事儿我就是不同意! 只是对视了也没多大一会儿,毛玠心里冷不丁的,突然就想到了董昭和夏侯惇,心里忍不住就有点虚。 好像自己在主公的心里也没那么重要。 等主公东征回来……不会砍了我当替罪羊吧。 而一看毛玠站出来,刘协就忍不住皱了皱眉,感觉他特别的讨厌。 毛玠的历史知名度太低了,刘协上辈子完全没听说过他,这说明他肯定没什么真本事,他的职位也太低了,区区一个四百石小吏而已,哼哼,肯定是个既没有本事,又仗着自己跟曹操关系近,喜欢装哔的无能之辈。 就你能,人家荀彧,刘备,杨彪都说这次刘表北上是大难临头,都认为他要兵临城下,你却说不足为惧,就你特殊,就你聪明,人家三个名垂青史的大佬比不上你呗。 哗众取宠。 还说什么,让我写一封旨意骂刘表一顿就能让他退兵,我这么厉害我咋不知道呢? 人家刘表亲自率领十万大军杀过来了,难道是来旅游的不成? 于是刘协压根就不搭理他,转而对荀彧道:“令君以为,应当派谁去救援宛城?” “臣以为,当令都护将军(曹洪)急领两万大军星爷驰援。” “好,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令君说得办吧。” 毛玠见状大喝一声:“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刘邪对他终于有点忍无可忍了,当即大喝一声:“左右,给我将这个狂生叉出去!这是御前会议,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参会了?” 如今这驻守南宫的可是虎贲卫,虽然虎贲军都是兖州人,远没有羽林卫来的忠诚,如果今天在这里跟天子吵架的人是曹操,他们还真不敢动弹,大概率只能装死。 但毛玠么…… 毕竟他不是曹操不是? 于是稍微犹豫了一下,李典便从侧门带着兵上去,对着毛玠抱了一下拳,道:“曹缘,对不住了。” 刘协一见李典,还问了一句:“李典你说,咱们该不该派出援兵去救援张绣?” “这……” 李典心想,这么大的事儿您问我干什么啊,抱拳道:“这个……既然,既然令君、太尉、和皇叔都认为该去救援,那我想,应该……救吧。” 刘协当即一拍龙椅,道:“你看,连李典将军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把他给我扔出去,我瞅着他就烦!” 李典:??? 虽然不明所以,但皇命难违,他背靠李家,也不是特别害怕得罪了毛玠,因此李典也只好咬着牙,和手下几乎是扛着毛玠,把他给扔了出去。 扔得他在地上还滚了好几圈,摔得他灰头土脸的,特别狼狈。 看得刘协心中暗爽不已,心想:“哼哼哼,人家李典才是曹操的亲信大将,他都说应该派兵去救援了,这不就代表曹操的意思么?轮得到你个小丑,在这鸡毛当令箭的。” 满朝文武见到这一幕,则纷纷变了脸色。 天子果然是成竹在胸啊,这是打算跟曹操彻底翻脸了么? 第六十六章 关二爷威武 朝会之后。 虽然把毛玠给扔出来了,但他毕竟可以代替曹操霸府,阳翟驻军现在可全都是曹操的人,因此毛玠当即便以太傅府的名义给阳翟的兵将下了命令,让他们按兵不动。 因此当尚书台的一封诏令给曹洪让他率兵救援,而太傅府又不让动的时候,曹洪自然选择拉肚子跟尚书台请假。 这倒也在预料之中。 然而整个许都都陷入到了一种,特别亢奋,又特别茫然,还特别恐慌的状态当中。 这世上聪明人虽然不少,但也不会太多的,由于刘协、刘备、荀彧、杨彪四个人的精湛演技,城中绝大多数的人,都已经相信了,刘表真的亲自率领十万大军在打宛城。 打完了宛城,人家下一步就是打许都。 而许都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十之八九是挡不住十万大军的。 那些在许都附近屯田的兵屯们一想,这特么还不增援等啥呢啊! 士兵想问题是最简单的,上层斗争的弯弯绕绕他们不懂,他们只知道打了胜仗能抢钱,打了败仗搞不好小命就没了。 打仗的时候上面的将领穿着刀枪不入的盔甲躲在后边动动嘴,他们这些小兵才是生死线上和阎王爷在唠嗑。 他们今年几个月前才刚从宛城回来,只知道宛城的城墙又高又厚,知道宛城的地势很高,是建在一个小丘陵上的,守城的时候射箭特别的方便,只知道宛城西边是伏牛山,东边就是白河,算不得雄伟险要,但守城的话总会舒服很多。 同时他们更知道,许都地处平原一马平川,毫无险要可言,知道许都的城墙又矮又破。 因此毛玠带头反对派援兵自然就是一件极其不合理的事情了。 为什么不去救援宛城,在宛城和刘表进行决战,反而坐失良机,在许都跟他们打? 曹操定都许县的关键原因是因为这些青州兵正好就在这附近屯田,而当初选择这里屯田的原因正是因为这里残破不堪,且山地少,平原多,易于管理。 事实上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考量,许县都不是一个适合作为都城的地方,这守城,都不如让他们出去和刘表野战来得痛快。 他们都是青州兵,说白了也并不是谁的嫡系,吃的粮食都是自己辛辛苦苦屯田屯出来的,朝中也没有他们的靠山,说是兵,其实就是农奴。 曹洪对他们来说,可以说是没什么恩义可言的。 凭什么天子都下诏让我们去救援宛城了,你却磨磨蹭蹭的拉肚子? 当天晚上,青州兵带着一肚子的怨恨,不解,惶恐,和委屈,很晚才睡,若不是典农中郎将任峻亲自出面巡夜、安抚,搞不好都要闹起来。 然而子时,他们刚睡着没多大一会儿,就听到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 这些人都是百战老卒,条件反射一般的刺溜就惊醒了,然后就是一慌。 难道刘表这么快就打到许都来了? 慌慌张张的随手拿了武器就出门,结果就看到,那个长着大胡子带着绿帽子的红脸大汉,又特么的带着那些耀武扬威的颍川人跑他们军营里遛马来了。 神经病啊! 大晚上的为什么要遛马? 事实上白天的时候关羽是经常来这边遛马的,毕竟阳翟和许都离着太近了,骑马跑起来,很容易就跑过来,而他们这些屯田兵,总是堆积着高高的枯草、麦麸等物,可以让这些娇贵的战马痛痛快快地饱餐一顿。 天子还总是跟他们一块遛马呢,天子人看上去挺好的,很亲和,军营里常有人说,天子的架子比曹洪还小呢。 虽然他们瞅这些颍川的公子哥们骑着马耀武扬威的样子也觉得很眼气,很嫉妒,可同人不同命,人家是吃皇粮的职业士兵,是出身于颍川士族的直系子弟,是负责保卫天子安全的宿卫亲信,他们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两军之间倒也从没闹出来过什么矛盾。 可你们大晚上的过来遛马是什么意思?欺负人么? 还没等他们开骂,却见关羽一挥手,他身后的羽林卫却先骂起来了,就跟练过似的,口号喊得特别的齐:“青州兵,胆如鼠,田舍奴,窝囊废。” 一边说着,还一边哈哈大笑,在关羽的带领下他们骑着马到处溜达。 叔能忍,婶都忍不了啊! 当然也用不着他们如何,这个时候曹洪如果还不出面,他以后也就别再号令三军了,就听一声大喝,曹洪带着亲兵骑马赶来,大怒道:“关羽匹夫,你欺我宝刀不利乎?” 关羽闻言停马驻足,傲然一抚自己的美髯,斜着眼睛对曹洪道:“吾实是不知,上战场之前还要拉肚子的人居然还配使刀,你便是曹洪?果然是个插标卖首之徒。” “匹夫找死!” 曹洪怒喝一声,拿起自己的马朔,直取关羽而来。 他也不认识关羽,这个时期的关羽虽然已经是久经沙场,但名声却并不算大,至少相比于曹洪来说,并不算大。 关羽见状冷冷一笑,两个咪咪着的眼睛突然铜铃一般睁大,在黑夜中仿佛两个小灯泡一样的亮了一下,双腿一磕马腹,猛地与曹洪对冲而去,却不提朔。 待曹洪冲至跟前,手中马朔直取关羽心窝之时,却见关羽突然一伸手,用带着臂铠的小臂狠狠地砸向了朔尖。 马朔这东西太长,这一砸之下,曹洪完全无处使力,朔尖儿居然被砸得歪了一点。 电光火石之间,就见关羽伸出另一只手握住朔杆,咯吱窝一夹,大喝一声奋力一甩,竟将曹洪整个人从马上甩了下来,落地上吃了个狗啃屎。 “将军!” 曹洪的亲兵见状连忙冲了上来。 关羽却仿佛没看见这些曹洪的亲兵一般,一勒缰绳,抽出环首刀来,兜头就朝坐在地上,失魂落魄仿佛傻了的曹洪劈去。 面对这视若千钧的一刀,曹洪要躲的话唯有俯身翻滚一条路可选,可他堂堂将军,今日已经将脸面丢得尽了,如何还愿意这般狼狈的“滚蛋?” 当即怒喝道:“你敢杀我?” 乓! 一刀。 关羽确实不敢杀他,但却用刀背直接打飞了曹洪原本就没怎么来得及穿戴好的头盔上,将头盔高高的打飞。 那头盔飞出去好远好远,才终于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刀刃,却已停在了曹洪脑袋上的二尺之地。 曹洪的亲兵都被这场面给吓傻了,明明只要一拥而上就能将关羽捅出七八个透明窟窿,却谁也不敢上了。 就见关羽收刀入鞘,一边像撸猫一样的撸着自己的胡子,一边睥睨道:“光武故地光复,却被反贼所围,宗正卿危在旦夕,百余万百姓生灵涂炭苦盼王师,你却在此拉稀,你,也配做这大汉的将军?若无胆,就让关某领兵代你去会会那刘表逆贼便是。” 第六十七章 荀悦现身,汉曹决裂 “啥?你们昨天去曹洪的军营装哔去了?” 第二天早上遛马的时候,刘协一脸懵逼地问道。 你们八百多人大晚上的去人家两万多人的大营里装哔,羞辱人家的主帅,最后还活着回来了。 这么牛逼你们的家里人都知道的么? 羽林左监郭援笑着道:“天子昨天没有瞧见,中郎将昨晚当真是威风凛凛,好似天神下凡一般,一人一骑,便震慑了贼营诸多兵将,空手就将那曹洪打落马下,军中都说,中郎将乃万人敌也。” 关羽闻言,笑着抚摸自己的大长胡子,道:“天子以为羽此事做得如何啊?” 一副死傲娇的样子。 如何?我可去你的吧,那曹洪我都怕他,也是你能羞辱的么?他不会以为是我派你去的吧! 你这是坑我啊! 张了张嘴,刘协想了想,还是把想骂关羽的话给收了回去。 他可是要穿回去的人,这位是财神,万万不能得罪。 只能说:“云长果然威武,好!” 心里却在琢磨,自己怎么能给曹洪赔个罪呢? 唉,人家现在正在拉肚子呢,你却去欺负人家,这不是趁人之危么? 不过刘协心想,这曹洪,拉肚子拉得也确实不是时候,军情如火,朕还等他救命呢,他却拉肚子,这可叫我如何是好啊! 当然,他所忧虑的这件大事,自有脑补怪去帮他做了。 ……………… 曹操连夜匆忙出征,许都城至少有一半人都被闪得不轻的,远不止刘协、刘备等人。 比如司马懿,他这次被闪到了腰,相当的难受。 他明明什么也没干啊,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权县令了? 杨修也什么也没干啊! 结果他莫名其妙的就被曹操给抓走了,而且也没有留下新任县令的人选,于是他这个县尉就只能赶鸭子上架,成了杨修的代理。 而且一上任,就要面临追查荀悦遇刺案这样的重任。 杨修就是因为这件案子而被撸下来的,自己作为继任者,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件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才好。 只是这案子在司马懿看来着实是处处都透着诡异,这个时候死,要说与天子和太傅之间的暗涌有关,怕是鬼都不信,而且他的直觉和种种蛛丝马迹告诉他,死的那个一定不是荀悦。 稍微一调查,发现那天和荀悦一块出门的伴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且经过简单的询问,司马懿得知这位伴当的身材与荀悦非常相近。 也就是说,如果死掉的人是伴当,把他割掉脑袋并换上荀悦的衣服的话,所有人都会认为死掉的人是荀悦。 问题是荀悦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有什么事是需要靠假死来脱身的么?没道理啊,荀悦出自颍阴荀氏,是尚书令荀彧的兄长,同时也是天子的近臣,谁敢杀他,谁能杀他? 越是查,司马懿就越是迷糊。 不过司马懿也没有去声张,他们司马家推崇的理念是明哲保身,他本人也没什么野心,一点也不想掺和到太傅和天子的政治博弈之中,下了班之后老老实实地就回了家,并没有将自己的怀疑和任何人说。 这一日,司马懿和往常一样的回了家,刚脱了鞋子,喊了一句:“春华啊,春华?给我弄一碗热酒暖暖身子,我跟你说今天啊,可是累死我了,她妈的我算看出来了,这许县令真不是人当的,等太傅的征东大军回来啊,我就跟朝廷请辞,想个办法咱们去洛阳找爹去,这许都城可真不是咱待的地方。” 一边说一边脱鞋,结果好半天,也没听到张春华搭理他。 “春华?春华?你在家没有啊?” 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道:“仲达兄果然是天生的断案高手,我这手金蝉脱壳之计自问仓促之间做的也算还可以了,却不想仅仅一天,就被您给识破了,君之大才,若不能为国所用,不是社稷之福啊。” 司马懿噌的一下回头,身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就见荀悦正坐在他们家的床榻上盘着个腿,正笑呵呵地看着他。 而且从阴影里,两个白衣蒙面客已经悄悄的走了过来,一左一右的,正好将司马懿包夹住。 “荀秘书!” 司马懿叫了一声,然后噗通一下就给荀悦跪了,急道:“我今天就是好奇,就是单纯的好奇才查了一下,我对天发誓,您的事儿我没和任何人说,现在许都城上上下下,没有任何人知道您是假死,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该怎么干还怎么干,我保证,我保证我绝不会碍着您的事情,而且也绝不会再将此事与任何人去说。” 荀悦依然笑眯眯地看着他,没回话,两名白衣死士却已经抽出了刀。 “荀秘书,我是许都的都尉,现在还是假县令,你杀我灭口没必要,也没有好处的,德祖刚走,德祖刚走我就死,曹贼一系的人马一定会有所察觉,不管你们想干什么都一定会事倍功半的!” 白衣死士却不管不顾,走过来,突然抓住了司马懿的手,用刀子刷的一下,在他的手上划出了血来。 “司马家世代忠良,我相信仲达兄一定是忠诚于天子的忠臣,事实上据我所知,就连种卿也对您的才学十分的推崇,我现在这里有一份大机缘要送给你,仲达兄你可千万不要推辞啊。” 说着,荀悦珍而重之的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条裤腰带,道:“此乃天子之诏,仲达兄,接旨意吧。” 见鬼了,居然又是衣带诏?! 就不能有点新意么? “你……你们……”司马懿苦笑一声,道:“为什么一定要拉我下水呢?” “原本这事儿应该是让德祖来做的,奈何曹贼连夜将他拿在了军中出征,没办法,就只能找你了,事关重大,若是仲达兄不答应,在下也只能做那不忍言之事了。” 司马懿闻言倒是反而镇定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索性拿过了衣带看了起来。 然后愣了一下。 这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是鼎鼎大名,荀彧甚至亲自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最近风头正盛的,名满天下的刘皇叔和羞辱曹洪的万人敌将关云长也赫然在列。 只看这个开头,司马懿就知道,这事儿肯定能是要闹大了,天子一系要与太傅一系真正意义上的公开对决了。 只是看到一半,突然司马懿就发现了两个自己异常熟悉的名字。 一个,是他的上司杨修。 另一个,居然是自己的兄长司马朗! 随即司马懿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怪不得,这荀悦可以无声无息的潜入到自己的院子里。 兄长啊兄长,你说你这不是裹乱么! 第六十八章 诛杀国贼 看到司马朗名字的那一刻司马懿就很清楚的知道,不管这帮汉臣要干什么,这事儿自己肯定是躲不掉了。 成了,全家富贵,不成,那就只能是全家扑街了。 只是有一点司马懿还是忍不住想吐槽:你们用衣带做盟书是为了纪念车骑将军么?天子早就拿回宿卫之权了啊! “需要我做什么呢?” “现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们要……诛,杀,曹,洪!” …………………… 曹洪这几天的心情可以说……能好就见了鬼了。 作为三军主帅,而且是在曹氏向来以勇猛而闻名的将军,居然在自己家的兵营里,被区区一个中郎将赤手空拳的给拽下了马,还用刀砍飞了他的头盔来羞辱他! 这几乎比杀了他还要令他难受。 这几天他已经明显的感受到,手底下的兵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太对了,这帮大头兵什么都不懂,都被天子给忽悠了,本来就对他颇为不满,现在他失了威信,自然也就变得更加难以服众了。 郁闷之下,曹洪这几天一直在酗酒,而且是谁也不见,整个人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正好借此机会顺便躲避一下天子命他出兵增援宛城的诏书。 结果这一日,曹洪正喝的晕晕乎乎的打算睡觉,突然有亲兵禀报:“亭候,曹缘求见,此时正在门外。” “毛玠?”曹洪不爽地叹了口气,他现在真的特别不待见毛玠,孟德让他留守,结果这才几天啊,就留守成了这个德行,惹了一屁股的麻烦,还得自己给他擦屁股。 明明全是他的主意,现在全城的军民百姓却都来骂我,如果不是他能力不行,我也不会受关羽那个匹夫的羞辱。 “让他进来吧。” 很快,毛玠便进入了曹洪的中军大帐,曹洪对他没什么好脸色,连个蒲团也不给,淡淡地问:“何事啊?” 毛玠抱了个拳,道:“亭候,有喜事。” “喜事?”曹洪拧着眉问:“还能有什么喜事。” “许县令司马懿,查到白衣死士的消息了!” “什么?白衣死士?就是掠走夏侯楙,还栽赃给元让的那些白衣死士?他怎么发现的?”说着,曹洪眼珠子都亮了。 他实在是太憋屈了,正愁没人给他泻火呢,这伙白衣死士胆大包天竟敢把屎盆子往元让的脑袋上扣,必须得死。 “司马懿顶了杨修的差才当上了这个许县令,自然要彻查荀悦案,查案的过程中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顺藤摸瓜的就找到了这些白衣死士的大本营。” “白衣死士抓起来了么?幕后主使者是谁?” “没有,许都卫毕竟兵少,我也没有想到,这些白衣死士居然有百多人,而且各个都是精锐,司马懿,被贼众杀出城外,而且……” “怎么?” “司马懿在发现白衣死士线索的时候便已经奏报了尚书台,但我在尚书台的眼线告诉我,文若将他的奏报压了下来,没有汇报,而司马懿在抓捕的过程中,也没有出死力,恐有故意纵敌之嫌。” “这又是为何?” “祭酒早在随军出征之前,对于这些白衣死士的来历便已有所猜测,最大的怀疑对象便是荀悦,毕竟荀家就在颍阴,他本人又是人尽皆知的大汉纯臣,无论是能力还是动机他都有,而许都城内同时既有能力又有动机的人却不多。 然而还不等祭酒对他展开调查,荀悦便被白衣死士当街刺杀,祭酒甚至还考虑过这会不会是弃卒保车,现在想来,十之八九是诈死,司马懿也是在调查荀悦案的时候发现了敌人踪迹。” “哼哼,荀家,荀彧,他们背叛了孟德,统统该死。” “以我对司马懿的观察,他应该是存了明哲保身的心思,荀悦案他不可不查,不查就是他的失职,但同时他也不可能真的认真查,不肯得罪荀家。” “所以他就假模假样的跟那些死士打一仗,实际上却是要故意放那些混蛋走?” “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官,这个许县令他本来当的也是莫名其妙,不过是暂时当一下罢了,上层的事儿,本来也不该他来操心,不想卷进主公与天子的罢了。” “他们现在何处?” “刚出城,司马懿还在追杀。” “带路!” 曹洪当机立断,连忙招呼了自己的亲兵骑上马,朝着许都杀了过去,一共也就两百多人。 毕竟是进许都,兵带的多了就有谋反的嫌疑了,而且兵贵神速,阳翟的青州兵不是职业士兵,集结起来也没那么快。 反贼也不过区区一百多人而已,自己带着两百亲卫,又有许都卫辅助,足够了。 进了城,发现许都卫与贼兵已经厮杀到了城门之外,远远的就见司马懿领着许都卫在跟贼子打得特别墨迹,呜呜喳喳比比划划,互相谩骂,但曹洪看了半天,双方愣是一个人都没死,那伙贼人还且战且退的。 曹洪当即大喝一声:“呔!贼子休走,你爷爷曹洪在此!” 说着,曹洪打马扬鞭,冲过去就与这些白衣死士战在了一起。 一交手,曹洪心里便吃了一惊:精锐! 真的是精锐,每一个兵的战斗力居然都不下于自己的亲兵! 这些死士真的是荀家养的? 这怎么可能?荀家没碰过兵权啊?! 却见司马懿屁颠屁颠地骑着马朝他跑了过来,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拱手道:“下官司马懿,拜见明亭候。” “哼,我既然来了,这些死士生也好死也罢,责任自然就不在你了,就是真出了什么篓子,也怪不到你的头上,让你手下的许都卫别玩了,随吾奋勇杀敌吧。” “是。” 说着司马懿抽出了一把环首刀高高举起,喊道:“许都卫听令!” 然后咔的一刀,直接从曹洪的眼睛处捅了进去。 “奉尚书台诏,诛杀国贼!” 说罢司马懿猛地一磕马腹,就舍了曹洪的亲兵不管不顾,挥刀朝位置距离曹洪不远的毛玠杀去。 第六十九章 陛下,咱不用再怕曹操了 随着司马懿一声令下,所有的许都卫在愣了一下之后,马上便调转枪口,开始围攻曹洪带来的那些亲卫了。 事实上在曹洪死的刹那,司马懿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他的亲兵还厮杀与否,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毛玠更是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司马懿居然早已投靠了天子,他们这是……这是要夺兵权,要造反啊! 想到此,毛玠叹息了一声,却是没有慌张的逃跑。 还能跑到哪去呢? 他已经无路可逃了啊。 临死之前,毛玠悲愤交加的朝着北宫的方向怒而发声:“天子啊!你忘了主公的救驾之功了么!” 噗呲一刀,司马懿将其枭首。 “县令,这些俘虏怎么办?” 司马懿回头,瞅了一眼已经投降并缴械的曹洪亲卫,叹了口气,道:“都杀了吧。” “啊?” “还是要给曹操一个台阶下的,总不能逼得他谋反,曹洪,只能是死于刺客之手。” ………… 曹洪的死,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就令许都陷入了震动。 当荀彧、刘备、和杨彪兴冲冲地联袂出现在北宫,告诉刘协这样的一条“好消息”的时候,正在吃饭的刘协手一抖,筷子就掉到了地上。 “你们……把曹洪给弄死了?” 荀彧美滋滋地道:“全赖天子洪福,一切都在陛下的预料之中,臣等不敢居功。” 杨彪面色潮红,激动的整个人跟有病了似的:“如此一来,只需让皇叔接手阳翟驻军,再去击退刘表,据南阳而征雄兵,如此一来,我们手中就有两千宿卫精锐,两万青州屯兵,五千西凉铁骑,现在正是农闲,只需陛下一道旨意,颍川之地随时可以再征两万兵,即使曹操真的敢冒天下大不违的兵变造反,我们也不用怕他了!” 刘备也点头道:“太傅手中兵马不足四万,与我们相比并没有绝对的优势,咱们占有大义,其麾下于禁徐晃乐进等诸将未必还继续愿意替他卖命,何况青州兵家眷俱在许都附近,最多只需三天,备便可以将他们集中控制起来,太傅若是敢来硬的,臣有信心,一月之内就将其击败。” 荀彧却突然跪下来大礼道:“如今天下动荡,河北袁绍不可不防,臣以为,不可与太傅互相厮杀自断臂膀,徒损朝廷力量,况且太傅毕竟曾有救驾之功,若无太傅,也无今日天子,臣斗胆,请天子赦太傅对天子不敬之罪,拜其为大司马。” 刘备闻言也点头道:“臣也以为,令君言之有理,太傅毕竟有大功于社稷,军中威望更是极高,如今咱们既然已经拿到了部分兵权,还是当以安抚为重。” 杨彪见他俩都这么说,哼了一声,道:“曹孟德确实有功于社稷,这些年来对天子也还算恭敬有礼,若是他愿意踏踏实实的做个忠臣,恪守人臣本分,让他做个大司马,将来死后陪葬皇陵,青史留名,也未尝不可。” 而刘协,站起来之后脑瓜子嗡嗡的。 张了张嘴,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本想呵斥他们三个一顿的,但是话到嘴边,冷静下来的刘协又把话给咽回去了。 他能怎么说? 说这一切都是你们在瞎脑补,我刘协对曹操忠心耿耿,只想禅让? 这话说出来这三个货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曹操他能信么? 把这三个玩意骂一顿,寒了这些忠臣的心,等曹操征徐州回来再乖乖的把军权还给他? 曹操会不会弄死自己? 甚至可能都用不着曹操来动手了,这三个扑街事儿都已经做完了,也没有回头路了,自己要是现在就把他们给卖了,说不定自己就要被这三个扑街给弄死了。 木已成舟啊! 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啊! 虽然这弓不是自己开的,可貌似……没人信了啊! 足足过了两分多钟,刘协才捏着拳头咬着牙道:“你们……做的很好,此事如何善后,就有劳三位了,但有所请,朕无不应允,我现在脑子有点乱,需要休息,你们,下去吧。” 三人见状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毕竟这么大的事儿,天子等这一天肯定已经很久很久了,一时间有些心绪难平,有些喜不自胜,也是可以理解的么。 天子么,要有威仪,估摸着此时的天子一定已经兴奋的想要跳起来了吧?只是当着外人的面不想表现出自己轻浮的一面而已。 于是三个人简单的称赞了几句刘协的胸襟气度,就识趣地告退了。 远远的就听到天子在身后大喊了一声:“艹!作孽啊!” 还有摔东西的声音。 刘备不解地问:“我怎么感觉天子这反应不像是高兴呢。” “可能这就是天子的克己吧,真正的人中之龙,越是在大胜的时候就越要鞭策自己。” “天子可真是我辈楷模啊。” “不瞒两位,老夫自认也是饱读史书的,像当今陛下这般,如此聪慧、隐忍、又有大魄力的九五之尊,还能如此克己的,还从未见过,说句有些不敬的实话,便是高祖、光武,比之当今陛下,怕是也要稍逊一头啊。” 第七十章 御驾亲征 晚上,刘协失眠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自己第一章的时候就开宗明义的,态度十分十分坚决的表示自己就是想禅让。 为什么到了七十章的时候,就把兵权给夺回来了? 这玩意可有点烫手啊! 短时间内,再想禅让难度就很大了,一个拥有兵权的天子,想安安静静退休恐怕已经是奢望了,曹操就算是真的要造反,也不会留下自己的小命了。 兵权这东西,一旦拿到手,就不能再退了,而且短期之内曹操肯定没能力更进一步了,自己非要硬让的话,说不定直接把曹操给逼得狗急跳墙了。 他只是想禅让,不是想死。 禅让的目标肯定不能变,但,需要从长计议了啊。 于是他半夜实在睡不着觉,破天荒的跑书房看奏表去了。 毕竟以前他想的是,做好一个傀儡,安安心心的等待官渡之战,打完官渡他就禅让退位走人,国家大事朝政格局跟他都没什么关系。 因此他这个皇帝其实从来都没有努力认真的工作过,结果,莫名其妙的就成了中兴之主了。 现在不同了,他现在必须要保证自己不会死的前提下,小心翼翼地平衡朝局,想办法为自己创造一个禅让的机会。 从单纯的等待禅让,变成了创造禅让,这特么的难度系数直接上升了一个级别啊! 越琢磨越觉得憋屈,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fuck! 结果看了没多大一会儿的奏表,之乎者也的看的刘协头都大,更郁闷了,抽出他的天子剑就跑到外面发疯了一样啊啊乱叫,东砍西砍。 旁人看到他这样,都觉得他是因为兴奋而失眠的,看到他乱砍东西,都觉得,天子平日里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唉,终于可以痛快一回了。 ……………… 第二天,曹洪死掉的震动继续发酵,许都城内,人心惶惶。 荀彧送来了处理意见让刘协审批,刘协看了一下,内容如下: 1、曹洪是死于刺客之手的,是为国捐躯的,当追封为乡侯,厚葬,子孙袭爵。 曹操毕竟与董卓和李傕还是不同的,严格来说,此时的曹操只能说是跋扈,揽权,不能说是僭越,他为大汉是流过血,立过功的,再加上现在外部形势又这么严峻。 2、录曹操前后功,加封食邑一万户,拜大司马,依旧录尚书事。 3、拜刘备为司隶校尉,开府仪同三司,接手曹洪兵权。同时夺其身上豫州刺史的虚职,给了钟繇。 4、擢典农中郎将任峻为奋武将军,中护军,这是为了安抚他,为了更顺利的让刘备交接兵权。 5、擢司马懿为河南尹,封都亭侯,嗯……虽然大家都知道他升官的理由,但这个理由不能说,又实在找不出能说的理由,人家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也不好不赏,所以就算是幸进吧。 简单看了一下,没什么问题,于是刘协就点头同意了,命刘备赶紧收编部队。 这当然也很顺利,毕竟刘协是天子,名义上大家效忠的都是天子,那些青州兵不是曹洪的嫡系,对刘备也不排斥,刘备从小沛回来,多多少少还是带了点残兵败将的,他又开府仪同三司,手底下是有着一整套完整的文武班底的,直接把那套班底整个复制过来,在任峻的配合下,只用了一天,青州兵就变成刘家军了。 当然,这也离不开刘备出色的人格魅力加持。 之后,还不等刘协喘口气呢,荀彧便开始询问对宛用兵的事儿了,刘协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卧槽,刘表那还有十万大军准备要揍我呢,我特么几乎都给忘了。 荀彧建议,命刘备持节,带着新招募来的兵马南下便是,但刘协想了想,却断然否决了这一提议,一拍桌子,做了一个谁也没有料到的决议:朕要御驾亲征! 刘协的想法很简单,这次他坑曹操坑了个大的,让刘备把兵给带走了,他自己一个人坐镇许都,万一曹操带着兵赶回来了怎么办? 万一他失去理智非要弄死我怎么办? 还是跟着大军一块走吧。 再者么……刘表毕竟是宗亲。 如果这一仗打输了,我十之八九是要当俘虏的,而如果我当了刘表的俘虏的话,直接禅让给他,他大概率上还真能接。 那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啊。 就这么定了,御驾亲征! 大不了打输了就是投降,反正他也不可能带头冲锋,安全系数很有保障。 荀彧等人见刘协要御驾亲征,自然是吓了一跳,只是一想,现在毕竟是乱世,高祖和光武的江山都是马上打下来的,当今天子想三兴大汉,那确实是不太可能一直躲在大后方不上战场。 虽然,天子从来都没有领过兵,年纪又小,但既然天子在谋略方面有着天下无双的智慧,这军略方面,总差不太多吧? 因此朝廷很顺畅的就通过了这项决议,很快,整个许都都知道天子要御驾亲征的消息了。 尤其是那些青州兵。 这么说来,以后俺们就是天子嫡系了?那以后每年交粮能不能少交一点? 想了想,刘协还真的就下了旨意,告诉他们如果这次打仗他们表现得好的话,对于立下功劳有所斩获的士兵,不但可以摆脱近似于农奴的屯军身份,还能进一步的免去税赋和劳逸,朝廷甚至还可以给他们分一块地。 当然具体怎么实施,他就不懂了,需要刘备和荀彧他们来操作。 而这条命令一发,下面的青州兵立马就感恩戴德的表示愿意为天子效死了,对于曹操的忠诚度刷的一下就降成了负数,往后谁再说把他们分给曹操,他们就跟谁急。 第七十一章 这,就特别的尴尬 登基已超过八年之久,却第一次手握军权的刘协,亲自坐镇军中,率军出征了。 一时之间,天下震动。 此次出征以青州兵为主,出共两万人,由刘备做了主将,任峻做了副将,孙乾、简雍等人填为爪牙,又启用了刘备原本的丹阳残兵为亲卫负责上下传令。 兵是百战精兵,将也确实是当世名将,稍加整编,便一点也看不出这是一直刚刚从别人手中夺过来,军心不稳的队伍。 中军则是由天子亲自率领的羽林军和虎贲卫。 羽林军是种辑在荀彧的帮助下以羽林卫为根基,在颍川郡迅速的招募了一万人的全新军队,名义上由种辑节制,但实际上种辑毕竟不通军略,指挥权在出征之后便逐渐落到了关羽的手中。 偏偏种辑的上面又有天子亲自坐镇,因此种辑这个名义上的主帅,只能干幕僚军师的活儿,为刘协出谋划策。 可问题是,种辑自己其实也是头一次指挥大军作战,起码经验上并不比刘协能强到哪去,刘协就是真问他什么,他也不敢胡乱回答,偏偏理论知识居然还比不过同样第一次随军出征的司马懿,因此他看上去虽然像个幕僚军师,实际上干的工作却是个吉祥物的工作。 至于兵,可以说颍川士家真的很给刘协面子,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各家把家中的家丁、佃户、雇农什么的一股脑的全都派出来了,分别由打散了的羽林卫统领,这些羽林卫本就来自于颍川士族,因此实际上就相当于各人管各家的人,都认识。 这也是这支一万多人的军队,可以在短短两天就组建完毕,并且真的能勉强做到可以指挥的原因所在。 然而,这终究不是一支久经战阵的军队,甚至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没上过战场的雏,颍川不比三河之地,这里崇文而不尚武,而军事素养这种东西,还真不是靠简单的操练就能突然开窍掌握的,就算有关羽来亲自指挥,但关羽本身也不是颍川人,他这个羽林中郎将满打满算,其实也没当多长时间。 真的就是只做到了能简单指挥的地步,用刘备私下里吐槽的话说,给他一支一千人的骑兵,半天的时间都用不了,就能打崩了这支所谓的天子亲军。 当然,刘协的身边还是跟着虎贲卫的,以兖州子弟为主的虎贲卫,还是称得上百战精锐这四个字的,真要发生什么极端情况,七百人左右的虎贲卫还是足以护住刘协的安全的。 因此这支一万人的中军,说白了就是去练练兵,天子九五之尊,不到万不得已,哪能真的上阵杀敌,让天子在后面专心的调兵遣将,动动嘴就得了,真的硬仗还得是让前军的刘备来打。 正好刘备的前军比天子的后军要提早出发了三天,所以也就理所应当的充当了一个前锋的角色,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天子只需要领着部队溜达一圈,顺利且安全的到达宛城,然后停留在宛城等待刘备的捷报就是了。 打赢了,自然就是天子指挥有方,第一次出征就打了大胜仗。 打输了,自然就是刘备废物无能。 事实上东汉时打仗都是这么打的,一点毛病也没有,刘表也是这样。他也是坐镇新野,让黄忠顶在了前面的缯关。 名士么,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才是名士风范。 这跟刘协想的好像有点不太一样,至少,让自己活着被刘表捉到,难度还挺大的。 但群臣都反对他跑前军去,他不得已也只好从善如流,至少这样如果曹操突然跑回来了,他可以躲开曹操。 后军就后军吧,好歹也是一万多人的大部队,两辈子加一块他还是头一次领导这么多人,这些羽林军虽然军事素养不行,但至少大家排成军阵的时候,看上去还是很威风的。 这也算是醒掌天下权了吧? 所以上路之后,刘协直接就骑着大马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时不时的回头瞅一瞅自己的部队,心里美滋滋。 有那么一瞬间,刘协甚至产生了,如果真的能把权力夺回来,留在东汉当一个有为天子,不禅让也不回去也挺好的想法。 一直走啊走啊的走到日头偏西了,走的刘协都有点累了,终于在官道远处看到了一座城,刘协大喜过望,连忙命手下亲卫去问问,是不是到了舞阳了? 结果没多大一会儿,亲兵面色古怪地回来禀报道:“陛下,咱到西平了。” “西平?” 刘协愣了一下,他出征之前是特意查看过路线图的,他怎么不记得有西平这么个地方啊? 而跟在他的身边,因为此次诛杀曹洪立下大功,实际上真正担任了参谋幕僚职位的司马懿闻言,面色却特别古怪,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对刘协说:“陛下,咱这是走汝南来了。” “哦……嗯???你是说我特么走错路了?” 司马懿无奈地点了点头。 从许都进南阳,最佳的路线是走舞阳,叶县,沿澧水进攻,曹操打了三次都是从这条路打进去的,沿途早已经经略得很熟了,许多驻军用的营寨甚至都还没拆,到了就能直接用。 这条路位于许都的西南方向。 而西平,这已经接近于正南的方向了,是汝南的地界。 而汝南,说实话名义上虽然也是朝廷的地盘,但这更是袁绍的老家,汝南袁氏在这里经营日久,势力极大。 而且这里的黄巾残党势力也非常的大,特别的嚣张,汝南袁氏与他们暗通曲款,互为表里,偷偷的给了他们不少的资助,弄得朝廷特别的头疼。 简而言之,他们跑敌占区来了。 刘协走在最前面领路领得太嗨,走错了。 司马懿、关羽、种辑这些人也都没去过舞阳,也没有去过南阳,天子那么自信开心的在前面走,他们就一路也非常开心的在后面跟,完全没有考虑这条路走的对不对这种,这么低级的问题。 毕竟,从特么许都到舞阳总共也没有二百里地,还有官道,还是特么的沿着河走,这么近的距离谁也没想过走错的可能性啊! 第七十二章 天子到底是来干啥来了? 看了一眼天色。 日头偏西,已近黄昏。 军中甚至都没带夜间行路必要的火把,这个时候如果原路返回,天黑之前肯定是到不了目的地的。 古时候夜盲症很厉害,夜间行军如果不做准备的话,不用人打,可能走着走着队伍自己就散了,毕竟他的羽林军也不是什么精锐。 况且刘协自己也确实是又累,又饿,还有一点点困。 于是刘协只好哈哈大笑了一下,来缓解自己的尴尬,道:“终于到西平了啊,我就是要来西平,弟兄们,咱们进城。” 同时心里也在告诫自己,冷静,冷静,只要我装得像,他们就不知道我丢人了。 反正南阳那地方四通八达的,从哪都能进,我就从汝南进怎么了? 你们不是会脑补么?赶紧脑补啊! 事实上几个人还真的简单的商量了一下,这天子到底是真的走错了路,还是另有深意。 种辑坚定的认为,天子从汝南走,肯定是故意的,要去随县打黄祖,那黄祖不就是从江夏逆流而上的么?相信我,咱们几个人里我跟着天子最久,也最了解天子,天子的谋略都是这样,天子最喜欢说一半留一半了,在天子身边当近臣,你得会悟,悟得透,你就成长了。 关羽则认为,此事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悟的,莫说特意走一条陌生的,穿过汝南的路线去打黄祖在军事战术上纯属脱裤子放屁,就说战略上,黄祖他哪来的两万水师北上,吹牛逼都吹到天上去了,谁看不出那就是个烟雾弹啊。 虽然咱也知道天子的谋略天下无双,但谋略和军略毕竟不是一样的东西,谁也不是生而知之的,天子再怎么天资聪颖,毕竟也没带过兵,没上过战场,这和政治斗争那些阴谋诡计完全不是一样的东西,大家跨着行业呢。 因此此事,还真挺不好说的。 而头一次接触天子,跟刘协认识时间最短的司马懿则认为,你们俩争个毛呢,天子谋略方面有没有本事我不知道,但打仗方面明显就是个草包啊! …………………… 而就在他们晚上差不多都睡觉了之后,一晚上时间,半个汝南都知道天子来了。 驻军离西平并不远的李通,自然也知道他们来了,得知消息的时候李通正在吃完饭,吓得连嚼在嘴里的肉都给吐出来了。 (三国志只说李通驻军汝南西,没说在哪,西平是距离颍川最近,且最靠西的县了,作者推测应该就是在这一片屯田驻军,如果有大佬知道我猜错了,还请您海涵一下,毕竟作者也不是历史专业的。) “各位兄弟,天子来西平,肯定是来找我们的,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你们说,我要不要连夜入城去觐见天子?可他没给我下诏啊!你们说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咱们该怎么办?” 李通坐在主将位置的一个胡凳上,露出上半身满满的刺青花臂,一脸的愁容。 李通和刘备的出身比较像,都是游侠儿出身,用后世的理解就是黑帮老大,乱世之中总会有比较出色的这种人脱颖而出,但这种出身的人同样也很难得到士族的认可,基本只可出将不可入相,能单飞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李通又不是像刘备那样讲究仁义,而且真的有大本事的人,因此,尽管李通已经贵为建功侯,甚至还升职为裨将军,成了建安初期依然还很值钱的将军中的一员,但他的麾下依然没多少士人投效。 遇到了事儿,还是只能和他以前的这些个兄弟们一块商量。 一个小弟道:“不是说天子要亲征刘表,去解宛城之围么,他怎么跑咱这来了,消息可靠?他不会是迷路了吧。” 另一小弟当即嗤笑道:“你开什么玩笑,许都到新野一共才多远一点距离,大军出征怎么可能是迷路?你以为天子像你一样蠢么?他分明就是冲我们来的。” “那你说,他冲我们来又不下诏,是什么意思?” “能是什么意思?等咱们亭候主动去拜见他呗,咱们亭候是建安年之后投奔太傅的,啊,现在叫大司马了,现在许都都已经变天了,像咱们这样的人,谁知道到底是忠于大司马的,还是忠于天子的?这就是天子在试探咱们,不下诏是给双方都留个台阶。” 于是这时候有人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那咱们……到底算是天子的人,还是算太傅,阿不,是大司马的人?” 这个问题还真给厅上所有人都问的愣了,因为他们远在汝南,他们的任务是压制汝南袁氏的势力,剿灭汝南这片儿的黄巾贼,军事上,也有一定的自主性,朝堂上的争斗,向来与他们也没什么关系。 这就导致了他们从来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们还真不知道自己是忠于谁的。 于是,众人齐刷刷地扭过头,看向李通。 李通无奈,叹息了一声。 “我这个亭候,终究是大汉的亭候,当初咱们来投奔明公,就是因为他能给咱们封赏,这么多年的拼杀,咱们也从游侠、草寇,变成了朝廷的命官,我本人还封了侯,刀口舔血的混了大半辈子,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可是……这三年多,明公对咱们也不错,如果不是明公,我也不可能当这个将军,列位也混不上这个官身。”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老大说得对啊。 只是缓过劲来一想,这不跟没说一样么。 有人干脆起哄道:“朝堂上的事儿,我一点都不想掺和,我就想留在汝南,继续养我的兵,当我的官,许都城里面的事儿爱谁谁,咱们自己手里有兵,谁都得对咱客客气气的。 可是天子这次突然的过来,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啥,万一他想收咱们的兵权怎么办?要我说,反正他没诏书,咱就不去,装不知道。” 另一人道:“说的都是那屁话,天子御驾亲征多大的阵势,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庖厨烧火的伙夫都知道天子来了,你说你装不知道这不是扯犊子么,再说未必就是来收兵权的,可能就是想试试看咱们听不听他的调度,咱们不去,那不就弄巧成拙了么。” 另一人接话道:“再说就算他收了兵权,大不了咱们就给他呗,咱又没做过对不起天子,对不起朝廷的事儿,他想收兵权,那不得拿高官厚禄来换啊,不给大哥一个乡侯之位说得过去么?大哥要是封了乡侯,说不定咱们都能当个关内侯。” 没多大一会儿,两拨人就吵成了一团。 大家说的都挺有道理,但谁也拿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来,翻过来覆过去,在李通看来说的都是废话。 于是李通不耐烦了,桌子一拍眼睛一瞪,道: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静静,这种事儿我问你们简直就是多余,唉~,我自己琢磨吧。” 第七十三章 汝南陈氏 昨晚上又下了一场很小很小的雪,导致外面的风有一点冷,而昨晚上一整晚都没有睡着觉的李通,因为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了,所以忘记了点炭炉,直到早上他突然打了一个喷嚏,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已经伤风了。 而即使是这样,他却依然没能想出一个两全的解决之道,这天都快要亮了,还是没有想好,自己没诏,到底要不要去见天子。 堂堂将军,关内侯,居然索性从路边捡来一支野花,一片一片的揪起了花瓣。 “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 好在他还没有揪完,就有手下禀报:汝南陈氏,有客到访。 汝南陈氏?这个时候到访是打算干什么? 汝南陈氏在汝南勉强也算是士家,不过却也带着几分豪强性质,汝南士家么,和袁氏不清不楚的才是常规操作,虽然不敢明着造反,但偷偷帮着本地黄巾什么的,没少给自己找麻烦。 大家虽然平日里互相之间也还算克制,但总得来说是敌非友,更没有半分交情可言。 这时候主动来找自己,肯定是和天子有关。 “且让他们进来吧。” 李通略作犹豫之后,还是决定见了,听听他们到底想说什么。 很快,李通就在客厅里特意安排了十数名手持长戟的刀斧手分别站在左右两旁,故意不穿上衣,露出胸口和胳膊上花里胡哨的纹身刺青。 “呵呵,汝南陈氏,居然还敢派人来我这受死,果然是好胆色,认准了我不敢杀你们么?来人啊,给我去找几头公驴几头母驴过来,一会儿他们要是说不出什么我感兴趣的东西,就让他们要么跟母驴不可描述,要么被公驴不可描述。” 汝南陈氏这次一共来了三个人,而且是三个年轻人,他们也知道这李通是在故意装粗俗在恶心他们,毕竟大家名义上同为汉臣,他要是敢知书达理,就必须对自己这等本地士族以礼相待,被恶心的就是他自己了,但可能他们这辈子都是头一次听到这么粗鄙的语言,一时间,还是被他给气得不清。 尤其是帐中的那些刀斧手全都在对他们肆意的嘲笑,这让他们感觉面皮被刮得生疼,好不难受。 为首一人,却似乎还算是较有涵养,深吸了一口气,朝李通简单的拱手行了个礼道:“汝南陈炽,陈祇,陈到,拜见将军。” 说完,却见其中看起来年纪最长者背着手,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通对此特别的膈应,既然一见面哈哈大笑,那十之八九就是来献策的,这帮所谓的士族,聊天都不喜欢好好聊天,尤其是对自己这种人,自己还必须表现的稍稍微微的蠢一点,哄他们开心了,他们才会好好说话。 不过他现在确实挺需要献策的,因此也只好跟他们演了下去,道:“先生何故发笑?” “我笑将军明明已经进退维谷,抉择两难,稍有不慎就要大祸临头,却还有心思欺负我们三个文人书生,如此,岂不是可笑?” “哦?本将如何会有大难临头?” “天子去征刘表,却征到了西平,此必是看上了将军武勇,和手中的雄兵,想要借故收编了将军,然而将军受曹公厚恩,又向来远离庙堂,若是就此接受收编,不但会丢了兵权,恐怕也颇有些失了忠义。 他日曹公回师,他依旧可以做他的大司马录尚书事,依旧是位极人臣,一人之下,而将军你呢?既不融于大司马一派,对天子一系来说,也不算可信,又失了兵权,若是大司马对您有所忌恨,怕是您的后半辈子,都要战战兢兢的过了。” “若是您不去主动面见天子,那就更不妥了,给你机会你不珍惜,若是他下了诏书呢?还是不来?一个二臣贼子的罪名就先扣到您的头上,您毕竟是大汉的侯爵,更是大汉的将军,如果极端一点,天子若是大怒之下来讨伐您,您要如何自处?还击么?他杀你,你就是反贼,你反过来伤他一根毫毛,您就是夷灭三族的罪过。” “对于将军来说,难道这还不是大祸临头么?” 李通闻言瞅了一眼,堂上的十几名刀斧手,全都倒吸一口凉气,知道差不多开场白说完了,可以进入正题了。 可能是因为记述的原因,反正史记上当年高祖问记都是这么记的,所以这年头的谋士都特别喜欢在献策之前先装一把。 于是李通连忙走下去握住陈炽的手道:“先生何以教我?” “我有一计,可保将军无忧,保将军继续做您的大汉将军,镇守汝南,继续远离朝堂纷争。” “哦?” 李通一听眼睛真的亮了,虽然他相信汝南陈氏绝不会对自己如此好心,但还是连忙吩咐手下亲兵道:“快,快去把那六头公驴母驴都宰了,多放酱多放香料用猛火煮熟了切片,今日我要宴请三位先生。” 说着,连忙将人请到了上首就坐。 “先生计将安出?” “还请将军屏退左右。” “不必,帐中这些兄弟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元从之人,我们这些人,一条命,没什么不可信任的。” 李通也不是傻子,万一屏退左右之后,这仨人弄死自己咋办? 虽然他对自己的武艺有信心,但正所谓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万一阴沟翻船多不值,再说这仨人他也曾听说过,尤其是其中那个看起来面无表情,半天一句话也没说过的汝南陈到,据说有万夫不当之勇。 虽然大概率是在吹牛,这些世家都可擅长吹牛逼了,而且正常来说这些世家子弟都会往偏文官的地方培养,那些吹嘘勇力的大概率都是边缘人物,但万一,这是真的呢? 乱世做人,苟一点,活的才能长一点。 “这……好吧。”陈炽犹豫了一下,决定和盘托出,道:“将军的解决办法很简单,两个字,黄巾。” “黄巾?” “实不相瞒,我们奉袁氏之命,让我们一来联络汝南黄巾,进攻天子,二来便是联络将军您了。” “什么?汝南袁氏打算攻杀天子?!他……他们好大的胆子啊!他们难道不怕天下人群起而攻之么?” 第七十四章 两全之法 汝南袁氏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李通一清二楚。 如今虽然袁术已经成了丧家之犬,但袁绍在河北,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天下最大的诸侯了,只要彻底解决了公孙瓒,统大河以北的精兵南下,吞并朝廷轻而易举,到时候代汉自立,可谓易如反掌。 从实力的角度来看,袁绍的实力比曹操至少强出三倍以上,而且曹操是四战之地,袁绍已经与刘表结成了同盟,下一步,就是去关中联络马腾和韩遂,到时候挥师南下,朝廷的那点兵马,自然不会是对手。 但是这篡汉自立,那自然必须是彻底剿灭朝廷会后,再缓缓图之的事情,而当前要想进攻朝廷,最好也最合理的借口当然就是清君侧,只打着清算曹操的借口来打这一仗。 原本计划的好好,天子突然把兵权给夺手里来了是什么鬼啊! 一个天子拥有实权,甚至还能御驾亲征的朝廷,清的是什么鸟侧啊,这不就是造反么? 莫要小看了天子二字的威力,两军对峙的时候,如果天子能够御驾亲征,对没有天子的那一方的士气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毕竟名义上大家都是天子的臣子。 而如果干脆称帝,大封诸公,来,袁术的例子就在这摆着呢。 汝南袁氏,对此简直是愁白了头。 结果,刚刚掌握了军权的天子,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突然来汝南来了。 来汝南好啊,只要能借黄巾之手把天子给干掉,那就一切都好说了。 就算干不掉让天子逃了,能进一步挑拨天子与曹操之间的关系,想必也是极好的,内耗的朝廷才是好朝廷,说不定曹操一不小心,就把天子给杀了呢? 要是那样的话,天下可就真的要姓袁了。 李通闻言皱眉,道:“先生,不会是来劝降的吧,莫非是要让我堂堂大汉将军,投降汝南袁氏?” 陈炽苦笑道:“不是,事实上袁氏中真的有人曾提议过劝降将军,并许诺大事成功之日,封侯拜相不在话下,不过这确都是些许狂徒的胡言乱语,整体上,汝南袁氏并不敢这么想,我也不认为将军您会愚钝到改换门庭的地步。” “嗯。” 汝南袁氏想招降李通是不可能的,这倒不适因为忠心,而是这对李通来说太不划算了。 袁氏能许诺给李通的,也就是封侯拜相这四个字而已,可问题是现在李通在大汉也已经当上将军和关内侯了啊。 除非袁氏能许诺他李通当县侯,当大将,这才有一点吸引力,但凭他李通的实力,袁绍也不可能一收编马上就让他当大将。 当然,真要是在这把天子给坑死了,那这个功劳倒是足够大,可这个功劳根本没法公之于众啊,袁绍只会打着为天子报仇的旗号起兵,把这事儿推得干干净净的,别说升官,不灭他的口就算不错了。 至于袁绍势力更大,胜利的可能性更高,这确实是真的,可是曹操和天子毕竟才是占据了大义的一方啊,大义这个东西可太有用了。 如果曹袁之间是袁绍赢了,最终袁绍推翻了朝廷,李通作为汉朝的将军,即使到最后只剩下一兵一卒,只要他肯投降,袁绍就必须,也只能善待他,这是他作为新王朝建立者所必须要做出的姿态,否则天下人都会反他。 可如果他现在反而投靠反贼,到时候万一输了,那就是身首异处,甚至有可能会夷三族。 这,就是天子,朝廷这张牌在汉末三国时期最大的价值所在了,贾诩投曹,事实上也是这么想的。 说什么慧眼如炬一眼相中曹操会赢,这就太扯淡了,官渡之战的时候曹操自己都未必相信自己能赢,无非是在曹老板手底下打工心里有底罢了。 “汝南一代的黄巾大大小小有十余支,其实这十几支黄巾或多或少都有袁氏的支持,这一点将军您是很清楚的,此次天子来的突然,虽然袁氏完全没有准备,但也联络了龚都、何曼二人,这一次,袁氏会出钱出粮甚至出装备,让我们陈氏来出人做这件事,老实说,将军只要按兵不动,则天子大概率真的会被覆灭。” 李通皱着眉道:“你给我出的主意就是这个?来人啊,那驴杀了没有?没杀的话就先别杀了。” 陈炽闻言连忙道:“不不不,当然不是,事实上,这只是他们袁氏的意思,这个……看并不是我们陈氏的意思啊。” 李通闻言一拍桌子,吼道:“驴先别杀了,活着割去皮毛,直接用热油往肉上烫,烫熟了把熟的部位切下来,这样做的驴肉味道才好吃呢!” “…………” “先生您继续说,我跟你说我杀驴吃驴,那是行家,一会儿驴肉端上来,保证是色香味俱全。” 陈炽被李通弄的好生难受,却也只能继续说道:“我们陈氏不敢说是一流世家,但至少也还算是有一定名望,只是根在汝南,这才不得不对袁氏多有顺从,眼下天下崩坏,袁绍确有取天下之资,但未来的事儿,谁又能说得准呢?弑君这种事,我们陈氏实在不敢参与其中。” “所以,我们将这次袁氏所援助的物资,大半都分给了实力较强的龚都,今日正午,陈祇会领着我们陈氏的宗兵随龚都去攻打西平,陈琦负责统帅其手中的全部骑兵,到时候天子大败,必然会在宿卫的保护下狼狈逃走,也必然是由陈祇率军追讨,追上之后,我们会上演一出义释天子的戏码,名为追击,实为保护。” “至于将军您,您将会在主动带兵觐见天子的路上,‘恰巧’的遇到何曼所部,打一场遭遇战,贼兵势大,您也只能结寨自首,到时候陈到会跟随何曼一起,您只要确保您麾下的将士死守不出,我们就能确保何曼只会围而不攻。” “到时候,您顶多也就是个作战不利的罪名,既能向天子表忠心,又能保住您手中的军权,岂不是两全其美?而我,自然就留在将军的营寨之中,与将军共同谋划此事,以表我们陈氏的诚意了,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第七十五章 天子人呢? 中午时分,北风呼呼啸啸,卷起些许散碎的小雪,落在脸上、手上、刀上。 刀是上好顶级的环首刀,不但通体由百锻钢所打造,反射着锃亮的寒光,刀尖儿的部分用炒钢的方法,特意进行了弧度处理,使得刀尖不再是一个普通的斜断面,而是一个更加利于劈砍、刺击的圆弧形。 刀是顶级的好刀,甲自然也是顶级的好甲,两块标志性的金属护胸在阳光之下灼灼生辉,几乎能晃人眼目,正是最最顶级的明光铠。 这铠甲,龚都别说穿,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连见也仅仅见过数次而已,乃是货真价实的大将之铠,穿上后简直就是刀枪不入,所向无敌。 穿着这样的甲,拿着这样的刀,龚都不自觉的就感到一阵阵的心潮澎湃,尤其是回头看自己的部队,虽然装备不像自己那样奢侈,但至少亲信嫡系的人马全部都换装了汉军的标准制式的筒袖铠,而自己现在麾下的八千兵士的手里面更是已经全面换装了正儿八经的武器,大部分都是长矛和短戟,有的还配了环首刀。 这支部队从主将到士兵,装备上已经无限接近于大汉的正规军队了。 我龚都,不想居然也有今天! 这特么汝南袁氏,实在是太阔了。 而除了这些兵器铠甲之外,他们其他的方面同样也是鸟枪换炮,包括陈氏、许氏在内的多个所谓的汝南望族,都将自家的子弟精兵充入了他的军中与他共同作战,这些人除了装备更加精良,更重要的是他们熟悉兵法,又熟悉此地的山川形要,地理人文,虽然经验不多,但理论知识却非常的丰富,有了他们的加入,他手上的这支黄巾军可谓是如虎添翼。 回头一望,自家的军队军容严正,行止有度,高而密的旌旗迎风鼓动,人如龙,马如虎,与原本凄凄惨惨的黄巾残兵想必已经彻底的脱胎换骨,极大的膨胀了龚都的自信心。 有此大军在手,便是曹操,我也能与他磕上一磕,现在你们汉军有的我也都有了,我龚都,难道就比那些汉将差么? 袁氏答应他了,只要他能杀死这汉朝皇帝,将来袁家得了江山,就封他一个重号将军,还让他当县侯,跟着他厮杀多年的这些兄弟们也全都可以分到一块很大的土地,从此衣食不愁,子孙无忧。 虽然他也怀疑这袁氏是不是在忽悠他,但他本来就是反贼,杀皇帝这种事儿本来就是他的本职工作,有这样一个大好机会,这样的名望怎能不刷? 若是天子真能死在自己的手上,天下所有的黄金欲孽必将奉自己为主,重现当年天公将军时的威风,自己也可以借机整编部队,于此乱世之中进一步的增加自己手中的力量。 乱世之中,手中的兵马才是真正的本钱,既然命运给了自己这样的一个机会,自己无论如何也必须赌这一把。 远处,西平城已经遥遥在望,龚都一把抽出自己的环首刀,高声呼和:“兄弟们,前面就是汉朝皇帝所在的城池,他手上只有一万名新招募来的新兵蛋子,只要把他杀死,将来所有的弟兄就都不用再受这奔波流离之苦了!以后我们每人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拥有属于自己的娘们,我们将来的子女,可以衣食无忧的活到终老。” “兄弟们,你们都了解我老龚是什么样的人,此战,胜则飞黄腾达,败则唯死而已,有进无退,我老龚与你们同进同退,大家伙儿,跟我杀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说着,龚都自己便一马当先,冲向了西平城,而众将士被龚都所激励,一时间也可谓是气势如虹,如同是打了鸡血一样,嗷嗷的就冲了上去。 天子手上只有一万新兵而已,这是来的这一路上龚都反复跟亲兵强调,又通过亲兵逐渐传到了全军的一句话。 他们这头虽然只有八千人,但他们可是刀头舔血十几年,生里死里滚过来的,这年头还能活下来的黄巾军,哪个身上没点真本事,他们现在连武器装备都和汉军一样了,他们自信,这次他们一定能赢。 一定能杀了这苍天! 混迹在队伍之中统帅骑兵的陈祇与通行的几名陈氏族人互相看了一眼,暗暗点头。 军心可用啊。 这个龚都虽然为人粗鄙,但不得不说,也是很有些本事的。 大军很顺利的就杀到了西平城下,城外连条像样的壕沟,一点像样的鹿角都没有,大军冲过来,居然都没有派骑兵出来扰乱一下他们的阵型。 这说明什么? 这充分说明了天子的军中没有能人,完全不通军事啊! 然后,龚都亲自领着亲卫,随便扛了个竹梯就搭在了城墙上,亲自先登,向上攀爬。 这西平城本来也不是什么大成,更不是什么军事重镇,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县城而已,城墙高不过丈许,而且窄小不能上重兵,根本就是易攻难守。 然后,他们就成功的把西平给打下来了,一丁点像样的抵抗都没遇到。 可……天子呢? 不是说天子在西平么?他人呢? 第七十六章 呀,这有黄巾 将时间稍稍回拨一点。 今天早上的时候,刘协起床之后越琢磨,越是觉得这事儿不对。 他昨晚上好好研究了一下地图,发现从汝南的方向,确实也可以进入南阳,但要穿过一片连绵的丘陵,也就是要走一段山路。 如此做,他固然可以说是早有谋划,下面也不会怀疑他带错了路,可以保全他的面子。 但是兵者死生之地,国之根本,他既然是主帅,他的每一个微小的决定,都将直接影响手下这一万多人的生与死。 他一个走平原都能迷路的选手,若是贸然带着一万多人一头扎进深山,万一到时候在山里迷路了可怎么办? 山里迷路和平原上迷路可是两个概念,万一到时候走不出来了怎么办?这个概率可不低呀。 打赢还是打输,走错路还是早有谋算,这对他这个天子来说只是面子问题,但对下面的将士来说,这就是他们的命。 谁不是只有一条命。 天子的面子,难道比一万将士的性命还要重要么? 于是一大早的,刘协当着三军将士的面,非常诚恳的做了检讨,承认自己是初次领兵没有经验,一时得意忘形,犯了幼稚又低级的错误,害得所有人都陪着他多走了一天的冤枉路。 而士兵们一看,这天子真的是走了冤枉路,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 倒也没有人因此而在心里怨恨天子,毕竟他们这冤枉路也只走了一天而已,算不得什么,也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初次上战场么,天子也是人,犯点低级错误也很正常,大家对他还是非常包容和理解的。 司马懿还用得意的眼神扫了一下关羽和种辑,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看,我说对了吧,没有人是生而知之者,天子第一次领兵能有个屁的高深谋略。 为了不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刘协将指挥大军的权力交给了沙场宿将关羽,让他来负责领路,自己在后面跟着就是,他说怎么走就怎么走,他说怎么停就怎么停。 那关羽就说,既然咱们已经耽搁了一天了,如果原路返回的话一来一去就是耽搁两天了,大哥本来就比咱们早走两天,那咱们还是抓点紧吧,别等咱们到达宛城的时候大哥已经打完几仗了,那就太不好了。 刘协对此自然是从善如流。 于是大早上的,天刚亮刘协他们就埋锅造饭,利索的吃完之后也就不在墨迹,直接调头,开始往回走了。 而龚都他们攻城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这时候刘协早已经离开半天了,他能摸到刘协的人影才叫见鬼了。 一路上,关羽充分的吸取了刘协的经验教训,毕竟他也是头一回走这条路,也害怕再领错了路,那就太尴尬了,于是他一路广派骑兵哨探,时时汇报,随时探听路况信息。 结果中午的时候。 “报中郎将,天子,东北方向二里,发现黄巾军踪迹,正在与官兵交手。” “黄巾?” 关羽和刘协闻言齐齐一震,彼此对视了一眼。 这里虽然已经属于汝南郡了,但其实只是刚出颍川。 虽然早就听说过汝南的黄巾军很厉害,可难道他们已经发展壮大到了这个地步了么?难不成他们还打算全拒汝南不成? 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攻打颍川,再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攻打许都了啊! 关羽冲着刘协行礼道:“陛下,如之奈何?” “军伍之事,朕纯粹是个新丁,此事全由云长处置。” “喏。” 关羽恭敬地行礼参拜,而后起身轻轻捋须,气势也随之一变:“于圭何在?” “末将在。” “命你率本部虎贲百骑,查探敌情,务必将敌军数量、统帅何人,战场形势尽快报来,速速归来。”顿了一顿,又补充道:“令尊乃军中翘楚,勿要坠了令尊的威名。” 于圭闻言,面色却也平静,只是抱拳唱喏,闷声不响的便开始调拨起了人马,也不见他如何的大声呼喝,却只片刻之间,便已将百余骑准备完毕,也不见他如何下令,只简单的说了一句,白骑便已扬长而去。 关羽见状,满意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道:“于圭倒是颇有乃父之风啊。” 刘协不懂就问,道:“如何看得出这乃父之风了的?他只是领着兵马出去了而已啊。” 关羽道:“吾命其百人行军,不多,却也不算少,而从领命到选人,于圭几乎一息时间都没有用到,而这些被他指派的将士也无人面露难色,反而有些闻战则喜,这说明他平日与虎贲军中的将士已是极为熟稔,至少了解这些将士的脾气秉性,据我所知于圭当虎贲监的时间并不长,满打满算也就是两三个月而已,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是殊为不易。” “再者,百骑探军情,这个差事其实颇为危险,一旦被敌军发现,便会有性命之危,寻常将领,这时候必然会大声呼和,以鼓噪军威,提振士气,说白了就是用大吼来给自己和麾下壮胆,然而于圭他从头到尾下令的声音都不大,吾听闻于禁领兵,威德并重,沉着冷静,所以才说,此子有乃父之风。” “原来如此,想不到这么小的事情,居然还隐藏着这么大的学问,云长可以管中窥豹,亦当世之名将也,依我看,便是于禁也一定不会是你的对手。” 关羽闻言抚须而笑:“陛下这话,却是无从验证了,于禁既然遣子入虎贲,想来,我与他怕是不会再有交手之日,倒是颇为遗憾。” 说罢,关羽又命令全军整装披甲,随时准备战斗,待全军已经将甲胄都穿戴好了,关羽还细心地嘱咐道:“陛下,侦查敌情是十分危险的任务,不可不赏,军中为帅者,赏与罚,不可假手于人,一会儿于圭回来,还请您亲自赏赐他们。” 刘协闻言点头,这个关羽,真的还蛮贴心的。 第七十七章 这李通虽然能力不行,但很忠勉 没多大一会儿,于圭便领着百余骑回来了。 只是在禀报的时候面色有点古怪而已:“启禀天子,敌情已经探明,黄巾军人数太多,至少有万余人,不过看起来依然是携老扶幼,不甚正规,而被围困的将领乃是建功侯李通,建功侯似是不敌,已用辎重车辆围了一个简易的临时车营寨,不敢出战,而黄巾也不急于攻打,当真是有些怪异。” 刘协牢牢记得自己的任务,就是要做个赏罚分明的工具人,于是问道:“将士们可曾被敌军发现?可曾有所伤亡?” “回陛下,贼军在外围没有放哨探,我等并未被敌军发现,自然也就没有伤亡。” “嗯,很好,你和将士们都该赏,就赏你们……嗯,这样吧,回头你将此次将士的明录报给仲达,回京之后,每人赏赐一个御赐肥皂,肥皂盒上面会刻有专门的皇室图章,下去吧。” 刘协这也算是绞尽脑汁了,其实正常来说应该赏钱,钱多实惠呀,可惜他实在没钱,就算有,他这么穷也舍不得赏。 想来想去,他也只想到了香皂这么个东西,这玩意现在在汝南和颍川两地都卖的不错,是值钱的,关键这东西是宫里做的,又是自己这个天子所赏,估摸着他们也不会拿来卖钱。 这东西多适合用来装哔呀。 而听了于圭的汇报之后,几个大佬则全部都拧着眉头讨论了起来。 关羽对朝堂的事儿不熟,李通也不是什么很有名的将军,因此他只是知道他的名字而不知其他,没有插话,司马懿却拧着眉道:“李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在这附近驻军啊,莫非是来剿匪的?剿匪的话为什么又要避战不出呢?再说这” 种辑却道:“这还用说?这必然是听闻了天子在西平,特意带着兵马来拜见天子的啊,据我所知这李通是建安年之后才投降朝廷的,想来,他对天子一定是忠心的,不但亲自来见,而且还将部队也带着,明显是想让天子收编他的部队啊,觐见天子,当然不是打仗来的,战斗准备自然不足,说不定人家怕咱们误会,还特意没带武器呢,所以才被这些黄巾打的不敢出门。” 司马懿总觉得哪里有些怪,但他也说不上来是哪里怪,便也没多想,只是皱眉道:“这么说来,这个李通不但是个大汉纯臣,而且还颇为忠贞啊,不过他是不是能力不太行啊?按照于圭的说法,包围他的那些黄巾都是乌合之众啊,杀不出来么?” “仲达来许都还是太晚,有些事情都不知道,这个李通用兵还是很有一套的,去年大司马命曹洪二征张绣的时候,李通曾率本部兵马驰援,大破张绣,将其击退。” “竟然曾经击退过张绣?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要觐见天子,所以没带武器?” 现如今天下人谁提起张绣来不得赞叹人家一句当世名将,那么,曾小胜过这位当世名将一场的李通,按说也应该是名将了吧? 因为觐见天子所以不带武器的这个说法实在太扯了,哪有这样的名将。 俩人讨论了半天,也不明所以。 刘协却觉得,肯定是这个李通的能力不行。 判断的标准也很简单,因为他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个李通的名字。 反正他没听过名字的,一缕不算名将,既然不算名将,能力有所欠缺也是很合理的啊。 这会儿他已经听明白了,这个李通,是驻扎在汝南这边的一个将军,貌似还是个大汉纯臣,一听说自己来汝南了,屁颠屁颠的带着自己的部队上赶着让自己进行收编,结果运气不太好,在半路上突然就被一群乌合之众给包围了。 这也说明了这个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当将军的料,就主动提出要把兵马交给自己收编。 能力不足,但忠勉可嘉,这就是刘协对这个李通的判断。 这年头,手里有兵还肯忠勉于汉廷就不容易了,人家两头至少还占着一头么不是。 “于圭,如果我们现在去救援李通,你以为我军比之贼军如何?” “禀天子,贼军真的是乌合之众,我军攻其不备,贼军必败,李将军也可以从营内杀出,致使贼军两面受敌,臣以为,此戝可一鼓而破。” “既然如此,忠义之士不可不救,我意救援李将军,诸将以为如何?” “谨遵天子之命。” “很好,云长啊,还是由你来指挥吧,我听你的。” “喏。” 关羽也不客气,他还真怕这天子少年心性非要指挥作战,那样的话本来十拿九稳的仗,整不好就打输了。 “斥候引路,全军急性,支援李通将军,天子銮驾在此,我辈奋勇厮杀,自会有行军司马为各位录功。” 司马懿:??? 我什么时候成行军司马了? 刘协的这支部队都是新兵蛋子,但胆气却是都不缺的,而且初上战场,对手从刘表的荆州精锐变成了乌合之众的黄巾,明显也更适合给他们来练手见血。 因此底下的这些兵士非但没有惧怕,反而会觉得特别的兴奋,嗷嗷叫着就要上阵厮杀。 而事实上,这支由何曼所率领,由陈到作军师的黄巾军真的是乌合之众。 这何曼和龚都是关系很不错的好兄弟,在袁氏的作保之下,何曼甚至将自己手下军队的制式铠甲兵器,都给了龚都,这才给龚都那边武装成了,和寻常汉军无二的样子。 而且,这么多年的流亡下来,黄巾军在攻击别人的时候也早已经不是以前扶老携幼的样子了,他们也早就学会了兵贵精不贵多的道理,但今天这不是特殊么,反正他们也只是过来陪着李通演一演戏,让李通将来在天子死后可以有所交代而已,何毕还让儿郎们和家人分开呢? 于是,这群几乎没有制式装备,大部分人都只拿着木棍、锄头、短戈、甚至是扁担的黄巾军,就这样十分松散的将李通所率领的大汉精锐给围了,而且他们一点打仗的样子也没有,既没有保持警戒,也没有保持阵型。 有些人甚至直接在李通的营寨之外带着老婆孩子做起了游戏,感觉就跟来踏青来了似的。 结果,当刘协领着羽林军出现在他们视线范围之内的时候,他们全都傻眼了。 第七十八章 上阵 在何曼所部看到刘协的羽林军之后,刘协所部也终于看到了这些黄巾。 看上去人好多呀~ 刘协有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么,问关羽:“咱们这一仗要怎么打?” 关羽捋须大笑:“贼寇果然是乌合之众,陛下放心,此战我军已大胜了。” 说完,就见虎贲卫李典越众而出,道:“陛下,中郎将,吾观贼军阵型松散,正适合骑兵冲击,末将愿率领本部人马请为先锋,正面凿穿敌军。” 李典的官职同样是虎贲监,与于圭是平级,当然,也就是竞争关系,毕竟羽林卫已经有了中郎将,虎贲卫可还没有呢。 本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希望挺大的,因为天子好像莫名其妙的就对自己特别的信赖和看重,自己这个羽林监也是破格提拔起来的。 结果那于圭仅仅是因为率领白骑完成了一次侦查任务,就被天子和中郎将赞赏有加,还赐给他们每人一盒香皂,这是多大的恩荣? 还特么乃父之风,哪跟哪了就乃父之风啊,他有乃父之风,我李典难道就没有么?他老子于禁也就是打打黄巾,打打陶谦,打打袁术、随曹操打过三次张绣,还都打输了,算什么名将? 我老子当年可是击退过天下猛虎吕奉先的! 同样都是将二代,谁还比谁差了不成? 于圭听闻,也同样道:“末将也愿率领本部人马对敌阵进行凿穿,曼城还是跟在天子身边呢,护卫天子安全吧。” 李典闻言心中冷笑,直接变噎他道:“于兄已经有过一次侦查之功了,还得到了御赐的香皂,不如将这次机会让给弟弟,你来护卫天子安全如何?” “虎贲卫中谁不知道曼城你才是天子信赖的腹心之臣,护卫天子安危不比击杀这些乌合之众来的重要?还是将这个机会让给我吧。” 说着,俩人居然互相瞪起了眼睛。 按说天子一直以来明显是跟羽林卫更亲近一些的,但是此次出征,羽林卫大半都散去做了各部的什长甚至是百人将,军马并未集中在一起使用。 剩下给刘协当保镖的着实已经没几个人了,这护卫的重任自然也就落到了虎贲的头上。 虎贲卫也是宿卫的编制么,也就是说,这俩人不管谁去杀敌,必然要有一个跟随在天子的身边,看似恩宠,但实则却是寸功难立。 关羽也没有调节两人的较劲,在他看来这其实是一件好事,于是便笑着对刘协讲解了起来:“陛下,贼军阵型松散,根本无法阻挡骑兵的突击,若以骑兵将敌军的阵型凿穿,不但可以打击敌军士气,还可以阻止贼军布阵,杀到营寨城下,还可以激励李通手里的将士,护卫他们出寨厮杀,天子以为,当派遣他们二人中的谁来出战?” 刘协这会儿也已经听懂了,说白了就是李典和于圭都想杀敌,都不想给自己当保镖呗。 当即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何毕非要分出一个先后?李典你从左侧穿插,于圭你从右侧穿插,你们比比看谁的杀伤更多便是了,至于我么,便跟着李典一块吧,我可不要当累赘。” “天子欲要亲自冲击敌阵?” “怎么,李典你没有把握在乱军之中护卫朕的安全么?” 李典闻言连忙抱拳道:“吾视这些贼寇如同草芥,臣敢以李氏万余口性命作保,绝不让贼寇惊扰到了圣驾。”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虎贲卫,出击!云长啊,后军就交给你来统领了。” 说完,刘协已经打马而出。 他刘协现在也已经是会骑马的人了。 于圭见状,不无失落的在心中叹了口气,天子果然还是更信任李典一些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谁让他老子于禁,这时候还在跟着曹操打仗,被倚为亲信大将了呢。 唉,等老爷子回来一定得跟他说清楚喽,两头不靠从来都是政治站队的大忌,天子如此的英明神武,自己也被他倚为重任,何苦还要跟着曹操厮混? 咱们于家又不是他的嫡系。 却说刘协第一次带兵打仗,还冲锋陷阵,不慌肯定是不可能的,但他也确实被保护的很好,前后左右全是自己人,他与其说是在冲锋杀敌,不如说是被簇拥着到处溜达,根本就没人能杀到他的面前,他也没机会亲自动手砍人,只听到外面喊杀阵阵他却连个敌军的影子都看不见。 两支骑兵每一支都在四百人左右,不多,但却足够精锐,这些虎贲来自于兖州,不管是于禁手里精挑细选的泰山雄兵,还是李典手里的李氏族兵,全都是百战之师,且武器最为齐全,长矛短戟强弓环首刀俱全,各个身穿制式筒袖铠,贼军简陋的武器砍在身上跟没事儿人一样。 仅片刻,贼军营寨就彻底被两支骑兵打得相互挤压践踏,看上去就像是热刀切奶油一般,所过之处竟似没有丝毫抵抗一般,打得比预想之中还要顺畅。 有一种,这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屠杀平民的感觉。 李典见状,干脆将手中的马朔挂在马后抽出了环首刀大喊一声:“用刀!” 马朔主要是用来冲阵的,这阵压根就不用冲,一碰就散了,所以,还是用环首刀杀人来的快。 冲啊,冲啊,刘协什么感觉都没有,感觉就好像是郊游散步一般的就真的成功将贼军贯穿了。 原来打仗,也挺简单的么。 冲到了营寨城下,刘协也是意气风发,抽出了压根就没沾上一滴血的天子剑,冲着营寨里面一指,哈哈大笑道:“李通啊,朕亲自来救你来了,哈哈哈哈,你不要怕,出城和我杀敌吧!” 第七十九章 心态崩了啊 李通站在营帐之内,看到年轻的过分的天子亲自骑着马,出现在自己的营寨门前大声呼喝自己的名字,他的内心简直是崩溃的。 天子这个时候不应该被围困在西平城内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难道,他早已看破了我们的算计? 听闻天子有鬼神之谋,朝中曹公和诸卿全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甚至能料敌于千里之外,他还多有不信,以为只是以讹传讹的夸大之言,可如今看来,这特么的好像是真的啊! 大冷天的,李通却浑身上下大汗淋漓,百战之身,居然不住的开始打起了摆子。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李通!出来呀,我们一块奋勇杀敌。”天子还在寨外大声呼喝,李通看着眼前这个身穿儒铠,手持天子剑,看起来意气风发的少年,一时居然有些恍惚。 大汉天子,雄壮如斯,果然是,天不绝汉么? 却在此时,关羽所率领的后军也已经压了上来,远远的便齐声呼喊着震慑人心的口号:“国之羽翼,如林之盛!我之所往,护国安邦!” 只见两军稍一接触,贼众就像是滚汤泼雪一般,直接变消融了,羽林军作为一支初上战场的新军,这杀敌的效率居然跟行军的速度都差不多少。 这不是战争,这就是屠杀! 李通的心思百转千回,良久,才终于苦笑着叹了口气,吩咐亲卫道:“开营寨,出击吧。” “将军咱们……打谁?” “我等身为大汉官兵,当然要歼灭反贼,难道我们还能去攻击大汉的天子么?难道我们好好的大汉军官不做,要去做反贼流寇么?” 手下见状,也知道事已不可为,只好下令出寨,迎敌。 事实上李通和陈氏的谋划保密性做的一直都挺好的,知道具体情况的只有高层的少数几人,和一些早年早早就开始跟着李通厮混的亲信弟兄。 绝大多数底层的将士压根就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他们只知道自己在行军的路上突然就被一群黄巾贼寇给围了,他们都是久历沙场的老兵了,一看就觉得外面这些黄巾应该都是乌合之众。 可偏偏他们的主将太稳健了,居然不许他们进攻,只允许他们用车阵防守。 很憋屈啊。 现在天子的援军来了,将军也终于下令出击了,那他们自然要把心里头憋着的一股火给发泄出来了啊,于是这些汝南兵一出手,就疾如雷猛如火,直接与关羽配合,将贼军前后夹击。 如果这个年代有无人机高空摄像的话,远处看来,就好像两块巨大的面包在用力的挤压一块汁水充足的黄色大柿子,一挤,大柿子立马就瘪了,黄巾的贼兵根本没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前后被攻,纷纷向左右两侧开始溃逃。 跟着李典,刘协也学会了不少的骑兵使用心得。 比如此时此刻,刘协他们的主要目标就并不是击杀敌军的有生力量,因为敌军几乎已经呈溃败之态了,关羽的后军也已经拉上来了,只知道闷头杀敌的骑兵将领顶多只是三流武将,甚至可以说是不合格的。 这种情况下,步兵的杀敌效率并不比骑兵低多少,相比于杀敌,为将者更重要的是观察整体战场的情况,尽量往高处走,遇到明显顽强的抵抗分子,可以利用骑兵高机动的特点进行快速的支援,以保证步兵推进的整体速度和杀敌效率。 能做到这一步,才能称之为是合格的骑兵将领,不过也只是合格而已。 再进一步,优秀的骑兵将领会迅速的判断战场形势,利用骑兵优势像赶羊一样的去赶人,将这些四处乱跑的敌军尽量往一处驱赶,尽量让他们挤成一坨,这样的话他们光是互相践踏也能死不少人。 而且挤成一团之后,想跑都很难跑得了了,只需在外围胡乱朝那一坨抛射箭雨,就可以对他们造成客观的杀伤,步兵跟上来之后,杀起人来真的可以做到比杀猪还快,十之八九也用不着打了,敌军自己就会跪地请降。 不过能做到这一步的将领不仅其本人需要瞬时判断战场动向的调查能力,对部队如臂使指的指挥能力,更需要骑兵将士们的个人军事素养和彼此之间的默契配合。 大汉朝知名的骑兵不少,但能做到这一点的兵和将,真的不多,满打满算也超不过十指之数。 而李典的手下绝大多数都是出自他们李氏,全是他们家亲戚,且又确实都是久经战阵,李典本人虽然是第一次指挥骑兵在战场作战,但他家学渊源深厚,从小耳濡目染,再加上他也真有天分,更重要的是这些黄巾真的是乌合之众,而且斗志全无,是他们这些战场新丁极佳的练手对象。 居然真的让他打出了赶羊的效果。 “陈先生,怎么办怎么办?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这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龚都到底在搞什么,还有李通,他又在搞什么,他跟咱们不是一伙儿的么?陈先生,咱们跑吧。” 何曼这时候已经彻底慌了,但却还想着裹挟了陈到一块跑,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何曼已经看出来了,这个陈到是个有本事的人,只能说人家世家子就是世家子,自己败了不要紧,汝南这地方活不下去的流民很多,随时都能聚,但他手里头有知识有文化,至少识字的人实在是一个也没有,而这个陈到居然还通晓军略,这就更难得了。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说的就是如此,只要他能把陈到给裹挟走,这一波未必就是亏的,将来他还能够东山再起。 “何江军不必忧虑,眼下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我有一计,可击退敌军。”说着,陈到一把抽出了自己的佩刀。 “哦?先生竟然还有计?计将安出?” 噗呲一刀,陈到就斩掉了何曼的人头。 “汝南陈到在此,陈氏儿郎,随吾奋勇杀敌!为大汉死战,为天子死战!” 刘协一看,呀?这还有义士啊。 于是刘协愈发的开心了起来。 而黄巾, 前面挨揍后面暴菊,再加上中心开花,主将还死了。 心态崩了啊! 第八十章 三句话,我收编了六千精锐 就在陈到斩杀了何曼之后不久,心态已经彻底崩掉的黄巾连跑的意志都没有了,纷纷跪下投降。 刘协也很开心,活人投降,当然比死人更有价值呀,连忙命令亲兵给关羽传讯,让他接受投降。 战场之上本来就非常混乱,有些黄巾想降,有些黄巾想跑,汉军这头一时也摸不清楚到底要不要接受投降,命令从刘协处传递到关羽处,再从关羽处传递给下面的将士,总是需要时间的。 而就在这短暂的混乱时间里,李通和陈到,都好像是疯了一样的,虎入羊群一般的到处杀伤这些黄巾贼寇,仿佛这些黄巾刚刚杀了自己全家一样的,疯狂杀戮。 可惜,黄巾军扶老携幼的实在太多了,他们尽管已经奋力杀伤了,可还是没能统统杀光,最终,还是有大约五千人成功投降,剩余的黄巾则成功逃窜。 事后统计战果,这一仗刘协他们杀敌近两千,俘虏五千,缴获粮草辎重无数,自身伤亡却只有十几个人,大多都是崴脚了而已。 这仗打的真是太特么顺了。 甚至让刘协有些感慨,原来打仗,也没什么难的么。 黄巾如果都是这样的水平,是怎么把强盛的大汉给祸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 “臣李通,拜见天子。” “草民陈到,拜见天子。” “啊,李将军请起,陈义士请起,无需多礼,起来回话就是。” “谢天子。” “二位刚才在战场上的武勇,朕都看在眼里,只是二位,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 李通的额头见汗,只得硬着头皮道:“臣听闻有黄巾贼众在围攻西城,臣怕他们惊扰了陛下,故率领本部人马支援,谁知走在半路被这些反贼所包围,反而被天子所救,臣惭愧。” 刘协闻言诧异道:“嗯?有黄巾要攻打西平城?我怎么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李通闻言一愣,随即便是汗如雨下。 而闻听此言,司马懿关羽种辑等人也纷纷朝他投来了狐疑和审视的目光。 今天这仗打的本来就奇怪,从刚刚李通军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来看,莫说那些乌合之众的黄巾军,就连他们这些羽林军,论素养,怕是比他们也是远远不如的,而李通,也确实有名将之资。 结果却选择坚守营寨不出,这就很奇怪了。 西平城很明显是他们走了以后才被黄巾包围的,结果他们自己还不知道呢,李通的援军就已经上路了,而且还这么巧的,碰倒了敌军包围? 这是被围城打援了? 其实事已至此,稍微聪明一点的人便已经猜出前因后果来了,接下来就看天子打算怎么做,以及他拥有怎样的政治智慧了。 却见刘协闻言,深深地皱着眉,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听说我来了,特意带着部队想让我收编呢。” 李通闻言,心里头一颗揪着的大石头也终于落地,随即便连忙表示,他本来就是打算要将手中的部队交给天子来统领的啊。 然后,天子就毫不犹豫的让羽林军全面接管了李通部队的指挥权,将这支军队的中低层军官全部撤掉,索性干脆并入了羽林卫。 至于那些退下来的军官级和李通本人,刘协非常善解人意的给他们都升了官,他答应等回京之后拜李通为乡侯,这算是在爵位上连升三级了。 同时,李通进京后会担任忠勇校尉一职,这个职位是他新设的,类似于原来的长水校尉,或是灵帝时期的西苑八校尉,虽然顶着个校尉的名字却也是两千石的高级军职,由这些剔下来的基层军官担任士兵。 这可是全职士兵,不用屯田的,而且还有俸禄可拿,属廷尉的编制,工作职责是保卫京中公卿们的安全,也保卫皇宫的安全,因此虽然是从军官降级成了普通小兵,但实际上却也是升官了的。而且将来真发生战事的话,未必就不会像羽林卫一样,散出去充作基层军官来统兵。 羽林虎贲两卫奋勇杀敌的时候,可以让这个李通来保卫自己的安全,等张绣到时候进京当廷尉的时候,他重组禁军也更方便一些。 反正这个李通忠勉有余能力不足,干个负责给自己看大门的保安旅旅长,不是很合适么?上阵杀敌做这种事,正好交给关羽李典这些有能力的人。 这叫做用人用长,扬长避短,哼哼,我可真是慧眼识人,善于用人啊。 整个过程看的李通心里都在流血,只觉得心脏部位现在千穿百恐的,每跳动一下,就呲呲的往外泵血。 这都是老子十几年来,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底儿,是老子能够在这乱世之中勉强立足的本钱啊! 刘协又看向陈到,道:“这位义士又是怎么回事?” 陈到也是无奈,只好道:“回天子,在下出身于汝南陈氏,听闻天子来此,家中长辈特意命我筹集了一些兵马、钱粮、珍宝等物要交托天子,可谁曾想半路上突然遇到了匪患,被裹挟至此,幸亏天子救援,才没有委身从贼,对了,臣本来打算献给天子的钱粮已被这黄巾匪首何曼转移至他的老巢李乡,就离此不远,草民愿意带领天子去取。” 陈到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不得已,只得花钱买命了,顺便让天子收编自己手上的军队。 不,是整个汝南陈氏怕是都逃不过天子的收编了。 自始至终,也没人跟刘协提这李通应该是有问题这样的话,毕竟这样简单的事情,连普通的小兵可能都看出来了,天子有鬼神之谋,不可能看不出来。 而老实说,天子的处理方式也是极好的,夺兵权,要远比杀了这李通来的实际,再说真要把这李通给逼急了,还指不定谁杀谁呢。 于是李通麾下兵马四千余人,陈氏兵马加上挑选出来的黄巾精装一共近两千人,总共六千真正称得上精锐二字的兵马,就莫名其妙的到了刘协的手里。 就连关羽都在感慨:“天子只说了三句话,就让一个当世名将,一个本地豪强,心甘情愿的送上了六千精锐及大量的辎重,天子可真是神人啊。” 种辑作为刘协的脑残粉,则认为这一切都在天子的预料之中,你们以为他是真的走错路了么?屁,那是在为这次行动进行保密呢,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这就叫鬼神之谋,懂么你。 关羽对这种说法反正将信将疑,司马懿却觉得,这怎么看,怎么像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第八十一章 西城之战 事实上何曼手里的物资和银钱,要远比刘协他们想象中来的要多。 这次何曼这伙黄巾将自己家的兵器都借给龚都了,龚都自然要拿东西出来抵押,而对于黄巾而言,最好的抵押物当然就是粮食。 汝南袁氏也不可能没有表示的,家里的兵器、铠甲,绝大部分都援助给龚都了,那么能给何曼的,也就是一些钱粮了。 可以说这次打仗龚都与何曼一直都是合伙人的关系,一个要了兵器,一个要了钱粮,两个人把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几乎都给掏空了,还得向冀州袁绍去补。 结果现在,所有的钱粮都归了刘协。 要知道刘协都穷得快要发疯了,看到这么多的钱粮,如何能够不兴奋呢? 只是他咬了咬牙,还是道:“先收着吧,等一下让仲达仔细记录和评定战士们的功劳,根据功劳的多寡,再行分配赏赐。” 关羽则道:“从俘虏口中得知,汝南的另一个大黄巾贼龚都已经于今天一早,便去攻打西城了,陛下以为,咱们应该再回返去打西城,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去南阳?” “打回西城一共也就半天时间,当然是要打回去了。” 在他想来,这些黄巾的战斗力真的好低好低啊,但他们的辎重又好多,而且现在洛阳周边的皇帝还有很多很多,抓来的俘虏即使不能用于打仗,也可以用于屯田,根本不用发愁流民安置的问题。 于是,大概中午简单的吃了个饭之后,大军便又折了个回马枪,朝着西平杀去。 而此时,龚都的黄巾军正在西平城里撒欢。 黄巾贼么,虽然天子没有找到,但他们这也算是攻破县城了不是? 抢粮抢钱抢女人,这是作为贼寇最基本的工作操守,于是一上午了,这些黄巾不是在吃吃喝喝,就是在玩姑娘。 县城里的姑娘可真白啊。 他们中有不少人都是没媳妇的,为了抢媳妇甚至有不少人还打了起来。 陈祇几次三番的找到了龚都,劝说他不要这样,可龚都根本不听,或者说这种事儿他真的有心无力,管不了。 大家脑袋绑裤腰带上当反贼造反,不就是为了胜利之后的这一刻短暂的欢愉么? 当了黄巾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了,自然是谁也不能阻止他们及时行乐的。 看着城中惨兮兮的样子,到处都是女人的尖叫和男人放肆的大笑,陈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就叫引狼入室吧? 无奈之下,陈祇只好尽力的约束陈氏的族人,将之聚拢到了一起保持建制不解散,让他们不要同流合污,甚至还有心思让他们进行一些简单的警戒。 结果很快,一个族人就找到了他:“不好了大人,不好了,天子的大军出现在了城外,他们杀回来了。” “什么?天子杀回来了?快,快随我去告诉龚都,那个蠢货!有没有看清天子的羽林军是以何人为先锋?” “先锋是陈到啊!” “什么?” “先锋是陈到,全是咱们家的人,咱看得清清楚楚的。” 陈祇脑子一过,当即便跺了跺脚:“哎呀!何曼一定是没了,不好,李通被天子给收编了,咱们败了。” “那大人,咱们逃吧。” “逃?逃什么,所有人披甲,随我夺城门,杀龚都,迎王师!杀啊!!” 说着,陈祇拔出了自己的刀,直接就朝着龚都的住所扑了过去,他身后那些陈氏子弟也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 此时,龚都霸占了原本的县衙官寺,刚刚杀了县令,他的手下亲随在后院中找到了县令的妻妾女子和大概十几名丫鬟,兽性大发的将后院中的男丁尽数杀死,然后将女眷们扑倒后就地正法。 然而龚都本人却没有参与其中,而是带着几名亲信到处的搜刮官寺中的各种竹简。 他不识字,但他却知道这些竹简中肯定有关于本县各乡,各亭的人口、户籍、乃至于粮食的具体记录,他打算把所有的竹简都收好,到时候给陈祇去挑。 有了这个,他这次攻打西平城才能真正的壮大己身。 结果找着找着,足足找了两个大箱子的竹简,突然就听到外面有喊杀声,顺着窗户一看,就见陈祇率领着大概两百多口的陈家兵杀了进来。 龚都只觉得尾巴骨上一股子凉气顺着脊椎直达后脑,噌的一下就从后窗跳出去逃走了,疯了一般的跑到了后院,对着正在对县令家人们施暴的亲卫们大喊一声:“别特么的玩了!陈祇兵变了!” 他的亲卫们愣了好一会儿,这才鸡飞狗跳的开始提裤子,待陈祇领着人杀进来的时候他们中甚至还有几个倒霉蛋没有拿到兵器,更别说批挂铠甲了。 批甲的士兵对付没披甲的士兵,基本就是屠杀,这些老牌黄巾哪个不是老兵油子,稍一接触,就知道打不过,然后哄的一下,就鸟作兽散了。 陈祇的眼里却只盯着龚都,大喝一声,拿起大弓来就是一箭,正好射中龚都的肩膀,疼得他龇牙咧嘴,却是毫无办法,只得狼狈不堪的继续奔逃,一直跑到了大街上,陈祇也一直追到了大街上。 一边跑还一边喊:“来人啊~快来人啊~陈祇兵变啦~” 然而一路上零零散散的黄巾兵一看这架势,只有少部分会在第一时间冲过来帮忙,但无不是很快的就被陈祇带人斩杀,大部分的兵油子则是干脆掉头往反方向逃窜。 于是就特别奇怪的,陈祇只领着百多人愣是在这座满是黄巾的小县城里,追着黄巾匪首龚都砍了三条街,龚都的身上足足中了六支箭,都特么的快失血过多了。 直到这个时候,那些刚才逃窜的乱兵猜终于重新聚拢了起来,有甲的也都披上了甲胄,这才结队的赶过来“救驾” 龚都大声的呼喝:“杀死他们!!快,快杀死他们!!” 然后就看到,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部下们,突然轰的一下,就四散而逃了。 龚都回头,就看到陈到一马当先,身后跟着无数汉军骑兵,齐声高喝:“国之羽翼,如林之盛!” 龚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陈祇要兵变了,就听陈祇在后面大喊一声:“陈到贤弟,此人就是贼首龚都!” 第八十二章 万人敌 刘协本来以为,攻城之战应该会稍微难打一点的,结果,他们的大军冲过来的时候不但城墙上面没有人防守和瞭望,就连城门也是开着的。 西平是小城,是没有护城河的,于是关羽连忙命令骑兵夺门,陈到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噌的就窜出去了,甚至要用刀尖扎自己坐下战马的屁股,玩命就冲在了最前面,看上去就好像他才是骑兵统领一样。 让刘协都忍不住感慨,真是个勇猛的虎贲之士啊! 一直到冲进了城,看到陈祇正在率军追杀龚都,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喝一声:“贼将休走”,就要冲过去了解了龚都。 而龚都同样也是认识陈到的,老实说如果来的是其他汉军将领,他此时已经闭目待死了。 可一看是陈到,龚都的心里突然就升起了一股无名业火。 好一个汝南陈氏,好一个世家名门! 明明已经是重伤之躯,龚都的身体却被满腔的怒火凭空烧出了几分力气,见陈到提枪来刺,于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一个矮身,用自己的左半边肩膀垫在了陈到的马蹄上,伴着嘎查一声清晰的骨裂声响,龚都双目圆瞪,猛地大喝一声:“受死!!” 然后自下而上一刀劈砍在了柔软的马腹之上,被马血和马肠子淋得满身都是,陈到也因此从马上摔了下来,在地上翻滚了七八圈才卸下这一摔巨力,惊骇地看着龚都。 这龚都的武艺居然这么高? 这一下变生肘腋,陈到摔得太突然了,跟在陈到身后的汉军生怕踩到他,条件反射一般的拉紧了疾驰中战马的缰绳。 而龚都趁着这个短暂的停顿,灵巧的一窜,就躲进了左侧的巷子中,站定后突然冲着陈到和陈祇露齿一笑,满脸血污中露出惨白色的牙齿,如同鬼魅。 陈到还真被这龚都的气势给吓住了,愣了一下,随即便恼羞成怒了起来。 自己居然被一个黄巾贼给吓住了? 巷中不便骑马,陈到便索性用两条腿追了上去,只是这龚都似乎是属泥鳅的,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居然已经上房了。 就见他大呼一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然转身就跑。 陈到自然不肯放过龚都,龚都必须死,连投降都不行,否则一旦他乱说话,他们汝南陈氏便是谋反弑君的罪名! 于是陈到率先将长兵器一扔,扒着窗户也爬到了房顶上,刚一上来,就听呼的一声,脑袋就是一痛,却是这龚都捡起房顶上的一片瓦仍在了他的头上。 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 陈到气得脸上青筋滚滚,抽起刀子来就追,而陈祇等一众陈氏族人,以及跟在陈到后面的陈氏族人和李通部将见状,心里想的其实和陈到都差不多:仗可以不打,但龚都必须得死! 于是纷纷七手八脚的爬上去追杀龚都,好多骑兵连马都不要了,爬上去就要杀龚都。 而人都是有从众心里的,陈到冲的这么猛,跟个骑兵统领似的,身后的虎贲卫也不明白他们和龚都之间的弯弯绕绕,只知道这是匪首,见陈到陈祇他们如此拼命,自然也要帮忙,虽不下马,但也同样放慢了马速对龚都弯弓射箭,对他进行围杀。 西平城小,城门自然也小,汉军骑兵入城宛如一字长蛇,此处临近城门,陈到他们又是先锋,这一耽搁,后面的骑兵自然也就冲不起来了,只得停下了马速,还以为前面是在城门口遇到了敌军的激烈抵抗呢。 这龚都,居然以一己之力生生的把汉军给阻住了片刻! 当然龚都也为此付出了代价,这一会儿功夫,他虽然凭借灵活的跑酷没有被陈到等人追上,但身上又中了好几箭,他没穿盔甲,一时间血流如注。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龚都应该已经快要不行了,然而他却像是不会痛了一般,看起来格外的精神,那些箭矢就跟扎在别人身上似的,身上的血,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豪迈一笑,大喝一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而后在短暂的跑酷之后,突然猛地从房顶扑下,精准无误的落在一个刚刚弃马上房的一个一名骑士的一匹空马之上,用刀子用力的一砍马屁股,双腿死死地夹着马腹居然冲了出去。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给汉军都给整得懵了,大家都有一点短暂的愣神,居然还真的让他骑着马跑了起来。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汉军先锋就是汝南陈氏,他们背叛了我们,绝不肯再给我们生路的,有卵子的拿起武器,跟他们拼了啊!” 见龚都如此勇猛,刚刚原本已经掉头就跑的黄巾这时候也已被他激励,事实上这个时候和刚刚陈祇兵变时又不一样,陈祇兵变,要杀的只是龚都一人,但汉军入城,还是汝南陈氏做先锋,要杀的就是他们全部了。 所以此时此刻,所有的黄巾都知道他们败局已定,他们这一仗不管怎么打,都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了。 但所谓困兽犹斗,本来就已是绝境,在龚都的带动之下,这些原本已经丧胆的黄巾居然真的被重新激励了起来,一部分人确实已经四散奔逃,但另一部分,却缓缓的借着龚都争取到的这片刻宝贵时间重新集结了起来。 尤其是刚刚就已经集结起来追杀陈祇的黄巾残部,其中大半居然居然又掉头折了回来。 有人跟着一块呼喊:“汝南陈氏拿我等当牲畜一般糊弄,弟兄们,死也得拉着他们!” 然后这帮人就又冲了回来,正好将陈祇夹在了两军中间,跟他们对砍了起来。 身后的朝廷兵马见状,想帮忙,可道路太窄,他们总不可能飞过去,而且这些人本来就不是袍泽,他们冲进来的时候这陈祇就已经在城里了。 很快,陈氏族人便已经损失惨重,陈祇本人也挨了一刀。 龚都见状大喜,他继续骑马在城中呼和:“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天子就在外面,今日便是死,也要咬下来他们一口肉!有卵子的随我杀出去啊,杀出去啊!” 人这种生物,真的很奇怪,刚刚还被汉军吓得破胆,看见龚都被追杀都不肯去救援的黄巾们,这会儿居然便已经悍不畏死了起来。 居然,真的将汉军给阻住了。 而这时候同样已经跳下来的陈到,看见自己的族人顶在前面死战,实际上却挡住了大军前进的步伐,龚都却已经骑马奔走离开了大队伍,高高的举着黄巾旗帜,在城内呼喝起来开始聚拢士卒,一双眼睛已经彻底红了起来。 他的声音像是嗓子里被卡着无数细沙一样,粗粝却难听地大喊道:“骑兵听令,不必理会城中反正之军,冲锋!!” 第八十三章 鬼将 陈祇听到陈到此言惊骇地回头,正好看到陈到的那一双,红的似乎要滴出血来的双眼。 恍惚之间,正好被身后原本正在与他交战的敌军一刀看砍在了脖子上。 张了张嘴,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能用嘴型对着陈到说了一句:你做得对。 骑兵如果冲不起来,战斗力其实还不如步兵呢,但是在巷战这种特殊的地形之下,可供他们冲锋的地形就只有入城的这一条主路。 事实上他们这些骑兵入城就是给后面的步军开路的,此时却全都被堵在这里,就因为一个龚都。 以及那些不知道哪冒出来的,正好挡住了大军去路的所谓友军。 再耽搁一会儿,贼军就重新整编了。 所以,尽管陈到是没有资格对着入城的骑兵下令的。但闻听此言,他们正好就破下驴,缓缓的,提起了马朔与缰绳。 就在陈祇的尸体倒地的同时,陈到也已经带领着身后的骑兵缓缓加速冲了上来,任马蹄无情的践踏在了陈祇的脑袋上,就像踩碎一个没熟的西瓜。 “挡我者死!!” 骑着坐下同为陈氏族人让出来的马,陈到的一双虎目下面泪水四溅,很快又和贼军的血液混在一起落在了地上。 不过片刻,临时组建的步兵军阵便被陈到带领着骑兵冲得散了,他们没有大盾,也没来得及竖起枪林,面对陈到这种已经完全搏命的猛将,确实已经不足以凭借意志就能挡得住的了。 在付出了陈祇等百余人的生命作为代价之后,汉军骑兵终于成功进城,伴着一路卷起的尘埃在主城官道上,扬起了一轮血雨腥风,一路推了过去,而紧随其后的,便是汉军的步卒。 这仗,打到现在已经是胜了。 零零星星的巷战又打了一会儿,并没有来得及组成建制的黄巾面对有组织的天子亲军,其反扑虽然切实给官军造成了一定的困扰,但却已经不足以影响大局。 只用了半个时辰,城内的黄巾都已经或降或死,除了少数头铁的死硬分子依然在负隅顽抗之外,基本已经结束了战斗,而刘协,同样已经在一众虎贲亲卫和关羽的保护下,缓缓的骑马入城。 血腥味很大,他得忍一点。 正在他想入非非的时候,突然就听到远处传来了一声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嘶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刘协吓了一跳,一转头,就看到不远处,龚都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披上了一副筒袖铠,带着已经为数不多的,满身伤痕的黄巾朝他厮杀了过来。 “保护天子!” 关羽一声大喝,便挡在了刘协的身前。 这龚都,是从侧面的巷道里杀出来的,虎贲骑一时也施展不开,居然真的让天子的军阵有了一点小慌乱。 然而也仅止于此了。 所谓强弩之末,难穿缟素,龚都的这批人,早已经人人带伤,尤其是龚都自己,失血过多又剧烈运动,让他的脸上未被血液覆盖的肌肤露出浮肿了一般的惨白色,左肩碎裂的骨头甚至已经从自己肩部的肌肉扎了出来,露出沾满了共色血污的白色骨刺,着实已经是半人半鬼, 凭他们,去冲装备精良,有着关羽坐镇的,本就是精挑细选的兖州军的虎贲卫军阵,这与以卵击石,以牙签搅水缸已经没什么分别了。 不过刘协,在看到龚都的一刹那就已经被他给吓住了。 他那造型实在是太像一只丧尸了,乍一看刘协还以为这是生化危机了呢。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砰! 就见李典弯弓搭箭,一箭就射在了这龚都的脑门上。 箭法倒是很准。 只是那龚都中箭之后却只是仰头顿了一下,然后重新看向了刘协,咧嘴一笑,居然就这么插着脑门上的箭,用不似人声的嗓子吼道:“杀!” 刘协看着,长大了嘴,心里就跟被什么东西给攥住了似得。 强弩之末的黄巾见状,不无悲壮地喊了一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然后这一队百十人的残兵便一往无前的朝虎贲卫继续冲去,好似飞蛾扑火。 关羽见状,眼中闪过了一丝相惜之色,却是平静地抽出了刀,挡在刘协的面前一动不动。 这时候却又听侧面一声大喝:“贼子焉敢惊扰圣驾,受死!” 刘协扭过头去,就看到已经杀红了眼的陈到领着一些亲卫视若猛虎的扑出,一猛子就扎进了敌阵,左砍右劈,完全不要了性命一般,只眨眼的功夫,便已将十数名黄巾砍翻在地,质量并不上乘的环首刀都给砍得断了,依然用断刀在奋力厮杀,所过之处,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那是……陈到?” 刘协又一次张大了嘴巴,怎么也不能将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状若疯魔的男人,与上午认识的那个白衣翩翩的白马小将联系在一起。 关羽捋须而赞叹道:“真的是一员虎将啊。” 刘协想说些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却又无言词穷,终究,还是只能闭上了嘴,看着陈到厮杀。 而陈到果然也是不负众望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便已经杀到了龚都身前,大喝一声:“纳命来!”就朝龚都扑了过去。 然而这一扑,就见那龚都整个人直挺挺的就摔了下去。 居然,早就已经死了。 他刚刚最后的那一声杀字,已经使尽了生命中最后的一丝力气,在喊出之后,便直立而死了。 ………… 望着龚都仰面而倒的尸体,刘协沉默的瞅了很长时间。 他刚才是要杀我么? 两军交战,你杀我,我杀你本无可厚非,可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我挖你祖坟了么? 一个死掉的龚都,居然死得让刘协有了心理阴影,他感觉他晚上睡觉都会做噩梦。 果然,乱世人不如太平犬。 自己还是不适合生活在古代,还是赶紧禅让,赶紧滚蛋,继续回现代社会996去吧。 于是刘协那本来已经有点动摇的禅让之心,一下子就又变得格外的坚定了起来。 第八十四章 南阳战事 正这么想着,便听耳中一声大喝吓了他一跳:“罪臣陈到护驾来迟,还望天子赎罪!” 刘协这才从自己莫名的小心思之中缓过神来,连忙下马将陈到搀扶了起来,紧紧地握住了陈到的手说:“此战得以大胜,汝当居首功啊!你放心,我一定会表彰你的忠勇的,回头给你统领一军,如何?” 陈到闻言,心里不由的就松了一口气。 随即心里就苦笑了起来,他相信这件事情的原委天子已经看出来了,这么简单的事儿天子不可能看不出来,这天子居然还待自己如此亲厚,还想要让他统领一军。 唉~ 经此一事,他们汝南陈氏和汝南袁氏算是彻底的决裂了,从此他们不得不,也只能死死地抱住汉廷的大腿,做一家子的大汉纯臣了。 万一要是让袁绍夺得了天下,自己怕是全家都要被整得很惨。 天子,当真是好厉害的手段啊!真不愧是鬼神之谋啊! 当然,龚都的局部反扑并不影响这一仗汉军的酣畅大胜,事实上他除了给刘协吓着了之外,也没能对汉军造成什么实质影响。 龚都这支小队人马死后,城里的黄巾已经全部或降或死,最终,光俘虏就抓了足足四千,而且都是精壮。 刘协命他们组织成了军,只发给他们最基础的武器,编成了敢死营,说白了就是炮灰军,命陈到率领陈氏的本部人马做督军指挥他们,并告诉他们,他们等一下要去南阳打刘表,只要能在战场上立下功勋,不但不会杀他们,反而会找一块地给他们屯田。 一时间,这些被俘虏的黄巾居然还都挺感恩戴德。 到了晚间的时候,司马懿将战利品统计完毕,竟然给刘协送上来足足三千支戟,两千支矛,一千多的环首刀,以及,足足一百多具的盆领铁铠,和九百多副筒袖铠,以及一副明光铠。 至于战损,其实还不到百人。 没人知道天子其实已经被龚都给吓着了,一个人的壮烈对于这一场战争而言,分外的渺小。 所有人都觉得,天子这是指挥若定,运筹帷幄,才让汉军取得了如此大胜。 一日两捷,以一万兵力,上午灭两万,下午胜八千,自己还几乎一点损伤都没有,这不是军神是什么? 韩信打得出这样的战绩来么? 跟着天子干,打胜仗! 一时间,天子英名,天下人无不争相传颂。 当然,对此感到最慌的就是刘表了。 事实上刘表这次虽然号称是十万大军,但实际上真就像荀彧等人估摸的那样,也就三万多人,不到四万,不算黄祖那边的迷之水军,他这头亲自率领的军队只有两万,交给了黄忠统领,还有一万多一点交给了文聘向西掠夺人口,天子不来,他也顶不住刘备。 甚至刘备都没来的时候,他在张绣的手上也没占到多少便宜,张绣和贾诩这一对神仙组合,在曹操的手上都没吃过亏,没理由就怕了你刘表和黄忠。 至于西线战事,刘艾虽然不通军事,但他这次来的时候,顺便把张飞给带来了。 张绣分给了张飞一千骑兵,让他去挡蒯越和文聘,张飞在短暂思考之后,将大军驻扎在了顺阳,并在南乡、顺阳两地大肆招募刑徒、郡卒,生拉硬拽的弄来两千多的步兵帮忙守城,对顺阳以南则全部放弃。 蒯越将部队驻扎在阴县一带,他们的战略目标其实应该是劫掠附近的人口,尽可能的抢人枪钱抢粮回襄阳,结果张飞以顺阳为依托,统领着张绣分给他的一千骑兵每天都顺流而下,逮着荆州军就杀,杀完了就跑,搞得文聘烦不胜烦。 如此一来,文聘想劫点钱粮还行,想劫走人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甚至他都不敢让部队散开了,而顺阳以南诸县的百姓见状,则出现了大量拖家带口的流民开始往顺阳迁徙。 张飞将这些流民收容之后,从中选出精壮充作郡兵守城,将顺阳城修建的愈发的坚固,文聘几次三番的派兵来战,都不能下。 就这样,等到刘备率领大军赶来支援,并差遣孙乾带来一万名青州降卒之后,张飞居然转守为攻,顺沔水南下,转而攻打起阴县来了。 而新野城下,又是另一番的景象了。 刘备与张绣合兵一处之后,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和黄忠打了三场,结果是三战三捷。 而黄忠战败之后,则一路退到了博望坡才停下,并索性在这里安营扎寨,修建防御工事,打算依托山险来重修一座新的缯关。 这样做其实实际上等同于是彻底的放弃了宛城,甚至将大半个南阳也都给放弃了,要说这背后没有刘表的授意,他肯定是不敢这么干的,从此之后,刘表的战略只能全面转向防守了。 然而正所谓得陇望蜀,刘备如何能让黄忠舒舒服服的在博望坡铸关?他也是有壮志的,这刘表既然如此的不堪一击,这一仗怎么也得打到襄阳城下才算是过瘾啊。 刘备年轻时候性格偶尔会比较跳脱。具体表现就是打赢了之后爱说垃圾话,把那黄忠打进营寨都不敢冒头了之后,他居然亲自跑到缯关城下,得意洋洋地道: “都说刘表手下的黄忠有万夫不当之勇,依我之见,不过一老卒而已,给我牵马我都嫌你长得难看,若我二弟三弟中有任何一人在此,早把你这老卒斩于马下了,我劝你乖乖投降,莫要做了反贼让祖宗蒙羞,否则将来若是被我军俘获,把你阉了送进宫中去倒夜壶,九泉之下你如何去见你们黄家的列祖列宗?” 而黄忠听了刘备此言,自然是又羞又恼,又急又气,要知道他是荆州士族黄氏的人(网上一篇文章说黄氏族谱中有记载他,并分析是他的曾祖黄瓒迁居南阳,所以才成了南阳黄忠,个人感觉应该可信),他们家这一支也是世代忠良,现在他搞的跟反贼一样,本来心里就已经很矛盾了,刘备这一番话正好骂到了他的短处。 正所谓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黄忠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住了,当即大喝一声:“刘备匹夫!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事实上黄忠的手下从来也没有不受重用过,毕竟他一出场就已经是中郎将了,在三国早期,除了一个孙策封官完全不讲规矩之外,其他人都是非常讲规矩的,刘表本人也只是荆州牧,总不可能让手下人当将军吧?黄忠在他手下官职上已经到顶了,到了刘琮投降之后,曹操马上就给黄忠封了裨将军。 可以说,黄忠已经是刘表手下武职中的第一人了,哪里受到过这样的气,关键是还无法反驳,当即怒不可遏的,居然自己一个人就冲了下来。 刘备都懵了。 这是要干啥? 结果黄忠远远的,离着刘备足有两百步远就开弓射箭,将箭矢射了一个高高的抛物线,那箭矢在刘备一脸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就飞了过来。 啪,正中刘备坐下战马,战马受惊,噌的一下带着刘备就蹿了出来,差点把他给摔了,让刘备废了好大的劲才拉住了缰绳,好不狼狈。 再抬头一看,黄忠已经冲至近前不过百余步远,吓得刘备根本不敢交战,惊呼一声,打马便走。 第八十五章 天子来了 却说黄忠猛虎下山一般的冲了出来,当真是出乎了刘备的预料之外了,要知道荆州不产良马,根本就没有什么出色的骑兵,因此刘备压根没想到这黄忠居然真的敢出营骑战。 所以刘备这次过来叫骂,纯粹是来过嘴瘾的,除了自己的亲卫之外谁都没带。 黄忠手下也确实没什么像样的骑兵,准确的说,他这次是一个人冲下来的,一人,一骑,就要砍死刘备,仗着身上穿着的黑光铠精良,对射向他的箭矢不管不顾。 刘备被黄忠的气势所夺,一时竟不敢挡,心想这老卒被我骂得急眼了要玩命啊! 这倒不是勇不勇的事儿,刘备的武艺其实也是不差的,换一年前,刘备肯定就上了,了他现在是堂堂天子皇叔,三独坐中的司隶校尉,凭什么跟一个中郎将玩命啊! 你换了刘表亲自过来还差不多。 于是心虚之下,刘备掉头就跑。 刘备的亲卫见状上前阻挡,却被黄忠弯腰施展精湛的骑术和武艺,或是绕开或是用马朔挑落马下,速度丝毫不减。 俩人马快,刘备的亲卫一时居然追赶不上,就这么让黄忠一路追着刘备追到了营寨门口,直到张绣看不过去了,亲自带着骑兵出来阻击,黄忠这才调转了马头,扬长而去。 偏偏刘备和张绣这边大军都还没来得及调动,居然让这黄忠就这样回去了。 临走之前黄忠还狠狠地朝地上呸了一口吐沫。 “什么天下英雄,跑得倒是真快。” 而刘备回营之后,自然是有些狼狈了,虽然实际上他们也没什么损失,几个落马的亲卫也只是受了伤没有死,但面子确确实实是折损了许多,看着张绣和贾诩不无责怪他孟浪的目光,刘备挠了挠头,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皇叔何故发笑?” 刘备道:“那黄忠,好歹也是敌方主将,只是被我骂了几句,便如此不管不顾的单枪匹马来战,分明是我骂到了他的痛处,我看此人,心中已经存了死志,与其说他是来杀我,莫不如说是他不想活了,这说明在他心里他其实还是忠于汉室,不愿意与朝廷为敌的,等到天子大军来此,说不定咱们能想个办法让他投降也说不定。” 张绣闻言一愣,然后条件反射一般的就看向了贾诩。 在揣度人心的方面,贾诩才是专家。 却见贾诩捻须而笑道:“皇叔所言有理,这黄忠越是暴怒,其实反而越说明此人心中忠君爱国之念颇重,是在有意寻死,这就有趣了,等到天子大军到达,想来,这个黄忠搞不好真的能给我们一个意外惊喜。” 三人正这么聊着,就见突然有亲卫闯了进来,道:“三位大人,天子已率军三万,至宛城。” “三万?” 刘、张、贾三人一脸懵逼。 ……………… 另一边,黄忠回到缯关之后,自然迎来了其麾下将士们的的欢呼。 将士们纷纷夸赞,中郎将真的是一身虎胆,有项王之勇,怕是就连那所谓的飞将吕布,也万万不及中郎将之万一。 只是黄忠自己本人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面对同僚的夸赞,他只是稍微拱了拱手,便再也没有任何表示的让人给自己卸了甲,把自己关房间里去了。 而远在新野的刘表在得知了此事之后,当天晚上便派使者来到了博望坡对黄忠大加表彰,并赐予他上好的锦袍、黄金、美酒若干。 黄忠转手就将这些赏赐分给了手下将士,却对使者说:“劳烦使者回去问问州牧,此次咱们起兵对抗朝廷,究竟师出何名?万一他日天子亲率大军于城下叫阵,我等是打,还是不打?” 使者对此问无言以对,只好苦笑连连。 而就在黄忠将使者送回之后,便突然听闻了天子御驾亲征,率领中军已至宛城的消息。 一时间,不由得呆立无言。 另一边,新野刘表处,也已经知道了天子率领三万大军亲临的消息,刘表是真的慌了。 “三万?天子哪还来的三万大军?” “探报说,天子兼并了李通的人马,又在汝南剿灭了龚都、何曼两支黄巾,淘老汰弱之后重新组建了羽林军,现在人马共计三万。” 刘表闻言,不无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一个刘备他就已经快要抵挡不住了,再加上天子的三万羽林,这仗还怎么打? 当然更重要的或许不是这三万大军,而是天子的名头一出,自己手下从兵到将,一时间军心全都在动荡,大家都是大汉的兵将,如果公然举旗造反,下面的兵将怕是要士气大跌的。 好一会儿,刘表才道:“让……蔡瑁在南郡再征辟两万兵马北上以做援军吧,另外,让刘磐领两千兵马去博望坡督军,多带金银钱帛,以激励士气。” 话音未落,就见身侧一人猛的将小桌推倒,站起来指着刘表的鼻子就骂道:“天子都来了,还派什么援军,州牧身为汉室宗亲,真要做反贼,成为天下笑柄么?” 说话的人是从事中郎韩嵩,这货一直都是汉室的铁杆忠臣,经常说一些让刘表不爽的话,只是他在荆州一代名望太重,刘表也不好处理他,反而不得不将其时时刻刻的带在身边,以表示自己的胸怀。 此次出征南阳,韩嵩没少阴阳怪气他,刘表也都忍耐住了,好家伙,现在直接就跟自己摔桌子了? 韩嵩瞪着刘表,刘表瞪着韩嵩,俩人就这么大眼瞪着小眼,一直瞪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议事厅里,气氛特别的压抑。 好一会儿,刘表才一脸平静地道:“德高病了,左右,送德高休息去吧。” 说罢,刘表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不是不想干脆弄死这个家伙,而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敢。 作为单骑入荆,对本地士族豪强多有倚重的空降州牧,他还真做不到独断专行的地步。 只是散了会回了房间,刘表却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觉,韩嵩骂他的那些话反复的在他的脑中萦绕不去。 既然军中已经有了一个韩嵩敢跟他摔桌子,怕是,至少也有一百个人对他心中不满了吧? 这仗绝不能就这么硬打下去。 于是在辗转反侧了一宿之后,刘表派人传告全军,说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那刘备和曹操也是狼狈为奸之徒,俩人分明就是新一代的李傕和郭汜,这天子分明是被人控制住的,自己身为汉室宗亲,荆州牧,此次起兵,不仅是为了要夺回南阳,更重要的是解救天子于水火。 有没有人信就不知道了,反正,这已经是眼下能找得到的最合理的理由了。 而除了找借口之外,刘表还写了一封书信,秘密以加急快马送往关中,送到了韩遂的手上。 此时,韩遂和马腾两人正在激烈的进行着大火并,马腾棋高一筹,小占优势,韩遂只得联合关中其他的势力共同与马腾抗衡,处境颇为不妙。 刘表和韩遂早年曾同在洛阳为官,也算是认识,在信中,刘表非常诚恳的邀请韩遂来南阳溜达一圈,叙叙旧。 如果韩遂愿意来,刘表表示自己愿意撤出新野,割让南阳南部诸县给他,还愿意为他提供一部分粮草,同时,刘表表示当年他杀死杨定之后收编了他的人马,现如今还有三四千人的样子,这些都是西凉人,他用不习惯,如果韩遂你想要,就全都送给你。 至于南阳北部诸县,现在是朝廷的地盘了,你韩遂如果想要,可以自己去打,我可以给你提供粮草方面的支持。 一直到将信写完送出,刘表才像是失了魂似得,瞅着窗户外面的夜色发呆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而后喟然长叹一声,倒卧而眠。 你这个小皇帝不是擅长招抚劝降么?有本事你就把这个造反专业户也给收喽,你要是有本事招降他,我就……认栽了。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引狼入室,韩遂这种人来了南阳之后又会不会鱼肉百姓,暂时他也已经顾不得了。 他相信,这样的一份大礼韩遂一定不会拒绝。 接下来,只要想办法拖延到韩遂过来,他就可以撤回襄阳,继续舒舒服服的做他的荆州之主了。 第八十六章 攻心 而另一边,刘协在成功到达宛城,详细地了解了此时战况之后,着实也是失望透顶。 说好的十万大军呢?怎么我还没来,就已经全面转为防守了?我成了进攻的一方? 这还打个屁啊!怎么打都已经赢了啊! 到时候携大胜之威回去,想禅让岂不是更难了么? 看着恭恭敬敬地跪拜着自己,朝自己行礼的贾诩和张绣,刘协自己也是感慨万千。 都是你们两个,好端端的投什么降呢? 要不是因为你们瞎投降,事情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肯定还是舒舒服服的在许都当我的傀儡,安心地等上几年,曹操就能打赢官渡之战,自己到时候再禅让,就能回去了。 唉~ 忠臣坏吾大事啊! 然而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他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并让贾诩来为他解说战场情势。 “眼下两处战场,都是我们在攻,反贼在守,这一路,黄忠已经兵退至博望坡,明显已经放弃了进攻的念头,而是全力在修建堡垒营寨,箭楼高台” “博望坡?” “是,此地是攻略新野的要道,而新野又是南下襄阳的要害之道,此地山高路窄,树林茂密,可以在林间藏兵,也可以在山上起箭楼,确实是易守难攻之地,强攻的话,可能会损伤惨重,不过天子御驾既然来了,我军必然会士气大振,敌军自然会闻风丧胆。” “只有强攻一途么?” “这个……不好说。” “不好说?” “兵法有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天子或许可以尝试攻心。” “攻心?” 刘协听了这两个字之后眼神一亮,就忍不住开始琢磨了上了。 这一琢磨,就琢磨了一宿。 结果第二天的时候,两军阵前。 刘备正好指挥大军攻杀上去,却见刘协猛得跃马而出。 “诸位,昨天朕想了良久,终于想到了一个攻心的好主意,打算亲自去城下看看,皇叔,你来接替大军的指挥,在此不要动,云长,你带亲兵随我同去。” 刘备张绣贾诩三人闻言虽然有些惊诧,但也没多想,毕竟攻心么,没什么比天子出现在敌方的阵前更让敌方士气崩溃的了,天子虽然是第一次行伍,但从他出发时特意去汝南饶了一圈,就将兵力膨胀到了一倍以上来看,天子明显是生而知之的天才,做事胆大心细。 这等雄主,自然是乾纲独断,也自然不可能乖乖挡在中军当吉祥物的,劝了也是白劝,因此刘备抱拳允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二弟身穿一身金灿灿的明光甲,仅带着百十精锐脱离了本阵,朝着博望坡的刘表军大寨而去。 张绣见状忍不住问:“天子就带这么少人马,太危险了吧,皇叔,要不让我带一千骑兵在后面跟着吧。” 刘备却摇了摇头道:“不必,我那二弟有万夫不当之勇,任何变故都足以保障天子安全。” 张绣闻言,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就见刘协领着关羽和百十个虎贲亲卫一路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刘表军的大营之外,直接就进入到了强弩的射程之外。 然后刘协苍冷一声拔出宝剑,冲着敌军营寨高高一指:“朕乃大汉天子刘协,刘表何在?让他出来跟我答话!” 这一声大喝,直接喝得敌营将士全都懵了。 今儿早上,刘表才刚刚派人传令,说是此次兴兵,为的就是救天子脱离苦海,天子是被曹操和刘备这两个奸贼联手控制住的。 虽然事实上上面的那些将领们没人信这个说法,但用这个说法自欺欺人一下,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还能坚持与朝廷作战的理由,催眠自己,自己不是反贼。 好家伙,中午饭还没吃呢,天子就亲自来了。 而且就带着百八十人。 这特么哪里有半点被控制的意思? 箭楼之上,负责操纵弩机的士兵也一个个全都手心冒汗,生怕自己缺心眼的上官下令让自己射箭。 “刘表?刘表你出来啊!不敢面对我么?” 营寨上,自黄忠以下,每一个将领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毕竟现在两军交战,让敌人在自己家门口耀武扬威,这实在是太丢脸了。 然而黄忠、霍峻、王威三人却只是面沉似水,谁也没有给部下下任何的命令。 只有今天一早刚被派过来,负责监军的刘表从子刘磐恨恨地用拳头锤了自己手心一下,道:“可恶!太嚣张了!” 黄忠作为主将,本就不怎么爽刘表这种临阵派遣监军的行为,闻言不无讥讽地道:“监军如果觉得天子嚣张,大可以率领亲卫出营弑君,也让我等看看监军的武勇。” “…………” 刘磐手里捏着刀,青筋直冒,但憋了半天,还是给憋住了。 弑君这种事儿,借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做。 况且天子身边那个穿着明光铠的红脸长胡子一看就不好惹。 刘协见寨中无人答话,便继续喊道:“刘表~刘表你在么~在的话出来答个话,不在么?不在的话黄忠在么?在的话出来答个话~”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在了黄忠的身上。 黄忠闻言,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沉默良久之后,却道:“开寨门,让我出去答话。” 刘磐大惊失色,道:“黄忠,你要通敌么?” “此乃天子当面问话,岂能不回?监军若是不放心我,可以随我一块下去。” 说着,黄忠压根就不理会刘磐,径直的就走了下去。 第八十七章 主角又骚了 烈日当空,刘表军的营寨缓缓地打开了大门,身穿一身黑光铠的黄忠逆光而来,任凭阳光在他的身上洒下了一片金鳞,他居然真的又是单人单骑出来了。 莫名的,竟有一点萧索和悲壮的意境。 关羽见状握紧了手中的马朔,胸中酝酿着澎湃的战意,他当然知道此人就在昨天,还曾单骑冲阵,弄得大哥好不狼狈的事儿,也不敢轻敌,道:“天子小心,此人极为擅射。” 刘协点了点头,而后高声闻道:“来将就是黄忠么?” 黄忠见状,停在了刘协二百步远,差不多勉强能看清彼此五官的位置之后停下了马,而后突然翻身下马,给刘协行了一个大礼。 “臣黄忠,叩拜天子。” 营寨上,刘磐气得几乎要破口大骂,哪有仗还没打,就先向敌人叩拜的?再说这黄忠可是主将啊,主将叩拜,这是损士气的事? 刘协见状也好奇地问:“黄将军如此做,莫不是要向朕投降?” “刀剑无眼,此时先行拜过了,一会儿才好上阵厮杀,天子是我的主君不假,但州牧大人同样也是我的主君,忠无奈,唯有奉命而行。”(二元君主制,这话没毛病) 刘协闻言哈哈大笑,问道:“刘表呢?” “大人现在人在新野”(叫主君大人没毛病) “可不可以派人稍个信儿给他,让他过来与朕一叙?” “兵凶战危,州牧大人过来恐不太方便。” 刘协闻言笑道:“他的身份再贵重,莫非还能贵重得过朕?” “天子英勇,让人钦佩。” 刘协闻言冷笑一声,道:“所以说,刘表他比我怂喽?既然如此,我为了表示我的诚意,随你进你的军营中等他如何?” “什么?” 黄忠愣了。 一旁紧张兮兮地时刻戒备着的关羽也愣了,一脸懵逼地看着天子。 刘协的心中洋洋得意,心想,等老子见了刘表,就给他禅让! 这,就是刘协昨晚反复思量,所谓的攻心二字了。 他这一次想的很清楚,这一去,自己绝对没有生命危险,借刘表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时候杀死自己。 此一去,刘表如果直接接受自己的禅让固然很好,而他如果不接受,他也只会选择把自己给扣下,带自己回襄阳。 要么,是养在身边挟天子以令诸侯,如果他英明神武,或许在曹操身上失败的禅让大计可以在他的身上实现。 而如果他没有这个胆子,那也没什么,曹操一定会珍惜这个千载良机,趁机重新掌握军政大权,然后书信一封给刘表,让刘表乖乖把自己放回去。 如果刘表不肯放,大不了等曹操挥师南下将自己抢回去也就是了,到那时候,这一切,不就又回到原点了么?不,是比原点还好,自己再禅让,肯定也就容易多了啊。 最不济,刘表也就是直接把自己给放回来,那自己也没有损失什么啊。 这场赌局赢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剩下百分之十的概率是打和,赌输的概率几乎没有,这谁不赌谁上棒槌啊! 说罢刘协扭过头看向目瞪口呆的关羽,道:“云长,可敢随朕来一次单刀赴会?” 关羽闻言微微眯起了眼,而后昂然道:“有何不敢!” 太好了,这下财神也给带荆州去了。 而刘协身后的百十名虎贲卫士,闻言居然也齐声喝道:“愿随天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有你们什么事儿啊。 于是,刘协就在黄忠的引领下,大摇大摆的就走进了刘表军的大营。 而得知这一消息的刘备等人,都特么的快要疯了! 连忙将大军推进至刘表军大营外百步远左右,但凡里面有一丁点的动静,他们也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攻营。 而刘协居然笑呵呵地就带着关羽登上了刘表军的营寨之上,居高临下地对着刘备等人挥手致意:“没事没事,你们不要这么紧张么,我就是来找刘表说点事,你们看,我这不是没事么?你们千万要克制住自己啊,千万不要乱来知不知道?” 说完,刘协命黄忠给他找来个胡凳,他就那么随意地往营寨高出一坐,让营寨内外所有的敌人和自己人全都看得到自己。 “这大中午的太阳要热啊,黄忠,有伞没有啊。” 黄忠闻言,连忙把一个帐篷给拆了,命士兵高高的举着给天子乘凉。 “稍微有一点饿了,黄忠,你这军营里有什么好吃的没有啊。” 黄忠闻言立马安排庖人杀了一只羊,让刘协、关羽,和他的虎贲卫美美地吃了一顿羊肉汤泡饼。 “啊~,这天要是能喝上一杯蜜水就好了。” 于是黄忠居然真的就命人在附近的山上找到了一个野蜂巢,取了蜜,调了蜜水来给刘协喝。 而刘表军中的诸将可能也是受了黄忠的启发,纷纷主动找到刘协,行大礼叩拜,嘴上说的话倒是都跟黄忠差不多。 士兵们见将领们都这样了,于是就纷纷围着挤着,挤成了一个圈,争先恐后的要看天子 那个烈日之下,顶着个帐篷做的大雨伞,左手端着一碗羊汤右手端着一碗蜜水,一边气定神闲的喝汤和水,伸手向着数万敌军打招呼的远影,深深地烙印进了他们的心中,这辈子都忘不掉。 而刘磐作为监军,看着军营内上上下下争先恐后的去拜见天子的景象,一时间心头仿佛有十万头神兽争相踏过一般,当真是好不难受。 然而不管怎么说,敌方主帅现在跑自己手里了,应该……能算一件好事,吧? 想了想,刘磐自己也上前拜了起来。 算起来,他还是皇亲呢。 而刘表,在得知前线消息之后整个人也有点傻眼。 天子这是……难道是打算对我进行劝降么?这也太乱来了吧! 如果天子真的要劝降,那未免也太天真了一点。 思来想去,刘表觉得反正是自己的大营,如果不去,恐怕就不仅仅是显得自己怂的问题了,前线的那些将领们谁敢擅自处置? 于是刘表也快马加鞭的就赶去了博望坡大营,他倒要看看天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第八十八章 第二次禅让 刘表在新野,距离博望坡很近。因此刘协差不多中午左右入了刘表军的大营,刘表下午茶左右的功夫人就到了。 到了之后看到营寨中的景象,也不由得一阵阵蛋疼,心想着一会儿如果刘协以大义劝降的话,自己要如何应对。 事实上刘表早已有不臣之心,甚至还曾经在近郊祭祀天地,天子入许之后便已与袁绍结为了同盟,意图与淮河为界,与袁绍分割南北。 这条所谓的守户之犬的野心实际上很大,西面,先是派荆州别架刘阖策反了原来刘焉的部将甘宁、沈弥、娄发等人反叛,并勾结益州重臣赵韪,想借益州内部不稳的千载良机火中取栗。 (如果不是张羡叛乱,刘表取益州几乎没有失败的可能) 东边就纯粹是热战了,黄祖移师夏口,与孙策时不时的就干一仗,黄忠和刘磐原本驻扎在长沙,打的就是江东的豫章郡,在太史慈上任以前就没吃过亏。 所以事实上,刘表从来都不是什么老好人,胆小鬼,有没有一统天下的气魄不知道,但割据淮河以南二分天下的胆子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如果不是后来出了一些意外,加上刘表晚年身体不好死早了,三国也许就成了南北朝了。 因此想凭区区大义,就让刘表乖乖投降甚至退兵,绝无可能。 刘表甚至心中冷笑连连,天子啊天子,曹操曾说我是守户之犬,莫非你还真以为我是个无能之辈了? 看着天子神情自若的在自己军营里吃吃喝喝,刘表先是扯了扯衣角,整理了一下衣冠,而后气定神闲的来到了刘协身前参拜道:“臣刘表,拜见天子。” 军营里,自刘表出现之后便诡异的陷入了一种肃静之中,明明是两多万人的大军营寨,却安静得落针可闻,自黄忠刘磐以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眼前这两个人说话,他们也知道,这一场谈话,将决定他们的命运生死。 “刘表,你终于来了。” “天子诚意满满,表不敢不来。” “好,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饶弯子了。” 刘协点了点头,突然站起来道:“刘表啊,按说你也是皇亲,我也应该叫你一声皇叔才是,这些年你扼守襄阳,尽占荆州之地,沃野千里,带甲十万,却也称得上一句天下英雄。” “眼下朝廷是个什么情况,大家心里都有数,老实说,名存实亡啊,就算我现在降服了曹操,实力依然比袁绍要弱得多,他们老袁家的不臣之心天下人已是尽知,咱们两个老刘家的却还在互相攻伐,如此,岂不是可笑?” “我讲白一点,现如今天下英雄之中,袁绍实力最强,我与曹操次之,而你,当属天下第三,这话,不假吧?” 刘表闻言,坦然地点了点头道:“倒是实在话。” “如果你我两家合并,再安抚同为汉室宗亲的益州刘璋,关中之地,也必能传檄而定,如此,或许数年之内,便可以海内升平,还天下黎民以太平,汉室三兴,如此,咱们他日九泉之下,也可以坦然面对列祖列宗了。” 刘表面露冷笑,说的冠冕堂皇,可结果还不是要劝降。 “自先帝以来,百姓涂炭,生灵皆苦,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此乃先帝之过也。我作为人子,父债子偿,也是天道,我知你有定鼎天下之心,为了百姓,为了咱们老刘家的江山社稷,皇叔,侄儿愿意退位,让贤。” 刘表刚在心里准备好说辞,张嘴正欲反驳,听了刘协这最后一句整个人就是一愣。 “什么?” 刘表的下巴都快要扎穿脚面了。 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我说,为了黎民百姓少遭战乱,为了将士不因野心而枉死,为了还天下一个太平,也为了咱们老刘家的汉室江山,我,刘协,愿代父受过,禅让于皇叔,还请皇叔为天下百姓记,莫要推辞。” 说着,刘协站起身来,高高的举起了自己的天子剑,就朝刘表跪拜了下去。 刘表愣了好长好长时间,然后又瞅了一眼自己麾下的将士们,也和自己一样全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而后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啪 刘表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很疼。 不是做梦。 天子明明是大优势之局,结果他特么不是来劝降的,反而是来投降的? 有毛病吧!? 再看旁人,关羽和他身后的虎贲卫在震惊之后,已是泪流满面,以关羽为首,所有人噗通就上一跪,无不是放声痛哭。 再看自己军中,陆陆续续的居然也有人哭了起来,比如黄忠,他就一脸的呆滞,嘴里反复呢喃着: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仁君啊~仁君啊! 而后仰天一叹,缓缓的又向刘协大礼叩拜了起来,而随着黄忠这一拜,刘表军中的数万将士居然一个跪的比一个快,不一会功夫已是呼呼啦啦的跪下了一大片,一边跪还一边哭。 到最后,整个大营,居然只有刘表一个人是站着的。 脑瓜子嗡嗡的。 这禅让貌似是出自真心,自己接,还是不接? 当然不能接了啊! 政治上的事儿哪里是这么简单的?这天子是失心疯了么?曹操还没死呢啊! 刘表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的倚仗主要是南郡的豪强士族,如蔡氏、蒯氏、黄氏等,离了荆州,他也有些玩不转,别看天子现在已经能和曹操分庭抗礼了,如果是自己这么稀里糊涂不明不白的接受了禅让,北上中原,曹操分分钟就能架空了他! 况且这跟他的战略也不符,事实上赵韪已经给了他明确的信号了,明后年就打算举兵反叛,迎自己入川了,到时候自己据荆州、益州两地,扬州至少江东六郡也早晚是囊中之物,只需守住了山川之险,自己堂而皇之的也能登基称帝,何毕要接受这个,整治隐患如此巨大的禅让? “此事兹事体大,不如天子随我回荆州,再行商议吧。磐儿,送天子回营休息。”心想着,回去就把你卖给曹操,挨骂,就挨骂吧。 刘协闻言,微微有些失望,看来这刘表果然是不敢接这个烫手的位置。 不过没关系,只要跟他回了荆州,这禅让之事,终究是向前迈了一大步。 刘磐依令上前,却见关羽突然虎目圆瞪,横刀而立大喝一声:“天子为社稷黎民而禅,皇叔但有可与不可二字而已,你若不敢,放我等离去咱们战场厮杀便是,为何要去襄阳?皇叔莫非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继续霍乱这大汉江山么?” “云长……”刘协见状连忙站起来劝阻。 却见从刘表军中突然冲出来一人,高呼道:“天子万万不可啊!刘表狼子野心绝非明主,他,他已于昨日写信给了韩遂,把他从关中请到南阳来啦,此人绝非明主啊!” 第八十九章 我真的只想禅让啊! “天子万万不可啊!刘表狼子野心绝非明主,他,他已于昨日写信给了韩遂,把他从关中请到南阳来啦,此人绝非明主啊!” 刘表大惊失色:“韩嵩?你……你怎么会在此处?!” 来的人正是荆州名士,从事中郎韩嵩! 刘表看到韩嵩之后忽悠的一下,眼前就是一阵阵的发黑。 原来,昨天刘表写信给了韩遂之后,这事儿终究不可能做的完全密不透风,毕竟韩遂此来要过武关,刘表总得跟那边的手下通气儿,而这又毕竟不是襄阳,刘表的掌控力不强,于是,就被韩嵩给知道了。 刘表这事儿干的,和国贼也没什么区别了,韩嵩得知了此事之后,恨不得行一出刺客之道,跟刘表同归于尽算了,要知道这韩嵩可是南阳人。 于是今天,他就想办法先混进了博望坡刘表军营寨打算再找机会偷偷溜出去投奔朝廷,并把这个十万火急的军情汇报给天子,然后,就这样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啊,天子不但是英武之主,居然还是个心系万民的仁德之主。 有此君主,这是天下之福啊! 与其让刘表这种小人成为天下之主,莫不如让天子多征战几年,于是韩嵩终于忍耐不住,扑了上来。 刘表此时也是又急又恼,连忙大喝道:“磐儿快快将他拿下!” 刘磐见状,也顾不得他是什么名士了,抽出刀子就朝韩嵩扑了过去。 却见黄忠猛的也抽出了刀子,乓的一击就将刘磐挡了回去。 “黄忠!你要造反么?” 黄忠冷笑一声,道:“咱们本来就是陪着州牧在造反,莫非你此时方知?” “你……” “敢问州牧大人,韩先生说您引了韩遂过来,此事是真是假?” 韩嵩闻言站到了黄忠的后面高声道:“嵩敢以姓名担保,刘表此人,真的引韩遂过来了啊!汉升,各位将军,将士们,你们难道不信我么?” 刘磐见势不妙,大喝一声:“贼子好胆!将士们随我杀了他!” 黄忠猛的就是一刀劈去将冲上来的刘磐亲卫劈退,也跟着大喝一声:“我看谁敢?!!” 刘磐慌忙四处张望,眼光略过,就见军中众将士要么低头不语,要么虎目含泪,要么就干脆在恶狠狠的瞪着他。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刘表军中将士们的成分构成了。 事实上,刘表虽然以南郡为根基,但他手下的兵将,大多却都是南阳人,包括黄忠、文聘这等大将,都是南阳来的。 因为南郡的治所本来是在江陵的,但江陵附近豪族势力太大,刘表就将治所迁到了襄阳,这地方山川环绕易守难攻,正好扼住了从南阳南下的路口,却偏偏水路繁多,可以说是四通八达,偏偏附近还有广袤的平原,可以养兵屯田。 南阳打黄巾开始就是重灾区,再加上董卓、袁术等人的轮番折腾,南阳人口开始大量的往南郡迁徙,这些流民自然是必须要路过襄阳的,刘表派兵守在襄阳,对有钱的士族豪强收取保护费,对普通的流民就地消纳,让他们在襄阳一带屯田筑城,选其精壮组成军队,这才有了现在的霸业。 所以也正因此,虽然荆州的要害职位大多被南郡的世家豪族所垄断,但基层从兵到将,南阳人差不多要占据一半以上,尤其是这次他征南阳赶时间,兵马都是从襄阳附近直接征募,几乎都是南阳人。 如果说战略目标是为了攻城略地抢夺地盘,这些南阳人或许真的会拼死奋战,但实际上自从刘备南下之后,刘表的战略目标已经切实的变成了单纯的劫掠。 让士兵劫掠自己的家乡,这事儿本身就是很忌讳的,结果自己劫掠还嫌不够,居然还要引韩遂那只饿狼进来? 要知道张济张绣虽然原是董卓部将,却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军,从来都是大汉的编制,韩遂,那特么是董卓进京以前就是天下闻名的大反贼,手下军队半羌半汉,那可是真真正正的贼寇,所过之处是要成为人间炼狱的。 而且因为韩遂手下多为羌人,这其实已经算是民族矛盾了。 本来就是挨骂的事儿,又正好碰上了刘协这个天子珠玉在前,一个,是为了天下黎民不惜以大胜之姿将天下拱手相让的仁君,一个是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引异族蛮匪进入自己地盘(南阳属于荆州)对抗王师的奸佞小人。 这对比也确实是强烈了一些,说是天地之别也不为过了。 尤其是他们这番话还是当着三军的面前说的,大家又都很安静,这就导致俩人的差距清晰无误的展示在了全军将士的面前,刘表心中不妙的预感愈来愈强烈,连声招呼道:“全军听令,立刻杀死韩嵩,把天子给我抓住!” 却见黄忠大喝一声:“我看谁敢!南阳人听了,随我保护天子杀出去!” 刘协则是一脸懵逼。 这怎么你们自己还打起来了呢? 我就真的只是想禅让而已啊! “别打,别打,你们不要再打啦~,我都投降了你们还打什么?我愿意跟刘表去荆州啊!” 却见关羽一把抓住刘协的胳膊,急声道:“陛下,这刘表绝非可以托付天下之人,臣这就护着您杀出去。” “不是,云长你放开我,我真的只是想禅让啊!” 这时候,刘表军的大营已经乱成了一团,却见黄忠几刀之间就劈退了刘磐,居然也来到了刘协的身边,一把抓住刘协的另一只胳膊,道:“天子仁德,您来当天子才是天下之福,罪将今日便是死,也一定保天子平安。” 说着,俩人居然一左一右的,拎着刘协的胳膊,将他摁在了马上。 关羽还补了一句:“赎臣这次,抗诏了!” “不是,你们放开我,你们干什么?刘表,刘表你快把我给劫走啊,我要禅让!我要禅让啊!呜呜呜~,我好想回家啊~” 第九十章 来不及解释了,杀向新野去吧 黄忠和关羽两个人不由分说的就将刘协给摁在了马上,在虎贲卫的护卫下,开始往外走,而此时,营寨的大门居然已经缓缓的,在打开了。 刘磐见状睚眦欲裂,拍马就领着亲卫杀了过来,关羽见状拎枪就要上,却被黄忠给拦住了:“这位将军速速护天子回去,这里交给我。” 说着,黄忠便又拍马去战刘磐。 刘磐和黄忠是老搭档了,早在太史慈没有上任之前,他们俩联手劫掠章陵郡不知道配合的有多默契,此时二人打起来,居然也打得是平分秋色。 “黄忠!你当真要反?” “呸!你们才是反贼,我黄汉生大好男儿,岂能与尔等反贼为伍!” “那你就去死吧!给我围杀了这个匹夫!” 黄忠仰天一笑,就要死战,却听一旁有人高喝一声:“将军,我们来助你。” 然后一队南阳兵就杀了出来。 “反了反了,你们都反了么?” “保护天子,保护将军,跟这些南郡人拼了啊!” 于是刘协一回头,也不知怎么搞的,刘表军大营里越闹越是厉害。 黄忠和黄忠的亲卫、拥趸们自不必说,他们现在已经算是朝廷的人了,很快就乱糟糟的和刘磐厮杀在了一起,而刘表纵使是连声呼喝,却也没什么用处,绝大多数的士兵居然是在看热闹。 要知道黄忠毕竟是此地主将,这些士兵们刚刚又被刘协给感动了,尤其是南阳兵,刘表这时候指挥得动才是见鬼了呢。 而营寨中,除了黄忠之外,自带部曲且威望仅次于黄忠的两员将领就是霍峻和王威了,他们都是南郡人,而且还是南郡的豪强出身,说白了,就是投降了的宗贼。 手下见场面已经打成一锅粥了,连忙问霍峻道:“将军,咱们帮谁啊!” 霍峻面沉似水地道:“让枝江人都向我靠拢,结了阵不要妄动,咱们明哲保身,谁也别帮。” 王威做的更绝,直接带着亲卫把刘表给簇拥起来了,大喊着:“州牧快走,此地危险,我来保护您!” 然后就拥着刘表往后退,直接就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刘表急得都直跺脚,这特么的,这不是我的大营么?! 刘表自然不肯,他也是有决断的人,一把抽出了宝剑,大喊一声:“不要慌乱!都不要慌!本州的将士们,你们真的要叛我而去么?你们本来都是流民,是谁给了你们饭吃,是谁给了你们田种,是谁,在这兵荒马乱的乱世给了你们一个家?!稳住!不要慌!快给我将反贼黄忠拿下!” 刚说完,就听轰轰的一声,阵阵铁蹄由远及近,抬头一看,就见刘备与张绣二人联手,领着黑压压无可计数的铁骑洪流滚滚而来。 刘表见状,呆呆地张大了嘴巴,而后,长长地就是一声叹息。 大势已去啊! “快,快送本州牧走。” 说完,刘表收剑入鞘,仓惶而走,走的时候顺便还将自己身上特意挑选过的华丽长袍给脱了下来,仍在了地上。 回首望了一眼自己的营盘,眼泪不争气的就流了下来。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事实上,今天打刘协入了刘表军军营之后,刘备的大军就一直停在了离敌寨五百步远的位置,时刻准备着进攻。 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只是当里面乱起来,传来了厮杀声之后,刘备立即果断的就下了命令:进攻,营救天子! 然后他就和张绣两个人率领着虎贲卫和忠勇卫当先杀了上去,结果刚跑到营寨城下,就看到敌营的寨门,自己开了,关羽用胳膊,夹着刘协就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 关羽见状本就有点红的脸色更加的潮红了起来,兴奋地道:“天子无恙,黄忠弃暗投明,南阳兵哗变,贼营已经大乱了!” 刘备听了也是震撼莫名,几乎不敢相信,但说话的人是关羽,自然不会骗他,而且这敌营里面看上去确实是已经乱糟糟的一片了。 急切之间问不了太细,刘备当机立断:“二弟你先护卫天子回中军,张将军随我杀进去” “好!” 张绣也不墨迹,虽然他也是满头雾水,但机会难得,敌营都乱成这个样了,应该不可能是陷阱,当即跃马而出。 不过心里却在嘀咕,黄忠投降了?他不是主将么? 一冲进去,果然就看到营寨里乱做一团,各自为战,刘备和张绣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一点迷茫来。 一时居然分不清哪些是已经投降了的自己人,哪些是敌人。 还是刘备眼尖,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曾经单骑追杀过自己的黄忠,正在与人厮杀,连忙带着兵马就杀了上去。 刘磐远远的自然也看到了刘备,不爽地哎了一声,一刀将黄忠劈开,带着自己的亲卫掉头就走。 黄忠此时也看见了刘备,自然不会舍本逐末的去追刘磐,而是冲着刘备远远一抱拳,喊了一句:“自己人。” 刘备问:“还有哪些是自己人?” “都是!” 然后黄忠带着自己的亲卫,开始到处呼喝了起来,命令厮杀在一起的兵卒们纷纷停手。 刘备见状也已有了明悟,也骑在马上到处当起了救伙队长,高声呼喊:“我们是朝廷天兵,停手,都不要打了,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王威所部这会儿早就已经护着刘表跑了,而霍峻所部在刘备入营的第一时间也已经掉头就跑了,这时候那些正在厮杀的士兵事实上已经全都成了无主之兵,就算是他们中真的有人死心塌地的就想忠于刘表,这会儿也找不着刘表人了。 无奈之下,也就只好投降了。 大约只用了半个时辰,刘表军大营便已经全盘落在了朝廷的手中。 带着步兵跟上来的贾诩、种辑、司马懿等人甚至连发生了什么事儿都不知道,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而且是,绝对史无前例的超级大胜,自己一方几乎一个伤亡都没有,敌方自主帅以下,几乎是成建制的投降,一应粮草辎重全都在。 种辑慌忙的找到了刘备:“皇叔,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肯定是天子之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刘表肯定跑不远,赶紧整军,随我杀奔新野!” 第九十一章 终于有个好消息了 兵贵神速,当天太阳落山之前,朝廷的骑兵先锋军便已经到达新野城下,然后,就进去了。 刘表那个怂逼,居然直接把新野城给放弃了,跑邓县去了。 因为走的匆忙,大量的,足以让大军吃喝一个多月都不愁的辎重也没来得及带走,也不知是时间太匆忙,匆忙到连放一把火烧掉这些辎重的时间都没有,还是刘表的心里多少有点人性,亦或者是故意用这些钱粮来耽误朝廷天兵的行进时间,总之,是全都便宜了刘协。 这一仗打的,就跟做梦一样,白天的时候还琢磨着博望坡易守难攻不好打,强攻的话很有可能损失惨重,晚上的时候居然已经在新野城吃晚饭了。 原本,刘协手里是只有三万大军的,刘备两万他一万,勉强可以在兵力上和曹操拼个旗鼓相当。 结果刘协汝南收李通,剿黄巾,降服陈到,一万变两万五,刘表大营溜达一圈,黄忠弃暗投明,居然又收编了一万多的南阳兵,再加上张绣手里的五千西凉铁骑,以及为了打这一仗,在南阳一代招募的郡兵、刑徒又接近一万人。 刘协的手里居然已经滚雪球一样的有了接近六万大军! 六万啊! 这个数字已经远远超过曹操了,曹操手里撑破天也就四万多人,这还是把徐晃于禁等外姓将领的兵马都算上。 就算他征吕布回来,怕是也翻不起什么浪了。 此时此刻,刘协在刘表军大营中发生的事儿,差不多也已经传遍全军,这下别说南阳人了,就连自己人也为之感动不已,一个个潸然泪下。 有此仁君,何愁天下不定? 要知道刘协虽然已经当了八年多的天子,但其实一直辗转于董卓、李傕、曹操之首,而且他初登大宝的时候毕竟还只是一个小屁孩,真正手握实权,也就是这半个月的事儿。 天下人谁也不知道这个天子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是真的英明神武,还是昏聩无能?会不会有乃父之风? 甚至从这一段时间雷厉风行的从曹操手中夺权的表现来看,好多人都以为天子十之八九会是一位霸主。 结果现在大家看到了,非但不是霸主,反而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仁君! 仁君好啊,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仁君远比霸主来得好,汉文帝远比汉武帝值得期待,也许用不了几天,天子的仁德之名就会传遍天下,大汉三兴,有望了啊。 当然,这些都是普通士兵和百姓的想法,上层次的人,想法往往会复杂很多。 天子真的是仁君? 或许吧。 不过常年跟在天子身边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天子的料事如神,鬼神之谋,天子在远谋的这个领域上完全可以说是旷古烁今的。 况且天子似乎很喜欢玩禅让的把戏,置之死地而后生,上一个吃这套禅让套餐的人,已经…… 总而言之,一个如此深谋远虑的人,突然的禅让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早有预谋的诡计,又如何能说得清楚呢? 但反正即使真的是计,天子的胆魄也足以称得上是当世无双,不管是真是假,有此一手,都已经足以被天下人视为大汉将兴的预兆了。 晚上,大胜之后自然是要办庆功宴的,虽然客观上说战事还不算结束,不许饮酒,但大吃一顿犒赏三军还是有必要的。 众将士全都吃的很高兴,就只有刘协自己闷闷不乐,军中不许饮酒,但显然是管不着皇帝的,刘协给自己倒了一杯苦酒,自己闷闷地喝着。 喝着喝着,还忍不住仰天长叹了一声。 悲催啊! 我想禅个让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好后悔啊,我就不如穿越以来就什么都不做,那样,好歹等曹操死了之后我还是能禅让的。 现在,我特么还能禅让给谁啊! 再看下面,刘备主动端着水杯找到了黄忠和他坐在一起,抱手一礼:“将军,备此前胡言乱语,甚至还有辱及先人之言,实在惭愧,军中不宜饮酒,备以清水一杯,给将军赔罪了,等到战事结束,一定再郑重赔罪。” “皇叔哪里话,是忠昏聩,跟随刘表恶贼与天兵作对,简直是大错特错,若非皇叔阵前一番痛骂,几乎就要铸成大错,九泉之下,亦是无言面对列祖列宗啊,反而是忠无礼,险些害了皇叔性命,这赔罪,也应该是我向您赔罪啊!” “黄将军这就太见外了,大家各为其主,将军何错之有?不过将军之武勇,确实是当得上勇冠三军,是不可多得的虎贲之士啊。” 结果这俩人越聊越是投机,喝水愣是喝出了喝多了的感觉,两个大男人之间亲切地手拉着手,怪恶心心的。 而且关羽好像还吃醋了,武勇之道,他除了吕布之外向来都是,瞅谁都是插标卖首,见刘备对这黄忠如此推崇,一时不服,居然当场提出要和他比试一番。 这黄忠新降之人,居然还挺刚,还真的答应了。 结果俩人打着打着,张绣也来了感觉,同样也是喝水喝多了,拿起大枪居然也下场和俩人比划了起来,一时间仨人叮叮咣咣的一阵乱打,谁也不下死手,也不知打得什么劲儿,反正底下将士们看到三位将士打群架都挺兴奋,也算是个余兴节目了。 这一边武将通过比武来表演节目,文人那头,表演的更有意思。 种辑、贾诩、和新来的韩嵩三个人喝着喝着酒凑到了一块,也不知聊了些啥,反正聊着聊着,仨人都哭上了,越哭越是带劲,而且一边哭还一边作诗,一边作诗还一边吹逼。 看着他们这么高兴,刘协就更郁闷了。 都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忠臣,才害得朕有家难回,想禅个让居然都这么的难! 这时候,司马懿突然凑过来,小声道:“陛下,虽然咱们在新野缴获颇丰,但咱们的粮草恐怕仍旧是不容乐观啊” 嗯? 粮草情况不乐观? 我的天,终于有好消息了啊! 第九十二章 战事已经结束了? 人多,也并不一定全是好事儿,这六万大军中至少有两万都是凑数的,人多,吃的也就多,纵使在新野有所缴获,但六万大军人吃马嚼,每天的钱粮消耗依旧是天文数字。 比如远在许都的荀彧在得知此事之后第一时间居然并没有觉得高兴,而是有点忧心忡忡。 要知道朝廷实际的控制地盘只有一个兖州,半个豫州,和一小部分司隶地区而已,兖州千疮百孔的已经被打烂了,真正能倚靠的,只有半个豫州,甚至可以说只有一个颍川,部队吃的用的,都是许都附近屯田的青州兵自己种的。 而且许都屯田,也就是这两年而已,虽然得益于枣祗好任峻的能力出众,这两年都是大丰收,但两年的丰收,明显是供不起朝廷的连年征战的。 要知道曹操带走的那四万大军也是要从许都调粮食的,而且越是这个时候,供应大军的粮草就越是不能断一分一毫。 加上天子的六万大军,这就是十万了。 以区区一郡之力,供应十万大军的粮草,即使颍川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郡,也真的是太难了,荀彧使出了浑身解数,也终究是有点吃不住了,就算加上新野的缴获,终究也是耗不起的。 虽然和家里还没有取得联系,但想来,荀彧在得知自己手里的大军已经飞速膨胀到了六万之后,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而在庆功宴上听司马懿为自己讲解了问题的严重性之后,第一反应不但不是忧愁,反而有点开心。 没粮食吃好啊,没粮食,我就可以裁军了呀! 要知道刘协在汝南的时候还是很紧张的,毕竟这次是上战场,刘表所谓的十万大军怪吓人的,以为他是打算直接灭了自己呢。 结果来到南阳就听到了刘备三站三捷的消息。 灵机一动想干脆禅让掉吧,结果莫名其妙的黄忠还投降了。 堂堂楚地枭雄,号称十万大军,天下第三大诸侯,就这? 这也太让人感到失望了。 这也让刘协意识到了一个深刻的道理:外人靠不住,想禅让,还是得自己作。 于是被司马懿提醒之后,原本一晚上都蔫蔫的刘协,突然就精神起来了。 “哈哈哈哈,仲达啊,今天咱们打了胜仗高兴,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来啊,把新野城里缴获的所有财物都给我拿出来,我要犒赏三军!” 声音不算很大,但话一出口,不管是正在比武的关张黄,还是正在哭着作诗的贾韩种,全都停了下来,呆愣愣地看着他。 然后又齐刷刷的看向了司马懿。 这孙子跟天子说什么了?天子怎么会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干如此不智的事儿? 司马懿则是一脸的震惊。 我刚刚说的……难道不清楚么?我是在提醒陛下粮草不足啊,大军的胃口很大,后勤有点忍耐不住了啊! 虽然犒赏三军一般都是赏钱赏绢,不会直接赏粮食,但银钱和绢布是可以用来买粮食的啊,这些绢布银钱送回去,总能减轻荀彧和杨彪的不少压力吧? 虽说大胜之后犒赏三军很有必要,但问题是大军也没怎么正经打什么硬仗啊! 新野几乎是靠着天子那惊为天人的胆魄和万丈光芒的人格魅力给拿下的,跟所谓的将士用命,真的没多大关系,这个时候如果给将士们发赏钱,且不说后勤压力会不会大,光是这样无故而赏,就很容易把这些新兵给养骄了。 如此轻易的就发赏钱,一时固然是爽了,他日再遇到硬仗的时候发不出来东西,拿什么来激励士气? 这天子,虽然谋事上的能力天下无双,也不缺胆魄,但果然对军略是一窍不通啊! “陛下,这……这个时候犒赏三军,恐怕不合适吧,新野城虽然已经拿下,但刘表依旧退守在邓县,何况韩遂极有可能会真的出武关入南阳,战事毕竟还未结束呢,是不是要等战事彻底结束之后,再行犒赏之事?” 然而刘协却心想,谁说战争没结束,对我来说就是已经结束了。 自己的战略目标从来就不是全据南阳啊,自己的第一目标是为了躲开曹操,这个已经实现了。 自己的第二目标,是希望自己打了败仗后被刘表俘虏,把皇位直接禅让出去。 现在看来……刘表啊刘表,我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战事对他来说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再怎么打,不论是赢是输,对他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刘表这人已经没用了。 所以刘协现在的思维已经渐渐的跳出战场,开始考虑政治方面的事情了,开始考虑过些天自己和曹操都回到许都,要怎么和他相处的问题了。 自己现在手里有六万大军,这让他的压力太大了,曹操都不一定敢跟自己争权了。 嗯……曹操的手里现在是四万兵,既不能比他少太多,让他一怒之下废了自己,也不能比他多太多,让他不敢生出争权的心思。 所以刘协觉得,两万人就是个很合适的数字,既能自保,还能和曹操维系僵局,只要这僵局还能维系得住,自己就还有禅让的机会! 至于战事,他现在是真的有点不敢打了,人家别人打仗部队都是越打越少,就自己特殊,这部队居然越打越多,跟滚雪球似的,他生怕再这么打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一统河山,成为中兴之主了,到时候他真的就只能禅让给儿子了。 可问题是自己的种子现在还在曹曦的肚子里呢,生出来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想传给儿子,少说他也得再等十八年。 自己可等不起。 于是刘协站起来,悲天悯人地道:“发钱吧,战事结束了,我们已经是大胜了。” 第九十三章 六万将士齐恸哭 战事结束了? 哪跟哪啊就结束了呀! 刘表还拒守在邓县呢,不趁机一鼓作气干掉他么? 而且文聘和蒯越还在西线和张飞死磕呢啊。 再说最最重要的,韩遂快要来了啊! 区区一个韩遂可能不算什么,但韩遂的兵加上刘表的钱粮,这就很成问题了。 怎么听天子这话,有点要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意思呢? 果然,刘协下一句话就让所有人下巴都掉下来了:“大军聚集在一起太费米粮了,还是解散吧,该屯田屯田,该回家回家。” “陛下不可啊!我军如今士气如虹,正是用兵良机,万万不可退兵啊!” 刘协也知道不拿出个像样的理由来说不过去,于是索性一摆手,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来:邓之地,易守难攻,朕此前听你们探讨军机时听说,那地方岸高水急,刘表可以坐享水军之利,离襄阳城又已经太近了,我等就是有大军十万,也根本施展不开,强行攻打,一定会死伤惨重,朕,实在是不忍啊。” 说着,刘协还假惺惺地唉声叹气了一番。 众将士则一脸懵逼。 一座小城而已,强攻的话伤亡惨重是肯定的,但也不至于就拿不下来啊,就是拿人命碓,肯定也能把这城给推平喽。。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邓县对刘表一点意义都没有,它的地理位置距离襄阳太近了,但这座城对于即将到来的韩遂却很重要。 有个邓县,起码能给他驻军,而且也方便他就近获得荆州的物资补给,二者结合,真的就如虎添翼了。 而如果刘表守不住邓县,韩遂远来就没有安身之处,他总不可能把襄阳借给韩遂驻军吧?就算韩遂能随便占了哪个小城,也吃不到荆州的粮草,那其实就只是流寇了,成不了什么大气,怎么来的,肯定就得怎么灰溜溜的逃回去。 所以邓县必须要打下来,不但要打,而且必须快点打,必须赶在韩遂过来之前打下来,死伤再惨重也在所不惜,否则将来和韩遂作战,死的人只会比这多得多,这么简单的事儿,天子难道看不清楚么? 慈不掌兵的道理陛下都不懂么? 一阵沉默之中,却是地位有点边缘化的陈到突然站了起来,昂然道:“陛下仁德,不忍将士用命,臣愿率本部敢死营拼死一试,两日之内,便是死伤殆尽,臣也保证必登此城!” 陈到麾下的兵马敢死营,就是用这一波刘协在汝南招降的黄巾选编而成,所谓敢死,说白了就是炮灰,因为对他们不信任,这些炮灰手里其实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到了战场,就是纯粹的人肉盾牌。 而炮灰营,就是在这种时候用的,到时候派督军在后边一堵,小刀子一挥,谁冲得慢了就砍谁,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冲上去就留下性命,冲不不过去就被杀死,既浪费敌方箭矢,又节省自家粮食,这叫死得其所。 当然了,让他们冲的时候肯定会给他们配备一些盾牌啊什么的。 这种敢死营也可以称之为鬼营,意思是人虽然都还活着但实际上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只有九死一生的立下战功,才能从鬼重新变成人。 陈到心想,天子虽然仁德,但一定不是妇人之仁之辈,这分明是变着法的激将呢,现如今他们汝南陈氏已经被彻彻底底的绑上了朝廷的战车,他不想当个纯臣也不行了。 既然已经如此了,正该在这种时候展露身手,好叫天子看看我的本事。 哪知天子听了陈到这样一番忠言不但不笑,反而勃然大怒,大骂一声:“混账!” 这俩字刘协喊的特别大,直接就把陈到给喊得蒙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混账了,心里一苦,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慌忙的跪地请罪。 “我知道你麾下将士都是敢死营,但是敢死营就不是人么?他们就不是我们大汉的子民么?难道就不是军中的袍泽么?不惜死伤大半?陈到啊陈到,你可真说得出口啊!让朕的将士用性命去换一座邓县小城,朕,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陈到闻言,懵了。 抬起头,嘴角忍不住一抽一抽的。 瞅了眼天子。 这特么是在报复我们陈家此前首鼠两端,与袁氏不清不楚的是吧。 肯定是吧! 这敢死营以后还怎么带啊! 于是陈到只好硬着头皮说:“陛下,臣麾下的人马本就是黄巾余孽,本就是该死之人。” 刘协闻言,却是幽幽地叹息了一声,道:“当过黄巾,就该死么?” 哈? “他们以前当过黄巾,做过反贼,这不假,但这天下,从来都是官逼民反啊!” 轰的一下,似有一道无形的闪电,伴着这句官逼民反,重重的劈在了每个人的脑海之中,不仅震了诸将,就连正在饮宴的普通兵卒,也全都呆住了。 刘协却没感觉有什么不对,还在绞尽脑汁的想词儿,努力的让自己的理由高大上一点:“黄巾?呵呵,他们真的有什么错处么?如果不是朝政灰暗,如果不是官吏腐败,如果不是豪强吞并土地,他们为什么会造反,谁不想老老实实的在家种地?” “说白了,天下变成现在这样,罪在十长侍,罪在各地豪强,罪在贪官污吏,罪在先帝昏庸,却唯独不在他们,朕既然是天子,他们就都是朕的子民,既然入了朕的军中,就一样都是袍泽。” 好家伙,一张嘴连自己亲爹都给骂了。 话落,却见四周内响起了零零星星的一点哭声。 一开始只是少数几个人在哭,但这哭声好像会传染,六万大军不可能每个人都听得清天子说了什么,但前面的人将话传给后面的,渐渐的,所有人全都哭了。 好家伙,三军将士齐恸哭,刘表派在外围的探子还以为这是刘协突然挂了呢。 要知道,不仅刘协新收来的汝南黄巾是黄巾,刘备手里面,真正作为大军中流砥柱的两万青州兵,他们以前也是黄巾啊! 所谓青州兵,原本就是青州黄巾,巅峰时人数甚至超过了一百万的,这帮青州黄巾把青州彻底祸害了之后又流窜到了徐州、兖州等地,弄死了兖州刘岱,才轮得到曹操崛起的。 是曹操在打败青州黄巾之后,将其中精壮挑选出来,收缴了他们的财货和农具之后又找来无主之地给他们屯田,所以才有了现在的青州兵,也成为了曹操统一北方的根基。 他们倒是没进过鬼营,可问题是他们现在过的日子,也比鬼强不了多少。 曹操的屯田制分民屯和军屯两种,民屯一般是十税五或十税六,但军屯,税个屁! 他们这些青州兵农忙时要辛辛苦苦的劳作,所种的出来的粮食全都是军粮,战时放下锄头拿起武器还要为曹操征战四方,毫无自由可言。 说白了,都是农奴。 这次跟天子出来打仗以前,他们的一切都是曹操的,种出来的粮食是曹操的,战场缴获是曹操的,武器是曹操的,性命也是曹操的,就连生下来的儿子,也一样是军户,同样是曹操的。 这样的生活,除了饿不死,一片灰暗。 但所有人都告诉他们这是他们的错,是因为他们做了贼,所以才有了今天,这是为他们犯下的罪行在赎罪。 所有人都告诉他们,他们本应该是该死之人,是曹公恩德,才让他们留下了这条命。 现在,终于有人告诉他们,错的不是他们了。 错的是朝廷,是天子,是百官,是豪强,是这个操蛋的世道,是这个苍天啊! 而说这番话的人,居然是当代天子! 刘协做梦也想不到,他为了结束战争,赶紧裁军随便找的借口,居然在两万青州兵的心里撕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今晚过后,这些青州兵的心里齐齐的种下了同一个念头:去他妈的曹操,你们上层大人物从此以后爱怎么斗怎么斗,老子此生只为天子效忠,谁也不好使。 只有让天子这样的仁君掌握朝政,一统天下,大家才能像人一样的好好过日子。 而这个念头,相信过不了多久,等曹操出征徐州回来之后,就会传遍所有的青州兵。 而六万大军中其余的四万人,虽然感触没有汝南黄巾和青州兵那么深,却也同样被感动的不轻,毕竟,底层人民的幸福也许各有不同,但困苦,大多都是一样的。 如此有道仁君,如果真的能够一统天下,以后的生活该有多好? 也不知是谁那么懂事儿,率先喊了一句:“愿为天子死战!” 第九十四章 天子此举,必有深意 “愿为天子死战” “愿为天子死战” “愿为天子死战!!” 一开始是几个人喊,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几百个人喊,再一会儿变成了几千个人喊,等刘协反应过来,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居然已经是三军齐喝! 刘协一脸懵逼,这是……发生什么了?我这赏钱还没开始发呢啊。 这帮王八犊子居然真的愿意为自己死战? 刘备见状,知道自己作为全军将士中除天子之外身份最高者,这个时候必须要站出来了,只见他异常严肃地抱拳一礼,然后很大声地喊着话道:“陛下仁德,不愿让将士枉死,然仁者,有大仁,有小仁,有天子之仁,亦有妇人之仁,眼下将士们士气正盛,臣恳请陛下以天下为重,行天子之仁德,继续南伐,臣愿立军令状,三日之内,必破邓县!” 这…… 我特么当然看出士气可用了,我不瞎。 这士气,知道的是要打邓县,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打算直接打襄阳呢! 可是这并不是我的本意啊! 卧槽,就我这邪门的运气,不会真把襄阳给拿下来吧? 真要能破襄阳的话,那就不止是南郡了,怕是整个荆州都能传檄而定了。 真要那样的话我还禅个屁的让啊! 于是刘协只好涨红了脸色,硬憋。 “还是……算了吧,南阳多战乱,百姓多离苦,如今刘表暂退,实已经无力再举兵事了,再打下去又能如何?仗,是打不完的,拿下了邓县,还有襄阳,算了吧。” “这……陛下,此乃决胜之机啊!” “皇叔,仲达啊,现在快要年底了吧(阴历)。” “是。” “年底了,仗打到现在着实也已经大胜了,再这么延误下去,朕怕耽误了春耕啊。” 对,就是春耕,刘协灵机一动想到的词儿,天大地大吃饱饭最大,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这个理由,总能让你们闭嘴了吧? 而果然,在刘协祭出春耕这个借口之后,司马懿和刘备齐齐就是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恍然无言。 东汉年间,气温比两千年后其实是要稍微高一点点的,中原地区的温度接近两千年后的苏杭地区,苏杭地区类似于两粤地区,两粤地区,那就已经有点不太适合人类生存了。 也就是说,现在确实已经可以开始春耕了,虽然不算急迫,但打仗这种事从来也没有保准的时辰,确实是有可能延误的。 虽然刘备很想说自己有信心在春耕的最后期限之前就结束战斗,但是这种事儿,确实也是不好作保的,这里面不但牵扯到了刘表,而且还牵扯到了韩遂,刘备也没跟这位职业反贼接触过,真不敢瞎打包票。 况且既然天子都已经这么说了,收兵止战的态度看来无疑是坚决的了,他俩确实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于是只好双双抱拳告退。 只是心里,还是不免为这一仗不能竟全功而感到可惜。 刘备心中在失落之余,却是又生出了一丝感动,不因战事误农时,圣主也,这样的仁君,才是值得他用一生去追随,去效忠的圣明君主啊。 而三军将士听到这,也更加的确认,天子是真真正正心怀苍生的仁德之主,并不是假仁假义,托仁德之名在反向激战。 他们是底层士兵,他们既没有文化也不够聪明,不明白什么大道理,但他们不傻,知道什么是对他们好,什么是对他们不好。 一个又一个装满银钱绢布的大箱子抬出来,当着全军将士的面推倒在地,让里面的财货高高的堆成小山,又很快就被士兵们瓜分掉。 钱不多,分润到每个将士的手里就更少了,绝大多数人可能也就能分得两尺布条而已。 然而这些将士们拿到了财货回营之后,居然有一多半都在到处寻找会做木匠活儿的袍泽,竟然都想着做个天子的长生牌请回家去供奉,祈祷神明保佑天子长命百岁,一统河山。 这样的士气,让自刘备以下的每一个军事长官全都震撼莫名,也让他们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原来为将者,并不是只有打仗才会积累威望。 天子的一番话语,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当然,这一番话语虽然在激励士气上的效果十分明显,但却着实是太过离经叛道了,大汉以孝治天下,正所谓子不言父过,而天子的这番话,隐隐的却将这天下乱局全部对准了先帝,对先帝似乎连一丝一毫的好感都没有。 那好歹是你的亲爹啊! 晚上的时候,李典走到军账外面望着月弯星稀的夜幕发呆吹风,他今天的心绪特别的不平静,毕竟他们家是兖州一地数一数二的豪强之家,也是今日天子那番话里所斥责的对象。 恍恍惚惚的走着走着,李典突然就闻到了一阵阵的奇异香气。 那是自刘备的大帐中传出来的,李典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稀里糊涂的就走了过去。 “是曼城啊,来,进来一块吃点吧,此物名曰火锅,是天子所造的奇特器皿,啊,我忘了曼城你是宿卫之将,此物一定是熟悉的,再来一块吃一点宵夜吧。” 宿卫之将么。 李典闻言不由得一阵苦笑。 虎贲卫名义上是宿卫不错,但由于许都的北宫太小,根本驻扎不下,实际上他一直都是驻扎在南宫的,干的是禁军的活儿。 不过这次,天子明显有意要重组禁军,卫尉卿张绣只等回了许都就要走马上任了,也不知道虎贲卫有没有机会干回宿卫应该干的活儿。 不过这样的话,许都皇宫似乎就太小了呢。 “曼城?” 见李典似乎有些走神,刘备轻轻地唤了一声。 “啊?啊,失礼了皇叔,刚才在想些事情。” “嗯,进来吧,一块吃点。” 李典现在一点都不饿,但刘备如今贵为三独坐中的司隶校尉,皇叔,又是统兵大将,事实上已经是朝廷中目前除了曹操之外,最大的一号权臣了,连杨彪都比不上,深得天子器重,自己与他交好准没有错。 然而一进帐,李典就愣了一下。 刘备,刘艾,种辑,张绣,贾诩,司马懿,以及刚刚投靠朝廷的韩嵩和黄忠,居然都在。 而且他们明显是违背军令喝了酒的,就见,自己的直系顶头上司,堂堂九卿之一的光禄勋卿种辑,此时已经高高的站在了桌子上,大声的呼喝着:“我跟你们说,天子今日此举,必有深意,你们得悟!” 第九十五章 借剿匪之名敛财? 刘备,刘艾,种辑,张绣,贾诩,李通,司马懿,韩嵩,黄忠,这么多大人物居然齐刷刷的都在,居然全都是两千石!乃至于九卿! 韩嵩和黄忠虽然是新降之人,但他们俩一个手里有兵,一个是在整个荆州,包括南阳一地颇具盛名的名士,两千石早晚的事儿,只是还没有正式领一个官身而已。 相较之下,李典自己作为区区一个六百石的虎贲卫右监,似乎还真的成了个小官。 这个火锅局,明显是太高端了一点,九卿以下怕是都没什么插话的余地的,于是李典老老实实地找了一个角落跪坐下来,安安静静的看着火锅在咕嘟咕嘟的冒泡。 除了负责保护天子安危的关羽,这么些个大人物居然齐刷刷的都在,这是要讨论什么? 就见种辑继续说道:“咱们这些人里,我跟着天子是最久的,你们相信我,天子肯定别有深意,天子是仁德之主这不假,可天子同样也是一位英主,邓县对刘表不重要,但对那韩遂却很重要,这么简单的事儿,连我都能看得明白,天子怎么可能会不知?不打,一定是另有深意。” 张绣叹息道:“唉~,天子仁德,将士们士气大振,新降的南阳兵和汝南黄巾也都已经归心了,这当然都是好事情,只是不趁此机会拿下邓县,着实是有些可惜,也确实不太合乎常理。更何况天子命令我们准备春耕诸事,必然是要裁军的,等过些天韩遂来了,怕是这仗不好打啊。” 作为张济的侄子,凉州人,他对韩遂可以说是极为熟稔的,或者可以干脆说,他是听着韩遂的名号长大的,深知此人的可怕,绝对称得上乱世枭雄这四个字。 此人若是得了刘表的支持,那是真的要成为心腹大患的。 刘艾却道:“区区一个韩遂,总共应该也就两万多一点的人马,关中地区肯定也要留守,如果是他自己来的话,也就一万多一点的人马,倒是不足为虑,裁军与否并不重要,我更担心……咱们这边裁军了,大司马那头如果不裁,铁了心耽误春耕怎么办?” 不得不说,这刘艾的水准确实有限。 在场的其他人都看得出来,曹操虽然现在绝对不能轻易去动,让本就已经孱弱的朝廷陷入动荡,但他如果想要造反弑君,或是要行废立之举,怕是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 刘备在微微沉吟了一番之后,开口道:“老实说,我也觉得天子此举应该会有什么深意,只是思虑良久,却始终想不到会有什么深意,种兄可否为我们详细说说,为我们解惑?” 种辑却已摊手,苦笑道:“我怎么知道,我只是知道天子此举必有深意,但具体什么深意,我也猜不出来,老实讲,我能有今天靠得是我的忠勉和实心用事,但自家人知自家事,我的能力有限,这天子的深意,只能请诸公来揣度了。” 众人不无失望的点了点头。 然后……齐刷刷的看向了贾诩。 这位可是天下闻名的智谋之士,尤其是在揣度人心,精通人性这方面,他认第二,天下没人敢认第一。 贾诩见状,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摸了摸自己下巴上唏嘘的山羊胡,道:“既然你们都看我,那我……说说我的想法?” “文和你快讲,不要磨磨唧唧的。” “好吧,其实天子此举到底有没有深意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却认为,邓县不打,韩遂远来,未必就会是一件坏事。” 众人一听,眼珠子刷得一下就全都亮了,刘备更是连忙问:“还请先生为我等解惑。” 贾诩捻须而笑道:“各位,虽然邓县未克,西线文聘还在肆虐,但这仗既然打成了现在这样,这南阳郡,算是光复了吧?这南阳郡作为咱们大汉第一大郡,人口至少也有两百万,就算几经离乱,一百万总还是有的。 相比之下,顶的上其他地方半个州了,然而自董卓以来,袁术,刘表,乃至我们俩,都曾占据过这里,可是,谁也没能将此处作为立身之基,开辟一霸业,诸公以为,这是为何?是南阳人不善战么?” 南阳人不善战? 大家不自觉的就看向了黄忠,刘备一想起那天黄忠匹马单枪的在大军之中追了他好几里,后脖颈上还有点出汗呢。 黄忠觉得,这事儿他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于是接话道:“这本就是天下共知的事,四百年大汉,勋贵公爵之后半数都在南阳,宗贼之患,远非其他郡县可比。这些功侯之家有身份,有实力,兼并田亩,隐匿人口,各铸乌堡以抗官军,谁拿他们都没有办法。 致使本地官吏征兵难,征税难,只能愈发的去压榨那些普通百姓,而普通百姓受欺压不过,要么依附于他们,要么就携家带口离开此地,如此,则这些功侯之家的实力日益膨胀,官府反倒是愈发贫弱。依我之间见,此地侯爵之害,远甚于宗贼。” 贾诩点头道:“正是如此,南阳之地,我也算是了解的,若能充分开发,使上令可以下达,使百姓可以用命,仅此一郡之地征辟十万甲士,怕也不是什么难事。然而正因为这些侯爵为患,却始终是朝廷的心腹之患。” “你们想,天子为何一定要急于春耕,宁可错失战机也在所不惜?这春耕,屯田,需要无主的土地,可南阳哪还有无主之地?何况屯田还需要农具,耕牛,甚至种子,口粮,这些东西,当然要让这些勋贵人家来出。” “勋贵,说到底都是大汉的勋贵,身份再高也高不过天子,但身份之外他们还有实力,想让他们乖乖割肉,恐怕并不容易,咱们大汉的朝廷官军,总不能去攻打自己的大汉勋贵吧?若是这个时候有一只到处劫掠的豺狼过来呢?” 司马懿闻言眼睛一亮:“太常的意思是说……剿匪,是一定要剿匪的,但比剿匪更重要的,是借剿匪之名敛财?” 刘艾闻言微微瞥了一眼司马懿道:“话不要说的这么直白,陛下是希望这些汉室勋贵,可以为匡扶汉室出一把力。” 第九十六章 天子要玩点大的 在座的这些人中除了一个凑数的宗正卿刘艾之外,全都是天底下顶了尖的聪明人,有贾诩开了个头,点拨到位,剩下的事情,他们自己就能想明白。 越琢磨,就越是发现这里头可操作的空间很大,越想,就越是觉得天子在这里面的深意,肯定很深。 以至于第二天一早,刘协召集诸公开小型朝会的时候,这些人中的每一个脸上居然都有着明显的兴奋之色,整的刘协莫名其妙的。 “咳咳,诸公啊,今天的这个会,主要讨论的是将士们裁撤之后的安置问题,和有关于屯田的,和春耕的前期准备问题,这具体执行的方面么,我也不懂,我来定个大方向,你们看看是否可行?” 话一出口,刘协就感觉今天这些诸公更兴奋了。 他有点莫名其妙,然后就……更加紧张了。 毕竟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自己主动去为了禅让而策划一个计划,并不确定自己瞎想的东西是否具有可操作性,何况有些地方他都是反向操作,自己的心里并没有找到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服诸公。 “这个……你们也知道我其实没有处理政事的经验啊,要是有什么说的不对的,一定要跟我讲清楚,此事毕竟事关将士们未来一年,甚至一辈子的生活问题,一丝一毫的差错也不能有,所以有不可行的地方你们一定要跟我说知道吗?” 禅让归禅让,皇帝谁做对百姓来说没什么不同,但如果因为自己的这点私事儿坑了底下那些将士一辈子,刘协还是于心不忍的,就算他回了现代社会一样会感到心中不安。 从这个角度来说,来自于现代人权社会的刘协,确实称得上是一个仁君。 而诸公听了刘协的这番话,则齐刷刷地抱拳拱手道:“天子圣明。” 心里却想,天子真是太谦虚了。 “朕想了一下,这些将士们都是有功之臣,事关他们的后半辈子,这件事咱们一定得慎重,所以我这里先定个调子,这件事朕会亲自抓,春耕结束之前,朕都会亲自坐镇宛城,同时,朕打算召太尉过来辅助于朕,待春耕结束,便让太尉继续留在这里,持节,继续管理这里的屯田事宜,至少管个三年两载的再回去,你们以为如何?” 心想,这次我玩得这么大,还杀了曹洪,曹操不晓得有多生气呢,我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呢,正好借这个由头,在这躲一躲他,等他消气了我再回去。 至于调太尉杨彪过来,这是刘协昨晚上想了半天才想出来的神来之笔。 这曹操在朝中诸事不顺,不就是因为有杨彪在跟他掣肘么?把杨彪调出来,他就是朝中唯一的,录尚书事的上公,荀彧的权利没他大,肯定就被他给制住了。 怎么从曹操手里夺回的权力,朕就怎么亲手给你送回去。 说完,刘协忐忑地看向了众人,生怕他们会跳出来反对。 毕竟,堂堂太尉录尚书事,四世三公的杨氏家主,天下为之重的盛名之士,放着朝政大权不让管,却给调过来种地,这看起来着实是浪费了一些。 然而众人却互相对了一下眼神,然后齐刷刷地交口盛赞:“天子圣明。” 好家伙,看来咱们昨天分析得对啊,天子对南阳这事儿远比咱们想的更重视啊,不但要自己亲自坐镇到春耕结束,而且还不惜把杨彪都给调来。 也是,朝中除了杨彪之外,确实没人镇得住南阳这些功勋之后。 刘艾甚至上前一步道:“禀天子,臣也愿意留下,辅佐太尉共创此大业。” 他的身份是宗正卿,可以说比尊贵,天底下至少名义上比他更尊贵的人是不多的,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回了许都,他也帮不上天子什么,不如干脆留下来,用宗正卿的这个身份帮着天子和太尉震慑勋贵。 刘协一看,太好了,他们居然都没有反对,这让刘协感到精神都振奋了。 至于刘艾,说实在的,刘协压根就不认识这个刘艾,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对他的印象都极为模糊。 但好像这也是个大汉纯臣。 大汉纯臣主动申请留下来种地,这是一件好事啊,当然必须要准奏了。 于是刘协很快就抛出了第二个议题:“关于这次裁军的规模,我打算一口气裁撤掉三万人,尤其是羽林军,我思前想后,觉得他们也应该分到一块田来好生耕种,你们觉得呢?” 心想,这羽林军膨胀得太快了,还是直属于我的力量,跟曹操都没什么关系,必须不能留啊,而且这羽林卫都是颍川人,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们做保镖了,得想个办法把颍川士族集团推到曹操阵营中去。 众人又互相对了一下眼神。 好家伙,天子连羽林军都要放在南阳了,这是石锤了啊,天子是想效仿光武旧事,以南阳作为自己的根基了。 莫非……天子这是为了日后迁都在做打算? 也对,许都毕竟是曹操的地盘,而且那地方本来也不适合作为国度,迁出来也好。 看来这天子的谋划,果然深远啊。 于是出乎刘协意料的,众人居然又同意了,一点意见都没有。 见状,刘协就更得意了。 继续道:“当然了,这些将士们都是有功之臣,不能苛怠,所有的将士呢,每人分田二十亩,你们觉得如何?” 好家伙,三万大军屯田,每人分二十亩,这就是六十万亩的良田了,而且每人二十亩良田,所需要消耗的就不止是农具和耕牛了,怕是还需要佃户,陛下这是打算让南阳勋贵们吐血啊。 第九十七章 还有这等好事? 商议之后,大军屯田的位置选择在了鲁阳附近,精准的说应该是滍水沿岸的广大平原地带,也就是后世的平顶山滍阳镇附近。 这地方距离司隶地区比较近,先后被董卓和袁术轮番劫掠,破败的比较严重,但地理位置却极为重要,左边守着武关,右边挨着颍川和汝南,北边距离司隶也很近,加之土地肥沃,确实是非常合适于屯田。 经过天子陛下高屋建瓴的指导和众人的商议,天子的屯田之策虽然总得来说和曹操屯田一脉相承,却也有了一些显著的区别。 曹操的屯田之策在刘协这个现代人看来实在是负担太重了,不够仁德(初期民屯十税五六,后期甚至达到了十税八)事实上这样的恶果也是很明显的,比如曹魏时期淮南百姓为了躲避屯田,大量的往东吴的控制区逃窜屡禁不止,多的时候一年就能跑过去将近十万人。 刘协的屯田同样分军屯和民屯两种,民屯,主要是这次张飞那头收拢过来的流民和刑徒郡卒,以及因这次战争所产生的流民,刘协巴不得自己手上的军队少一点,给曹操减轻一点专权的压力,自然是不肯让他们军屯的,甚至他还表示,手底下其他的正规军队,如果不想军屯的话也可以申请成为民屯。 头三年获得土地的流民,同样是十税六,但从第四年开始就变成了十税三,十年之后,十税二。 不过民屯在农闲时候有为朝廷服徭役的义务,大军出征时他们不用上战场,但也要帮忙运输粮草,如果家里有事儿实在走不开不愿意服徭役,则允许他们以绢布替代,用这些上缴的绢布来雇人替代他们服徭役 而且经过众臣商议,他们一致认为民屯的话每户二十亩太多了,完全没有必要,十亩便足够了,而刘协同样也是从善如流,而民屯的具体负责执行人,为新任的南阳太守任峻,以及刘协给他配的副手,郡丞韩嵩。 其实刘协本想用韩嵩当太守的,但他毕竟是南阳本地人,考虑到三互法,刘协终究还是不想破例,这对韩嵩来说着实是已经降职了,于是刘协又在尚书台给他挂了一个郎官的职衔。 至于军屯,刘协一口气规划了前后左右四个屯田区,四大屯田区各设一中郎将,分别为左武卫中郎将黄忠,屯南阳新降之兵; 右武卫中郎将陈到,负责吞汝南黄巾,这其实有点破格提拔的意思,作为代价,汝南陈氏半是主动,半是自愿的主动搬迁到了鲁阳附近; 前武卫中郎将张飞,负责安置裁撤下来的羽林军和其他部队。 后武卫中郎将暂缺,先把地给占上。 四大中郎将与偏将军同级,都是比两千石。 刘协的军屯很有意思,它是无税的,但每个军屯区设立十二个小屯区,各设校尉一名,全是六百石,将士们只服兵役,不服徭役,也不用给朝廷上缴税赋,但是以小屯为单位,大军出征时却要他们自带粮草。 如此大规模的屯田,在走上正轨之后必然滚雪球一般的壮大,而朝廷此时却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的,只能朝本地的勋贵集团们去伸手了。 耕牛,农具,口粮,都得借。 至于什么时候还,那就不好说了。 甚至未裁撤的那些大军也需要这些本地勋贵们来提供口粮。 什么?不借? 西北豺狼韩遂可是眼瞅着就要到了。 这其实实际上已经有了隋唐时期租庸调制和府兵制的雏形了。 而一个刘协不懂,但大多数历史爱好者都明白的道理是:这两者作为隋唐盛世的根基,其核心本质其实是要抑制土地兼并的。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府兵制,什么是租庸调制,但待政策拟定之后,这些参与了全部政策拟定的两千石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份新政的破坏力。 待一切商定之后,种辑不无忧心忡忡地道:“天子此法,当为万世之法,富国强兵,必不在话下,然而如此作为,是不是对勋贵豪强逼迫得太狠了?此法,虽是恩泽天下的仁政,但以兵役、徭役而定田亩,必引得天下豪强惊惧,动摇社稷之本,当要徐徐图之才是啊。” 刘协闻言很诧异,道:“既然是恩泽天下的仁政,为何会动摇社稷之本?” “我朝自光武以来,就从不抑制土地兼并,致使豪强做大,乱世以来他们收拢流民,建了堡垒,虽是毒瘤不假,但也已经做大了,更可怕的是,现如今士族与豪强已经逐渐有了合流之势。” “天子大仁大勇,雄才伟略,意欲开万世太平之策,然而事缓则圆,咱们一定要慢慢来,万万不可急切,否则,怕是有不忍言之事啊。” 刘协一听,眼珠子都亮了,道:“什么不忍言之事?” “这……陛下,南阳此地特殊,咱们这一策是针对勋贵的,但若是此策操之过急,惹得世家豪强惊惧,怕是就要天下动荡了啊!温县司马氏,汝南陈氏,弘农杨氏,陛下的这些肱骨心腹,不也都是这些人?如今大司马仍旧在朝,且手握军政大权,只怕……” “你是说,如果我操之过急,这些忠臣有可能都会转而投效曹操,天下的豪强也会一起来反对我,重新把我架空?” “是,严重的话……恐怕会逼迫天子退位啊!” “嗯?????” 还有这等好事?!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这里可是古代社会,老百姓算个屁啊! 对那些豪强好的人才能雄霸天下,对老百姓好的人一定会改革失败,因为触动了太多既得利益者而被推翻啊! 司马懿陈到杨彪会跳槽到曹操那里去? 双喜临门啊! 如此一来,岂不是既能为天下百姓做一些实事儿,又能加快我禅让的步伐? 于是刘协狠狠的一拍桌子:“胡说八道!如今天下百姓生活的水深火热,每每想来,朕,犹如五内俱焚,一刻也不能耽搁,如今朕既然已经亲政,一点都不能忍受了!” 第九十八章 曹操:天子要迁都? 此时,徐州,下邳城下,曹操军大营。 曹操面容严肃的瞅着自己的部队第六次攻城,被吕布亲自率领人马击退,心中却是古井无波。 事实上军心也没有因为这次被击退而有所动摇,都是老兵了,自然晓得攻坚战本就是残酷的,吕布自彭城三战三败之后便退守于此,已是困兽犹斗,退无可退,自然会拼尽全力,这一仗自然也就不好打了。 况且越是艰难困苦收益也就越大,曹公有令,破城之后抢三天,这下邳可是大城,里面的富户很多的,抢上三天,够他们快活好几年的了。 见军心可用,曹操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仗是吕布的生死之战不假,但又何尝不是他曹操的生死之战? 只有大胜,只有全拒徐州,携大胜之势回朝,才能有力量继续和天子分庭抗礼。 退一万步说,如果下邳拿不下,他就不得不在彭城一代布置重兵,继续压制吕布,否则他的这次胜仗就特么的白打了,但如此一来他这次所能带回许都的兵马自然也就更少了。 没有兵,他曹操在天子面前就是一块案板上的肉啊! 所以这次下邳他必须拿下,不但要彻底消灭吕布这一宿敌,还要将整个徐州一举拿下,收徐州之兵马钱粮,以及吕布的旧部来壮大己身,抗衡天子以自保! “太傅,哦不,大司马,您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 “是元龙啊。” 一看来者是这次他新招募的大才陈登,曹操立刻就在脸上挤出来一个和善的笑容。 “司徒也好,太傅也好,大司马也好,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来,过来坐下喝一碗姜水吧,天凉,莫要受了风寒,文远那边,有消息么?” “还是一样,在鲁国按兵不动,没有丝毫要来下邳的意思,不过我带回了一封文远的信。” “哦?” 曹操大喜之下连忙将信拆开,可是匆匆看了一会儿,便不无失落地把信给放下了。 “全是叙旧的客套话,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陈登点了点头道:“吕布和文远毕竟同为并州出身,名义上他现在也是依附于吕布的,真要让他与明公联手攻城,确实是为难他了,依我之见,下邳城破之日,他必会率军投降。” 曹操闻言点了点头,事实上他也明白,像是张辽和臧霸这种,拥有一定实力和独立性的将领,在这种时候只会选择自保和作壁上观,谁赢帮谁,才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只是他毕竟和张辽有旧,所以心中多存了几分不切实际的期望罢了。 如果后方稳固,曹操其实压根就不去搭理张辽,等他拿下吕布,张辽那边必定是传檄而定的,破下邳,他有的是信心。 但奈何现在天子连曹洪都杀了,这让他不得不生出一股子危机感来,急于壮大手中的力量,也没有耐心在这下邳城下跟吕布硬耗了。 他急呀! 正在此时,却见郭嘉慌慌张张的进来,见陈登在此,又立时闭口不言了。 陈登见状,识趣地告辞离去。 “奉孝啊,怎么了?何事如此慌张?” “不好了主公,陛下要迁都啊!” “什么?天子要迁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操一听真的急了,当时他听说曹洪死的时候都没这么激动。 “这是后方许都急报。” 曹操连忙拿过来看了起来,刚看到一半就怒不可遏的摔了桌子:“这刘表真是废物!他居然连天子三天都没能挡得住,还让天子收编了他一万多名南阳兵?李通也被他收编了?” 你丫之前联合张绣打我的时候不是挺猛的么! 他这边虽然也一样是大捷,不但在彭城三战三胜,而且把吕布还给围困在了下邳城里,只要城一破,吕布就再也没有其他地方可走了。 说真的,他还以为自己打得挺好呢,彭城之战打得真的漂亮,连他的自己都觉得自己是超常发挥了。 可和天子这样不可思议的战绩一比,完全就是狗屎啊! 说着,曹操的手都在抖。 天底下真的有这样生而知之的人么?天子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啊!不但在谋略上压得自己喘不过气,就连这军略,居然也这么强么? “主公,您接着往下看。” 对,天子还要迁都来着。 曹操眼珠子都阵阵发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将信拿起来继续看了下去。 南阳……屯田? 他还要调杨彪去南阳? 羽林军也让他就地屯了? 没毛病,这肯定是要迁都了,总不能是故意解散兵权,存了心的要给自己当傀儡吧? 要知道曹操手里的青州兵都是在许下屯田的,大本营就定了,只能在许都附近,一旦迁都,这批部队就算他依然能够勉强掌控,但远水难救近火,他顶多只能带一些亲卫,少部分的职业士兵跟去宛城。 那就真的是任人宰割了。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不跟着去南阳,从此以后,天子在宛城待着,他自己在许县待着,朝廷愿意搬就搬,从此他安安心心的做一个离着朝廷比较近,政治地位相对比较高的普通诸侯,他只需要再给自己加一个豫州牧的头衔即可,从此,大家岁月静好。 不过这样做的话,他这两年奉迎天子的事儿就白干了。 而且和如此强势的天子做邻居,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自己手里的人才肯定都呀被他给吸引过去。 是跟着去南阳,还是放他走?亦或者…… “召,公达一块进来议事吧。” “什么?主公,荀家首鼠两端,荀攸如何还能信?” 曹操闻言摇了摇头,坚定地道:“召!” “唉~”郭嘉叹息了一声,稍微有一点不爽的去叫人了。 不一会儿,荀攸入内,先是朝着曹操恭敬一礼,口中道:“明公。” 既不叫大司马,也不叫主公,正如他现在和曹操的关系一样,不远不近,却是反而显得颇为尴尬。 第九十九章 曹操这是下血本了 “公达,这是从许都刚送来的急报,你看看。” “是。” 荀攸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然后看了起来,这一看之下,他也是大为惊诧,随即便在心里苦笑连连。 这样重大的事情,为什么要找我来商议? 作为谋主,你要是问我怎么打吕布,我倒是也愿意为你尽心尽力的出谋划策,可你要问我怎么对付天子?你让我怎么说? “公达,奉孝,你们以为,我现在应该如何啊?” 郭嘉早有打算,当即便率先开口道:“天子要走,咱们阻拦不了,也没必要阻拦,但天子手里尚且还有两万青州兵,这些青州兵都在许下屯田,他们的家人也全都在许县附近,眼下马上就要春耕了,主公可以以此为由,命他们回来春耕。” 曹操闻言,不动声色地又将目光瞅向荀攸。 荀攸知道自己躲不过了,他的立场确实是太尴尬了,只得叹息一声,道:“明公有救驾之功,当今朝廷可以说是明公一力撑起来的,功劳之大,自光武之后无人能够与您比肩,天子已拜您为大司马,依旧录尚书事,您依然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道您……真的要跟天子翻脸么?河北袁绍已经虎视眈眈了啊!” “嗯……” 曹操呻吟道:“我若是解了兵权随天子去宛城,袁绍在时,天子不会动我,到时候若是袁绍胜了,自不必说,我作为大汉最后一个忠臣,重臣,青史留芳,舍生取义也是不错的,可若是天子胜了,只怕是,走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公达,你我相知多年,你真的觉得,事到如今我还能有退路么?” 荀攸毫不犹豫地道:“有。” “怎么说?” “我听说,皇后有孕了。” “嗯?” “若是男孩,当为嫡长,只要不早夭,必是太子,明公,事到如今您既然还愿意信我,我就跟您说几句心里话,以明公您之重,天下不定,天子必不敢对您如何,可天下这个样子,是十年八载之内就能定的么?真到了天下定的时候,太子都已经长大了,再想废立皇后,必然动摇国本,天子是有道仁君,必然是不会这么做的。” “明公,我说句大不敬的话,本朝自光武以来,天子,显有不早崩的,说不定不等扫荡寰宇,天子就崩了,他未必就活得过您。” 郭嘉闻言皱眉道:“万一皇后生的不是太子而是公主又当如何,万一太子早夭又当如何?再说天下人谁不知天子现在专宠于郭贵人。” 荀攸闻言淡定地道:“那就再生便是,天子有大志,必然知道谁的儿子来当太子对朝廷是最好的,还是那句话,袁绍尚在,现在就考虑兔死狗烹,奉孝,明公,你们不觉得太早了么?眼下,下邳已经岌岌可危,拿下吕布才是咱们要考虑的当务之急啊!难道就因为天子迁都,就要撤军么?军功才是明公的立身之基啊!” “攸此言句句发自肺腑,尽是为明公考虑,还请明公,三思啊!”说罢,荀攸大礼朝曹操跪拜。 曹操闻言,闭目良久,不语。 “召华佗来。” 郭嘉和荀攸稍稍愣了一下。 这华佗是曹操的谯县老乡,医术非常高超,很受曹操的信赖,因为曹操有偏头疼的毛病,所以走哪都带着他,这个他们都是知道的,可好端端的召华佗来干什么? 你头风病又犯了? 看不出来啊。 不大一会儿华佗过来,简单行礼之后,曹操突然开口问道:“神医,我女儿有孕已经四个多月了,不知……如果让您来诊脉的话,能否分辨男女?” “这个……确实可见端倪。” 曹操闻言大喜道:“很好,你先下去吧,另外,你出去后帮我把元龙先生请来。” “是。” 不一会儿,陈登也到了。 “元龙你再辛苦一趟,再替我劝劝文远,就说,我愿意表其兄长张泛为偏将军,表他为奋武将军,封亭候,另外,我已继子廉之女为养女,有意招他为婿,请他来此助我共破吕贼!” 陈登闻言吃了好大一惊。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就觉得……下这么大血本呢么? 好羡慕啊! 不过他也知道,这年头有兵才是草头王,张辽手中的兵马,确实是值曹操的一个女儿的,何况还是过继过来的养女。 况且张辽也名门之后,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有了这么大的成就,着实也当得上天下俊彦这四个字,怎么看,都称得上是良配了。 事实上,张辽从来都不是吕布的亲信嫡系,俩人也不可能是兄弟之交,论岁数张辽可以管吕布叫叔叔了。 俩人同样出自丁原麾下不假,但张辽跟在丁原身边的时间其实不长,没多久就把他和张扬一道举荐给何进了,而且人家在何进手上极受重用,铲除了宦官蹇硕之后甚至让他补进了西园禁军,更曾派他去冀州为自己征兵! 当时负责为何进征兵的有:王匡征徐州兵,鲍信征泰山兵(后来给了于禁),毌丘毅征丹阳兵(刘备当时在他手下,所以刘备手上原本就有丹阳兵的底子),张扬征并州兵,这货后来还收留过吕布。 这些人中绝大部分在后来都成为了汉末一方诸侯,张辽此时便能与这些人为伍,担负同样的任务,从此处也可以看出张辽当时地位之高,而当年的张辽,才二十岁左右! 所以张辽手下的兵马还真不全是并州人,还有冀州人,人家原本是洛阳禁军。 而吕布,则是被丁原留在手下做了主簿,也不能说是不受重用,但留在身边做助手的人才和举荐给自己老板的人才哪个才是更被重用的呢? 说真的,就吕布的那个岁数你说他是丁原的义子,这个其实还真挺难以令人相信的,但你要说丁原收了张辽做义子,这个反倒是真的可信。 就张辽二十岁时那个平步青云的势头,丁原的亲儿子也没有这待遇啊! 然后董卓进京,收编了禁军,而吕布却把丁原给杀了! 董卓死了之后兜兜转转的他又成了吕布的手下(十之八九是王允干的),张辽特么的要是能忠于吕布就见鬼了好么! 所以事实上整个下邳之战,张辽全程都在看热闹,压根就没有参与,摆明了凉不想帮,他手上的兵马不弱的,都是他亲自招募的亲信,就算吕布赢了又能拿他如何? 曹操是当过西园八校尉的,也就是跟张辽做过同僚,大概率还是上下级的关系,所以他这时候拉拢张辽,一点毛病也没有,也没人能说张辽这是不忠之举。 在他看来,这张辽就是坐地起价呢,我直接表你当朝廷的杂号将军,这个价码够不够高?我把女儿都嫁给你,够不够?不够的话你可以提出来么! 而曹操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层考量,毕竟,他现在和天子基本上就差公开翻脸了,外姓将领都信不过,但本家兄弟吧,看看夏侯惇,这能力真心有限。 乐进徐晃于禁等人他虽然也在极力拉拢,但他们毕竟岁数都有点大了,而且都早已有了妻氏,他还真没不要脸到把女儿嫁过去的地步。 想来想去,只有张辽最合适,因为这本身就是良配,还能顺便让他帮自己把吕布给灭了,这着实是一箭双雕。 第一百章 到底要干嘛? 却说大营之中,华佗收拾好了行李刚刚离去不远,就听身后有人高呼:“华佗神医,请稍等一下”。 华佗回头,并不算特别诧异地行了一礼道:“见过荀尚书。” 来人正是荀攸骑快马而来,下了马之后,荀攸一把抓住华佗的手道:“华神医,吾实在是放心不下,特来询问,这孕期之中看男女,您到底……有几分把握?” “若是寻常的医者么,可能只有六分把握。” “那要是您呢?” “还是六分,说白了,都是半猜半蒙。” “啊?那您刚才这是……” “尚书,您想跟我说的,我都明白,我此次回京,这皇后的脉号与不号,他怀的一定都是太子,若是半年之后上天垂帘,让我蒙对了,就算我捡了一条命,若是不幸生了个公主,我就把我的这条老命搭上就是。” 荀攸闻言,大受震撼,而后后撤一步,恭恭敬敬地朝华佗行了一礼。 “尚书礼重了,我只是一个医者,不懂这天下大事,但是医者仁心,连我都知道,只有天子与大司马君臣和睦共处,才是这天下之福啊。” 说罢,华佗朝荀攸拱了拱手,便命车夫继续驾车离去了。 荀攸则是喜不自胜,打马回营,继续去巡视军务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荀攸刚一进曹操的帅帐,整个人就是一愣。 “文……文远?是你么文远?” 张辽笑着朝荀攸抱了抱拳:“公达兄,好久不见啊,这一晃,也有七八年了吧,以后,大家又要同朝为官了。” 荀攸大喜,连忙抓住了张辽的手道:“文远你投效朝廷了?太好了!如此,破下邳指日可待啊!” “公达兄此言差矣,辽一直都是朝廷的将领,何来投效之说?” 荀攸闻言连忙道:“对对对,是是是,是为兄失言了,为兄失言了,哎呀,看到文远我真是太高兴了,有你携手,吕贼必破啊!” 荀攸是真的高兴,他始终认为朝廷的心腹之患不是曹操而是袁绍,如今,天子破南阳,大司马破徐州,与朝廷毗邻的诸侯只剩下关中的马腾和并州的张扬,这俩人力量都不强,不敢说传檄而定,但让他们作壁上观别捣乱还是不难的。 只要天子和大司马可以和好,朝廷就可以专心的对付袁绍了,这样的话,朝廷的赢面其实一点也不小。 开心啊,真的开心啊,朝廷这是又得了一员虎将啊! 然而随即,曹操的一句话就像一盆凉水一样浇在了荀攸的头上:“公达啊,吾,打算留文远与元龙二人于此,继续围困吕布,吾自己,却是打算就此退兵了。” 哗啦一下,荀攸就从头凉到了脚。 “大司马……还是要班师回朝,阻天子迁都么?” 曹操闻言避开了荀攸的视线不去看他,只是道:“就快要春耕了,天子仁德,不以战事误农事,咱们做臣僚的,自当效仿。” 荀攸直视着曹操的脸继续问道:“所以敢问大司马此去,是要随天子去南阳,还是留在许县,胁制公卿?” 一旁的郭嘉见状突然插话道:“公达,你这是在质问主公么?” 荀攸闻言昂首挺胸,不卑不亢地道:“若是大司马执意翻脸,我又如何还会有活路?我们汝阴荀氏满门,如何还会有活路?” “你……” 曹操闻言伸了伸手,制止了他们二人的争吵。 “公达误会了,此次撤军,只为春耕,我曹操一天是汉臣,一辈子是汉臣,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公达是我的肱股之臣,文若更是吾之子房,吾,绝不会还你们。” 荀攸闻言张了张嘴,却是已经无言以对。 只是荀攸虽然无言以对,却有人比他二愣子,就在张辽站在那稍微有一点尴尬,寻思着自己找个什么理由先出去的时候,突然就见外面有人强行闯入,众人一看,正是杨彪之子杨修。 “大司马何在?我听说要撤军了?凭什么撤军,为什么撤军?下邳城坚持不了多久了啊!” 郭嘉在一旁道:“大胆!杨修你是在质问主公么?” 说完后自己也不对劲,怎么同样的话说了两遍呢? 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质问主公了? “大司马既然执意弃此大胜也要班师回朝,修如何还能有命在?我临死之前还不让我痛快痛快嘴么?” 曹操闻言,嘴角也忍不住抽了一下。 不过对待杨修,曹操明显也没有待荀攸那样的耐心,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道:“军国大事,不是你一个小辈可以胡言乱语的,回去后跟你爹好好学一学什么叫做家教。” 然后,杨修就被带走了。 曹操的亲卫害怕他口吐恶言,居然还顺手捂住了他的嘴,直接把他扔在了马粪堆里,气得杨修破口大骂。 只是骂了一会儿,杨修又冷静了。 曹操真的不杀自己? 没打算跟天子翻脸么? 那他这次回师到底是要干嘛? 另一边,帅帐之中荀攸见杨修居然这样放肆了还没被杀,也做出了类似的判断:曹操没打算与天子翻脸。 当即,荀攸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境和思绪,而后对曹操拱手一礼,便重新找准了自己的位置道:“明公,文远乃当世虎将,这一点毋庸置疑,元龙兄确实也是天下少有的智谋之士,然而,吕布毕竟是当世猛虎,高顺亦是百战名将,您若是班师回朝,只怕,下邳城围困不住吧。” 郭嘉闻言略有自得地道:“公达不必忧虑,吾已经为张将军留下了一妙计,足以在旬月之间破城。” 荀攸闻言皱起眉头,有些不快地看向了郭嘉。 既然已经确定曹操不会和天子翻脸,郭嘉的心思就不难猜了。 自从荀彧当了尚书令后,荀攸这些年实际上已经替代了荀彧担任了曹操谋主的角色,尤其是上次他预判到了征张绣会失败之后,曹操至少在军略上对他信赖有加,而郭嘉,事实上也一直惦记着这个谋主的重任,想抢他谋主的位置。 这要是在往常,他抢了也就抢了,但现在曹操和天子已经就快要到了翻脸的边缘了,荀彧也明显和他有了要跟他决裂的意思,自己似乎有必要继续留在曹操,来充当一个胶水的作用,努力修复三者之间的关系。 不能让明公觉得我比奉孝弱啊。 “奉孝之计,应该是等待春汛以后,决水灌城吧,明公,此举似乎有伤天和啊,况且大军既退,吕布随时可以以骑兵野战,反守为攻,仅凭文远和元龙,恐怕万难抵挡,还请明公三司啊。” 第一百零一章 啊,想想就好开心 曹操呻吟了一声,没有言语。 郭嘉冷笑了一声,道:“公达兄只知其一,却是不知其二了。” “愿闻其详。” “我探听到,城中其实早已是将帅失和,一片混乱了,吕布手下,如今并州人主降,兖州人主战,陈宫等兖州将领和吕布军中诸将的矛盾早已经到了不惜兵戎相见的地步,不过是因为我等大军在此,他们才勉强勠力同心,我等大军撤退,说不定不等我们打,他们就自己内讧把自己人都打死了。” 于是荀攸看向了张辽。 张辽闻言点头道:“早在岳丈大人来徐州之前,吕布手下兖州派、徐州派、丹阳派,和并州派确实便已是矛盾重重,别的派系不好说,并州系的将士们确实是早有投降之心的,自随执金吾进京以来,将士们已经漂泊十余年了,都不想和朝廷为敌去做反贼。” “也因此,吕布十之八九是不敢出城来战的,他出城骑战的话主力只能是并州骑,他前脚出城,后脚城内说不准就要发生什么变故了。” 荀攸闻言,微微皱起了眉,下邳城内诸将不和他是知道的,但他真不知道居然已经失和到了这种程度。 当然,郭嘉能知道这个消息也很正常,他是管校事府的,如果城内真的已经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他不知道才是他失职,只是这样的消息,自己身为谋主居然不知道。 一时,荀攸也不知道这是郭嘉不想要告诉他,存心想跟他闹矛盾,抢风头,还是曹操已经不再信任他,不想再让自己为他出谋划策了。 至于所谓有伤天和这样的理由,现在却是顾不得了。 当然此时,下邳里面,吕布军见城外张辽军的旗子居然都已经立起来了,原本就已经跌至冰点的士气不由得进一步的大跌。 吕布不得不再一次的出现在城头马不停蹄的巡营以鼓噪军心,但收效却是甚微。 而就在吕布这头几乎都已经绝望的时候,曹军主力居然,走了? 给吕布着实整了个一脸的懵逼。 ……………… 而此时,远在南阳正在一心一意的削减自己的兵权,并且想方设法的去得罪勋贵豪强的刘协,自然不知道,除了他以外,一多半的满朝文武都从他的举动中看出了所谓的迁都之意。 甚至为此曹操已经莫名其妙的放弃了眼看着就要到手的胜利,班师回朝了。 他现在已经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屯田的大业之中,都已经无法自拔了。 既能为底层百姓做实事儿,还能有助于禅让,啊~,终于有一件我想好好干,还不会阴差阳错的越干方向约歪的事情了啊! 说真的这事儿他还真的擅长,因为上辈子他毕竟是个理科生来着,基础物理学得贼六。 于是在废寝忘食的闭关了足足七天之后,终于让在设计图纸上画出了,一个可以很方便的帮助灌溉,并可以对麦粒进行研磨的大型风车,和大型水车的设计图。 于是他又亲自召集了工匠,连夜赶制这两样东西的样品,忙得昏天黑地的。 此前一直没搞这个,是怕他一不小心又因为这玩意被人夸奖为一代明君什么的,影响他禅让。 现在好了,自从想明白了豪强,百姓,与皇权的关系之后,他就愈发的放飞自我起来了。 夸呗,老百姓越是夸我,也许那些土豪就越是要骂我的,他设计的这种超大型风车与水车,真的特别的大,都有十几米高,这玩意一点都不适合小农经济来使用,一个亭,甚至一个乡所有的人口齐心协力也不见得造的出来,而且造出来也不实用,利用率很低。 只有他这种万人以上规模的,超大型的集体屯田项目上会比较实用的使用这些东西。 如果将来这玩意推广到了其他地方,一个万户以上人口的大县,可能全县也就造两到三套这样的东西就足够了,对于一般小一点的县,一县可能也就造一套,就放在县城里。 这是变相的加强了政府的集权管理啊! 即使有些势力特别大的地方豪强,比如李典他们家这种,有能力也有经济效益来造,那可以干脆强行通过行政命令不许他们造么。 这么大的东西,不存在偷着造的可能。 政府的影响力加强了,这豪强的影响力不就弱了么?他们当然就要恨我了啊!要知道豪强才是东汉社会真正的中坚力量啊! 捎带手的,刘协把造纸术和印刷术也给设计出来了,打算等回到了许都就搞。 风车和水车这两样东西得罪的是豪强,造纸和印刷得罪的就是士族了,士族规格到底就是通过垄断知识来垄断官位的么,这年头识字率低得令人发指。 那我就想办法让天下百姓人人有书读,到时候没书印也不怕,你们这些士族不是各个都有家学么?我强行命令你们家家户户交上来一本,然后全给你们印了发给天下人看,你们还不得恨死我? 那我这个天子不就成了孤家寡人了么? 到时候就算写进史书,我这个皇帝也能落得个罪在当代功在千秋的评价,都不算昏君的。 啊,想想都觉得好开心。 这样下去,只要稍微再等两年,我就可以废察举,兴科举了。 什么士族,什么豪强,老子直接把你们根给你们抛了。 这叫什么,这就叫改革啊。 行政方面的改革计划,他的小脑袋瓜子里已经想到了无数的妙招来得罪那些既得利益者了,等他回了许都,就要大刀阔斧的干了。 刘协就是历史知识再缺乏,也知道像这种严重破坏动摇社会根基,触动几乎所有既得利益者的改革措施甭管成功还是失败,首倡者都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禅让难道还会远么? 啊,想想就觉得好开心。 第一百零二章 将帅失和 年终岁尾,在这个新旧之交的建安四年初,注定是要大书特书的。 大帝刘协在宛城,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曹操在徐州退军,路过老家谯县的时候特意在此停下,接来了曹洪之女,正式以叔伯的身份将其过继下来,然后转手就用曹洪的家产作为嫁妆,连夜送至了下邳城下,嫁给了刚刚投降不久的张辽。 刘表守在邓县归拢残卒,征辟南郡百姓北上充作了自己的援军。 吕布则苦守在了下邳,身心俱疲,惶惶不可终日。 而有着九曲黄河之称,祸乱天下的罪魁祸首之一的韩遂,终于也亲自率领着两万大军,从关中出武关,来到了南阳的地界,而后迅速南下,直奔邓县的方向而去。(韩遂从关中来不是西凉来) 不二日,蒯越率中郎将文聘奉刘表之命自西线北上,于南乡一代与韩遂军会师,并劫掠附近百姓无数。 次日一大清早,张飞便率军赶至此处救援,与之遥遥相对。 “将军,天子与皇叔皆有口谕传来,命咱们放韩遂南下,不可恋战,这……” 却见张飞横矛立马,面色阴沉,寒声道:“为将一任,守土一方,他韩遂要南下邓县去汇刘表,自便汇了便是,何故掠我南乡百姓?天子和皇叔让我放他韩遂过去自然有所深意,然而若是不打这贼厮一顿,咱家这辈子都不能痛快,韩遂和文聘,必须让他们在我手里死上一个,再论其他!” 说罢,张飞固执下令,率大军缓缓向前逼近。 行至贼军寨前,便见刘表军早已经整装,摆出了严整的军阵出营随时准备迎战,盾墙枪林,颇得章法,其营寨修得也是中规中矩,层层叠叠,方方正正。 然而相隔足有一里之遥的韩遂军寨之中,却是乌泱泱的一片乱象,虽已是人人骑马披甲,但却三三两两闹闹哄哄的,一点都没有要打仗的样子。 “将军,这刘表军和韩遂军隔着可够远的啊,咱们打谁呀。” 张飞却是面容愈发的阴沉,遥遥一指:“你们看那,那座山,那是什么。” 众亲卫顺着张飞长矛的方向看去,就见韩遂军营门外并不远处,竟有一座,白花花,完全由女子的裸尸所堆积而成的小小尸山!足有百余人之多。 一时,张飞军中站在前面的兵将无不面露怒色。 “传令全军,盾牌在前,枪林在后,强弩再后,缓步向前,目标,韩遂!” 另一边,刘表军中,蒯良局于中军登高眺望,而后哈哈大笑道:“看来汉军是要先打韩遂啊,仲业,咱们压上去,等他们两军交战的时候攻汉军的后阵吧。” 文聘却摇了摇头,道:“可以先看看,再等等。” 蒯越闻言微微皱眉。 这文聘也是南阳人,手下的兵马绝大多数都是南阳人。 黄忠的反叛,让蒯越觉得南阳人都不可信,只是他颇有城府,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再看韩遂处,韩遂军面对汉军的缓缓前进,却是一点要严正军容的意思都没有,一直到张飞已经率军杀到了他们三百步之前,眼瞅着就要进入强弩射程了,韩遂军才一哄而散。 真的就是一哄而散,犹如散沙一般的就散开了,将士们骑在马上高声呼啸,也不冲阵,就那么随意的乱七八糟的瞎跑了起来,然后绕着张飞的军阵四处放箭也不冲阵。 他们都是骑兵,一交手,就让以步兵为主的张飞军颇受苦头。 张飞大喊道:“不要慌,所有人全都不许动,盾牌枪林不要乱,刀盾手举盾,护住长矛兵,所有骑兵严守本阵,没有我的命令任凭敌军挑衅不可还击,弓弩手伺机射马。” 他的军阵之中又不缺盾牌,这种漫无目的的抛射只要不能射乱他的阵型,所能造成的伤亡不会很大,相反,他的强弩军直射的射程比韩遂军的抛射都要稍远。 拼呗,这么打下去张飞真不怕和韩遂拼战损,而且不管是体力消耗还是箭矢消耗,都是他更占优。 当然,如果这样的抛射能射乱张飞的军阵,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只要小乱都不用大乱,到时候韩遂率军一冲,他们就是大败。 这就是比耐心和体力,支撑住了就赢,支撑不住就输,以步克骑就这么点门道,说出来也没什么高深的。 很快,这样的对射就持续了接近一炷香的时间,双方的损伤都不算大,然而场面却当真地异常的大,漫天的箭矢雨点一样的不断落在张飞的军阵之中,绝大多数都撞在了盾牌上,发出咚咚咚,叮叮叮的声响,好似死神敲击的鼓点。 再看那韩遂的骑兵往复奔驰,前后呼和,卷起漫天尘土,张飞军不动如山,躲在由盾牌组成的乌龟壳子中,刺出的枪林丝毫也没有晃动。 这场面对于韩遂和张飞这种宿将来说都有点习以为常,然而不远处,蒯越却是看了个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好好好,韩遂的西凉兵马果然精锐强悍,仲业你看,那张飞军只能被动挨打了。” 文聘闻言摇了摇头道:“张飞手里也是有骑兵的,而且都是张绣的西凉铁骑,比韩遂的羌汉联军更加精锐,只是他一直都没用而已,这样僵持下去,只需等韩遂军箭尽马疲,再杀出来,必然是要让韩遂吃大亏的。” 蒯越闻言道:“仲业将军,咱们上去帮忙吧。” 文聘还是摇了摇头,道:“再等等,还不到时候。” “盟军与敌军打得已经如此激烈,我等作为友军,难道要坐视不理么?” “看似激烈而已,双方都还没动真本事呢。” 蒯越不无恼火道:“仲业不会是打算等他们都打完了,用我的项上人头作为见面礼,向张飞投降吧。我现在以持节督军的身份命令你,出军,协助盟军共击张飞!” 文聘听了之后叹息一声,道:“我对主君忠诚无二,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仗打完了你自然便知,我身为主将,上要对得起主君,下要对得起将士,此时,确实还不到出击的时候,时机到来的时候我自会身先士卒。” 然后就没有再解释了。 而蒯越却被文聘这话彻底的给惹恼了。 “仲业既然畏战,不知哪位将军愿率军迎敌啊?” 第一百零三章 虎将甘宁,还是太年轻了 话音未落,就见身后一员小将越众而出,大喊道:“请督军将骑兵尽数与我,末将愿率领本部人马当先,攻破敌军的乌龟阵。” 蒯越闻言一喜,定睛一看,却是益州降将甘宁甘兴霸。 巴郡人,这个…… 蒯越又瞅向了苏飞。 他还是更信任南郡人。 然而苏飞却是故意低头不去看他,显然,他想听文聘的。 “好,既然兴霸有如此胆色,吾便将所有骑兵全都交给你来统领,去吧,让汉军和西凉人见识见识咱们荆州铁军的厉害!” “谢督军。”甘宁大喜过望,连忙拱手抱拳,慨然应喏。 一旁的文聘见状,脸上的不悦之色已经极为明显了,只是甘宁却只瞅着他露齿一笑,什么也没说,便拿着蒯越的命令整编骑兵去了。 事实上甘宁也知道此时出击有点冒险,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荆州这地方大家都有自己的部曲,部曲越多说话也就越大声,他一个益州来的降将,除了一点本部兵马之外全无根基,既然已经有兼并部曲的机会,自然是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放过的。 而且光是跟着打打边鼓,这怎么能体现他甘兴霸的本事呢?张飞,万人敌,很了不起么?老子就是没机会,有了机会我难道会比你差么? 要打就打个大的! 今日以后,让天下人都知我甘兴霸之名! 于是甘宁当即率领着仅仅六百骑兵,一点都不迂回的,直接如一支利箭似的就朝着张飞杀去,口中大喝:“此战,本将必身先士卒,纵死也一定死在你们前面,随我,冲击敌阵吧!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这甘宁居然放声狂笑了起来,好像特别开心的样子。 又特别像个疯子。 只见甘宁率领着骑兵,居然一点试探都没做,也没有围在外围朝张飞军放箭,而是寻了一处,看似枪林有些晃动,有了一定缝隙之处,猛的就撞了上去。 荆州马少,骑兵不多,但不多不代表他们不精锐,六百骑荆州兵人人都穿着一件盆领铁铠,面对张飞军射出来的箭矢不闪不避,张飞见状面露些许讶异之色,却只是沉着地道:“枪林准备,弓弩后退” 事实上他手上这些精锐都是百战之兵,这种常规的应对之法根本就不用张飞下令,自发的也能组织起来。 面对披甲骑兵的冲锋,盾牌是无用的只能用长矛来档。 事实上甘宁冲锋的这个时机确实也有点早,张飞的长矛手手都还没酸呢,根本就不用瞄准,闭着眼睛一顿乱扎,也扎了甘宁一个人仰马翻。 然而甘宁到底是一员虎将,面对张飞扎过来的长矛,一手同样以马朔狠狠地借着冲击力扎开了顶在前面的盾牌,另一只手却借着小臂上的小盾牌挥起了拳头将长矛左右挡开,居然真的在枪阵中扎出来一个小的缺口,突了进去,让身后那些骑兵也能跟着他鱼贯而入。 而后,甘宁弃矛抽刀,哈哈大笑着就肆意劈砍了起来。 只是没几步,就觉得身子一歪,整个人便已经向前摔了下去,却是张飞军的长矛兵在弃矛之后又纷纷从背上拿出了戟,将包括甘宁在内的敌军前锋的马腿尽数勾伤,让他们全都马失前蹄的跌落了下来,反而陷入了汉军的军阵。 甘宁在地上滚了一圈,仗着铁甲之固又重新爬起来继续厮杀,口中还呼喝着:“莫要慌,莫要慌,我们已经赢了,乌龟壳已经破了,稳住,我们已经胜利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飞在不远处,看着深陷自家军阵依然奋力砍杀甚至哈哈狂笑的甘宁,眼中忍不住露出一丝赞赏之色。 “真是一员虎将啊,可惜,还是太年轻了。” 说着,张飞又含笑的望向了韩遂军。 再看韩遂军,眼看着甘宁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勇猛无匹的成功将张飞的军阵冲出了一个缺口,并陷了进去,却是极为默契的,压根就不用任何人下令,直接掉头就走。 一丁点要顺着甘宁这个突破口冲进来的打算都没有。 “可惜了,终究还是只能杀些荆州贼兵泄我胸中恶气。”说罢张飞缓缓提起蛇矛,大喝一声:“骑兵听令,随我冲杀!” 然后等了不过半分钟,军阵中便已经齐刷刷地让开了一条,可供张飞纵马奔驰的小路,而后笔直的朝着甘宁杀去。 甘宁狼狈的抬头,一见之下脸都绿了,回过头一看,韩遂大队大队的西凉军居然嘻嘻哈哈的就撤走了,饶是他再怎么乐天派,这会儿也笑不出来了。 “日你十八代祖宗的韩遂啊!” 然后猛得向两侧的汉军步卒军阵之中扑杀了过去,万万不敢挡在张飞的前面。 然后,他很快就被汉军活捉俘虏了。 口中还嘀咕着:“别让我再得着机会,有了机会,我特么必杀你韩遂满门。” 而他麾下的那些荆州骑兵和他自己的亲卫,不管是已经落了马,和甘宁一样摔进军阵的,还是没有落马,但马速已经提不起来了的,反映和身手大多都没有甘宁灵活,却是连投降被俘都成了奢望,被张飞率领着一只铁骑狠狠地就撞了上去。 屠杀。 远处,蒯越眼看着甘宁领着骑兵撞了上去,成功的冲破了敌阵,正兴奋的击掌叫好,放声大笑,而后对着文聘大吼道:“我军已现大胜之机,文聘,本帅现在命你立即率军挥师,攻杀敌军!” 文聘却没有搭理他,而是依然面容严肃地瞅着前方战场目不转睛。 “文聘!你真要反么?” 等了好一会儿,文聘才对蒯越道:“你再好好看看,咱们这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第一百零四章 啥时候让俺也立功 “什么?” 蒯越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去,就看到张飞率领的铁骑洪流,像一条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蟒,几乎毫无费力的就将甘宁所率领的荆州骑兵一口一口地吞下,连骨头都不吐。 再看韩遂军,这帮西凉畜生跑得贼快,这么屁大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快要跑没影了。 蒯越甚至愣了足有七八秒,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仲业,快,我们快去救他们啊,他们可全都是咱们荆州的精锐勇士啊!” 文聘摇了摇头:“救不了,否则咱们也得搭进去。” 撂下这句话,文聘便不再理会蒯越,反而向着亲卫传令,命令全军变阵,待他们变完了阵的时候,张飞已经将甘宁所部全都吃干抹净了。 “全军听令,防御阵型退回我军营寨,切记不可乱了阵型。”说话间,张飞就已经率领骑兵攻至了近前,然而文聘的军阵实在是太严整了,张飞骑着马绕着这么个纯步兵方阵饶了两圈,却一点破绽都没找到,试探性的交了一下手,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当然更重要的却是,文聘他们走出营寨总共也没有多远,没多大一会儿人家就回去了,张飞拿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将军,此寨已经是个废寨了,只要我们围困在这里,他们出不来,不数日必降。” “你傻呀,这宅子是依均水而建,荆州有水军的,我们有么?随便派两千水军接几趟也给接走了。” “这……” “这文聘用兵当得上一员良将,今日能吞掉他的骑兵,已经算是小胜一场了,许是这文聘发挥失常吧,撤军,先去西凉军的营寨看看。” 说罢,张飞既是失落,又是遗憾地扭过头瞅了一眼荆州军的营寨,却是刚好,那文聘也登上了箭楼在瞅着他,俩人正好瞅了个四目相对。 张飞想了想,突然抱拳冲文聘拱了拱手。 而文聘见状,同样也朝张飞拱了拱手。 而后下了箭楼,吩咐将士们严防死守,见蒯越在看着他,同样朝蒯越一礼,道:“我朝张飞抱拳,不算通敌吧。” 蒯越却热情地拉住了他的手道:“将军说笑了,不过此战咱们折了六百铁骑,全是精锐,一道折了的还有足足六百具盆领铁铠,将来回了襄阳,如何与主君分说?” “先生以为当如何分说?” “自然是甘宁轻佻,求战心切,不听号令擅自出兵了,这巴郡降将,果然是靠不住的,打仗,还是得咱们荆州自己人才行啊。” “先生所言极是。” 蒯越满意地朝文聘拱手一礼,而后,竟毫无负担,甚至面带着几分笑意的就回营去了。 文聘也只能看着蒯越的背影无声一叹。 却在这时,突然就听到营门之外张飞的大嗓门突然喊了起来:“文聘,文聘你在么,出来答个话。” 文聘重新登上箭楼一看,张飞居然领着十余骑又回来了。 “何事?” “你军中有多余的衣衫么?韩遂营中发现大约三四百的女子,都是南阳人,她们人还活着,但衣衫都被西凉兵扒走了,我军中没那么多衣衫,至少还差两百来套,你有么?” 文聘愣了一下,然后道:“我命人找一找。” 不大一会儿,寨子的大门打开,却是文聘亲自同样带着几十名亲兵扛着好几个大包的破旧衣物就出来了,往地上一扔,道:“就这么多了,没数,你都拿去吧。” “好。” 然后张飞就上前收衣服去了,而文聘则转身就回营去了,两个统领万军彼此敌对的主帅,居然就像是普通熟人一样的,众目睽睽的聊了几句之后各回各家了。 回营之后,张飞还特意见了一眼那个让他印象有点深的小将甘宁,问:“你可愿降?” “我有一个问题,想请你给我解惑。” “问。” “今天这仗,那韩遂如果不是背信弃义的跑了,而是顺着我冲开的缺口冲进来,你要如何应对?” “我又不是没有骑兵,区区一个缺口,难道我还堵不上么?” 甘宁闻言,有些不服,又有些傲娇地道:“将军这话当真是自信,久听闻将军你有万夫不当之勇,我却是不信,你敢不敢与我单挑,你赢了我便降你。” 张飞却皱着眉挥了挥手:“你爱降不降,叉出去,关起来饿上三天,三天后不降就直接砍了。” 甘宁:“…………” 简单的在这个小将甘宁的身上浪费了一点点的时间,回到自己的主帐,张飞又拿出了地图,开始研究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问身边的幕僚道:“你说我们去取了武关怎么样,咱们接到的命令只说是放韩遂下去,可没说不许咱们上去,他既然愿意来南阳发展,那就让他别回去了。” 手下幕僚见状,小心翼翼地劝道:“将军,这似乎……不太好吧,皇叔推测,武关的守将应该是韩遂的心腹成公英,此人也是久历沙场的武将了,这个……” 张飞闻言不太高兴,道:“他能有多少人马?我想他至多只有五千人,甚至更少。” “可那毕竟是武关啊,那是真正的天险,咱们便是有十万大军,要拿下武关也绝不可能是朝夕之功,这……就怕误了春耕啊。” 张飞闻言,叹了口气。 却又忍不住道:“要不俺去试试?万一那武关一桶就破了呢?如此岂不是大功一件?” “您要是执意想打,就请给皇叔传递一封书信请示一下,若是皇叔或者天子让您打,咱们就打。” 张飞闻言,郁闷地道:“算了,唉~,那咱就在这耗着吧,等刘表的水师把文聘给接走,咱们就种田去。” 说完,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二哥都快要当上做官要做执金吾了,我却还要屯田,啥时候也让俺老张立下战功呢,只抓个甘宁有什么用。” 第一百零五章 我忍不了比我还嚣张的人 说实在的,张飞现在的官职并不低了,武卫中郎将明显是仿效宿卫中的东西南北四大中郎将设的实权官职,正儿八经的两千石,这位置,哪怕是不再打仗,仅靠熬资历,过个三年两载也很容易混个杂号将军来当当的。 这位置,换了十年前张飞连想都不敢想,说是光宗耀祖都不为过了。 但是人吧,什么事儿都害怕对比,像他张飞原本就是刘备的心腹重将,见过天子之后更是与他和关羽结拜成了异姓兄弟。 如今不但刘备领了司隶校尉,皇叔,就连关羽,也已经有了所谓的小道消息称,天子欲拜他为执金吾。 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这是多少男人一辈子的终极目标啊。 当然,关羽做了大官他也跟着高兴,刘备做了大官他更高兴,可三兄弟里就他没有大官做,这就不太高兴了啊! 接下来几天他的大军就这么一直驻扎在文聘的大营外面,一直到三天后文聘被刘表派来的水师给接走,俩人的军阵都整的挺好,谁也没摸着机会再动手打一架。 而这三天里,张飞几乎将军中每个百人将挨个问了一遍:“你说咱们打武关去怎么样。” 但是大家都表示春天来了,更想种地。 只有新投降的甘宁兴致勃勃,甚至拍着胸脯跟张飞保证,只要给他两千精兵,他就能保证自己成功先登。 他甘宁同意有个鸟用啊。 所以最后,张飞还是只得率领大军无奈的,就返回了宛城,打算等在宛城见过天子之后就老老实实的任命,去鲁阳种地去了。 也是巧了,就在张飞走到宛城的城门口的时候,正正好好的就看到从北边同样来了一支骑兵,正好跟他们碰上,好家伙,离着远远的一看,还以为又碰上荆州铁骑了呢。 就见这一队骑兵雄赳赳气昂昂,所过之处沙尘漫天,为首之人身穿明晃晃的明光铠,左右副将皆穿黑光铠,而身后的所有骑兵居然全部都是盆领铁铠! 这装备,一点也不比前些天甘宁所带领的荆州铁骑来得差,但荆州骑兵那是马太少了,骑兵太珍贵了,自然要玩命的堆装备,而且区区六百骑,实际上作用有限。 但对面这支铁骑,远远行来看,至少也有数千之数,看得张飞冷汗都下来了。 这么多铁骑,如果是敌人,他还真的没把握能赢。 城门只有一个,两支一南一北的队伍居然撞上了,看起来还都是自己人,这种情况也算是难得了,对面将领见状,毫不犹豫就一夹马腹,领着麾下兵马提了马速,就要抢在张飞的前面入城。 这让张飞格外的不爽,大军浩浩荡荡的入城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尤其是天子还在城中,进了外城如果再要进内城的话更麻烦,后进城的部队就得等着,墨迹的话等对面全部入了城自己再入的话可能都天黑了。 这明显是自己人的队伍,大家同朝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若是好说好商量,谁先谁后都好商议,但这对面的主将竟然如此的嚣张,这如何能忍? 当你家三爷没脾气么? 于是张飞同样也一夹马腹,带着身后的骑兵也提速了起来。 他的骑兵来自于张绣的西凉铁骑,本就是全员都批了筒袖铠,铁甲的披甲率也不算地,抓捕甘宁之后六百副马战盆领铁铠自然也全都便宜了他,如此一来至少跟随张飞冲在前面的骑兵同样也是全都脖套铁盆,看上去气势上丝毫不弱于对面。 对面主将见状,缓缓的就提了马速,而张飞见对面提速,自己也干脆提速,然后对面再提速,然后张飞再提速,恶性循环,到最后双方几乎都使出了冲锋的速度,直接就在城门处撞在了一起。 这也就是大家都还算理智,没有把兵器亮出来,要不然这一撞之下就能撞个伤亡惨重。 明光铠主将恼,呵斥道:“来将何人?” 张飞自然不肯示弱,昂然答道:“前武卫中郎将张飞,刚奉诏击退南乡文聘与韩遂联军,得胜而还,你们又是谁?安敢挡我凯旋之师?” 对面将领也不示弱,同样瞪着眼睛,略带几分傲气地回道:“虎豹骑,曹纯。” 张飞闻言自然是心头大惊,连忙问道:“你们不是正在徐州打吕布么?这,是大司马也来了?” 张飞就是再虎,也知道曹操是他惹不起的,闻言便已有了退却之心。 “主公已还师许都,特命纯为先锋,率虎豹骑南下宛城,为天子助阵。” 嗯? 这曹操好快的动作,居然这么快就打赢并且班师回朝了? 不过眼下,既然不是曹操本人亲至,只是这仗着亲族关系耀武扬威的曹纯的话,张飞自然也就不怕他了。 干脆和曹纯互相瞪起了眼睛,反正他眼睛大,瞪眼睛从来就没怕过谁。 曹纯就更不可能怕张飞了,虎豹骑是曹操嫡系中的嫡系,王牌中的王牌,每一个将士都是精挑细选,每一个小兵都是百人将待遇,甚至就是从别的军队中的百人将调过来的,自然处处都是争先,不肯弱于人后。 况且出门在外,他的虎豹骑就代表了曹操的脸面,若是被天子的嫡系如种辑、关羽等人落了脸面倒还勉强能说得过去。 张飞?刘备的亲信而已,自己怕了他岂不是相当于曹操怕了刘备? “刘皇叔就是这么教手下尊卑之道的么?” “大司马就是这样教族人礼貌的么?” 于是俩人就这么僵住了,谁也不肯让,谁也不服谁。 不过张飞眼珠一转,却是计上心来。 暗道,如今天子和我大哥都在城中,再这么僵持下去,我大哥必定亲自过来说和,以他那个脾气,肯定是斥责我来相让,不行,这不就吃亏了么。 于是他偷偷对一旁新收来的小弟甘宁道:“你不是一直都想拥有自己的部曲么?我给你一个机会,打他,你敢打,我就给你部曲。” 甘宁闻言,二话不说,抄起砂锅一样大的拳头就锤在了曹纯的脸上。 然后张飞连忙阻拦他道:“小甘,小甘你冷静一点,你这是干什么你,这可是友军啊。” “大哥你别拦我,我从小到大最忍不了比我还嚣张的人了,曹纯我打定了,谁劝也不好使!” 第一百零六章 天子生气时脾气真大 闹闹哄哄的一场闹剧之后,终究还是让曹纯先进了城,正如张飞所料,刘备出来后狠狠地斥责了他一顿,就让曹纯先行进城了。 就是那曹纯进城时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好不狼狈,而且他一边擦鼻血,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张飞和甘宁的样子,真的是,还蛮好笑的。 没多大一会儿,刘备重新跑回来,拍着张飞的肩膀就哈哈大笑了起来,还特意和甘宁握了握手。 “你是真虎啊小兄弟,连曹纯都敢打,三弟你从哪找来的?” “战场上俘虏的,叫甘宁,确实是个虎将,若不是韩遂背信弃义的跑了,怕是真的要给我造成很大的麻烦的。” “韩遂?小兄弟居然敢把后背交给他,你果然是真的虎啊。” 甘宁:“…………” 她妈的有机会一定要宰了韩遂全家。 “没事儿,你现在也算是弃暗投明了,曹纯要是敢找你麻烦,你就来找我,我来给你做主。” “谢皇叔。”然后甘宁又转过头对张飞道:“将军,那什么,你答应我的部曲……” “可以啊,我让你做个校尉,分你一曲人马,种地去吧。” “种……种地?” “不愿意?我也不愿意,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对了大哥,曹操那厮这么快就回师了么,战事如何?” “唉~,大司马大胜了,不过没能全功,下邳没破。”说罢,他就愁眉苦脸了起来。 毕竟,他老婆还在那吕布手里扣着呢。 考虑到吕布这个人,连自己麾下部将的老婆都不放过,当年更是连董卓的老婆都敢偷,他的这个心呀,就窄得不行不行的了。 其他的老婆还好,他刘备这么多年“数丧正妻”,死着死着的也就习惯了,可新娶的糜夫人……唉,总觉得对不起子仲啊。 ………… 却说曹纯进了城,换了甲胄之后就要面见天子,只是恰好天子有事,正在招呼客人,曹纯就只能在偏殿候着。 就听到里面,天子似乎特别的愤怒,曹纯似乎还听到了天子剑敲击地砖的声音。 忍不住问服侍的宦官道:“天子这是在见谁?为何会如此暴怒?” “应该是平乡侯和熬侯吧,最近这段时日,天子接见了许多的功勋之后,每一个,都这么生气,唉~,一点也不让天子省心呀。” 曹纯点了点头,就听里面骂道:“管你们借十万斛粮,就十万斛粮,你自己算算,这都几天了?你们是真的拿不出来这十万斛粮食么?我呸!我告诉你们,你们都是大汉的勋贵,大汉若是没了,你们什么都不是!” 偏殿中,曹纯暗想,两个侯爵之家拿出十万斛粮食也确实不多啊,这都不肯,难怪天子要生气。 然后就听到天子在大殿之上火力全开道:“除了十万斛粮食,不就是管你们要了一百石匠,一百铠甲,一百金,以及车马,佃农,各自一点点么?这么点东西你们都不肯借,简直是荒谬!” 好家伙,这些东西再加上十万斛粮食,这可就不少了,看不出来,这天子还真是个狠人啊。 不是说是有道仁君么? “还有你们家这么多的地啊!地啊!你们两家加一块,光是登记在册的就有多少土地了?两万多亩,你们这是要疯啊!我让你们拿出来一万五千亩充作公田,分给那些为你们种地的佃农改为民屯,你们是不是答应过我了,是不是,可现在这都几天了,春耕了,春耕了啊,你们倒是改啊!非要朕拿刀逼着你们来改么?” 曹纯听到这,一脸的懵逼。 你这不是在要钱啊,分明就是要命吧! 然后曹纯就听着,全程,是全程那俩侯爵愣是屁都放不出一个,一直就听天子在隔壁叨逼叨叨逼叨的骂人。 这一骂,居然就骂了足足半个多时辰,这才让他们离去,召唤了曹纯进去。 而曹纯在偏殿听了天子骂了半个时辰的人,都有点吓着了。 略带几分忐忑和紧张的,恭敬行礼:“臣曹纯,拜见天子。” 暗想,这天子此前那么好的脾气,难道都是装的么? 事到如今,天下已经没有人敢再轻视天子了,这次脱离了曹操单独面对天子,他本来就有点紧张,这会儿就更紧张了。 “呀,曹纯?你回来了?那我那岳父是不是也回来了?来来来,坐坐坐,大家自家人,别拘谨,吃了没?岳父的身体还好么?” 刘协却特别特别的热情,亲切地拉着曹纯的手,让他在自己的身边坐下与他唠起了家常。 “兄长确已是班师回朝,现在已至许都,休息几天,处理一下朝中政务,就会亲自来宛城面见天子,听说韩遂来了,特命纯来做先锋。” “很好啊,有了你们虎豹骑的帮助,击败韩遂,就更是轻而易举了,哎?你脸这是怎么了?” “这个……是臣不小心,摔的。” “哦……” 刘协倒是没信,心想,这不会是家里老婆打的吧。 倒是也确实不方便继续问他了。 ……………… 另一边,曹操的大军缓缓的,也已经行至了许都城外,行到了这一座曹操既熟悉,又陌生的大本营。 离着城门百里,就见到荀彧当先,率领着文武百官已经摆足了排场在迎接他。 “臣荀彧,恭迎明公得胜凯旋。” 曹操也从车架上探出了半个脑袋看着荀彧,看了好半天,荀彧却有点不敢和他的目光相对。 “上车吧,文若啊,咱们俩,可是好久都没有好好的聊上一聊了,难得,你还愿意叫我一声明公啊,不过我这次只走了三个多月,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文若啊,文若,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第一百零七章 等待一个结果 “明公想要什么交代?” “哈,朝廷的堂堂中护军,奋武将军莫名其妙的在城里被一群所谓的白衣死士给杀掉了,文若,此案难道不该查么?你不肯给我一个交代,我也很难给子廉的家人一个交代啊。” 荀彧闻言点了点头,道:“自是会给明公一个交代的。” 果然,曹操一回到家,就看到一个早就应该死掉的人证恭恭敬敬地跪在他们家客厅,朝他高举一柄短刀。 “下官荀悦,拜见明公。” 曹操不动声色,嘴角冷笑了一声:“仲豫啊仲豫,你不是死了么?” “明公班师回朝之前,悦不敢死。” 说完,就见荀彧亲手为曹操拿出来两样东西。 “何物啊。” “一封是张杨自请入朝的表书,另一个,是袁绍送到朝廷,用来邀功的公孙瓒之头。” 说着,荀悦高举着短匕深深地拜了下去,道:“所谓白衣死士,是我养的,曹洪和毛玠也是我逼着司马懿去杀的,白衣死士虽然都已经被我解散,但我依然留下了足以让天下人信服的证据,明公杀我,不用担心背负任何的骂名。” 其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荀悦在这次兵变中所扮演的角色已经十分清晰了,他承不承认曹操也都知道是他干的,却是万万也想不到,他居然会做到这个地步。 荀彧在一旁同样跪下道:“明公若是不解气,彧也可为子廉、孝先二人偿命,只求明公可以以天下为念,大局为重,与天子勠力同心,扫灭群寇,还天下一个太平。” 曹操听了荀彧这话却是不为所动,先打开了盒子,看了公孙瓒的人头一眼,叹息一声后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本初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明明是得志猖狂,却偏偏摆出一幅谦逊的姿态,呵呵,就跟文若你一样,你明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杀你,最近也越来越多的喜欢把死啊杀啊这样的话用来摆姿态,让我下不来台了。” 说完,曹操放下了人头转而拿起了张杨的信。 “看来这下张杨撑不住了啊,他想投效朝廷,怕是袁绍还的不能答应。” 这时候才好整以暇地看向了荀悦:“仲豫真要寻思死?” “为大汉江山社稷,悦不惧一死,公孙瓒既已授首,袁绍南下的日子怕是就已经不远了,明公心中怒火若是能发在悦的身上,便能消气,悦又何惧一死?” “若是明公心里有火,却发不出来,呵,那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咱们一道做个汉室忠臣为朝廷陪葬便是。” 曹操笑了笑,道:“你们都觉得,我这次班师回朝是来跟天子翻脸的?” 荀彧和荀悦对视了一眼,面露苦笑之色。 若不是为阻天子迁都,为了翻脸而来,又何必放弃唾手可得的下邳城呢? 说真的,曹操如果和天子翻脸的话,荀彧估计他至多也就四成胜算,考虑到天子的鬼神之谋,也许连两成都没有。 但这些都没有半点意义,眼下公孙瓒既然已经授首,大河以北,便已是尽归于袁了,而,没有了后顾之忧的袁绍,确实已经是无可匹敌的强大的。 天子与曹操勠力同心,想打赢袁绍都需要一点点的运气,这俩人一旦翻脸,面对袁绍就只能是十死无生。 曹操沉默了一会儿,道:“仲豫的这条命,还是暂时留下吧,你来我府上做个东曹掾如何?” 荀悦闻言懵了一逼。 好一会儿道:“喏。” 然后曹操居然就挥了挥手,就将二人给赶走了,整的俩人都一头雾水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干啥。 而晚上的时候,曹操在吃完饭的时候又特意召了华佗来府上,问:“给皇后诊过脉了么?” “回大司马,已经诊过了。” “可知男女?” “应该是个男孩。” “几分把握?” “十之八九。” “好,那你领了赏钱就下去吧。” “谢大司马。” 然后曹操就继续闷头吃起了饭菜。 卞夫人皱眉道:“从没听说孩子没生,就敢断言十之八九的,孟德,这可信么。” “当然不可信了,不过他一个医者都知道,我与天子和睦共处才是天下之福,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如果率先翻脸,失的,就真的是天下人心了,如果是我来来发难,绝对不会有胜算,一分一毫都没有,只会白白便宜了袁绍。” 说罢,曹操继续闷头吃饭。 “那你这是,为什么啊。” “吃饭吧,以我对袁绍的了解,这一二年之内他一定会来,趁活着,吃饱,吃好,死了就没得吃了。” ……………… 一夜无话。 这一宿,整个许都没有人能睡得踏实,眼下天子和大军正在南阳征战,许都空虚,曹操到底回来干什么,想怎么做,谁也猜不出来。 反正当年郭汜是干过劫持公卿的事儿,前车之鉴毕竟不远,要说不怕,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结果谁都没有想到,曹操回许都一连待了三天,三天里,他将乐进于禁等外姓将领全都留在许都,就地安排将士屯田,然后就领着夏侯惇和曹仁等亲信将领,直接就带着大军奔赴了宛城。 带着大军奔赴宛城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不知道,明知道这样不对,也根本拦不住他,但大家都在祈祷,他最好不是去跟天子打仗去的。 包括荀彧和杨彪在内的每一个大臣现如今都拿曹操没有任何办法,在公孙瓒那颗人头的压力之下,每个人,都像是等待审判的犯人似得。 对自己,乃至对大汉的命运,除了等待最终的宣判,什么也做不了。 第一百零八章 军权换政权?你在想屁吃 宛城 随着曹操亲率大军赶到,这座放眼天下都算是数一数二大城的南阳治所,居然也显得有些拥挤了。 他的大军就驻扎在了城东边,与驻扎在城西的天子之军泾渭分明,而且双方都在警界,有一种战事一触即发的感觉。 关羽瞪着夏侯惇,曹仁瞪着张绣,张飞瞪着曹纯,夏侯渊瞪着李通,打他们一进城,彼此之间便是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但好在终究是没有直接打起来,曹操也十分痛快的,连一名亲卫都没带的就进了行宫,去面见天子了,虽然天子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杀害他,但至少也表现出了一个忠心的姿态。 “臣,曹操,拜见天子。” “啊……大司马快快起身,来人啊,快快赐坐,把梅酒拿来,朕要好生与大司马畅饮。” 语气中甚至不乏讨好的味道。 关键是刘协自己也觉得心虚,虽说此前杀曹洪,杀毛玠,这事儿跟自己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但这话说出来除了自己肯定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这个血海深仇,肯定是要被记在自己的头上的。 这可是曹操啊,自己一个历史小白都是如雷贯耳的大奸雄,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看着曹操锐利的眼神,心里不虚就见了鬼了。 “大司马既已班师回朝,为何不在许都总览朝政,却要来宛城呢?” 却见曹操叹息一声,然后端起一大碗酒,一仰头就全都喝了个干净。 “陛下,咱们君臣,处了也快四年了吧。” 刘协点了点头。 “四年来我待陛下如何?” “大司马待朕自是极好的。” 曹操苦笑一声,道:“极好肯定是谈不上的,我也承认,这四年来多有跋扈之举,但我自认比之董卓李傕郭汜之流,还是要强得多得多的吧?若这天下无我,已不知要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了吧。” 说罢曹操又饮了一杯苦酒。 “大司马说的不假,如果不是大司马,朝廷早已经名存实亡了,大司马安定社稷之功,无人可以抹杀,您就是朝廷的擎天之柱啊,是……是朕对不起你,不过你放心,朕,真的没有跟你争权的意思。” 曹操笑着伸出手,打断了天子正要说的这些客套话,道:“今时今日,咱们君臣二人就说一些肺腑之言吧。” “啊?不是,我说的就是肺腑之言啊!” “有史以来,权臣而得善终者,寥寥无几,如今袁绍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他送了公孙瓒的首级来,名为邀功,实为挑衅,老实说,我现在已经是进退维谷,如临深渊了,死,是肯定要死的,无非是遗臭万年,还是名垂青史而已。” 纳尼? 刘协一懵。 这么掏心窝子的么? 曹操啊,你该不会告诉我你想当忠臣了吧! 便听曹操道:“韩遂此人向来狡诈,就连张温、董卓、孙坚等名将也都在此人身上吃过大亏,如今他既得刘表之助,怕是绝非短时间可破贼,臣请自荐,愿意移师新野督军。” “臣,支持天子迁都,同时,臣愿辞去录尚书事,只做天子手中的利剑,从此只专心于兵事,不再过问朝中人事,政事。若是有朝一日天下安定,臣,退隐便是,只求天子念及臣的定鼎之功,善待皇后。” “…………” 刘协一时被曹操给整的有点懵了。 放弃政权,只抓兵权? 一旁陪同的刘备和杨彪也对视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和狐疑。 怪不得他火急火燎的放弃即将到手的下邳赶到南阳,原来是为了新野前线的兵权。 以放弃政权为代价,进一步强化兵权,这到底值不值? 这个其实还真不太好说,没了政权,像夏侯惇这种货色,想再继续当将军,可以说是绝无可能了,只要把后方粮草捏在手里,对天子来说曹操其实反而更好拿捏了。 他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呢? 曹操见刘协愣神,刘备和杨彪也是一副受了惊的样子,顿了顿,道:“天子既然打算迁都,后宫之事,还请安置得妥当一些,天下不可一日无君,君,不可一日无后啊。” 刘备和杨彪闻言又对视了一眼。 哦~,原来是在这等着呢啊。 原来曹老板打得居然是这个主意。 这曹操,分明就是来摊牌的,你想迁都,可以,我也入朝,安安心心当你的大将军,而且还可以顶到前线上去,但我的外孙子必须当太子。 事实上这确实已经是曹操的底线了,荀攸那天跟他说的话,对他的触动还是蛮大的。 只要自己兵权在手,天子就不敢做废后之事,只要女儿生下一个男孩就一定是大汉太子,自己手里的兵马想胁迫天子现在看来已经不够了,但要是想保护太子,却是绰绰有余。 等将来自己老了,太子也就长大了,自己可以将兵权再平稳的移交给太子,到那时候,即使天下已定,天子想秋后算账也不得不考虑太子的想法,他曹操自然也就可以落得个善终了。 当然,这里面还有另一层考虑曹操没说,但想来所有人也都心知肚明。 那就是天子,未必就活得过曹操。 东汉皇帝几乎各个都是短命,这也使得这个王朝就跟被诅咒了似的,肯定是有什么家族遗传病的,真要是那样,到时候小小天子登基,曹操作为外公肯定是要辅政的,那样的话以后的事儿,还是不太好说的。 于是曹操,刘备,杨彪三个人全都全神贯注,紧张兮兮地看着刘协。 曹操摊牌了,这桩以政权换军权的政治交易到底行不行,只能看天子的意思,别人这个时候连插话的资格都没有。 而刘协……却是彻底的傻了。 迁都? 迁什么都?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要迁都了? 政权换军权? 我呸!那我还禅让个屁啊!那不就要么投降要么直接谋反了么? 难道真要等我那还未出世,都不确定是男是女的孩子长大了再去禅让么? “不行!绝对不行!大司马此言,朕绝不同意!” 第一百零九章 天子向来如此,我都习惯了 “不行!绝对不行!大司马此言,朕绝不可以同意!”刘协激动的站起来,大声的否决了曹操的建议。 曹操闻言抬头,两个小眼睛刷得一下就亮了起来,一瞬间刘协甚至觉得有两柄利剑刺了过来一样。 “天子莫非是打算让臣连兵权也放弃不成?” 这是曹操不可能同意的,天子如果真的这样贪得无厌,那大不了就鱼死网破好了。 退一万步说,他如果不怕遗臭万年的话,完全可以直接投降袁绍,看在多年的发小情谊,袁绍肯定会倒履相迎,没理由留在天子的身边做个案板鱼肉。 “大司马误会了,这个……你从何处得知我要迁都?我从没想过要迁都啊,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想家了呢,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呢,现在就班师回朝,屯田诸事由太尉亲自主持,持节,驻鲁阳,新野前线则由大司马你来主持,假黄钺,依旧录尚书事,太尉你负责给大司马供应粮草,如何?” 嗯,如此一来曹操的军权就会进一步加大,如果能打胜,灭了韩遂之后威望一定会进一步提高,说不定捎带手把襄阳也给打下来也是有可能的,而我回许都,这次收编的这些屯田的士兵自然也要听曹操的调遣。 唉~,现在想制造个禅让的机会也太费劲了。 而曹操和杨彪闻言,则全都有点迷。 先说杨彪:好家伙,让我来持节,却让曹操假黄钺? 那岂不是说让我受曹操的节制? 你要是真的这么信任曹操,也不想迁都了,那你带我回许都啊! 等等……荀彧是一直都留守在许都的,我们都不在,这朝政大权,岂不是要尽托于荀彧? 天子……这是在疑我么? 这里解释一下,所节,就是一根代表了军权的棍子,有点类似于明清的王命旗牌,一般授予统兵在外的大将,谁谁谁假节了,持节了,使持节了,就代表谁谁谁是某个大军区的主帅,遇事有一定的决断之权不用向朝廷汇报。 假节,战时可以直接斩杀违背军令之人;持节,平时可以杀没有官位的人,战时可一斩杀两千石以下违背军令之人;使持节,平时战时都可杀两千石以上。 通常情况下,使持节就已经是最大的大佬了,但也有不通常的情况,那就是假黄钺。 如果将节相当于王命旗牌的话,黄钺就相当于是戏文里的尚方宝剑了,甭管平时还是战时,也不管什么两千石,比两千石的,只要违反了法令,均可先斩后奏,甚至还可以斩持节。 杨彪都有点懵了。 何着是让我给曹操打副手,如果他不爽了随时可以杀我? 天子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这话听在曹操耳朵里又是另一个意思了。 假节钺,说实在的曹操还真没有多稀罕,他本来就是除了天子之外想杀谁就杀谁,包括杨彪,只不过杀了之后不好收场而已。 但天子说……不迁都了? 搞毛啊!合着最后把我扔南阳了,他却回去了?! 我反而被踢出中枢了? 可你把兵都给留在南阳了啊,不怕我借战事之名给你吞了?这么自信的么? 不过依然让我录尚书事又是啥意思啊,安抚我么? 难道说,这是为了应对袁绍,主动向我做出的妥协? 可袁绍人在北边,他把我安排在南边又有什么用呢?这天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刘备作为吃瓜群众来说也是很懵的,事实上绝大多数吃瓜群众这时候都是很懵的。 曹操提出来政权换军权就已经够离谱的了,结果,天子居然比曹操更离谱。 好不容易在鲁阳一代屯了数十万亩良田,可作为未来争霸天下之基,结果却要便宜了曹操? 天子可是连羽林军都屯下了啊! 还有这迁都,你到底是真的不打算迁了还是假的?亦或者,你压根就是虚晃了一枪,就为了把曹操给钓南阳来? 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于是当天晚上,除了刘协依然睡好了觉,而且是呼呼大睡之外,所有的人都失眠了,大体分了三撮,在各自商议,探讨着天子这么做的深意。 事到如今,大家已经不怀疑天子此举到底有没有深意了,那还用琢磨么?肯定有啊! 于是当天晚上,曹操和谯县一系将领以及郭嘉在吃烤肉,刘关张带着贾诩张绣韩嵩黄忠在吃火锅,杨彪则带着种辑和司马懿在吃面条。 一群天底下最顶尖的脑袋瓜就在那琢磨,这天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备一伙儿人想了半天不明所以,最后张绣一拍大腿,不想了,喝,于是他们就喝了大半宿,可开心了。 毕竟这事儿说到底跟他们就没什么关系,天子的谋略太深太远也太长了,想起来太费脑,还是喝酒开心啊。 曹操这边同样是一头雾水,曹操、郭嘉这种智者也想不到天子的用意到底何在,就在大家都有些不解的时候,曹纯默默的开口道:“我……倒是有发现一点端倪。” “哦?子和快快讲来” “天子的迁都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他把属于他的嫡系人马都留在了南阳,只带着足以自保的军队回许,总不可能是为了让孟德方便挟持他吧?只是……天子可从来没说是什么时候迁都,我想,天子应该是认为现在确实还不是迁都的时候而已。” 夏侯惇问道:“不是时候?子和这是何意啊。” 曹仁也跟着道:“是啊,如果单单只是因为准备不足,那就更不应该让孟德在此假黄钺了啊,这不等于是放开手脚的培植势力么。” 曹纯摇了摇头,道:“南阳与许都相比,太不一样了,许都先后受董卓和黄巾扰乱,早已经是一片废墟,我们经营的越久,我们的影响力就越大,但南阳不同,这里,到处都是勋贵啊。” “我比你们早来几天,曾亲耳听到过天子责骂勋贵骂得有多狠,多难听,相比之下至少我在许都从没有见过天子对谁这么苛责过。 这两天我也详细的考察了天子的屯田之策,对流民,对兵卒,都是极好的,但对本地勋贵却颇为苛责,不但要他们出两天置换鲁阳一代的有主之地,还要他们出佃户出农具出口粮,甚至天子最近还要建什么……风水车?不知道是干嘛的,但要一口气建十几个,成本极大,同样还是让勋贵们出。” “据我所知,这月余以来,不管是刘表在的时候还是韩遂来了之后,天子坐拥数万大军,大半都下地屯田去了,却从没有打过邓县,只是一直让张飞护卫乡里,阻止他们劫掠而已,你们看着像不像是……养寇自重?” 曹操闻言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好人他来做,恶人我们当,他在民间当他的仁君圣主,拍拍屁股回许都去了,倒叫我们顶在前面替他收税,替他挨骂,等咱们干得差不多了之后,他再行迁都之事,坐享其成,好高明的算计啊,真不愧是天子,谋算的可真够远的了,怕是他刚来南阳的时候就在等着这一天了。” 郭嘉也道:“此乃阳谋,就算是咱们看出来了,也只能认栽,咱们不做,天子就让杨彪做了。” 曹操呵呵苦笑了一声:“天子之谋一直如此,我都已经习惯了,唉~,做事吧。” 第一百一十章 杨氏分家,夏侯惇再失手 相对于曹操一伙,其实杨彪一伙人现在更闹心,就连珍贵的炸酱面吃着都不香了。 “天子让我来持节,却让曹操假黄钺,不让我回许都,却让我给曹操当副手,这……我对天子可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啊!” 种辑没有说话,虽然他打心里也替杨彪所不值的,不说家世名望这些虚的东西,当年大家在长安的时候,如果不是杨彪拼力相互,朝廷早就没了。 难道天子信赖荀彧,竟然还超过了杨彪了么?这没道理啊。 “太尉,这……天子绝非是刻薄寡恩之人,太尉有大功于社稷,天子绝不会忘,天子此举,肯定另有深意,这……我也猜不出他有什么深意,反正他肯定是有。” “嗯……仲达啊,你怎么看?” 司马懿叹息一声,老实说,现如今朝局三巨头中,他最不看好的就是杨彪,就连后来者的刘备,论地位论前途,也已经远在这杨彪之上了。 可谁让司马防是被这杨彪举荐的呢,谁让他们司马家和杨家是世交呢,他想转换门庭都不行。 “太尉……唉,九卿之中,廷尉一职本是您的直管,论名望资历,您也远超皇叔,可今天晚上,卫尉卿好像是去找皇叔吃火锅去了,种卿,如果您和太尉不是在长安有过共患难的精力,怕是也要去找皇叔吃火锅的吧,可能是,火锅比面条好吃吧。” “你是说我不如玄德公能得人?” 司马懿没说话,继续低头吃面条。 种辑想了想道:“也不能说太尉不能得人,皇叔待人赤诚,为人谦和没架子,确实是蛮有人格魅力的,不过更重要的是他有军队,能打仗。 太尉您想啊,卫尉卿与大司马之间是血海深仇,注定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的,天下未定,早晚还是要打仗的,如果不是天子御驾亲征,卫尉卿一定是随着皇叔去出征的。” 杨彪皱眉道:“那你呢?” 种辑苦笑道:“我?我不会打仗啊,就好像这次,名义上我是统帅,但真正指挥军队的一直都是云长,所以,我和皇叔其实并不在一条线上。” 杨彪闻言点了点头,已然有了一些明悟。 说白了,就是他除了名望高之外并没有不可替代性,但名望,他再高难道还能高得过已经亲政的天子么? 却在此时,就见门外仆役禀报,说是李典求见,找光禄勋卿有事儿。 种辑一看他都找到这儿来了,那肯定是急事儿啊,这儿也没外人,就让他进来了。 “明公,啊,太尉和尹君也在,这个……说来惭愧,下官是来告假的。” “告假?怎么了,这个时候告假?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是,下官刚收到家中急报,兄长月于前身染风寒,已经过世了。” “啊,李刺史过世了?那你回去这是……” “族中长老们命典回去接收李氏家主之位。” 种辑,司马懿,和杨彪三人对视一眼。 这么……闹着玩呢么? 李整今年才多大岁数啊,这就死了? 传位给李典倒是不奇怪,现在是乱世,李典无论从身份还是年龄都合适,好歹也是六百石虎贲监,天子亲信。 今时今日的天子,可不是半年前的天子了,这六百石的虎贲监,给个太守怕是也不换的。 “这……曼城啊,你这不是告假,是要请辞吧。” 李典摇了摇头,道:“天子是圣明仁德之主,然而我也看出来了,天子不喜豪强,或者准确的说,是不喜于国无用的豪强,如今我既有机会受天子信赖,自然要牢牢抓住的。 我打算将我李家老少两万余口,全都迁过来,我看澈水两岸还有大片的荒田,都是良田来着,足以安顿我们李家了,到时候如果天子不弃,我可以让我李家进行屯田,愿意民屯就民屯,愿意军屯就军屯。” 种辑一听蹭的就跳起来了,一把抓住了李典的手道“好好好,曼城真是公忠体国啊!虎贲卫还没有虎贲中郎将,我再去请天子封你做列侯!” 李典不好意思地笑道:“封侯不着急,有的是机会,那我就多谢明公了。” 说完,李典就告辞了,毕竟家里死了兄长,要连夜回去本丧,也就没留下来蹭杨彪的面条。 杨彪见状却是叹息了一声,道:“我想,我明白天子想让我怎么做了,仲达,你如何看?” “家中之事,自然有父亲做主,不过想来,从此以后天下的豪强怕是只有两种了,一种是军屯的,一种是不军屯的,我们家只有几千口人而已,更多还是诗书传家,不急,还可以再看看。” 杨彪闻言又是深深的一声叹息。 “天子,划了四个军屯屯田区,却只设了三个中郎将,还有一块是空着的是吧,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然后第二天,杨彪就跟刘协请假回家了。 结果没几天,就听到了弘农杨氏正式分家的消息。 杨彪命其嫡子杨修率足足三万人南下,请求在鲁阳一代军屯,从此杨氏一分为二,弘农依然有个杨氏,南阳也有一个。 全部军屯啊! 再然后,尚书台就表杨修为后无卫中郎将了,他倒是举贤不避亲。 刘协看了奏折之后心想,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可杨彪一片全全忠心,自己总不能让人家热脸贴了冷屁股,至于后中郎将的官职,这个除了杨修还真没人能干,毕竟那片地上种地的人都姓杨。 ……………… 另一边,天子前脚刚离开了南阳,曹操也在对着自己的心腹们激励士气。 “天子打算在南阳来硬的,这其实更合我意,说白了,来硬的得看你刀子利不利,比谋略,我承认我不及天子,但是打仗,比刀子,操,自问不弱于人,对付区区韩遂,区区勋贵豪强,对咱们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说罢,曹操捋须大笑。 却在此时,手下慌慌张张的过来禀报道:“不好了主公,夏侯惇在义阳一带被贼寇包围,他,他他他,又被人给绑票啦!” “什么?韩遂怎么跑义阳去了?” “不是韩遂,是……是一伙乡匪,领头之人叫做魏延,那人说,除了天子他谁都不服,谁也别想去益阳征税。” 第一百一十一章 泼天之胆魏文长 曹操此时的心境,那当真是,就跟日了哮天犬似得。 去特么的乡匪,他敢用性命打赌,此人一定是义阳附近,甚至整个南阳东部的勋贵们合力硬推上去的代言人,这帮家伙不敢明目张胆的反抗朝廷,也不甘心割肉,便找了这么个玩意专门来恶心他们。 否则怎么天子在的时候没听说过什么乡匪之患,天子一走就蹦出来了? 夏侯惇再怎么无能,毕竟也是久于军旅的老将了,怎么也不可能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匪给绑了。 但其实这个事儿吧,稍微有点复杂,这曹操还真是小看魏延了,真的,这事儿真的不是他夏侯惇废物无能啊! 他这次领了孟德的命令,与曹仁分兵两路,曹仁往西路去,他夏侯惇往东路去,带着兵马沿水路耀武扬威,以吓本地的勋贵豪强。 说白了压根就不是来打仗的。 收税么,肯定是要恩威并施,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何况这还都是勋贵,刀要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但该给的笑脸还是得给,要田要钱要粮的同时,也得给他们官做。 于是家家户户一路总来,总有人要请他吃酒,这必须得给面子啊,于是吃啊吃啊的,吃了一路到了义阳附近时,正好就碰上了这个魏延杀牛宰羊,大张旗鼓的要给他们劳军。 夏侯惇本能的就以为这是哪家勋贵,在例行公事的耀武扬威之后,直接了当的管这魏延要钱要粮要田,魏延也是满口的答应,并表示他们家的儿郎都愿意军屯,请朝廷给他一个正式的官身。 夏侯惇很高兴,当场就封了魏延做校尉,亲切地拉着他的手与他入席饮酒。 夏侯惇打仗的本事一般,但是拉拢人心,团结将士的能耐却还挺不错的,一场酒喝下来,与魏延谈笑风生,气氛一片和谐,二人是搂脖抱腰的,就差斩鸡头烧黄纸,结为异姓兄弟了。 然后夏侯惇就提出让魏延直接跟他走,先收编他的乡勇,等到了北边再进行屯田,而魏延就提出了,这一去也算是参军入伍了,想请夏侯惇去他家后宅拜见自己的母亲。 这要求很正常啊,夏侯惇自然就答应了。 然后,他就被绑架了。 第二次啊!这是他此生第二次被绑架了! 啊~,好丢人,好想死啊! 副将韩浩一看,同样也是心头十万神兽踏过。 上辈子造多大的孽啊,这种事儿居然这辈子碰上了两次!! 当即一咬牙,就带着亲兵当先杀了上去。 结果没想到这魏延早有谋算,哈哈大笑一声,一挥手,一大排的强弩兵就把他们给包围了。 韩浩一愣,就见魏延拿了把匕首一刀就狠狠插在了五花大绑夏侯惇的屁股上。 “来啊,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能和大名鼎鼎的夏侯惇同死,我魏延也算是名垂青史了!” 这份狠辣直接就给韩浩吓住了。 要知道这次绑架和上次兖州时候真的是太不一样了,上一次,绑架者只是临时起意的乱军,二来当时吕布偷袭了兖州,一个处理不好整个曹氏集团都会灰飞烟灭的生死危机,说实在的自然也就顾不上夏侯惇的性命了。 这次,他们毕竟只是来耀武扬威的。 而且这魏延明显是有备而来,不是此前那些兖州乱军所能比的。 他要是再敢像上次那样胡来,魏延这个疯子搞不好真的会杀人,而这次,夏侯惇的性命就很重要了。 再说他又不是傻子,他是在夏侯惇手上混的,真要上了,怕是曹操再给他嘉奖他也不敢要了。 “兄弟,有话好好说,你先把我家将军给放了,有什么要求你提就是了。” “我的要求就是你们滚出义阳,别再来此收税!” 于是韩浩无奈,只好带着部队就回了新野,让曹操来做决断。 再说夏侯惇那一边,无缘无故的被绑的他这会儿真的是万念俱灰。 这种事儿,这辈子有一次就没脸见人了,两次啊! 你个魏延是不是有病啊!你绑我干什么啊! 于是他对着魏延就是破口大骂,大声呼喝他弄死自己,不活了,不想活了,也没脸活了。 魏延却很开心,不但不弄死他,反而在韩浩退了之后,带着他去走门串户,挨个拜访附近几县的豪强勋贵。 “嘿,认识不,这是当朝大司马的心腹重将夏侯惇,现在他被我给绑了,我现在在你家,你猜我到时候跟大司马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大司马信不信,大司马假黄钺在此地向你们征缴重税,你就这么甘心引颈受戮么?” “现在你只有两条路,一条,我带着夏侯惇躲山里去,你来想办法应付大司马,第二条,你信我一次,给我马匹,钱粮,兵丁,武器,把我给武装起来,一切的罪责都归我,我在附近做匪为患,每次你缴税的钱让我来抢,抢到手咱们三七分账,我三你七,干不干。” 短短三天的时间,魏延就这样像遛狗一样遛着个活的夏侯惇挨家挨户的串了一圈,原本手里只有七八百人,甚至都不足一千兵卒的魏延,吹气一样的就膨胀到了六千人,鸟枪换炮。 然后大怒的曹操就亲自过来打他了,魏延见状嘿嘿一笑,直接命令部队化整为零,哪来的哪去,等下次有任务需要打仗了,他再派亲卫把大家伙儿组织起来便是,到时候抢了钱大家分。 他自己则带着肉票逃进了附近的山上去了。 曹操找不到他,气的头都疼了,却也认定这是此地勋贵的手笔。 只好关门放韩遂。 勾结果万万没有想到,这魏延凭借着地利人和,居然把韩遂给打退了。 等韩遂退了之后曹操再来,魏延又不见了。 然后就传来了消息,魏延跑西边去了,就驻扎在了南乡附近。 而魏延在这之后,短短的又是几天时间里,居然已经膨胀到了两万大军的规模,而且驻扎在了商密,当面锣对面鼓的就跟曹仁干了起来。 曹仁兵少,居然还吃了一点小亏,退走了。 当真是胆大包天啊。 而就在曹操勃然大怒,打算亲率大军剿灭魏延,这次他再敢逃跑,搜山检水也要把他给刮出来。 可曹操赶到南乡之后,就得到战报说,魏延率领着两万大军,北上了。 曹操一脸懵逼。 商密就已经够北的了啊,再北能北哪去?他不是想打宛城吧。 作死也没有这么作的啊? 然后第二天,曹操就收到了魏延跑到鲁阳,投降了杨彪的消息,好悬一口老血没给喷吐出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曹操的假黄钺,白给了 吐一口血的何止是曹操,南阳一代的勋贵这会儿差不多也都在吐血。 魏延这两万多人哪来的?还不都是他们这些豪强勋贵砸锅卖铁给凑的么,要人给人,要武器给武器,这两万人的披甲率足足接近三成。 说好的助我们抗拒重税,三七分账,结果你转脸就投了降?怎么连三成也不给啊! 这一降,直接把南阳勋贵们的实力削了一多半。 要么怎么说人家胆大包天呢,如果老老实实的只带着原属于自己不足一千人的乡勇去投降,杨彪顶多也就是不咸不淡的见他一面,给个校尉当就顶天了。 现在么,杨彪亲自率领杨修任峻等重臣,出城十余里迎接,一见到魏延就跟见到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似的,抓着他的手怎么也不肯撒。 魏延也是真懂事儿,见到杨彪之后当即便跪伏余地大礼拜道:“罪臣魏延,拜见主公!” 杨彪一听这魏延居然叫自己主公,激动的小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由于太开心,眼泪都从眼眶里飚射而喷。 “我得文长,如鱼得水啊!” 当即便拜魏延为太尉府长史,司马,并上表朝廷,封其为中郎将,率他的两万多人屯于汝水沿岸,梁县附近。 这地方事实上已经到了河南尹的地界了,离着那帮勋贵们已经有一定的距离了,中间还隔着朝廷的四大军屯,他手下那些勋贵亲信们这会儿明知道被魏延这小子给坑了,也毫无任何办法,只能认栽。 要不怎么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呢,魏延只用了几天的时间,居然就完成了他从一普通宗贼首领,到朝廷重臣,杨彪的第一心腹的蜕变。 杨彪也是真的欣赏他,他手上太缺一员大将了,不说跟曹操比,跟刘备比他都已经差的太远了,这个魏延,胆大心细,作战勇猛,连败韩遂与曹仁,大将之才啊! 尤其是他还有政治智商,见他第一面就恭敬地叫他主公,显然不是一般的莽夫之辈。 于是杨彪对魏延可谓是极尽恩宠之能,甚至将自己的侄女都嫁给了他。 然后,夏侯惇就被魏延给放了,并表示,一切都是误会。 给夏侯惇整的,牙咬碎了也只能肚里咽。 人家现在不但不是贼了,反而是朝廷的中郎将,太尉府的长史,南阳杨氏的乘龙快婿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仇他这辈子都报不了了。 夏侯惇的独眼中流出了无尽的泪水,几乎想要举剑自尽。 但一想到自己如果就这么死了,一定会给孟德惹麻烦,于是只好仰天一声长叹,回新野苟且偷生,并对曹操表示,对不起兄弟,以后还是别让我领军了。 曹操则表示,别难过啊兄弟,这次这事儿真不怨你,都是那魏延太狡猾了,我给你升官啊。 消息传到天子那,天子更懵。 魏延?归杨彪了? 好家伙,杨彪这是要雄起啊,这……这不就把曹操给制衡了么?! 先是搞出来一个南阳杨氏,搞来万八千的杨家军,再收魏延这样的虎将和他的两万大军。 得,曹操的那个假黄钺白给了,曹操这回肯定是压不住这杨彪了。 那帮脑补怪不会又觉得这是我的计算之中了吧? 啊~,我特么什么时候才能禅让啊! 他就很郁闷啊,这魏延,难道不是黄忠的小弟么?你不是长沙人么?我要是早知道这南阳有个宗贼首领叫魏延,我早就给你安排了啊! 坑人啊! 事实上刘协这还真是让三国演义给坑了,史书中其实没有交代过魏延具体什么时候归刘备的,出场时就是伐蜀结束,命他当了牙门将军(牙门将军不是杂号将军,是刘备的保镖头子,魏延的上一任是赵云) 然后直接拔擢到了汉中太守的位置,蜀汉建国时魏延地位仅次于马超和张飞,然后这俩人很快就死了,成了蜀汉武将第一人。 一个可以作证的事实是,魏延的侯爵居然是诸葛亮时期才封的,而且只是都亭侯,这么亲信的大将为什么不封侯?唯一的理由只能是,大汉非军功不封侯。 也就是说,蜀汉第一大将,居然没有军功! 这怎么看都是宠臣待遇,嫡系中的嫡系,亲信中的亲信,不可能是跟着黄忠过来的降将,个人认为大概率应该是刘备新野时期收编的本地豪强(PS:义阳离新野很近) 扯远了。扯回来。 总之吧,曹操和杨彪这俩权臣确实都给踢出去了,而且杨彪还拥有制衡曹操的能力,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儿,有什么细节,但总之天子英明就完事儿了。 只是即使如此,还是有不少老臣觉得这一波不太值,毕竟天子把军队都给屯在南阳了,这按说肯定是要迁都的,把曹操留在那打仗,这怎么看都太不明智了。 天子莫非是还有什么深意不成? 众朝臣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然后,就在刘协回到许都的第二天,一个蓬头垢面,浑身血污的壮汉突然就出现在了尚书台的大门口。 左右禁军正要拿人,就见那壮汉大喊一声:“臣,高顺,代我家主公吕布来此,请天子,准许我家主公,降啊!!” 里边正在办公的荀彧听了这话蹭的一下就跑出来了。 “高顺?真的是你?” “令君,罪臣是来替我家主公,投降来的啊!” “高将军快快请起,快,随我屋里坐,来人,速速去将这一消息告诉天子!” 心里暗想:怪不得啊,怪不得天子宁可冒着曹操做大的风险也要把他留在新野,这一切,一定都在天子的预料之中吧? 真是神机妙算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真的是猜不透你啊 “你……就是高顺?” “罪臣高顺,叩拜天子,请天子念在我家主公斩董卓,败郭汜,痛击袁术的份上,准许我家主公投降,入朝。”然后一个头用力的就磕在了地上。 好么,这话说的,你也不给我拒绝的余地啊。 说来这吕布早就想投降了,原本历史上他跟曹操有着血海深仇,可他跟天子可没有啊!他这个温侯的爵位,不就是杀董卓杀出来的么?他对天子可是只有恩,没有仇啊。 这仗他早就打不下去了,他自己的内部矛盾实在是太大了。张辽带头反他,直接动摇了他手下并州人的心,陈宫也曾伙同郝萌造反,被曹性所指认,他连问都不敢问。 而事实上曹操这次真的是走早了,就在他走的那个当天,侯成,宋宪,魏续等将就通过兵变把陈宫等兖州人给抓了,打算投降曹操。 毕竟,他们之所以不能投降就是因为以陈宫为首的兖州派把曹操给得罪的太死了,说什么也不敢投降,非得拉着他们这些并州人徐州人丹阳人陪葬。 结果,他们前脚绑了陈宫,夺了城门,后脚就看到曹操退军了。 于是他们又特别尴尬的又把陈宫给放了。 吕布就说,你们这么干是不是想造反啊,宋宪等人就说主公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陈宫造反你也原谅他来着。 给吕布整的,死的心都有了。 这里就不得不说这郭嘉的神机妙算了,真的就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曹操都撤军了,吕布也不敢出城骑战。 真不是怕了张辽了,实在是他害怕自己前脚出城,后脚城就没了。 投降张辽,就是投降曹操,不但陈宫不乐意,吕布自己其实也是不乐意的。 但如果投降天子就不一样了,你说天子人远在南阳?杀出去不就完了么。 这吕布到了这个时候,除了高顺,也确实已经没有信得过的人了,于是这个任务理所当然的就落到了高顺的身上。 (个人认为高顺应该是吕布的部曲将,而不是朝廷将领,所以才会有不受重用的错觉) 高顺想杀退张辽陈登,这确实有难度,但小部队杀出去给天子递一张降表,这个难度确实是不大,张辽见杀出去的是高顺而不是吕布,自然也不会难为他。 于是,就这样了。 刘协看着这位,在后世也算是大名鼎鼎的名将,却是一脸的篮子疼。 搞事情啊。 同意吧,这事儿肯定又把曹操给坑了,这高顺特意杀出重围不惜跑到许都来投降,想都不用想,以后肯定也是自己一系的人物,再说吕布跟曹操怎么可能尿到一个壶里头去。 吕布入朝,曹操的势力一定会再弱上一分。 可你不同意吧,人家人都已经跪在你面前了,想拒绝,这理由实在是不好想。 就像高顺说的,吕布就算是对不起天下人,对刘协,确实没啥毛病,杀董卓这事儿自己怎么也得记他的好。 再说,刘备的老婆们这会儿还在吕布手里呢啊! 这要是自己这头把投降给拒了,这吕布不就真成了反贼了,他手下那些人怕是也没什么活路,那刘备的老婆岂不是就死定了么? 这刘备……虽说是一直在好心办坏事儿吧,但刘协也真的不忍就这么让他随随便便的死老婆啊。 “唉~,文若啊,这个事儿,你怎么看?” “臣以为,当遣皇叔率兵,辛苦一趟去徐州招降吕布,带的兵也不用多,五千足矣。” 去徐州这事儿,肯定是刘备去,这想都不用想。 心中感叹,天子可真是环环相扣啊,昨天他还在琢磨,为什么天子把杨彪和曹操都留在了南阳,却让刘备自己跟着回来,毕竟三个人制衡才是最稳妥的,刘备现在自己一个人没了制衡,未必就是好事儿。 如此一来,刘备肯定是要去徐州收拾残局的,那这许都……现在是我说了算了? 不,是天子,天子终于大权独揽了。 天子之谋,真的是,可怕啊。 很快的,尚书台就拟好了诏,送来请刘协批示: 司隶校尉刘备加镇东将军,领徐州牧,使持节,节制广陵太守陈登和鲁国相张辽。 这次,就直接留在徐州上任了,而且是带着任务的,一是做好徐州一代的屯田工作,收拾好吕布留下来的烂摊子。 这第二么,既然都已经到了徐州了,不顺手把袁术给灭了是不是说不过去?搂草打兔子么。 结果刘协一看,打袁术? “不行,朕要御驾亲征!” “哈?” 荀彧有点慌,掏了掏耳朵。 哪跟哪啊,怎么又要御驾亲征了呢? “袁术竟敢僭越称帝,此贼不诛,我大汉颜面何存?再者,那受命于天的玉玺还在此逆贼的手里,我身为大汉天子,此战,自然要亲自动手,亲自诛杀此贼才是。” 嗯,改革的计划可以先暂且放一放,到时候活捉了袁术,老子就给他禅让。 他算看出来了,这越是聪明的人,想的就越多,越是有实力的人,反而就越是不敢窥伺九五之位。 但是袁术就敢,没什么理由的,莫名其妙的就是敢称帝。 虽然现在的袁术已经是丧家之犬,以朝廷的实力捎带手的就能弄死他,但,这人明显是脑子不好使,称帝的执念都魔障了。 如果能把袁术生擒活捉,自己到时候在寿春,远离群臣的牵制掣肘,直接二话不说借着他的伪皇宫把龙袍往这个袁术的身上一穿。 这二货十之八九还真的能同意。 至于他当了皇帝之后能否服重,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到时候他就回家了啊。 行不行的,试试呗,又不要钱,这次肯定一点生命危险都没有,就袁术手里那点实力,肯定翻不了天了。 搂草打兔子,逗傻子玩呗,万一成功了呢? 下面,看着刘协跃跃欲试的样子,荀彧是真的有点傻眼。 真的是猜不透你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功劳大,任性 刘协的一手骚操作,毫无疑问的把满朝文武都给整的懵瞪了。 你不是刚回来么?又要走? 明明刘备自己随便带俩兵就能搞定的事儿,为什么要御驾亲征啊!这么给他们脸呢么? 这命令怎么想都不合理。 但是出乎意料的,上至荀彧刘备,下至百石小吏,许都上下居然没有一个人对如此荒谬的政策有什么反对的意思。 毕竟,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大家对天子的鬼神之谋都已经深信不疑了。 你觉得这事儿荒谬,一定是你笨,理解不了天子的深意。 天子的这一手,一定有深意,天子的命令,干就完了。 于是,刚刚撤回来的大军,又准备重新出发了。 此时正值春耕十分,刘协此前把手里的大军差不多能屯的都屯在南阳了,此时此刻,天子手里的军队只有三支部队了。 他们分别是: 由此前不愿意进行屯田的羽林卫和本次出征中部分表现良好立下功勋的士兵中抽调出来的精锐所组成的金吾卫,由关羽率领,人数一千八。 原本的虎贲卫在回师之后,由种辑上表,本来是封了李典来做了虎贲中郎将的,但这时候李典回老家组织搬家去了。 眼下眼瞅着就要出征打仗了,天子御驾亲征,作为宿卫的虎贲卫不可能缺席,于禁趁机提议,将自己所有的亲卫全部都并入虎贲卫,并表示,这次自己一定要随军出征。 于是虎贲卫现如今已经扩大到了一千四百人,且泰山人已经明显在数量上多过了李氏的族人,这支部队,也就很自然的交给了宿将于禁来“暂时”指挥。 张绣在此前已经先刘协一步的回了许都,并着手重建禁军之事,手下已经有了四支兵马,一支是他自己原来的西凉骑兵中精选的,五百人,由他的亲信胡车儿统领,任典军校尉。 一支是李通率领的忠勇军,六百来人,并了一部分汝南陈氏的子弟。 另外,在刘协人在南阳打仗的时候,由于韩遂带出了武关,关中的形势也已经有了巨大的变故,马腾的势力大涨,朝廷新任的北地太守段颖,想来想去还是没敢去上任,连个招呼也不打的就把自己的军队留给了裴茂,自己带着亲卫跑许都来了。 毕竟这段颖今年刚弄死了李傕,有大功于朝廷,连张绣都卫尉卿了,不给他一个九卿,是不是说不过去?于是他就成了大司农,而他带回来的那些兵马,就交给了司马懿他大哥司马朗,任城门司马,又从许都卫中给他调了点兵,凑了四百来人。 远在河东的,大汉著名头号铁忠王邑,在刘协去南阳打仗的时候,知道朝廷肯定缺粮,特命亲信贾逵压着二十万斛军粮给送了过来。 而荀彧在接到粮草之后便把贾逵也给留了下来,让贾逵做了个屯骑校尉,徐晃回京后则十分懂事儿的从自己的部曲中挑选了三百来人,并到了这个贾逵的手下,再加上他从河东也带了点,一并五百来人,名义上也归了张绣统领。 没办法,谁让他徐晃上车太晚了呢,而且他毕竟是背叛了杨奉投的曹操,鬼知道天子对他到底是感激的还是憎恨的,只能赶紧补票。 至此,至少名义上归属于张绣统领的朝中禁军,已经急速膨胀到了两千五百多人。 天子的宿卫和禁卫加在一起,好家伙,眼瞅着就要破六千了。 这可是全职士兵,和正在南阳屯田的屯田兵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而且他们也确实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无不是百里挑一,盆领铁铠这种装备属于标配,一人双马,配马朔短戟环首刀马步弓,其中金吾卫还配了大黄弩。 无论是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不比曹操手里的虎豹骑来得弱了。 眼下正是春耕的时候,这次去收降吕布,顺便去活捉袁术,对手都挺弱的,也没必要非得征发大军,耽误了种地。 可是,许都毕竟还是需要部队留守的呀,虽然鲁阳离许都也不远,袁绍那老小子真要敢派人来打,这边拼着耽误农时,几天的功夫就能把大军给组织起来。 于是,张绣手底下的这几个校尉当天就在吃酒席的时候掀桌子打起来了。 禁军重组,大家都想随军出征,谁也不想留在许都以防什么狗屁万一啊。 张绣作为卫尉卿,自然要劝阻,说你们给我个面子,别打了,咱们就不能发扬发扬风格么? 可问题是他手底下的这几个两千石校尉,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谁能给他面子啊! 李通甚至阴阳怪气地劝他把胡车儿留下来防卫京师,直接就给张绣整没电了。 这领导,不好当啊。 事情报到了荀彧那,荀彧也感到很是纠结,这张绣下面这四位都是两千石,不让谁去好像都不太好,于是这皮球就被踢到了刘协的手里。 而刘协,正打算抓阄呢,就突然有个太监火急火燎的跑进来跟他禀报,说是张杨来了。 “谁?” “大司马,啊不,是太傅张杨,已经到许都城外了。” “张杨来了?他……他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的就回来了啊!先是吕布后是张杨,他们这些并州人怎么都这么喜欢不按套路出牌呢啊!” 没办法,刘协赶忙带着关羽,亲自出城迎接。 这个张杨可是大腕,就这么说吧,曹操现在的那个大司马之位,以前本来应该是他的,拜曹操为大司马的时候,大家急切间都把这个货给忘了,后来想起来了,才把他给调成了太傅。 让他从武官之首,变成了所谓的文官之首。 当然,是不录尚书事的,名义上无比尊崇,实际上狗屁实权也不可能给他。 这也算是还了他往日的恩情吧。 当年刘协带着朝廷从长安出逃,本来答应要保护他们的张济突然反水,和李傕郭汜合兵一处一块攻杀他们,那一路逃的呀,老惨老惨了,多亏了张杨派部队背着米粮赶到保护他们并给他们饭吃,这才让他们平安逃到洛阳。 到了洛阳之后,也是人家张杨出钱出粮的安顿他们,并找刘表要钱在洛阳给刘协修了一座宫殿,宫殿的名字就叫做杨安殿,意思是这大汉朝因为张杨而安定。 只不过朝廷的水太深了,张杨虽然真的很忠心,但奈何他实力不行,把握不住,所以宫殿建好之后他就回并州了,这才让曹操捡了个大便宜。 而当时的朝廷实在是太穷了,也实在是没有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了,这张杨居功至伟,整的上到天子下到群臣心里都热乎乎的,一冲动,就给这张杨封了个大司马,整的曹操后来都尴尬。 你说承认吧……他也配? 可你说不承认吧……好像也不太合适。 现在朝政大权重归天子,这特么就更尴尬了啊。 现在这张杨混成了这个死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应了那句,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臣,张杨,拜见天子,天子别来无恙。” 看着张杨跪拜,自刘协以下,全都有点蛋疼。 这个张扬,居然连声招呼也不打,带着一千亲信嫡系进京了。 “哎~太傅啊,多年不见,朕,对你甚是想念啊,可并州那边……” “陛下,臣近来身体不太好,并州苦寒,臣的腿疼得厉害,实在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请陛下另选良臣去并州上任吧,臣老了,想进京享享清福。” “…………” 这特么分明就是撂挑子不干了啊,仗着自己以前有功绩,对天子对公卿有大恩,任性呗?我还真就……只能忍了呗,那还能咋整。 随着公孙瓒之死,袁绍南下已成定局,并州之地首当其冲的已经成为了朝廷和袁绍的焦点之地,他手底下人有的想投降袁绍,有的想投降朝廷,反正就是没人想继续拥护张杨了,手下都叛变了他都只能哭着原谅,毛的办法都没有。 这张杨预感到,这次自己再不跑的话,搞不好哪天就被自己手下给宰了,这才有了这样一出不告而来。 荀彧几乎是捏着鼻子,任命了钟繇为并州刺史,让他单骑去河内接手张杨的下属部队,至于这钟繇能不能活着回来,那就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当然,这张杨这个时候过来至少对即将到来的出征也是好事儿,这不是一下子就多出来一千多并州铁骑了么? 可这一千多的铁骑精锐要交给谁来统领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一届武举 要不怎么说,张杨在汉末诸多诸侯里混的比较差,后世的知名度不高呢,他混了这么多年,身边居然连一个信得过的亲信都没有,自己光杆回来的,整的朝廷都不知道要把他的一千铁骑交给谁。 这也正常,乱世里兵马才是真本钱,张杨这波进京是享清福的,再怎么没实权也是太傅,起码这固定工资就是万石,其他人放弃兵马进京,又不可能给这么高的待遇。 也只有段颖和张杨这种,虽然手上已经没什么实力了,连自保都困难,但一个杀过李傕一个救过朝廷的大功臣的诸侯,才会心甘情愿的放弃部队进京享受高官厚禄。 朝廷中目前也没有什么身份合适的并州人,嗯,张辽倒是算一个,但他是曹操的女婿,即将投降的吕布手里有一堆并州人,但远水有点不解近渴。 一千人精锐可以拆出俩校尉了,这可是两千石校尉,荀彧当然要询问刘协的意见了。 “文若啊,你给我送上来的这个名单,我没看,我这次不想从你的名单中来选人了。” 刘协觉得,自己之所以啥事儿都做的不成功,就是因为总被这荀彧牵着鼻子走,这荀彧是个大才,每次给自己做的选择题都是一堆正确答案,自己怎么选都是满分,这就是个坑啊。 虽然他打算直接去扬州把袁术抓起来然后禅让,但,这么长时间莫名其妙的失败教训让他心里还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所以这次,他不要做选择题,要做就做填空题。 自己的改革大计还是要办下去啊。 改革第一步,先从察举制开始。 要重用那些寒门,要打破举荐制的陋习,要自己抛了自己的根,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断了朝中那些个两千石的举荐权。 为什么会有所谓的门阀?不就是这举荐制搞出来的么,张三举荐李四的儿子,李四举荐张三的侄子,互相之间再联个姻,举来举去大家都是一家人。 自己直接把举荐制给废掉,哼哼哼,这样一来,朝中所有的两千石,是不是就都要对自己不满了呢? 这就是自己罪在当代功在千秋的改革的第一步。 就这么定了。 荀彧不解地道:“陛下,不从各位公卿所举荐的人才中选,还能从何处去选?” 于是刘协清了清嗓子,道:“文若啊,小了,格局小了,朕以为,朝廷的选官,用官之道,不能完全依靠举荐,咱们朝廷这边,也要有个评判的标准,要给那些寒门的人一条出路啊。” “朕以为,乱世之中,当要唯才是举,不管他是什么出身,不管上面有没有人举荐,只要他有才,朝廷就可以重用,也应该重用他。” 哼哼,我记得上辈子看过一篇文章,说是曹操搞过一个招贤令还是什么令,提出了唯才是举的这个说法,结果世家大族们统统反对,最后不得已,还是向士族妥协了。 “朕的意思么,不举荐了,这样,大军征伐怎么也得做点准备工作,怎么也得三四天的时间么,你在宫门外给我立下一块箭靶,任何人,只要可以在百步之外连发十矢,全部射中靶心,就算是初试通过。” “初试通过的选手么,可以设置一系列的比试项目,只要通过,就让他们当武进士,再让这些进士们进行比武,到时候比武得了第一的,就是武状元,第二的就是武榜眼。” “武进士直接给我编入金吾卫,武状元和武榜眼两个人,直接破格任其为前军校尉和后军校尉,让他们分别来统领这支并州兵。” 荀彧一愣,道:“是……所有人都可以参加?军中的普通小卒也行?” “当然。” “陛下,这……这可是禁军校尉,比两千石啊!会不会……太儿戏了一点?” “儿戏?什么儿戏,哪里儿戏了?真刀真枪杀出来的武状元,不比莫名其妙举荐上来的人要有本事么?我告诉你文若,以后,就这么搞,每年都要搞,每年的武状元,我都要授官,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这些武状元武进士都是我这个天子的门生,以后有了缺,尽量都从他们之中来选。” 荀彧闻言,恍然若失。 “天子,这……这次各位公卿所举荐的,真的是有贤才啊,您,您要不然看一下再说?” “看什么看,真要是有本事的良才,就让他们堂堂正正的参赛,夺武状元,别总想着托关系走后门,我特么最讨厌这种行为了。” 荀彧:“………………” 几百年里一直都是这样选贤的啊!怎么让你说的好像特别无耻一样了呢? 荀彧也是无奈,现如今杨彪和曹操都不在朝,天子乾纲独断想干什么没人能拦得住,只好抱拳应喏,缓步退去。 心里感慨,天子……这雄心当真是大啊。 以后,怕是这所谓的二元君主制,要结束了啊。 退出了北宫之后,荀彧直接来到了刘备的司隶校尉府,刘备一见他热情的就迎了上去:“怎么样?天子同意了我的举荐了么?” 荀彧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这……我的举荐都不行么?那天子选了谁?” 刘备和刘备身后的一小将闻言,面露失望之色,刘备更是大皱其眉,心想,杨彪和曹操都不在,朝中还有谁能跟我争? 然后不无狐疑地瞅了一眼荀彧。 不会是这货从中作梗,想当朝中的第四巨头吧? “皇叔不要乱想,我递上去的这份名单,天子连看都没看。”然后荀彧把这次武状元选拔的规则说了一下,还补充道:“天子的意思是,这样的考试不但今年要办,以后每年都要办。” 刘备闻言,沉默了良久,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天子有雄心壮志,这是要乾纲独断,废了这二元君主制啊。” 而后转过头,握着身后那一员小将的手,不无愧疚地道:“子龙啊,你也看到了,这次我也真的是没有办法了,你还是先在我的府中做个军司马,咱们日后再找机会吧。” 小将闻言却摇头笑道“云倒是以为,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比武较技,赵云自问也没怕过谁,令君,天子没说不许我们参加比试吧。” “没说,这名单递上去天子连看都没看。” “如此,云便将这武状元取了便是。”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这小将人缘不咋地呀 “什么?天子要直接进行选贤,进了武进士就能进金吾卫?” “比试得了前两名,就能当禁军校尉,一跃比两千石?” 比两千石啊! 这玩意出了一个,那就是光宗耀祖,兴盛整个家族了,对于绝大多数大头兵来说,就算是刀头舔血打一辈子的仗,这也是个可望而不可即的位子。 还有比这,更容易改命的机会么? 虽然比武较技难免会有损伤甚至是是生命危险,但相比于比两千石高位而言,性命算个屁!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两千石,二者皆可抛。 整个许都,都沸腾了。 虽然这次比武非常的仓促,时间也非常的紧张,从报名的选拔结束一共也只有四天的时间,但将士们依然是踊跃报名,仅一天,成功通过初试进入复试的选手就有两百一十人。 要知道这里可是许都,大家的亲卫啊,门客啊什么的都在这,这些亲卫哪一个不是优中选优的挑选出来的,因此再怎么仓促,这选举质量也还是有保障的。 赵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杀入的复赛。 负责登记的小吏很客气地道:“这位壮士,敢问是谁家的亲卫啊?” 赵云皱了皱眉,道:“并非任何人的亲卫,乃是燕地一普通游侠而已。” 心想,我那背景说出来怕吓着你。 只是一来,那日荀彧跟刘备转述天子之话的时候赵云也在,他知道天子不喜举荐之人,二来,他内心对自己武勇的骄傲也不希望得到什么关照。 只是这样一来,在这亲卫遍地走的许都,他这个普通游侠,反倒是有点显得另类了。 登记小吏一听他说他不是谁的亲卫没有背景,当即脸色就有点甩。 “姓名。” “赵云,字子龙。” “你还有字?会写自己名字么?” “会的。” “那你自己来写。” “好的。” 赵云恭恭敬敬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冲着对他冷脸的小吏温柔的笑了笑,便拿着自己的兵器入场了。 第一局文试,考兵法,答题,考虑到这年代令人发指的文盲率,其实也没什么可考的,基本上会写字的都过了,赵云很顺利的就拿到了一个武进士的身份。 比赛么,没理由让这些大汉健儿都往死里干,刘协亲自设置了赛事的规则,让每个参与比武的武进士都穿上了盆领铁铠,使用木制的武器来参赛。 杀伤力是肯定没有的,刘协就命人将武器都涂上了不同颜色的调料,把调料涂抹在别人的身上就记一分,自己身上中了颜料就扣一分。 成功通过考试的有六十四人,出于节省时间的考量,本次武举的考官们,将其共分为了八组,每组八个人,大家乱战一场,得分最高者即为八强。 简单明了的规则,光天化日之下举办,保证公平,公开,公正。 而赵云,在比赛开局没多大一会儿的时候,打得正开心呢,突然就发现自己的身上居然已经有了七八个被箭矢射中的点了,自己的得分居然还没有失分高。 愣了一下,随即就反应过来,这是对面七个人抱团要先把他淘汰掉。 毕竟这七个人全都是许都本地人,其中两个来自宿卫四个来自禁卫,还有一个还是于禁的亲卫,全都是熟人,就他一个外来的。 观众席上,陪着刘协一块看比赛的刘备脸都紫了。 这特么不是欺负人么? 刘协今天来就是纯粹来看热闹的,就当看奥运会了,还跟刘备说呢:“皇叔,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适?” 刘备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天子你看,那小将是不是被人针对了?” “嗯,身上的点是挺多,哈哈哈,这是谁家的亲卫啊,人缘好像不太好。” 刘备闻言张了张嘴,然后无言以对的把嘴给闭上了,同时两个拳头死死地握在了一起。 事实上这赵云是前不久刚找到他的,他对这赵云或多或少的有点愧疚,就想着自己现在阔了,给他谋个高一点的出身。 当年他在公孙瓒手下当打工人的时候赵云曾是他的部将,后来跟着他一块救援陶谦,陶谦提议说给他四千丹阳兵,让他屯驻在小沛档曹操,刘备就同意了,还想拉着赵云一块。 赵云那个时候虽然已经被刘备BUG一般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了,但他不愿意背弃公孙瓒,于是就把自己麾下的兵马留给了刘备,自己以守孝为名回去了。 估摸着回去后也没敢去见公孙瓒,在家里蹲了几年,听说公孙瓒已经死了,而刘备却已经阔成三独坐中的司隶校尉了,还有开府仪同三司的特权,这才出山重新投奔刘备。 结果,当年他留给刘备的那点兵马全都被刘备祸害的差不多了。 这,就比较尴尬了。 三国时期,武将的地位都是靠部曲打出来的,手底下必须得有兵才能当将领,可给刘备愁坏了。 重用吧,他没有兵,你让他把自己手里那点嫡系丹阳兵分给赵云他也舍不得。 不重用吧,这就太说不过去了,他都过不了自己心里的这关。 正好这时候张杨带着部队投了,手里的一千精锐居然还没主,这简直是赵云的天赐良机,刘备赶忙写了举荐信给天子,信里把赵云都给吹出一朵花来了,说他有万夫不当之勇。 结果,天子居然连看都没看!白吹了! 本想着,那就先让赵云在自己府上做个军司马吧,结果这赵云偏偏要凭自己的本事来当这个比两千石。 现在瞅着赵云在台下被这些对手所针对,刘备的这个心啊,恨啊! 你为什么就不肯报我的名号呢?你报了我的名号他们难道还敢这样? 你不愿意走举荐的路子,随便报一个我的亲卫也好啊! 唉~ 正在叹息呢,就见场中赵云突然笑了笑,把自己的弓给扔了。 刘协见状,不满地皱眉道:“看来这位小将,不但人缘不好,这心态也不咋地啊,居然这么快就放弃……卧槽。” 话刚说到一半,就见赵云扔掉弓箭之后提起木质长棍,猛的一棍,居然直接将一员对手从马上给打了下来,而后停也不停,直接将手中的木棍当做标枪,嗖的一扔,居然又让他给扔下来一个。 第一百一十七章 眼瞎就别当裁判了 两招之间,两人落马,就看赵云气定神闲的走到刚刚落马那人的位置,那人刚狼狈的爬起来,就被赵云用木刀伸进了盆领的缝隙中轻轻的在他脖子上划了一下,而后笑着道:“兄弟,你那马朔能借我使使么。” 那对手懵了一下,才将自己的长矛递给了赵云,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赵云左手持刀,右手持矛,对射在身上的箭矢不管不顾的追着剩下的五个对手杀去。 而后很快的,就将对手们都给打落马下了。 这可给裁判出了个难题啊,你说你判他胜吧,他身上的点最多,按规格来说早就应该被淘汰了。 可你说他败吧,大家都明白,盆领铁铠属于鱼鳞铠,就算是大家用的不是木杆而是真箭,这种箭矢也很难破得了这甲胄的防。 但如果赵云用的是真家伙,这些对手可就不是跌落马下这么简单了。 可要是严格按照规则来判,这赵云确实是输了。 正在裁判有点为难的时候,就见高台之上的刘备猛的一拍桌子,大吼了一声:“好!!” 声音大的都吓了刘协一跳。 “这位壮士,当真是好身手啊!精彩,十分之精彩,我刘备戎马半生,还是头一次见到壮士这样精湛的武艺,好啊。” 赵云见状,恭敬跪拜道:“谢皇叔夸赞。” 于是赵云就晋级了,裁判宣布:胜者,常山赵云赵子龙。 刘协一听这名字,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哎呀我艹。 龙哥果然好帅。 然后瞅了一眼刘备。 你丫告诉我你特么不认识赵云?玩呢啊。 不过他倒是也不打算拆穿,既然你们俩要互相装不认识,那我就索性装不知道呗,反正,以我龙哥的本事,拿个冠军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本来他都有点困了,想回宫找郭女王睡觉去了的,结果一看到下面这小将是赵云,就又不怎么困了,打算看看再说。 很快,八强就产出来了,八强赛都是一对一单挑,然后赵云一路开挂一般的就杀到了半决赛。 这一仗龙哥只要赢,就至少是个榜眼。 拍马进场,赵云先是朝着刘协的方向跪拜行礼,然后认认真真的检查自己的盔甲,马匹情况。 而他的对手却在行礼之后特别大声地道:“臣,王子服,拜见天子。” 嗯? 刘协愣了一下,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啊。不过无所谓了。 “哦,原来是王子服啊,嗯,很好,你们快比赛吧。” 心想着,你特么爱谁谁,别耽误我龙哥的出场秀。 然而刘备闻言心里却是一紧,坏了,怎么碰上他了呢。 这个王子服号称大汉第一剑客,这其实倒是无所谓,关键是这王子服曾经是董承的门客出身,在护送天子东归的路上,是立下过功劳,官至越骑校尉,偏将军的啊! 人家已经是两千石的禁军官员了啊! 当然,以前那时候是没禁军,他这个越骑压根就只是一个虚名,他手里也没兵,因此现在禁军虽然重组了,他这个越骑校尉依然是有名无实。 可现在这不是张杨来了么,还带来了一千多无主的兵,按说,怎么也该给这个王子服一支兵马的,原本荀彧所汇报工作时的两个校尉中,最看好的一个是赵云,第二个就是这王子服了。 董承一系好歹也是因为衣带诏被撸下去的,现在天子重掌大权,怎么也得给这一系表示表示。 再加上他又有第一剑客的名头,因此这次比赛,至少在赵云大发神威之前,王子服是几乎内定了的状元。 赵云倒也是知道这个王子服的,毕竟八强就这么八个人,他不可能不收集资料,也知道这位不但名头很响,而且于情于理怎么也应该给他一个比两千石的禁军校尉来当。 可这种情况下他显然是不能相让啊,于是赵云提着木质的马朔就上了。 两人你来我往,却也是棋逢对手,斗了足足三十多招,也没有分出胜负。 却在此时,突然见那王子服弃矛持刀,猛的就是一刀朝他砍了过来,赵云举枪去档,说时迟那时快,王子服一手持刀,另一只手猛的就甩出了一个链子锤,咚的一下就砸在了赵云的胸口,发出了duang的一声,就将赵云砸落在了马下。 刘协见状,刷的一下就站起来了,一脸的阴沉。 这特么比赛的规则是他指定的,他记得他曾经特意强调过,不允许使用带有破甲效果的链锤来着。 况且离着这么远,他都不用去检查,光听声音就知道,那链子锤绝壁不是木质的。 这是光明正大的玩赖啊! 正这么想着,场中两个人还在继续交手,那王子服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就要去砍赵云的脑袋,赵云慌忙举朔去挡,就听咔嚓一声,那矛居然断了!多亏了赵云灵活,慌张之际连忙在地上打了个滚,这才躲开这一刀。 “皇叔,你看那王子服手中之刀,是木刀么?” “木包铜,木头不可能这么重。” “嗯。” 刘协点了点头,依然看向了赛场。 却见赵云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缓缓的吐出了一口自己口中的淤血,而后举刀继续沉着相对。 见王子服骑着马挥舞着刀又冲了过来,就见赵云突然间把刀往王子服的脸上狠狠的丢了过去。 王子服条件反射的一躲,就见那赵云已经猛的扑了上去,用双手搂着马脖,任凭马匹撞在了自己的身上,噗的一声就吐了一口血,然后赵云居然一咬牙,用盆领铁铠脖颈处的铁盆边缘,狠狠的一甩脖子,就划爆了王子服马匹的眼球。 轰的一声,马失前蹄,直接将王子服摔了下去,马腹正好压住了他的腿。 而后赵云连忙扑了上去,一把摁住了王子服拿着武器的手,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至此,战斗结束。 然后吧,作为主裁判员的张绣这时候站出来,道:“嗯……赵云壮士果真是虎贲勇猛之士啊,不过,用盆领划爆马眼,个人认为这样的手段,属于是犯规了啊,另外大家也都看到了,是王子服先将赵云击落马下的,因此我认为,此战胜者,当属王子服将军” 话音未落,就见高台之上有一块石头嗖的一下就扔过来砸到了他的头上,张绣大怒的抬头去看,就见天子站起来,手里居然还拿着另一块石头,吓得他连忙跪地求饶。 “你特么的,眼睛要是瞎了就别特么的当裁判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雄主无情 看着气呼呼的从高台上走下来的天子,张绣额头上冷汗直流。 完了,拍马屁拍在马蹄子上了。 “好啊,好的很啊,张绣,你看朕像傻子么?你看今天在坐的这些公卿,现场的观众,都像是傻子么?” “臣……陛下,这……臣有罪。” 刘协走过去拿起了王子服的刀:“你特么是眼睛瞎了么?木质刀和铜制刀都看不出来了?到底谁犯规你心里没个数?” “本来就是多事之秋,诸事不顺,疫灾的疫灾,水患的水患,心里够烦的了,好不容易看个比赛热闹热闹,还特么的要看你黑哨,你这个裁判是瞎了么?你一个瞎子,还这么辛苦的坚守在工作的岗位上我是不是还应该给你颁个奖?嗯?” 张绣从未见天子说过这么重的话,当即便被吓得身上没了力气,跪在地上惶惶不敢言,生怕这天子气头上说顺嘴了,真的把他的两个眼珠子给抠下来。 其实这事儿真不能怨他,这个王子服,张绣是认识的,当年他是跟着张济混的,而当年张济说好了护送天子一道东归,结果突然反水又跟着李傕郭汜一块攻杀天子,当时这个王子服就跟在刘协的身边,奋力的保护着刘协。 记得当年度黄河的时候,正好他跟着张济一块杀到,天子匆忙过河,随行的官员将士们奋力的扒上船,因为害怕他们把船给扒得翻了,董承带领着王子服等人咔咔的就砍那些扒上了船的手,砍的满船都是手指头,那个惨象张绣一直都记得,也一直都有点害怕秋后算账。 虽然那事儿是张济干的,可毕竟他是张济的侄子,继承的也是张济的部队,此时重新见了故人,这叫他怎么能不慌张呢? 这王子服怎么看都应该是简在帝心才对啊,他的那个职位,那个功绩,如果不比赛的话两个校尉里怎么也应该有他一个。 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叫赵云的,虽然确实是挺猛,但是完全没有听说过啊,而且这资料上写的明明白白的,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游侠。 那我稍微拉点偏架,这不是正常操作么? 结果他就悲剧了。 刘协还不解气,尤自骂道:“人家参赛选手苦练了半辈子,就等着这么一个一鸣惊人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对于你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可是对于他们来说错过了,就是一辈子啊。” “我知道,这个王子服有背景,可是如果比背景,比后台,我还办这个比赛干什么?直接让你们各自举荐人手不就完了么?” “我再重申一遍,我不管是谁下场比试,既然已经下场了,你们的身份就是参赛选手,除了这个身份之外你们什么都不是,这样的武试我们每年都要举办,原则只有一个,就是公平,公平,还是特么的,公平!懂么?” 张绣闻言,只得不住的磕头如捣蒜。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见状,却是刘备看不下去了,求情道:“陛下,卫尉卿也是第一次举办这样的赛事,没有经验,大赛的规则也是复杂,这么短的时间里,卫尉卿没有搞清楚状况,也是情有可原,臣以为,实在是不应该对卫尉卿过分苛责,小惩大诫一番,罚他半年俸禄也就是了。” 罚奉对这张绣来说和没罚也差不多了,人家可是县侯,不指望俸禄的。 这刘备也是没办法,一来,这张绣已经算是他这一系的人物了,他必须要出面保下来,二来,这赵云现在看来晋级已经是稳的了,将来做了禁军的校尉,那不还是归这张绣直属领导么。 这个时候让天子把张绣给收拾的狠了,以后岂不是要穿不尽小鞋了? 刘协见状,微微皱了皱眉。 他最烦吹黑哨的了。 可问题是这刘备说的确实也有道理,张绣到底不是专业裁判,确实不太好因为这个事儿对他重重惩处。 况且这事儿的受害者毕竟是赵云,刘备既然都发话了,那还能如何?就这么着吧。 于是,这事儿就只能这么着了。 不过说真的,这事儿张绣还不是最惨的,王子服才是真的坑。 其实以他的本事,这场失利之后还是可以参加一场复活赛争第二名的,结果现在,被天子当面拆穿作弊,他哪还有脸继续参赛了? 结果,大赛的第二名就莫名其妙的落在了一个同样名不见经传的,叫做邓展的人手里。 越骑校尉,偏将军,曾经有过护驾之功的王子服,爆冷出局。 在晚上和种缉喝酒的时候喝了个酩酊大醉,好不委屈。 就在一年之前,他们俩一个是长水校尉,一个是越骑校尉,地位和境遇都差不多,还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现在,两个人确是已经云泥之别了。 种缉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能陪着他一醉方休了。 只得感慨,天子这是在杀鸡儆猴,在立信啊! 为了这比赛的公平,居然连他自己的后门都不开,一丁点的情面都不讲,这以后武举再办,谁还敢明目张胆的托关系? 而很快,天下人都知道了,天子在武举大会上,居然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游侠,狠狠的怒斥了卫尉卿张绣,并且坑的还是王子服这样一个全天下都知道的天子亲信。 天子,真是雄主啊! 就是有点无情。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大帝呢。 可惜了王子服这个倒霉蛋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争强赌胜弄刀兵,谁解倒悬民命 建安四年二月底。 正在围困吕布的张辽得知了天子亲征的消息,无奈之下,只好不顾伤亡的亲自带领亲兵,身先士卒的进行了最后两轮疯狂的进攻。 奈何吕布也不是吃素的,同样也带领着自己的亲兵亲自来到了城头进行督战,将张辽的两次进攻全部死死的挡住。 而就在张辽积极的组织第三次进攻的时候,便接到亲兵来报,说天子的大军已经到了。 张辽也只好放弃了这一眼看着就要到手的功劳,亲自带兵与陈登一道去恭迎天子。 此仗,刘协出动的阵容可谓是极为豪华了,不但特意命了在徐州一代极有威望的刘备随行担任副帅,还带了关羽、于禁两员大将,以及张绣、胡车儿、李通、赵云、贾逵等新组建的禁军随行,只留下了司马朗和邓展两部兵马镇守在了许都留守。 营寨里再加上高顺和张辽,好家伙,即使是刘协上辈子只是个不熟悉历史的普通人,也知道自己的这支部队是如何的将星齐聚。 老实说,刘协现在对所谓的三国名将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一来他志不在此,只想着赶紧禅让赶紧回家。 二来,就是他的身份在这摆着,收集名将对他来说实在是不要太容易。 你看他一口气出动了这么多的名将,却只率领了区区五千名士兵,就知道这名将的使用到底有多浪费了。 没多大一会儿,城头上看见了天子旗帜,果断的便开城投降了,吕布亲自带领着陈宫和陈群,连兵马都没带,就匆匆的赶了过来,对刘协行了君臣大礼。 至此,曹操亲自率领大军围攻了近三个月的下邳,被刘协兵不血刃的便轻松收复。 反正甭管过程是谁的功劳,最后将军绝杀的是他,那么,将徐州这块大蛋糕吃到肚子里的自然也只能是他。 “罪臣吕布,叩拜天子。自长安一别,已有近八年了,天子别来无恙。” “唉~,温侯以后重归朝廷效力,就请好自为之吧。” 收降吕布,刘协的心中居然却没有多大的波澜,面对这头闻名天下,甚至几千年后依然被后人津津乐道的天下猛虎,刘协居然一点都不觉得他有什么气势或是光环之类的。 随意挥了挥手,居然便已懒得搭理他了。 反倒是吕布被刘协的气势所迫,早已准备了三天之久的一肚子表忠心的话,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得老老实实的站在了边上,素手而立。 营帐外,天公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刘协背手出帐,遥望着打了许久已是残破不堪的下邳城墙,看着城上城下斑驳狼藉的血迹和一部分战死沙场来不及收敛的尸体,忍不住伸出手来接了一捧雨水。 而后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春雨贵如油,老百姓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了,在这本该耕种的宝贵时节,却在此陪着你们在这里打生打死,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说罢,刘协当先大步而去,只留下军帐里,这灼灼生辉的一屋子将星面面相觑,惶恐无言。 下邳城内,明明是战败投降,但随着刘协的仪仗缓步入城,城内却是不断的爆发出了阵阵欢呼之声,仿佛是打了胜仗一般的开心。 城中无分军民,已纷纷跪俯于主路的两侧,冒着雨水恭迎着他这位所谓的圣明天子,只留下了入城的一条宽阔主路之上干干净净,两侧却是乌泱泱的全都挤做了一团。 行至官寺门前,刘协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伸出双手抱拳向着道路两侧的跪伏于地的人潮弯腰分别就是一拜,起身后高呼道:“大汉的子民们啊,是朕,来得晚了。” 说罢,刘协便用手指了一下新降的吕布军中诸将,问道:“谁能告诉我下邳城中存量几何,驻军几何,还够吃多少时日?” “回陛下话,城中尚有粮一百二十万斛。” 刘协点了下头,遂命人打开了府库,发放粮食以赈济城中百姓。 众将闻言齐齐一愣,有心想劝阻,却是终究没人敢将劝阻的话说得出口。 其实刘协也知道自己这么干比较任性,但他自许都一路走来,打进了徐州地界开始,便见累累白骨蔽平原,婴孩饿死弃草间,下邳城作为血肉磨坊的惨象对他刺激的也是不轻,一时,来自现代人的那点不智的圣母心就有点发作了。 反正他也是要裁军让将士们回家春耕的,对付区区袁术用不了多少兵马,他都已经想好了,如果到时候大军粮草不足,就重复一下南阳的旧事,好好收拾收拾本地的豪族,从他们手里抢来粮食给百姓给将士进行屯田。 如果这次他禅让袁术的计划成功,就算是他临走的时候以大汉天子的身份最后为这大汉的百姓做下的一桩善事。 万一禅让失败,也正好积累一下这些士族豪强的怒气槽,进一步推行改革,让他们早早把自己推翻了拉倒。 结果这粮一发,居然一直就发到了晚间,给刘协都干的有点懵了。 这下邳城中……这么多人呢么? 一问,居然是已经有城外的流民蜂拥入城领粮食了。 刘协一脸懵逼的问:“这战事不是白天时刚结束么?这么快,就有流民过来了?” 众将闻言皆是无言以对,好一会儿,却见刚刚投降的陈群越众而出,道:“回天子话,自去年秋收以来,温侯先征了一波粮,大司马围城后又派兵四处劫掠搜刮,方圆三百里之内,怕是除少数豪强大户之外,百姓,都已经没剩下什么粮了,怕是等不到今年秋收,徐州便要饿殍遍地了。” 刘协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突然道:“既然如此,咱们也别在这城中发粮了,诸将随我出城去发吧。” 说罢,刘协不理会诸将的反应,直接出了城。 而此时城外,放眼望去却已是人山人海,无数百姓摩肩擦踵,纷纷高高的举着他们又瘦又黑的手,只为从赈粮官手里拿到袋,带着谷壳的粮食。 “陛下,雨渐大了,天凉,此处自有将士用心,您还是先去寺中安歇吧,莫要害了病去。” 刘协摇了摇头:“不必了,给我搬一个胡凳来,再帮我撑一把伞盖便是,天黑了就给我把火把全都点上,我就坐在这,什么时候这城外的灾民停了,朕什么时候歇息。” 说罢,刘协回首望向随行诸文武,呵呵笑了一声又道:“都陪朕在此淋着吧” 第一百二十章 罪己 无边丝雨细如愁,虽然刘协命人特意煮了姜汤给他们驱寒,但等到城外赈完了粮,天色居然都有些大亮了,陈群的父亲陈纪,终究还是因为年事已高,挨不住风雨,倒下一病不起了。 说来,这个陈群也算是刘协这样一个普通人都知道的,大名鼎鼎的三国时期人物了,九品中正制么,关于这一条选官之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后世众说纷纭,他也不懂,但能够青史留名,这个陈群肯定是很有能力的大才了。 关键是刘备还总在自己耳边帮他吹牛逼,说他是个大才,一定要重用什么的。 结果大家刚见面,刘协就因为逼迫大家一起淋雨,差点把他爹给淋死。 可刘协的心中却是一点起伏都没有,甚至都没去亲自探望一下他。 只觉得这些所谓的历史名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根本就懒得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反而强撑着一夜没睡的疲惫精神,亲自督促着陈宫率领城中将士为城外这些流民们搭建简易的窝棚。 这些所谓的士族,所谓的名士,说到底于百姓又有过何益呢? 徐州之地连年丰收,沃野千里,近年来无论是旱灾还是蝗灾、地震、疫灾,徐州相比于其他州郡都是比较少的,然而现在明明才只是春耕时节,明明此地兵凶战危,刚刚才打完仗,他却居然能在徐州城外看大家分发了一夜的粮。 说白了,还不是这些所谓的英雄豪杰造的孽,这城外乌央乌央的灾民,在刘协看来,三分怪吕布,四分怪曹操,剩下的三分,怪的便是这些以百姓为黔首的本地高官。 只是又一想,这天下没了曹操也会有张操王操,没了吕布也会有刘布李布。 这么一想,就只能怪这纷乱的天下了,而这纷乱的天下,终究还是先帝的锅了。 “皇叔,徐州之地你是最熟的了,你说这一州之地,是只有此处如此荒诞,还是处处如此荒诞呢?” 刘备闻言叹息了一声,道:“可能,广陵郡会好一些吧,彭国和东海……可能更糟,说到底,还是这仗打的。” “琅琊国呢?” “不知。” “那……朕有意为徐州减免一些税赋,皇叔以为如何?” “臣以为,不妥。” “为何不妥?” “陛下觉得此处荒诞,是因为陛下没去庐江、九江二郡,那边在袁术的治下,更荒诞!臣以为,天子应尽起徐州之资,尽快平定逆贼袁术。” 种辑也适时地道:“陛下只看到了眼前民生之疾苦,忘了关中,司隶之惨象了么?臣以为,天子之仁,不应在一州一郡,尽快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还天下以太平,才是真正的天子之仁!” “唉~” 刘协闻言站起了身,一夜的操劳让他站起来的时候忍不住有点头晕目眩。 “马过生灵齑粉,血流河洛腥膻。耳闻犹自不堪言,有眼休教看见。朕累了,你们也累了吧,都休息吧,睡醒之后再议事。” 说完,刘协自顾自的回到官寺高卧,却一时怎么也睡不着。 袁术……真的可以托付江山么? 下邳城下尤如此,寿春城下居然会比这更惨么? 这一刻,刘协那颗坚定要禅让给袁术的心,居然有了一点动摇。 …………………… 一觉睡至正午,醒来后刘协点兵点将,于城内议事。 “百姓疾苦,这就不说了,眼下正是春耕,再耽搁下去明年徐州就要饿殍遍地了,这样,自彭城至下邳,沿大河两岸之良田,我不管是谁的地,只要是没种的,我就统一认为是无主之地,重新划分给沿岸百姓、流民、以做屯田,一应规矩,还是和南阳一样,皇叔,此事以你为主。” 陈登闻言第一个惊骇道:“陛下,这……所有未耕种的土地都划做无主之田?这……这怎么可以啊,那些土地其实大部分都是有主的啊!” 刘协闻言冷笑一声道:“怎么,是不是你们陈家在此地有良田阡陌啊?” 陈登闻言面色见了汉珠,却道:“回陛下,臣家中却有良田阡陌,但都在下邳以南,此事于臣的家中毫无干系,只是……只是这大河两岸大多都是有主之田,纵有豪强,也是一家人历代苦苦积累,现在收归国有,恐怕……要生乱的啊。” “收归国有是为了更好的耕种,凡是徐州子民,皆可以男丁为基础,每个十八岁以上男丁分地二十亩,怕死的民屯,不怕死的自愿军屯,使百姓人人有饭吃,人人有田种,此乃仁政,有何不可?谁生乱,就灭了便是,朕不管是皇亲勋贵还是所谓的名门高士,谁阻我屯田,我夷谁全家!” 好家伙,陈登此时已经吓得跪在地上微微颤抖了,听着这话就感觉有如山海一般的杀气扑面而来,只是此时此刻,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天子此举,不怕天下人非议么?不怕青史恶名么?” “非议么?黎民涂炭至此,还用得着谁来非议呢?万方有罪,罪在朕身,朕,难道还不算是个昏君么?” 闻言,刘备赶忙接话道:“陛下亲政还不到一年,宽仁爱民,世所共知,便是有罪,也怪不到陛下身上,天下百姓谁会胡乱非议?臣请天子收回此言。” 刘协摇了摇头,道:“不收了,就算朕不是昏君,这两个字扣在先帝的头上却是没错的,既为人子,代父受过本就是应有之义,陈群。” “臣在。” “你们颍川名士文笔都好,帮朕拟写一封罪己之诏吧。” “啊?” “帮朕写一罪己诏吧,朕不会整词儿,就当是代父道歉了,此事谁也别劝,就这么定了。” 正好给禅让做个准备,多好。 反正陈群和陈登两个人是都傻了,这天子,分明是重百姓而轻士族,按说这肯定是要劝谏的,甚至辞官归隐在所不惜,这真是比先帝都狠了,可……他俩此时面对天子,却是谁也不敢提出辞官的话来。 这天子当真强势啊! 陈登只觉得自己的心肝都疼得慌,你说他昏君吧,人家自己都承认了,耍无赖可还行? 陈群就更傻了,我这好端端的是招谁惹谁了啊!我给你写罪己诏? 我还是先写一封遗书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给天子办事儿,你得悟啊! 当夜,月明星稀。 当夜,无人入眠。 刘备本来是打算跟自己的几位夫人小别胜新婚,好好疼爱她们一番的,结果刚脱下裤子,陈群就找来了,他也只好重新穿好了衣服接见。 一见面,刘备就紧紧地握住了陈群的手,眼泪汪汪地道:“悔当日不听长文之言啊。” 陈群以前跟刘备的,曾劝他不要接手徐州,但刘备偏偏就是不听。 当然,刘备的宽仁之风确实也很合陈群的胃口,如今刘备作为朝中几大巨头之一,备受天子信重,此时他重新归于刘备的账下自然也就是很合理的了。 “群不知为何似乎惹得天子不喜,明公啊,您可一定要救我一救啊。那……那天子的罪己之诏,这可怎么写啊!” 刘备一听这陈群姿态居然摆得如此之低,自然心生欢喜,连忙招待他坐下。 “长文误会了,天子乃仁厚之君,与长文更是素未谋面,如何会对你不喜?” 说着,刘备自己都在心里叹气。 很明显,天子对所谓世家是有点不屑的态度的,对那些连田阡陌的豪强更是可以用深恶痛绝来形容了,这一点倒是和先帝如出一辙,只是先帝是个独夫,禁锢党人更多的是为了自己享乐,而当今天子却是真正的心忧万民。 “天子让你写罪己诏,你就尽管写便是,依我愚见,天子对先帝,其实毫无半分孝道,类似的话他在南阳时就已经说过一次了,只是没说这么透彻而已,长文只需牢记诏书中反复强调是代先帝来罪己,细数先帝之过,天子绝不会因此而怪罪长文。” “子不言父之过,吾如何能言君父之过?此难道不是取死之道么?” “长文以为,天子之意,真的只在罪己,罪先帝么?天子之仁德,世所共知,对先帝的非议也不是第一次了,难道天子罪己,真的只是为了邀名么?他犯得着顶着不孝的恶名来邀仁名么?” “这……难道不是?” “不怪长文想不到,毕竟,你也是第一次面见天子,其实朝中的公卿都知道,天子的一言一行,往往都具有深意啊,这既是给长文你的苦差,却又何尝不是天子的考验呢?想在天子身边受重用,你得悟!” “悟?”陈群显然跟不上刘备已经逐渐迪化的脑回路,不明所以地道:“还请皇叔看在往日情分上不吝赐教,吾实是不懂啊!” “长文可知,吾与子龙的关系?” 陈群点了点头。 “那长文你可知晓,子龙其实并不是我所举荐?” “啊?这……这怎么可能?不是皇叔举荐,那是谁举荐的?” “不是任何人举荐的,是他自己打出来的,我确实有特意举荐了子龙,其他人想必也举荐了各自看好的人才,然而那封举荐信,天子连看都没看,压根就不知道我曾经举荐过子龙,为了避嫌,我甚至和子龙还装作了刚认识的样子。” “子龙是天子在出征之前特意亲自设置了考题,通过层层遴选,凭借自己的武勇考上来的,而那个考试,在当时的许都,只要拥有一定的武勇,人人都可以参加。” 陈群还是有些不解地皱起了眉。 他大概倒是听懂了这个考试是怎么回事儿,可这和自己要谢的罪己诏有什么关系? “长文啊,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说这大汉朝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罪魁祸首即为选贤,你现在还是这样认为么?” “不错,与其说天下崩乱罪在先帝,不如说是选贤之祸,我朝以举荐之法选贤举士,举荐之恩,如同再造,这才有了党人,这才有了所谓的四世三公,五世三公,这才有了门生故吏遍天下的汝南袁氏!让天下贤才的心里只知举主,不知天子,长此以往,导致天子无人可用,只得重用于外戚、宦官,而门阀却凭此日益壮大。” 刘备闻言忍不住拍手称赞道“长文兄说的正是啊!吾也是这么想的,天子也必是如此想的啊,你再想想,各地郡守和两千石最重要的权利,他们举荐的到底是什么?” “是……孝廉?!!” “不错!正是孝廉!我朝选贤,首重孝道,然而什么是至孝?像袁绍那样,一口气在大好的年华为父母连续守孝六年而拒绝出仕,却在洛阳日日养望,几乎以白身而操控天下就是孝么?” “孝字论心不论迹,整这么多形式主义有何用处?除了父母本人,谁有资格评述你是否是真的孝?乌鸦尚知反哺,孝道乃天理也,哪个县没有几十万的孝子,可一个郡一年才只有一个孝廉,如此举贤,不荒谬么?” 陈群闻言立马点头道:“荒谬,十分之荒谬!如此举荐,世家大族必然只举荐自己人,也就是党人,此乃祸乱之源!” “所以改革举荐制,当从孝廉二字开始,天子曾跟我说过四个字,叫做唯才是举,而不是唯德是举,德行,是很难在一个人出仕之前就看出来的,但才能可以,就说这武举吧,子龙若不是武艺真的冠盖许都,也当不上这个校尉。” “我素知长文志向,此次来徐州,我在路上便向天子提起过你的主张和思想,天子也非常感兴趣,他曾说,你陈长文确是大才,他早就知道了,所以天子又怎么会对你有什么成见,故意给你安排一个苦差事呢?” 陈群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天子这是欲将选贤用能之权,真正的收归中央,像武举一样,通过考较的方式确定官员的任免,彻底废除掉所谓的恩主,而要做到这一步,各地两千石所举荐的贤才的标准就不能是所谓的孝!” “不错,所以天子不惜在这个时候下一封所谓的罪己诏,看似罪己,是贬斥先帝之过,不惜为此而背上一个不孝的名声,这是不惜以自己的贤名作为代价,在做表率啊!” 说罢,刘备紧紧握着陈群的手,道:“此举动摇党人根基,必遭天下士人谩骂,非大勇大毅之人不可操持,天子将这个苦差事给你,不仅是在试探长文之才,更是在试探长文之胆啊!就看长文你,到底有没有这个胆子,可以担此大任了!” 陈群闻言,肃穆抱拳道:“此亦是群毕生之志,不敢无胆,纵使前路荆天棘地,纵使将来粉身碎骨,群,万不敢退,定不负天子,不负天下。”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听话你得听音儿啊 相比于陈登、陈群等文官在天子到来之后的惨兮兮,吕布、高顺等武将和底下的兵卒就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他们倒也同样是睡不着,不过更多却是兴奋的,一整个晚上,他们都在和宿卫将士们打听南阳那边屯田的情况。 当他们听说军屯之田可以不用再出劳役,按人头分田地,最关键还不用缴纳粮税之后,一个个的恨不得立刻就扔下手中的兵器去屯田。 至于中层的军官们,大多都是地主豪强出身,说实话,他们也挺高兴的,真没有刘协想象中,恨不得揭竿而起的反对他的那种愤怒劲儿。 要知道隋唐时期的府兵制,是有一种家族被称之为将门的,称之为关陇军事贵族集团的。 刘协搞错了一点,并不是所有的地主豪强都会反对他的屯田之策,民屯的话确实是损害地主阶级利益的,但是军屯的话,其实未必。 毕竟能成为豪强的,一定不是因为有钱买地所以成为豪强,大多数的豪强之所以是豪强反而是因为能生和团结。 一个乡,两万户,假如其中一万户人家都姓李,这些姓李教育还特别好,每一代都有一个有威望的家主,这自然就是豪强了,另外一万户不姓李的不挨欺负就见鬼了,慢慢的人家可不就成了豪强了么。 李典他们家就是类似的情况,人家当土豪。 军屯是按照人头分土地的,你不可能让我这一大家子人分着屯吧,大家说白了还是要分在一起的,这个屯如果有五千个兵,其中有三千人都姓李,你敢找个姓王的当校尉? 如果世世代代都是李姓当校尉,用不了几年,这个屯的五千人自然也就都成了李家军了。 这也是李典屁颠屁颠的要把整个李氏都迁到南阳来的原因,他们家的男人都生猛,渴望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实现阶级跃迁,这种府兵模式下出头比原来察举制之下容易多了。 虽然打仗要自备军粮,收益大大的减少了,但这社会地位可是跃迁了啊,钱粮在权力面前,狗屁都不是。 所以说在古代,能生并且团结才是家族的核心竞争力。(参考我国南方有些几万人全都一个姓的村,古代社会只会比现代社会更抱团) 当然,对于大多数那些只想着结堡垒自保,仗着自己家里人口多佃户多,拒绝为朝廷缴纳税赋也拒绝出兵役徭役的普通豪强来说,他们只能选民屯。 那这确实是在抛他们的根。 可问题是这种豪强一般被称之为宗贼,这本来也是要严厉打击的对象,这种家族少一个是一个,你就是不土改,他们也不是良民。 你说你造反吧,你都有胆子也有本事造反了你还民屯个鸡毛啊! 所以吕布麾下,确实有不少的中层将领都是土豪出身的,但他们对刘协的军屯之策却是欢欣鼓舞的。 至于那些并州兵,兖州兵,他们哪还有田了呀,一听说趁着春耕给他们分田,立马就美屁了。 至于上层将领,则同样也很高兴,按照南阳的屯法,他们大概率是能混个武卫中郎将来当当的。 只有吕布本人不是太舒服。 兵都屯了,他这个降将的实际作用可就直线降低了,现在这些将士们还感念自己的恩德,可将来屯了田,底下的那些校尉才是那些屯田之兵的真正父母官,再上面的那些中郎将才是直属领导。 至于中郎将再上面的主将,说白了也不需要什么威望了,换了他吕布,换成谁也能照样统兵。 这不就把他的兵权给整没了么。 命,他虽然是保住了,天子看在他诛杀董卓的大功的份上,十之八九还是要厚待他的,至少他还是温侯。 可作为政治智商至少及格了的吕布,很快就又为未来忧心忡忡起来了,没有了兵权的猛虎,怕是要连只猫都不如的。 看看朝中这三位巨头吧,曹操,那不用说了,做梦估计都在凌迟自己,刘备,估计比曹操也强不到哪去,杨彪,当年他帮王允还怼过他。 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我飞将吕布,难道以后只能靠着诛杀董卓的那点情分,指望着自己的爵位过活了么? 可问题他是温侯啊,温县那地方都快成了司马氏自己家的了,自己是疯了么去找司马懿收税,人家现在可是天子身边的红人,名为河南尹,实际上一直当作谋主在用了都。 这么一想,不但权势堪忧,就连下半辈子的饭票都没着落了啊。 吕布那叫一个郁闷啊,大晚上的,居然还喝起了闷酒。 结果酒喝到一半,陈宫就主动找过来了。 “公台?” 陈宫抱拳道:“主公,可是在为日后于朝中难以立足而感到忧虑?” 吕布听这陈宫居然还愿意叫自己一声主公,顿时喜的是心花怒放,俩人之间的那点龌龊自然也就抛之脑后了。 虽然这陈宫疑似是郝萌兵变的主使,但现在既然大家都已经投降了朝廷,而且处境还颇有相似之处,吕布自然不会再计较那些前尘旧事。 要知道陈宫得罪曹操得罪的更死,作为自己的谋主,跟刘备差不多也可以用死仇两个字来形容,而且他还是个兖州人,不像自己好歹有并州人可以依靠,天子手上的兖州人于禁和李典估摸着都想要弄死他,更没有过诛杀董卓的功绩护身。 他可比自己惨多了啊。 “公达何以教我?” “主公其实无需忧虑,您有诛杀董贼之功,君不见段颖、张杨,同样是无兵无权,却依然可以凭借往日之功分别做了九卿和上公,当然,只是没什么实权而已,但余生安享富贵总是没问题的。” “段颖张杨,都是主动投降,而我,却是在大军围困之下投降,这能一样么。” “主公,若是不甘心从此做个只有尊崇地位却无实权的高官,倒是确实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只是这条路,不好走。” “什么路?” “主公可还记得今日天子在城外,和陈登说的话么。” “这……天子就是说,要在彭城至下邳一代,沿大河两岸进行屯田啊。” “主公啊主公,怎么只记得前半句,不记得后半句呢?我听人说,天子行事从来都是高深莫测,要得天子重用,听话你得听音儿,要悟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九品中正?你在想屁吃 得……悟?悟什么,这有什么可悟的? “主公您仔细回忆一下,天子的后半句话说的是什么?天子说的是‘谁阻我屯田,我夷谁全族啊’!” 吕布点了点头,想起来,天子当时好像确实是这么说的。 “所以主公,天子不仅有大仁,更有着大狠啊!” 吕布点头:“当今天子,确实英明神武,有平定乱世三兴大汉之魄力,自当刚柔并济,仁勇兼备。” “主公以为,何人可做天子手中之刀?天子将徐州屯田之事交给了刘备负责,刘备的为人咱们还不清楚么?他能干得了夷人全族的事儿?如此雷霆的血腥手段,他使得出来?” 吕布闻言又点了点头,刘备这人,在他看来就是假仁假义,但不管怎么假,他的那个人设也装了十几年了,夷人全族这种事儿如果做出来,刘备的人设可就崩了。 “这倒像是曹贼的行事手段。” “主公以为,天子可还敢对曹贼委以重任?那曹贼又怎么可能去刘备的手下做事?主公,天子的宏图伟业,所需要的不仅仅是刘备这样有威望有仁德的好人,他更需要的是一把不怕天下非议,能为他清除道路上一切绊脚石的利刃啊!” “主公您是天下闻名的猛虎,有诛杀董卓的泼天之功护身,朝中文武有大半都跟您有仇,剩下一半也跟您没什么交情,您难道还怕天下人骂么?主公啊,您就是天子手中最合适的利刃,是我大汉的镇国神剑啊!” “…………” 非得说得这么直白么。 你还不如说我吕布名声已经臭了大街了,臭无可臭了呢。 当然吕布仔细想想,这个陈宫说的确实是一点也不错,他毕竟杀死过董卓,根本就不怕得罪人,而杀人,确实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朝廷中除了自己,确实没有人更合适来做这个孤臣了。 这不就是个威力加强版的酷吏么。 他可是人中吕布啊,怎么甘心像张杨段颖那样,一辈子做个位高而无权的摆设呢? “公台何以教我?” “主公只需……” ……………… 另一边,其实刘协晚上睡觉也没睡好,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先是梦到了自己的家人们,又梦到了自己的朋友们,最后又梦到了那个把他送过来的未婚妻,他们都在等着自己回家。 然而画面一转,就又梦到了自己成功的抓住了袁术,袁术的脸自己看不清,但却上格外的狰狞可怖,如同厉鬼。 然后自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皇位禅让给他,然后袁术这个缺心眼的在所有朝臣一脸懵逼的目光中真的就答应了。 然后,就是血流漂路,白骨盈野,无数双空洞的眼神在看着他,无数双骨瘦如柴的手伸向了他,吓得刘协拔腿就跑,那些眼神和枯手就一直在他的身后追,就跟生化危机了似的。 一边追他们还一边鬼一样的叫:“为什么把位子让给袁术?为什么让袁术做天子?” 刘协都特么哭了:“我只是想回家啊~,呜呜呜~救命啊~” 然后他就醒了。 唉呀妈呀吓死宝宝了,原来都是梦啊。 不过这袁术……真是个草包么?好歹也是在历史上留下了名字的人物,应该……不会吧? 唉~ 叹了一口气,刘协穿好了衣服召集群臣开会,心中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是个梦而已,当不得真,禅让后我就回家了,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 开会,下邳刚刚平定,还有着开不完的会,刘协虽然志不在此,但一想到梦里那无数上的空洞眼神,还是强行打起了精神。 然后,他就当先收到了陈群写的罪己诏。 诏书中,将先帝可谓是骂了个狗血淋头,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独夫民贼了。 当然,骂得也不算错,灵帝确实是民贼,有点小聪明也不往正地方用。 刘协本人确实对先帝也没什么孝心,别说他没有前身记忆,就是有,这个时候也要夸他一声骂的好的。 只是后半段,这封罪己诏又话锋一转,道:“天子之孝,在于安定社稷,使宗庙永续,臣子之孝,在于为君父分忧,士子之孝,在使百姓不受冻馁,使将士不至往死,各地两千石在选贤举士之时,应则大孝,不拘小孝。” “孝廉者,才在德之先,大孝重于小孝,当以家世、才学、德行三者综评,举于朝廷,应多则良才,赴京后则其优者留用,则其差者罢黜。” 等等等等。 看得刘协有点头大,总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好家伙,这是要提前给我整九品中正制的那套啊。 好家伙,你也要把我这大汉给整得上品无寒门么? 但又觉得这陈群说得有道理,毕竟,只以孝顺与否来评定人才标准太扯了,这不就是比关系么,好像现在这大汉别说上品,下品也没有寒门的事儿啊。 于是想了想,刘协将诏书中家世二字划掉,又想了想,干脆将德行二字也给划掉了,这玩意和孝顺一样,根本就没法评判,到最后还是只能拼家世,之后又重新递给了陈群道:“这事儿就交给你来办吧。” 陈群愣了一下,道:“天子,这会不会太激进了?连家世和品德都不看的话,难道只以才能取士?这不是唯才是举么?如此,则必然是群臣反对,天下反对啊,陛下,臣以为,还是应当徐徐图之啊。” 刘协闻言,却是很高兴。 天下反对,群臣反对? 哎呀妈这可太好了,这就是我的本来目的啊! 外部倒是还次要,关键是内部啊,要是所有的大臣都叛变到曹操阵营里去,那不就结了么,这曹操可比自己更有能力得多啊,一定可以给天下带来太平,至少,也是将历史拨回了原本的正轨啊。 这样也许就不用传位给袁术了。 于是刘协当即一拍桌子道:“让他们反!反正这天下已经都打成这个样子了,朕不怕!谁有意见尽管造反便是。” 说着,刘协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陈群闻言,却是呆立良久,而后俯首下拜道:“喏。” 当然他喏了,其他人肯定是不可能喏的,唯才是举,还特么叫举孝廉么?况且举了之后居然还要进京进行考试。 即使是心怀仁德的刘备,都认为天子此举太激进了,很可能把大家逼迫到曹操那边去,而且对杨彪这种高门出身的重臣显然也不够友好。 至于其他人,不止是士族门阀出身的大臣脸色不好看,两千石以上,和距离两千石只差一步之遥的几个比两千石脸色也都不太好看。 为什么天下人拼了命的去追求一个两千石之位?为什么一个家族里只要出了一个两千石,就几乎拥有了士族的资格? 还不就是因为那举荐之权么,你举荐了别人家孩子,别人当然要举荐你家孩子投桃报李了,举来举去的,这所谓的党人不就出来了么。 虽然天子日前搞武举的时候他们就对此有了猜测和准备,但武举毕竟比的只是武艺,现在这天子居然这么快就要拿孝廉开刀了啊! 于是大家纷纷反对。 而看着大家如此激烈的反对,刘协却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终于让我做对一次啊。 而吕布,则在和陈宫隐晦地对了一下眼神之后,昂然的站出来高声道:“禀天子,臣也有事奏表”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吕布? 他这个时候站出来干嘛。 他一个降将,这种关乎国本的大事上有他说话的余地么? 刘协却没感觉有什么不妥,道:“吕布,你想说啥?” “臣以为,天子此举,乃万世太平之法,但是臣以为,不管是并无主之田以屯田,还是更改举荐之法,都必然会导致天下人反对。” 刘协哼了一声道:“难道天下人反对,朕就不能做了么?” 吕布闻言挺胸抬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当然不是,臣以为,所有反对之人,皆该杀!” 说着,吕布从兜里掏出奏表让小太监递给了天子,道:“天子,此乃下邳国、广陵、北海、彭国四地,布所知违法作恶多端,侵占良田,逼民为奴的豪强名单,他们不服王化,拒不缴纳朝廷赋税,却是盘剥百姓无数,名下良田阡陌,却逼得百姓几无立锥之地,这上面,关于他们的罪行已有详细记载,请天子过目。” 这封奏表当然是出自陈宫之手了,好歹这陈宫一直辅佐吕布统治徐州,除了名义上归附于吕布但实际上自成一方势力的琅琊郡臧霸之外,这些行政事务一直都是他在管。 哪里有恶霸,谁家犯过什么大罪,他门清。 而刘协看过之后,却是真的愤怒了。 他也知道豪强可恶,但以他的想象力来考虑,感觉当街强抢民女就差不多应该是恶的极限了吧? 结果万万没想到,强抢美女这种事儿,根本就没有资格写在这封长长的奏表上面。 或者说哪还用得着强抢民女,豪强所在的乡里甚至县里,但凡出了个美女就必须得送到人家家里去。 而这些人最常用的办法,却是勾结盗匪,甚至是干脆客串盗匪,去抢夺乡里的粮食,而乡里没了粮食,自然就只能跟他们借高利贷,还不起,自然就只能拿土地抵债,而没了土地,自然也就只能成为他们的佃户。 这还只是一部分的罪状而已。 陈宫不愧是大才,不但将徐州几个相对较大的豪强之家赫然列在了其上,而且还大致的估算出了近三年各自所拥有的田亩和佃农的情况。 而写在这上面的豪强,全部都在这三年里膨胀了三倍以上。 见刘协面有怒色,吕布继续道:“臣以为,应当将这些为富不仁,作恶多端的豪强之家田地,尽数充作公田,如有不从者,当杀!如查证其却有丧尽天良之罪行,当杀!” 刘协看罢,面色有点复杂地看向吕布。 然后转过头冲着陈登道:“陈登,吕布把你们陈家也给写进来了,你要不要看一下?” “什么?” 陈登闻言大惊失色,连忙一脸懵的跪伏余地,而刘协则是丝毫不留情面的将手中的表奏扔到了他的身前。 陈登连忙拿起来一目十行的找到了自己家,不一会儿便浑身颤抖着指着吕布破口大骂道:“吕布,你这是公报私仇!” 吕布则面色平静地道:“你就说你们家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多的地吧。” “我……我……地是我买的,不是我抢的啊!”而后又一脸惊恐地面向天子,道:“陛下,我陈家是士族,不是豪强啊!” 刘协颇为嘲讽地道:“拥地八万多亩,佃户两万多人的士族么?” 陈登闻言,慌忙跪地请罪。 不等众人求情,刘协就直接拿起了自己的配剑一把扔给了吕布:“你持朕天子之剑行事,再点一千并州铁骑,就先以这陈氏为例,在当地召开公审大会,命当地及附近乡绅百姓一道平定,共论其过,投票表决,若是百姓以为其有罪,便罚没陈氏所有田产用以屯田,若百姓认为无罪,陈登,你就是下一任的徐州牧。” 陈登,脑瓜子嗡嗡的。 下邳陈氏居然要让那些庶民黔首来议罪? 开什么玩笑啊,这……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要知道陈登的祖父可是陈球啊! 华歆、管宁、郑玄、卢植,这些鼎鼎大名的名士,可全都出自陈球的门下的。 他大爷陈瑀、他叔叔陈琮,他亲爹陈珪,都是各地的两千石太守,他自己也是广陵太守。 他们下邳陈氏放眼整个天下也是仅次于袁、杨的顶级门阀的顶级士族。 自己到哪个诸侯的手下还不是个座上宾,至于么!至于么!!就为了几万亩的土地,就为了几千个黔首百姓的性命,就拿我们家开刀? 凭什么呀! “我会让陈宫,以及司马朗辅佐你处理此事,一定要做到公平,公平,还是特么的公平!陈家处理完了之后,你自己交上来的这个名单,你给我挨家挨户,一个一个的去查,一家一家的给我去公审,除非附近百姓有一半以上认为他们为富且仁,否则,地都给我屯了,敢有反抗,形同谋反,夷全族,杀无赦!” 说完又瞅向陈登:“你可不服?” 陈登闻言,闭着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让吕布来查他,这直接就断了他耍花招的路了,除非他回家就造反,否则一点机会也没有。 他可不认为那些愚民黔首会说他什么好话。 “启禀天子,臣,能不能……军屯。” “可以,不过军屯需要集中管理,你们家如果愿意搬迁至大河沿岸,就允许你们军屯。”说罢刘协顿了顿道:“当士族,就好好的当士族,诗书传家,为国分忧,立下了功劳自然会赏赐给你们食邑,非要把自己搞得和豪强一样巧取豪夺百姓的安身之基,也不知道羞耻。” 话毕,那陈登已是跪地叩头而拜,浑身上下冷汗直流。 这天子哪里是来收拾袁术的,收拾袁术哪里还需要御驾亲征,天子分明是来收拾他的啊! 半个汝南都是袁家的,有本事你把汝南也屯了去啊!那也是你的统治区啊! 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如果不是天子亲自带着兵过来,他想干这事儿几乎没什么可能,可既然天子已经来了,真造反,那就真的是取死之道了。 他陈登除了叹息一声之外,真的是,什么都做不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杀生为护生 时间,就像是少女的丰满,一晃,就是半个月后。 半个月里,刘协的诏令差不多就传遍了大半个天下了,而那些不在朝廷的实质控制之下的两千石,几乎有七成都上表反对刘协有关于孝廉的改革事项。 有的言辞委婉一点,有的言辞激进点,更有一小部分干脆就骂他昏君了,但大体意思却是都差不多的:乱命不受。 朝中,及豫、兖、南阳地区的两千石也有一半上表表示反对,当然,措辞就相对温和多了,大多都是劝他三思的。 可惜的是没收到曹操和杨彪的上表,不够分量啊。不过这至少证明了刘协的方向是对的。 而这些徐州之外,这些两千石们所送来的奏表相比于徐州内因为屯田所引出来的乱子,却又不算是什么了。 半个月里,共有三家宗贼抗拒公审,抗拒屯田,就连司马懿,刘备,也都数次上表劝说刘协稍微宽限一些时日,稍微善待这些豪强一点,结果全都让刘协给驳斥了回去。 哼哼,刘备和司马懿都在劝我,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这件事真的对我这个天子的统治根基是有所影响的么。 我这样做果然有利于我早日禅让啊。 他也坚信自己在做对百姓有益的事儿,打土豪分田地,死一个土豪就能活一百个百姓,死再多人也是功德无量,也不用担心做噩梦。 而吕布,这小子好像真的有点虎,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就半个月的时间,他居然杀了六千多人! 当然,不止是动用了他的一千嫡系并州骑,刘协也借了他一点禁军用,平均每天杀四十个人。 其中有一户人家他真的是给杀得是鸡犬不留。 刘协甚至特意让司马懿调查了一下吕布是不是跟这户人家有私仇。 结果是,没有。 单纯的只是因为这户人家作恶太多,且抗拒屯田的心思最重也最坚定。 这下连刘协都不得不承认,让吕布来干这事儿,真的是合适,他手下再怎么将星璀璨,但像吕布这样心狠,不怕恶名,还不怕得罪人,更关键是对徐州还颇为熟悉的将领,真的就只有他一个了。 于是刘协不但没有怪罪,反而对吕布大加赞扬,夸他这是杀生为护生! 为此,刘协还特意给他增加了一千户的食邑以作奖赏。 当然了,这样的杀法,杀得徐州本地豪强也是人人自危,只是摄于吕布的残忍无情,不敢公开反叛而已。 很快,吕布又在陈宫的指点下上了一封新的奏表:本地豪强之家,多备兵械铠甲,而新屯之兵,却又往往军械不足,请天子令,尽没豪强世家与民屯之地的甲胄、弓弩,前事不究,负隅顽抗者,当诛三族。 汉朝对兵器管制还是比较严格的,尤其是弓弩铠甲,都是不允许民间豪强私有的。 当然,即使是太平盛世,出了司隶一代这规矩执行不下去,而此时天下大乱,天下人早就已经当此为放屁了,家里没个几副铠甲弓弩都不好意思叫自己是豪强。 吕布的意思是,反正这是早已有之的法条,只是乱世来了一直没有严格执行而已,豪强之家备弓弩铠甲妨害匪盗子自无不可,但现在天子都来了,徐州也重归于朝廷治下了,自然,也就不需要了,正好都收上来充实武库。 刘备的劝阻也很简单,徐州毕竟上刚刚归附,还没有好好的沐浴皇恩,大家心里都是慌的,这个时候把大家的武器收走,一定会有人在丧失理智之下做出极端的事情来,再碰上野心家一煽动,很容易就出大乱子,严重的话甚至可能会动摇咱们的统治根基。 于是刘协在听了刘备的劝告之后非常痛快的就答应了吕布。 天子怜黔首而恶豪杰的人设,差不多也就定下了。 而这条政令一发布,徐州就真的是有点乱套了,那些豪强憋了许久的不满终于就有点憋不住了。 这一日黄昏,司马懿与刘备居然联袂送来奏表,疾呼道:“天子,这……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啊!” “怎么了?” “昨日急奏,东海郡的襄贲、利城、彭城国的徐县、广陵郡的高邮,皆有杀官造反的豪强,裹挟了府库人口,或是投袁绍或是投袁术,此外,共计还有十七个县令、县长、及县丞一级的六百石乃至千石官员同时递交辞呈,县丞以下功曹等小吏辞呈者,竟有上百。天子,他们这是商量好的,这一定是有人在撺掇啊!” “臣恳请天子,将屯田之策暂缓,先屯大河两岸吧,臣实在是屯不下去了啊!” 刘协闻言不但没有惊慌恼怒,反而还有点高兴:“有太守,国相一级的两千石造反或是辞职么?” 刘备看向司马懿,司马懿则摇了摇头:“还没有。” 切~,亏得我还特意让那陈登官复原职,继续当他的广陵太守呢,坐拥一郡之地,居然连造反的胆子都没有。 垃~圾。 面对如此大规模的实质性抗议,刘协一点烦恼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得自己这次的决策实在是英明无比,造福百姓与动摇皇位两不误,多好。 可惜连个造反的太守都没有,看来我还得再加大力度才行啊。 “命令张辽,高顺,以及李通,胡车儿,各率本部人马平叛,把那四个造反的都给我抓起来,夷三族,” “所有的辞呈一概不批,谁敢撂挑子,一律给我抓起来,刑三年,但受刑期间一样不许他们离岗,让他们带着枷锁给我办公,一直办到有人替他们干活为止,上到县令,下到亭长,有一个给我抓一个,这事儿让吕布办,性质恶劣,六百石以下直接杀了。” “另外,让关羽从金吾卫中给我选二十个督邮出来,这两年里什么也不干了,给我查,谁敢敷衍不作为,谁敢耽误了春耕,误了民生,就给我绑起来用鞭子抽,抽到他们不敢了为止,敢有反抗督邮的,以造反论处,夷三族!” 刘备和司马懿闻言,目瞪口呆,半晌无言。 第一百二十六章 泰山贼臧霸 徐州之地,彭城国、下邳国、东海国、和广陵四个郡国,因为刘协的一通胡乱的骚操作,和吕布二愣子一般管杀不管埋的认真执行之下,已经是处处烽烟,到处生乱了。 这也就是刘协亲自带着宿卫与禁卫两大班底来了,换了刘备自己一个人来他都镇不住,早就生了大乱子了。 而徐州的北部,领十三个县的琅琊国,却似乎于此并无太大关联似得,至少屯田是没屯到这来。 拖曹操的福,整个琅琊都是人烟稀少,而且已经完全落入泰山賊的手中了。名义上臧霸虽然臣服了吕布,但实际上却是几乎从来不鸟所谓的朝廷。 “种使君稍事歇息,我家将军特意为使君准备了上房,还特意安排了自己的侍妾陪侍,您随意。” 种辑闻言却是深深地皱了皱眉,道:“你管这叫上房?臧宣高是在侮辱本卿么?” 说着,种辑指了指头顶上还有个破洞,用皮料补好的竹棚顶,又看了一眼恭敬站在床榻两侧,虽模样尚可入眼,但看起来怎么也有三十多的两位所谓的侍妾。 那领着种辑进来的亲兵尚未答话,两名侍妾却是跪伏余地,其中一个道:“妾蒲柳之姿,自是难入使君之眼,但妾确实已是我家大人七十八名妾室之中,年纪最轻,也最有姿色之人了。” 种辑闻言微微张大了嘴。 好家伙,这臧宣高是有什么奇特的癖好不成? “我家大人共有七十八名妾室,包括我二人在内皆是早丧亡夫,生活无着,也难以再嫁之人,大人怜我等孤苦,故收为侍妾,收我等子女为继子恩养。” “至于这房,此乃我家大人之私宅,平日里大人与发妻就居住于此,虽是简陋,却已是咱们这最好的房子了。” 种辑闻言再一愣,而后顺着门窗朝外面看去,发现至少入目之处,确实是找不到更好的房子了,而这一间房,除了比其他的邻居们稍微更大了一点之外,也并无什么特别之处,连个独立的院子都没有。 拉屎都只能去屋后杂草堆去解决。 那亲兵也道:“我家大人一直都是与我们这些士兵同吃同住,同耕同织的,照顾不周之处,还望使君海涵。” 种辑确是颇受震撼,连忙躬身朝两位侍妾和亲兵行礼以表歉意。 “是本卿失言了,将军之德行,吾深感敬佩,天子亦久闻将军之名,诚心相请,无论如何还请将军快些答复,天子性子急,若是本卿此来徒劳无功或是耽搁得太久,兴许天子会亲自来见将军也说不定。” 那亲兵闻言面露苦笑之色,也不知这是威胁呢,还是威胁呢,还是威胁呢,却是也不敢对他说什么硬话,只得抱拳离去。 而此处,自然就是城阳左近,臧霸的老巢了。 本来么,下邳都已经攻破了,区区臧霸,自然是应该传檄而定的了。 但种辑作为天子心腹,作为天子身边最信得过的忠臣,又是最懂天子心意之人,素来知晓天子志向,天子怎么可能允许这伙泰山贼寇,名为臣服,实则割据的现状呢?自然要为天子分忧了。 他自知威望不及曹操,名望不及刘备,资历不及杨彪,就连才学也远不及荀彧等人,论勇力更是远远不及关羽张绣,只有忠心,只有实心用是,才是他的立身之本。 因此刘协平定了徐州,待其余各县全都真正的做到了传檄而定之后,种辑便自告奋勇的,主动揽过了劝降臧霸的这个差事,并直言,此去定降这支泰山贼让他们从山里出来,一月为期,若是我人没回来,那就是死他们手里了,天子亦无需忧虑,正好以此为借口逼降他们。 此时的臧霸连鞋都没穿,只是光着脚卷着裤腿在田间地头里带着亲卫们一边用锋利的镰刀割下庄稼里已经长出来的杂草,扔进身后背着的竹楼里留着带回家给婆娘们编织草鞋,一边道: “刚刚让小安带走那人,你们知道是谁么?” 陪着他一块正在除草的亲兵自然地道“朝廷派来诏安的呗,还能是谁啊。” “这倒也不错,只是此人身份极高,乃是当今天子的亲信,光禄勋卿,种辑。” “啥青?” “光禄勋卿,是九卿之一,也可以说是朝廷里除三公和几位重号将军之外,地位最为尊崇的九个人之一了。” “乖乖,大哥,这天子居然派这么大的官来说咱们啊,这回您能封个大官了吧?这天子招降,赏赐肯定得不少吧?咱弟兄这次又能发财了,大哥你多要点吃的呗。” “呵呵,赏赐不知道,种使君没说,应该也没多少。” “啥?没赏赐?没赏赐算什么诚意,空口白话的,封官有啥用,这天子怎么这么吝啬呢。” “种辑说,天子的意思是让咱们大部搬离此地,去外面屯田,厌倦了战事的,民屯,按人头来分,每个男丁十亩地,天子说咱们不算流民,十税三,但有战事的时候要出徭役,还愿意打仗的,无税,每人二十亩地,战事自带军粮,缴获自行分配,军屯之田不允买卖兼并,不过不想打仗了可以放弃军屯转民屯,如果家里出了大事要急用钱,可以跟本部校尉去借,十息二,三年之内如果还不上,也不用你坐牢,要编入敢死营,立了功就算一笔勾销。” 说完,身边听到这话的亲兵全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呆愣愣地看着他。 “每……每人二十亩?还不上税?这天子不会是骗咱的吧。” 另一人道:“那可是天子,君无戏言,咋还能骗人?” 臧霸头也不抬继续干活道:“种使君说,现在徐州境内除了琅琊之外到处都在屯田,尤其是大河两岸,几乎全都给屯了军屯,都是一样的标准,是真是假咱们随便派两支探子一探便知,骗不了人的。” “我滴个娘勒,真的一人给二十亩?还不交税?这,这以后不会变吧?” “使君是这样说的,应该错不了。如果徐州之地真的都屯了,应该也变不了,尤其是军屯,这要是变,那除非他这江山不想要了。” “那要是战死了怎么办?地给谁种?” “战死了,地就留给家里人白种三十年,三十年里不缴税,也不出兵,三十年后可以让你儿子或是弟弟补缺。” “还有这好事儿,那咱们当然得干啊大哥。” “是啊大哥,这咱们得干啊,这军屯之地肯定比民屯少,整不好大家都想军屯,咱们答应的要是晚了,可别就没咱们的事儿了。” 臧霸笑着道:“你们的意思是,咱们接受朝廷的诏安喽?” “接啊,不接那不成傻子了么。” 却在这时有人问道:“那大哥,我们都屯田了,大哥你干啥去呀。” “我?应该是留下给你们当中郎将,管着你们屯田吧。” “那干啊,那还有啥好犹豫的。” “是啊大哥,这还有啥犹豫的。” 臧霸点了点头道:“那行,既然你们都说干,那咱就干,可是……天子要招降的是咱们整个泰山贼,我同意,可孙观、昌豨他们却未必乐意,还得跟他们商议一番才是。”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家主公能让俺们屯田么? 臧霸这个泰山贼的首领,准确的说有点类似于盟主的性质,而且对其他的泰山贼来说,其影响力还真比不上五岳剑派的左冷禅。 大家看你势力相对最大,所以叫你一声大哥,如此而已。 泰山贼本质来说根本就是一群背靠祁蒙山区的盗匪互相抱团而已。 天子要收复琅琊,只说服臧霸一个是万万不够的,而臧霸想要在投降之后受重用,能至少干个两千石或者中郎将,只带着本部兵马出去种地,也是万万不够的。 而偏偏,除了一个臧霸之外,其余的几个大匪盗对诏安却又另有想法,谁都不是傻子,眼下袁绍与朝廷的冲突已经是一触即发了,他们盘踞于此,地跨青、兖、徐三州之地,正好挡在了两大势力的中间。 可以说他们如果投袁,到时不管是进攻兖州之地帮袁绍分担压力,还是南下徐州使朝廷首尾不能兼顾,都足以产生对战事至关重要,甚至关乎胜负的影响。 同样,如果他们投降了朝廷,朝廷可以放心大胆的将徐州兵团尽数调往兖州主战场,他们凭借地利之险固,足以层层阻挡青州方向的袁军。 这种情况下,不说货卖两家,至少也得趁机抬抬价吧? 卖个东西还得多问几个买主,看看谁的出价高呢,哥哥啊,咱们现在可是要卖身啊!怎么着也得矜持着点啊。 臧霸坐在首座,看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绝大多数的首领居然都反对诏安,即便是那些心向朝廷的首领,也不同意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下来,一时间心里急的不行。 他可是听说,军屯只在大河两岸,并不在琅琊,琅琊这边到时就算屯田也一定是以民屯为主。 这军屯之田相比于民屯之田有点少,所以现在只接受十五以上三十以下,并且至少能开一石弓,能跑十里路的壮口了,再拖延下去,怕是就没地方给他们屯了。 再说他听说这次光是原本吕布的部下就一口气分了陈宫、曹姓、高顺、秦宜禄四个中郎将,听说那早已被曹操拜为奋武将军的张辽居然也想当中郎将,听说这次许多“自愿”军屯的豪强之家,也想派人来当中郎将。 啊~,他好急呀!再不抓紧时间这好的田就要让那帮孙子给挑走了啊。 况且现在已经是三月底了,他自己种的田都开始除草了,这屯田再不抓紧就夏天了啊!(阴历) 还要待价而沽,沽个屁啊!他袁绍就是开再高的价,能允许我们屯田么? 正琢磨着怎么劝他们呢,外面亲兵便慌忙来报,说外面有一队三百余人的骑兵硬闯了进来,为首之人说他叫辛评。 这不是巧了么,臧霸也觉得,可以叫这个辛评进来看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不大一会儿,便听着一阵哈哈大笑,人未到,声先至,一个器宇轩昂之人走了进来,拱手朝这诸多匪首抱拳行礼。 “辛毗在此,见过诸位将军了,为诸位将军贺喜了。” 臧霸坐于首位,冷傲地道:“我等都不过是草寇,当不得将军之说,没娶媳妇没生娃,也无喜可贺。” “各位首领都是豪杰之士,值此天下大乱,又拒守这战略要冲之地,将军之位,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儿么?只要各位点头,至少都是两千石的重位,他日立下功勋,裂土封侯,自然不在话下啊。” 臧霸却是冷笑一声:“口气倒是好大,也不怕风闪了舌头,你们手上一共才几个两千石之位,舍得给我们每人一个?至于裂土封侯,袁绍以为他是天子么?天子现在就在下邳!” “哈哈哈哈”辛评闻言纵声大笑:“天下崩塌至此,所谓朝廷,真能掌握的不过兖、豫二州而已,早已经是名存实亡,天子不修仁政,徐州明明只是新降,却已是处处烽烟,朝中政局倾轧,曹孟德居功至伟,却被天子见疑,兵微将寡,却尤不能齐心,实则已是败亡之象。” “我家主公,四世三公,手握冀、幽、青三州之地,连乌桓,结匈奴,又与刘荆州为盟友,带甲数十万,粮草积如山,不日引兵南下,诛奸邪,除昏君,天下四方必将传檄而定,如何分不得一个将军之位呢?” 臧霸闻言问道:“就是说袁绍打算造反喽?” 辛评轻笑道:“诸位将军,难道还在乎我家主公反与不反么?” 帐中诸将闻言,皆面有喜色,至于造反与否,他们还真不在乎。 臧霸也皱起了眉,道:“我只问你,咱们这些人投降之后,将士们该要何去何从?袁公能允许咱们屯田否?如何屯,怎么屯,每人能分几亩土地?” “这个……” 辛评闻言有点为难,只得道:“将军等人坐拥琅琊、北海、泰山三郡之地,将士们自有供养,何须屯田呢?” 这个他辛评是真不敢瞎承诺,袁绍……也确实不太可能答应让他们屯田。 青州凋敝,想找到一点空地给他们屯田确实不难,可这个头可不能开,这些新降之兵要田如果给了,那些跟随袁绍南征北战的老兵给不给? 说到底,三国时曹孙刘三家都有大规模屯田的能耐,就连刘表也能在襄阳屯田,但他袁绍,却是注定了无法进行大规模的屯田的。 曹操的地盘说到底是一寸江山一寸血的打下来的,孙权虽然是个二世祖,但江东六郡的士族豪强早就被孙策杀了个血流漂路,刘备就更不用说了,戎马伴生人家手里的兵马都已经兵团化了。 这徐州之地,尤其是彭城国和下邳国,如果不是曹操数次征伐,甚至连屠城这种事儿都干出来了,刘协要这么大规模的屯田怕是也绝不会只出这么点小乱子。 但袁本初,人家可是“以德服人”的,严格来说只有幽州一地是袁绍一刀一枪的打下来的,但幽州那气候,注定了也是没法大规模的进行屯田的。 况且他还得拉拢乌桓鲜卑呢。 虽是连年战乱,地荒了不少,但好地、良田,这玩意早就被疯抢瓜分了,只需将流民收做佃奴,不怕没人种,就算是实在没人种的,也不妨先弄到名下空着么。 所以屯田,就必须损害地主豪强,甚至世家门阀的利益,这玩意就是袁绍的根基呀,袁绍如果大规模的屯田,那就是掘自己的根了。 臧霸早就知道袁绍不可能让他们屯田,让这辛评进来原本就是抱着姑且听听的态度,闻言倒也不算失望,只是心中却更坚定了要投效朝廷的决心,随意打发了亲兵安排他下去休息了,说是他们商量商量,再行回复。 然而很显然,别人却未必是这么想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欲行班超故事 “大哥,这袁公给的赏赐很大方啊。”昌豨拿着辛评递交的礼物清单,很是兴奋地道。 “天子确实没给咱们什么财货,但却给了咱们田,田与钱货孰重?” 昌豨闻言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低下头,继续看那张所谓的礼物清单。 天子的田是按人头分的,人人有份,可没有专门给他们赏赐食邑,封官许愿,人家袁绍也大方多了。 这也是很正常的,毕竟朝廷这边一个萝卜一个坑,是一套完整的架构,就连位高权轻,摆着当摆设干吃干饭的闲散两千石,那也没剩多少了,非段颖张杨之流不可封赏。 袁绍那边就好很多么,人家从无到有重新建一个朝廷的话,空缺肯定多。 一旁,在泰山群贼之中无论实力还是威望都仅此于臧霸的孙观则道:“封官许愿都是虚的,咱们这种人就是进了朝堂也是另类,关键还是谁能赢的问题,大哥啊,这辛评说话虽然狂妄了一点,但确实并不全是大话,袁绍的实力,是远在朝廷之上的。不管是投降朝廷还是投降袁绍,总要赢了,才有意义。” “婴子以为应当如何?” “何不妨坐山观虎斗,谁赢咱们帮谁?” 吴敦闻言道:“不可不可,咱们这些人说白了都是匪类,若是不能趁着两军交战之时立下功勋,等他们出了赢家,这身价还怎么卖,别说两千石,不砍了你都不错了。” 尹礼道:“大哥,看得出来您是想投降朝廷的,天子的屯田之策咱们也派人下去考察了,好是真的好,我跟大哥也是一样的心思,但这袁绍既然派了人来了,咱们何妨不拖延他们一段时日呢?要我说这事儿就跟做买卖一样,拖一拖,说不定朝廷会给咱加加价,你说呢?” 臧霸闻言皱眉:“如果现在是一月二月,我也赞成先拖一拖,可现在都三月底了,再拖,分着地了让兄弟们种什么?” 昌豨这时候却又一次拿出了礼单道:“朝廷收编咱们是要打仗的,他还敢饿着咱们不成?我看,就算要投降朝廷,也不妨把这袁绍给的赏赐先咽进肚子里再说,这不就叫做就食于敌么。” 头一次听说还有这么就食于敌的。 不过臧霸也看出来了,这些兄弟里头除了他之外,还真没有赞成马上就投降朝廷的,起码都想着稍微拖一拖。 无奈之下,臧霸也只好宣布散会,大家各回各家了。 他们一群匪徒,自然也没什么组织性纪律性,就更谈不上什么保密性了,所以很快的,种辑也知道辛评来了的事儿了,而辛评,自然也知道种辑早他一步在这的事儿了,只是互相之间还没正儿八经的见个面罢了。 一时间,俩人都有了一点紧迫感。 辛评人都忙成一朵交际花了,早中晚三顿饭全都喝的晕头转向的,封官许愿的空桶支票敞开了封,甚至把话都给撂下了,无论朝廷许诺他们什么赏赐,我家主公必出三倍! 一时间,真的有不少人都挺动心。 种辑这边却是注定没法跟辛评比交际的,虽然同样是挨个的拜访诸多头领,但承诺给他们的官职爵位却是从来没有加过筹码,除了臧霸之外,其余首领还真的是越来越不待见他了,每次他找来也就是简单的寒暄一番,就给打发走了,甚至作为谈判策略,现在除了臧霸以外,所有的头领现在都在故意的冷落种辑。 然而种辑却也不老实,每次面见完各部首领之后,他都会带着亲兵,撸胳膊挽袖子的亲自帮着下田里去干农活。 一边干还一边说呢:“哎呀,这除草可真是辛苦啊,不过等你们出了山,跟着天子屯了田,就不用遭这份罪喽,朝廷现在的政策啊,军屯每人分二十亩的田,是每个人二十亩哦,还不用缴税,哎呀,二十亩的田啊,这肯定是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天天除草了,否则那还不得累死。” “哎呀,这眼看着就要到四月份了啊,你们说你们分了田之后,还能种点啥呢?我看想种麦子是够呛了,要不你们种点瓜?虽说不能顶饱,但好歹也能跟人换粮食,嗨,我还真不太懂农时,这徐州之地,四月份能种瓜不?” “小兄弟,你当年手里的田是咋没的,啥?高利贷?哎呀,可惜了可惜了,先帝无道啊,你说那时候要是就有军屯该多好,这军屯之兵啊,不允许抵押田产,你想借钱跟上边的校尉说就是了,就算三年之后还不上,进敢死营打一仗就是了,便是死了,也能把田留给家人。” 不光是他自己说,他把他的亲兵也都给派出去了,天天没黑没白的帮着大家伙干农活,“顺便”的宣讲一下朝廷的屯田之策。 当然,种辑的兵全是宿卫,跟天子都挺熟的,除了宣讲屯田之策外,捎带手的还发自内心的宣讲了一下天子的仁勇兼备,英明神武。 于是这事儿闹的,不过短短半个月后,泰山群寇之中,老大们大多都想投袁,而底层将士们却几乎全都想归顺朝廷。 这下,老大们可是有点坐不住了,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朝廷命官,下边的弟兄们撑,他们才是老大,下面的兄弟若是跟你离心离德,那他们真的就屁都不是了。 辛评对此情况当然也是心知肚明,急得不行,可他真的没有胆子承诺给他们屯田啊!就算是屯,那顶多也就是像曹操那样,名为屯田实为农奴。 这一日,眼看着自己这趟出来就要功亏一篑,这半个月喝酒喝都都快出血的胃就要白遭罪了,辛评终于是忍不了了。 他判断,这些泰山群寇之中,真心想要投靠自家主公,信念最坚定且最有实力的首领,非昌豨莫属。 “昌将军,我意行班超故事,将军可愿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我主必封你列侯之爵,泰山太守,以后这十万泰山军,必然全都交由你来节制。” 第一百二十九章 种辑的看家本领 夜半子时,夜幕像一匹顺滑的黑色绸缎,月亮星明。 白天里干了一整天农活的臧霸腰酸背痛腿抽筋的躺在床上,搂着两个臧霸的“美妾”,呼噜打得跟打雷似得。 却在此时,外边突然有火光闪烁,而后不大一会儿,便又有了阵阵喊杀之声隐约传来,臧霸铜铃一般的大眼珠子豁的一下张开,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跳下来。 “发生了何事?” 大夏天的,臧霸睡觉就穿了一个兜鼻裤,也顾不得了,一把就踹开了门。 “将军小心,似是有人兵变,弟兄们先护着您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吧。” “兵变个屁!此必是辛评欲行班超故事,所有人,带好家伙随我去保护光禄勋卿!”说完还补了一句:“人家乃是天子亲信,九卿之一,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谁也别想屯田了!” 说罢,臧霸随手接过了一把扑刀,一面大盾,连衣服也不穿,就这么光不出溜的开始大声呼喝自己的亲兵起床去保护种辑。 另一边,辛评一马当先拔出宝剑,同样在高声呼喝:“报效主公就在今日,此事成,我保你们每个人赏钱一万,得种辑人头者,赏千金,加官进爵不在话下,富贵荣华尽在此人,随我杀!” 说完就带头冲向了种辑的住处。 这么大动静种辑自然也起来了,眼睛一睁被子一掀,就露出里面穿着的儒铠,高呼一声:“国之羽翼,如林之盛!” 然后不大一会儿,自家的亲卫就纷纷穿着铠甲拿着武器就就位了。 辛评见状愣了一下。 这帮人晚上睡觉都不脱铠的么? 那可是盆领铁铠啊,你们这是怎么睡着的呢? 种辑冷笑一声,这年头大汉的士子,谁还没幻想过自己成为班固啊。 不过这辛评手下看起来至少也有数百人之多,而且兵甲齐整,显然同样都是精锐,而他们这边却只有不足一百人,就算各个精锐也绝对顶不住。 再加上这营寨四处都是火光冲天,显然在外围还有不少人在放火,此处乃是臧霸的大营老巢,他辛评能大摇大摆的杀过来,必然是另有支持才是。 唰的一声拔出配剑,种辑大喝一声:“报销天子就在今日,将士们挡住他们!” 说完,种辑自己却是掉头就跑,而亲卫们则是悍不畏死的冲杀了上去。 辛评见状大喝:“你们的上官已经撇下你们跑了,你们要为这样的人拼命么?” 马上就有人高喝着回话道:“我等乃天子宿卫,国之羽翼,为国尽忠为君死战,何须看什么上官?” 然后辛评就发现这伙人不但士气没有低落,反而异常高亢了起来,仗着身上铠甲坚固,对着乱军就是一阵大砍大杀。 偏偏他们穿着铠甲还真有点砍不动他们。 辛评大喊着:“别管他们,随我去杀种辑,杀种辑 啊!” 然而这些宿卫各个都是悍不畏死,手中各持兵器不要命了的乱砍乱杀,所谓一人敢死,百人莫敌,宿卫虽然人少,但手中武器舞的虎虎生风,不求杀敌只求拦路,这辛评一时之间还真没辙。 眼见这种辑已经跑的都没影了,辛评大吼一声:“昌豨将军,种辑孤身一人跑了,你速速在外围截杀他。” 然后又扯着脖子喊了一句:“所有人,无论是谁杀死了种辑,赏金一千,绝无食言。” 远处,昌豨一听,就恨恨的朝着辛评的方向瞪了一眼,然后一边骂这辛评的十八辈祖宗,一边奋力的放火砍杀,并四处寻觅种辑的踪迹。 要知道这种辑一直都是臧霸亲自接待的,就住在臧霸原本的房子里,杀种辑,这和突袭臧霸的难度已经差不多了。 而这昌豨虽然也是泰山群寇中的实力派,但要知道他的手下也都是想要屯田的,因此这次他也就带了千余亲信而已,还都是诱之以重利才来的。 能突袭到这,已经是占了防备不足突然袭击的便宜了,全指着火势乱敌,必须得等到臧霸组织起来救援之前赶紧跑路。 可这急切之间他到哪里去找种辑去? 这个辛评,明明是他把种辑给丢了的,却要我来陪着他赴难么? 越想越气啊! 正这么想着,远远的就见到臧霸一手刀一手盾,却光着身子的杀过来了。 真的是光着,连鼻兜都没穿,大晚上的一边遛鸟一边杀人。 事实上这臧霸睡觉的时候还是穿着鼻兜的,一路杀过来的时候其实完全可以找机会先整件衣服穿上,只是想了想,他不但没穿衣服,反而把唯一能护住隐私部位的布条给扔了。 还让其他几个衣衫不整的亲兵和他一样,也干脆脱得干净点。 反正没披甲,多遮一块布也没什么用。 就见臧霸一边奋勇的杀敌一边大声呼喊:“都不要救火了,投降朝廷后此地的破房子留着有个屁用!杀贼寇,救使君,使君无恙咱们才有田种!” 远处,昌豨一看臧霸来了,顾不得惊奇他哪买到了透明的衣服,就慌忙的带着他的部下们寻到了辛评,喊了一句:“事已不可为,撤吧。” 而此时,仍在浴血奋战的宿卫居然折损只有十六个,其余人依旧在用性命拖延着辛评,而且越打越是士气高昂。 辛评见状,也只好狠狠地一跺脚,跟着昌豨跑了。 臧霸当然也看到了昌豨和辛评,然而俩人毕竟有千余人,臧霸匆忙组织起来的身边亲兵只有二百多,便干脆把他们给放走。 天使安全才是最紧要的。 “使君啊,使君?使君你还好么?”臧霸焦急地带着手下亲兵大喊大叫。 种辑此时其实一直就躲在不远处的草垛里,听着动静,就知道外面已经安全了,然而在跳出去之前,种辑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华佗曾教他的,人的肚子上有几个穴位,捅进去刀子都不会死,只会留点血。 然后噗呲一刀,就自己给自己来了一刀。 这才踉踉跄跄地出去,指着外头正在找他的泰山兵,不无悲愤地道:“天子与本卿皆以诚信待诸君,诸君不欲屯田却欲杀我,好好好,屯田之事,我看就此作罢了吧!我死之后,要你们这几十万人来给我偿命!” 然后大声地啊了一声,摔倒在地。 “使君,使君,啊,快来人啊,使君中刀昏迷啦~” 第一百三十章 你们必须得赔偿我脆弱的心灵 一间很小很干净的房间里,七七八八的围满了臧霸手下的头头脑脑,比看自己媳妇生孩子还紧张的盯着躺在床上已经包扎、止血、并缓缓睁开眼睛的种辑,而后齐刷刷的叹了口气。 谢天谢地,没死就好,这要是死了,他们可就说不清楚了。 虽然他们也好奇,这叛军是怎么隔着儒铠直接把刀刺在这位天使的肚子上的,但是很显然,现在也没人有心思思考这个玄学的问题。 而种辑睁开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臧霸的鸟,然后情不自禁的嗖的一下往后面躲了一下,并脱口而出一句脏话。 差一点就没装住。 这还真不是臧霸故意要装到这种辑都醒了还要给他看自己急切救援的紧迫之心,实在是刚才他听说种辑受伤,太紧张了,以至于压根就忘记了还要穿裤子。 不过作为一名老碰瓷儿了,种辑马上就将思绪从这些无用之处移开,愤怒而又虚弱的指着臧霸等人道:“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我手持节仗代天子而来,汝等竟欲取我性命?!好啊,何不干脆一刀把我给杀了,送给那袁绍当个见面礼呢?” 臧霸闻言连忙道:“使君息怒啊使君,今日之事,全都是那辛评勾结了昌豨在作乱,和我,和其他几位弟兄毫无关系啊。” 种辑闻言愤怒的一指他道:“辛评?好啊,你们居然一直在招待辛评,看来你们果然是没有忠君爱国之心,存心要跟着袁绍逆贼谋逆了!” “使君休要动怒,此事真的……真和我们无关啊!此全是昌豨那个混蛋一人所为啊!” 种辑冷笑道:“我身为朝廷九卿,天子使者,住在你臧霸的府上被袁绍手下的叛贼联合你们泰山贼寇重伤,现在也是生死难料,臧宣高,你觉得我应该怎样给天子写奏表比较合适?你现在跟我说此事与你无关?你觉得我会信么?天子会信么?” 臧霸闻言当真是冷汗直流。 不是说好了要屯田了么,怎么就……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于是臧霸连忙跪地痛哭流涕道:“还请使君高抬贵手,放我们这些可怜人,一点生路吧,这群山之中,我们可是有二十几万人啊,二十几万人的生死,全在使君的一念之间了,还望使君怜悯我等吧!” 哪知种辑却冷笑一声,道:“河东亦曾有数十万的白波贼,巴蜀也有二十万的蛮贼,太行山中更是有号称百万的黑山贼、紫山贼、就连巢湖之中都有十万水贼,更别说那动摇了我大汉四百年基业的黄巾贼了,这些曾经横行天下的大贼哪一个不比你们泰山贼人数更多,哪个不比你们更可怜呢?可曾有人可怜过他们?” 臧霸闻言,哀叹一声,也是无言以对。 却见种辑叹息一声,道:“不过天子却是怜惜你们的,天子在南阳时说过一句话,叫做官逼民反。” 臧霸闻言眼睛都亮了:“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种辑长了几个脑袋,敢跟你胡编天子之言?天子仁德,我也不愿对你们赶尽杀绝,只是我毕竟在你的地盘差一点就死掉,你是不是应该要给我一个交代?昌豨的人头何在?” “昌豨恐怕已经回了他的老巢去了,我素知此人狡诈,一击不成,怕是带着其麾下人马去投奔袁绍去了吧,他的驻地离青州一代很近,我等恐怕已是万难追赶了。” “哼哼,看来宣高兄果然是很讲兄弟情义啊,既然如此,莫要管我就是,大不了让我死在你这,也没什么好怕的。” 说罢,种辑居然直接翻身盖被,极为失礼的不再搭理臧霸了。 那臧霸还要再说,种辑却头也不回地道:“我累了,休息了,取了昌豨、辛评这二贼头颅再来与我说话吧。” 臧霸闻言也是无奈,急得直跺脚,却是也着实无话可说了,只得留下一句使君安心养伤的话,便匆匆的告辞了。 臧霸也知道这次事情搞得大了,回去后只考虑了一小会儿,便当即命人给自己披甲点将,大半夜的,便亲自举着火把带领万于兵卒朝昌豨的大营杀去。 等大军行至昌豨营寨之时天都已经亮了,然而大寨之内却果然是空无一人,昌豨已经连夜打包行李,带着人逃往青州去了。 臧霸自然要追,只是大家都是当贼寇的,谁不还不知道几条小路啊,尤其是这片作为昌豨的大本营,他对道路的熟悉自然是远在臧霸之上,臧霸又哪里追得着人? 无奈之下只好回返,厚着脸皮再次恳求种辑大人大量,给他们一条生路。 “臧霸,你说那昌豨和辛评连夜逃往青州,你以为他们会逃向哪里?” “自然是要逃往安丘、或是昌安暂歇的,他们走的本就匆忙,拖家带口万难远征。” “安丘、昌安不过是两座小城,怎么,大名鼎鼎的泰山寇,攻略州郡都不在话下,两座小小县城难道都打不下来么?” “这……这青州是袁绍的地盘啊,阿不,这是朝廷的郡县啊,咱们既然要诏安朝廷,如何能再做这反叛” “我代天子而来,汝等奉天子之命行事,如何能算是反叛?袁绍不臣之心世人皆知,讨贼伐逆,何罪之有?怎么,莫非将军还在犹豫不决,准备两头下注不成?” 臧霸闻言,脸色颇为难看。 这种辑哪里是在要昌豨的首级,分明是要他们泰山群寇的投名状啊! 这袁绍与朝廷的大战,不会先在这青州打响吧?如此我等岂不是阴差阳错的成了朝廷的先锋? “要么给我昌豨的人头,要么你就干脆砍下我的人头便是,我不管那昌豨逃到哪里,他就是逃到邺城去,我也要他的人头!” 臧霸闻言,却是万分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抱拳应喏。 第一百三十一章 敲响门阀的丧钟(上) 徐州的这片土地上,刘备正忙着在大河沿岸屯田,吕布在忙着到处杀人,还真别说,刘备做事宽仁克己,待人真诚和善,吕布做事狠辣无情,杀人如同杀鸡,这一刚一柔的俩人虽说是注定尿不到一个壶里,矛盾不断,但效果却特别的好。 当然,于他们个人来说,当好人的就是名望日重一日,天下归心,而当恶人的却是声名狼藉,人人唾弃便是了。 而远在琅琊的臧霸则正在忙着尽起大军杀奔青州。 不急不行,不急的话那昌豨说不定真的就逃到邺城去了,这个混账东西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做出这样的大事来,偏偏那种辑却还只伤不死,可是把他们这二十余万的泰山贼寇给坑了个不轻。 对付这种叛徒,臧霸、吴敦、尹礼、萧建、孙观、孙康六位实力派头领一致决定清理门户,而既然这六位已经决定要去打青州了,剩下头领的意见自然呢也就不重要了。 于第二天这泰山贼就总共抽出来三万多青壮战兵,浩浩荡荡的杀奔青州而去。 而此时的刘协,却对那即将爆发的青州战事,和徐州境内的处处烽烟一点兴趣都没有,而是离开了下邳,来到了东海郡的朐县,也就是徐州糜氏的老家。 徐州之地现在处处都在闹情绪,几乎每个县都有带着枷锁上班的吏员,刘协也知道这样不好,这些小吏是真正的父母官,自己这么高压监管,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既对自己禅让无所帮助,又对治下百姓无益,是该想个解决办法了。 一道随军而来的糜竺激动的早上起来咬着舌头都没发觉,提前三天就回了家,然后这三天加一块也没睡上几个时辰。 虽然此前糜家曾无私奉献了两千家仆给刘备,又硬着头皮凑了一亿钱给天子用度,但这糜家不愧有半徐州之称,就是这么造,居然还有余力。 尤其是数月之前他们糜家成为了所谓的皇商,而紧随其后的天子就重新拿回了权柄,并展露出了大帝之姿之后,短短三个月多一点,主动依附过来的商号、工匠、奴仆多不胜数,也切实恢复了几分元气。 当刘协一脚踏进朐县官道的时候,就感觉那官道像是被舌头给舔过一样的干净。 刘协先是考察了一下糜家的一些作坊,询问了一下糜家最近生意的状况以及香水、香皂等物的销售情况,并正式将这两样东西授权给了糜竺的工厂来做,并十分有“创意”的传授了他们一种叫做“流水线”的先进生产模式。 随着糜家的越来越壮大,刘协的内库现在也已经越来越富了,尤其是他收回权柄之后,朝臣的薪资也已经不用他来发了。 糜家赚的钱都给了他做宫中用度,不但够花,反而还越来越有了结余,都攒着没花呢。 “子仲啊,做的好啊,你做的真好啊,回头我想个办法,看看怎么能让你蹭一点皇叔的军功,有了军功,也好给你封侯。” 糜竺闻言,自然是欣喜若狂。 “都是天子英明神武,臣实在不敢居功。” 刘协又四处转了转,最后大手一挥,又让糜竺把县城西边一片相对空旷的地方给拆了,专门搞成工厂区,专门让糜家这个皇商来生产天子授权的宝物。 而后拿出一物来,道:“子仲,你看此为何物。” “这……这难道是……纸?” 刘协点头道:“不错,正是纸。” “这纸怎会如此洁白?” “哦,洁白是因为在制作的时候涂了一层细密的白蜡,此为高端用纸,可以卖得贵一些,我这纸与蔡侯纸有所不同,他的纸张是用渔网、破布、树皮等物所造,造出来的纸张相对不易保存,且颜色灰暗,用之略有不便。” “我这造纸之法原理上与蔡侯纸大同小异,只是原料商有所差别,主要用的上稻草,成本么,比他的要高一点,蔡侯纸造出来呈浅灰色,我的纸造出来呈暗黄色,高端用纸,只需在其基础上打上一层薄蜡即可。” 糜竺激动地道:“果然是巧夺天工,从此臣子们奏表议事,却是不必再用沉重的木简了,此物造出,定能畅销天下,此天下士子之福音也。” 刘协摇了摇头道:“我造此物出来,可不是为了赚钱的。” “那这是……” “我造此物,是因为蔡侯纸虽已勉强能用,但却无法用之于印刷啊。” “印刷?” “来,让朕给你演示一下活字印刷之术。” ………… 一个时辰之后,看到天子的活字印刷之术的糜竺已经是满头大汗,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当然不会相信天子这么干只是因为士家子弟抄书太麻烦,所以特意发明了这样一个印刷术来减轻他们的负担。 这哪里还是纸啊,这分明就是一场要席卷了整个天下的风暴! “敢问天子,这第一批书籍,咱们印什么,又要让何人去看?” “第一批书就印说文解字,对了,我听说汝南陈氏很擅长数学啊,陈炽,是这样吧。” 一旁跟着的陈炽脑门子上也全都是汗,但还是一脸惊恐地点了点头。 “可愿意将家中所传之家学献出来印刷成册?嗯……当然,书籍上会标注你们陈氏的名字。” “这……” “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敢,能将家学流传天下,是臣的荣幸。” “很好,那就先这样吧,将说文解字印刷成书籍,安排禁军将士和宿卫将士来读就是了,三月之内,务必让他们基本识字,至于那些已经识字的将士么,就好好学学数学,陈炽,你去给他们当老师,你自己一个人教不过来的话就拉上你们陈家人一起,还是三月为期,教会了有赏教错了有惩,明白?” 陈炽还能说什么?只得再次深深一叹,俯首而拜。 “最近这徐州地面上辞官的官吏很多啊,儿郎们学会了,就把那些递了辞表的官吏们换下来吧,带着枷锁办公也不容易,好好审一审他们有没有鱼肉乡里的事儿,让他们该流放的流放,该坐牢的坐牢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敲响门阀的丧钟(下) 事实上刘协的所谓改革之法,他在南阳的时候就已经在开始琢磨了,本来打算回许都之后慢慢改的,结果没想到跑徐州来搞来了。 而理所当然的,这是一套组合拳。 当第一本书籍成功的印刷出来之后,世界,便已经彻底改变了模样,刘协一封急诏送回了许都交给了荀彧,命朝廷发明旨,将朝廷控制区的,所有士族的所谓家学,必须上缴一份上来,用以刊行天下。 当然,听说你们荀家对尚书的研究很深,作为尚书令,请令君为天下士人做表率,第一个上缴家学。 也请颍川士族作为天下表率,不要违抗朝廷的命令。 哼哼,荀家和颍川士族现如今都是朝廷的中流砥柱,我这样欺负你们,你们肯定会不满,到时候,肯定就会像历史上一样,重新投入曹操的怀抱啊。 至于收上来的,乱七八糟的各家家学么,呵呵,刘协又任命孔融为总编纂,负责把这些交上来的家学什么的去芜存菁,重新编纂一番,一定要整出一本创世神书出来,就叫建安大典。 正好,陈群不是提议要改孝廉么,到时候孝廉选完了进京考试,就考这建安大典上的内容。 如此一来,天下士子一定会日夜捧读建安大典,哼哼,我不但要把你们的家学给收上来,还要把你们的根给你们抛了,你们的家学我虽然留着,但除了吃灰之外肯定也没人会翻了。 天下世家想必全都恨死自己了吧? 这还不算,刘协还命令陈群连夜回京,任太学令,帮助贾诩一道办理太学及郡学事宜,不但太学要扩大招生规模,学习建安大典,凡是人口过百万的大郡,也要开设一个郡学,用来学习建安大典。 入学人选么……还不能让一般的世家子弟进来,这个口子得给朕的关的死死的,这样才能狠狠的得罪他们。 嗯,就让宿卫和禁卫来填补吧。 凡是自己身边的宿卫,干满两年就放出去,去学习建安大典,学成后自动拥有孝廉身份,只要通过朝廷的考试,就可以外放地方去做官或者是吏。 如此一来这天下人几乎都学到知识,所谓的知识垄断,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知识垄断不存在,所谓的世家,自然也就会愈来愈走向衰落,能跟他们竞争孝廉的人也自然会越来越多。 这些世家还不联合起来逼朕退位? 荀彧和杨彪两个人肯定得联合起来投向曹操反他啊,这样的话,自己肯定也会被天下士子唾弃,背负骂名,这样的话,刘备肯定也会背离自己而去的吧? 这样的话,如果禅让袁术失败,自己也可以重新再禅让给曹操。 我可真是一个小天才呢。 随着糜家印刷工厂的开始建设,事实上大汉朝军功的晋级已经有了一个十分清晰的模式: 屯田之兵立下功勋,可以进入禁军成为职业士兵,成为职业士兵之后读书识字,学习算数,之后去郡学进一步学习建安大典。 之后就可以外放做小吏或是小县县丞之类的,就算是正式踏足官场了。 而那些士族豪强,以及勋贵之后,则可以想办法进入宿卫,在皇帝身边站岗三年或是立下功勋,就可以进入太学,学成之后一样获得孝廉的身份参加朝廷的统一考试。 从中央到地方,朕这回连最基础的亭长都要攥在自己的手里。 就不信你们这还不反! 然而………… 四天之后,天子的诏令传回尚书台,传到了荀彧的手里。 而在看到诏令内容,以及印刷术的神奇之后,荀彧却是仰天长叹了一声:此真万世之法啊! 然后又看到上面说,让他作为尚书令做出表率,让他交出他们荀家的尚书及相关独家注解之后…… “我荀家何德何能,竟让天子如此恩重,如此善待啊!彧,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陛下重整河山,树万世之基业。” 说罢,荀彧大礼跪拜,对着徐州的方向三跪九叩了起来。 同样作为司马府曹缘留守于许都的荀悦诧异道:“文若这是何意,我……莫非是没看懂其中的深意不成?交了家学,咱们荀家何以立身?” 荀彧起身道:“你这脑子反应的有点慢了,天子这封诏书之中的深意,你,没看明白么?” “这个么……似乎是明白,又并不是那么透彻,还请文若解惑啊。” “也罢,其实这道理并不难,你只要稍微多想一想,其实也能想到,不过我还是跟你说了吧,天子的意思是将天下士族的家学全都收集起来,在去芜存菁编成所谓的建安大典,供天下人学习,此乃万世之功业啊。” “是啊,这印刷术配合天子改良的造纸之术,果然是神奇,只是……这天子明明是一视同仁,如此做法,怕是这天下大部分的士家都要烟消云散了。” “你也说了,是大部分,剩下的一小部分,可是要随着天子一起名垂青史,铸万世基业的。” 见荀悦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荀彧索性将话说得透彻了些道:“咱们家的立身之本是什么?” “当然是尚书啊。” “以尚书为例,整本尚书一共也才两万多个字,两万多个字,换算成故事画本,都不够讲半天的,咱们凭什么就能以此来作为立身之基?” “自然是咱们荀家世世代代为这本只有两万多字的尚书所批下的几十万字的注!这里面全都是咱们荀家历代先贤环海沉浮一生的心血啊!天子要咱们交的,当然不可能是只有两万多字的原版尚书” “我再问你,整个大汉王朝有多少个家族是研究尚书的?谁家还能没个几十万字的注解呢?这些注解咱们虽然没看过,但想来,必然与咱们家的注解有重复的地方,也有互相矛盾的地方,你说,他孔融编纂大典之时,将要以谁的为准?” 荀悦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啊,我明白了,天子这次可是有名诏,让咱们家最先交家学,如此一来,大汉其他研究尚书的士家就只能吃咱们荀家的剩饭了,如此只需二三十年,提起尚书就只有咱们荀家了,咱们荀家将成为这方面的权威啊!” “另外这建安大典再怎么大,也终究是受体量限制的,这考试,将来注定会是越考越难,到时候这尚书的解释权,岂不是尽在咱们荀家的手里?到时候咱们荀家岂不是要和孔家一样,代代出大儒了?天子意欲以考试的方法来选贤,可考试是人来考的,总要有人出题有人判卷,有人来评判学问,这……咱们家岂不是也要成门阀了?” 荀彧点了点头,道:“天子不喜门阀,咱们这种门阀和袁、杨这种不同,或许应该叫学阀才比较合适,天子此策,当真是深谋远虑的万世之法啊,他是在告诉天下士族,先来的吃肉,后来的喝汤,至于那些投效的晚,后来都赶不上的,呵呵,那就,灰飞烟灭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青徐热身战前奏 平地一声雷,万里起波澜。 刘协的徐州大土改和印刷术如同一颗原子弹一样的,炸裂在了大汉十三州的土地上,尤其是朝廷的实质控制区域,被炸得犹如翻了天一般。 士族方面,刘协给了两条路,要么你就彻底成为一个学阀,从此专门负责传道受业解惑,立万世之基,要么,你就灰飞烟灭。 荀家,就是天下士族的榜样。 豪强方面也是一样,经过南阳、徐州两地这么一搞,天下人都认定了刘协要在天下彻底推广屯田制的决心,天子传达的态度也很明确,要么你就军屯,从此成为军功世家,要么,你就灰飞烟灭。 李典的李家,可以成为天下豪强的榜样。 有些家族既是士族也是豪强,已经门阀化了,这个么,你可以看一看弘农杨氏,现在已经分裂成了弘农和南阳两支了,这个也可以当一个好榜样么。 但不管是士族还是豪强,建安大典能收录的内容是有限的,大汉朝所能支撑的军屯也是有限的,往后肯定是民屯越来越多军屯越来越少。 所以天子的核心原则是:先来的吃肉,后来的喝汤,不来的,饿死你们这帮反贼! 反正颍川士族全都挺欢欣鼓舞的,他们觉得,天子特意下明旨让他们率先交出家学,就是在报答他们对天子危难之际的支持,把最肥美的一块肉留给了他们。 以后就没有颍川士族了,只有颍川学阀。 至于孔融成为总编纂,嗯……虽然孔融有时候政治上确实特别幼稚,但天下人谁不知道他是个十足十的大忠臣,天子没亲政的时候就敢跟曹操死磕,再加上他又是孔子之后,身份上确实也合适。 这就是对他忠勉的奖赏啊! 当孔融得知他的这个任命之后整个人就跟疯了似的,据说光着身子在自己的府邸里跑了七八圈,哭的像个二百多斤的孩子一样。 而这样的改革之策传遍天下之后,天下士族豪强在回过味之后,则全都疯了,天下是不乏聪明人的,荀彧能想明白的事儿,其他的聪明人多想一会儿,也能想得明白。 有多疯狂呢? 比如作为铁杆汉臣的河东太守,在河东之地素有名望,也拥有自己的实控武装,出身于太原王氏的王邑,死活也不要当这个太守了,无论如何也要进京,只求一个副总编纂的职位。 荀彧甚至都没来得及请示天子,就批准了他的申请,拜他为大鸿胪,以及建安大典的副总编纂,命颍川名士杜畿来顶替他的这个缺。 然后王邑高高兴兴的就收拾了行李回朝当九卿来了,对河东郡辣么大的实权一丁点都不留恋,朝廷不费一兵一卒就收复了一郡之地,而且还不用担负苛责忠臣的骂名。 当然,有些注定连喝汤都赶不上,或是并不甘心于喝汤的士族豪强,负隅顽抗之心也更加激烈了。 比如袁绍手里几乎全都是这种人。 而此时,袁绍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他的长子袁谭的消息。 这场注定将要决定天下走向的旷世之战,已经以谁都预想不到的方式,正式打响了。 早在半个月之前,袁绍就收到了他同族兄弟袁术写给他的一封信。 信中,袁术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现如今已经是穷途末路,希望袁绍看在同族兄弟的份上接纳了他,作为回报,袁术表示自己愿意将传国玉玺和自己的皇帝之位让给他。 兄不兄弟的对袁绍来说恐怕早已没什么感情了,但是玉玺和帝位,这却恰恰是袁绍最需要的东西。 要知道他现在的对手可不只是曹操了,而是天子,小天子亲政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已经连续两次御驾亲征了,这仗要打起来,他十之八九还是要上战场的。 南阳之战的具体细节袁绍自然也早就打听出来了,那刘表好歹也是天下第三大诸侯,败得却实在是有点窝囊,居然让天子一个人就把麾下大将和兵马都给忽悠反了。 他也怕啊! 他现在名义上也是汉臣来的,手下的将领名义上也都是汉将来着,万一天子也来这一手他怎么办? 他可不敢保证自己手下的文武会不会也出个黄忠韩嵩之流。 他将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分别分去了青州和幽州,他难道不知道这是在给自己的身后事埋雷么?可他又能怎么办,他现在的对手是朝廷啊!除了亲儿子他还能信赖谁呢? 所以篡位称帝之事,实在是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凭大汉大将军的身份与大汉天子去对垒沙场,那是傻缺才干的事情。 而从无到有的建立一个王朝有难度,他袁绍不是没想过称帝,曾经派人去询问手下将领对自己称帝的态度,但手下将领大多数居然都对此表示反对,甚至有人直言不讳的说他这是疯了。 于是他也就只好作罢了,而且为了这事儿愁得不行。 这个时候,袁术的玉玺可真是太重要了,接受禅让可比自立为帝容易得多啊!眼下这一步就算时机不成熟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了。 然而问题是这袁术的地盘和袁绍并不接壤,中间隔了整整一个徐州啊! 而现在的袁术,却也着实是没有打穿整个徐州,来投奔他这位兄长的能力了,尤其是徐州现在还有天子亲自坐镇。 怪不得天子马不停蹄的要来亲自收降吕布,这谋算可真够长远的。 是个远比曹操更可怕的对手啊! 可他对玉玺又是势在必得,现在的他远比原本历史中更加需要这枚传国玉玺。 没办法,袁绍只好命令袁谭尽起青州兵马,南下徐州,不必攻城略地,只要他把他的亲叔叔给接来就行,并派了郭图、辛评两个人来辅佐他。 眼下天子正忙于春耕,这是袁术北上的唯一机会了,一旦等春耕结束,天子在徐州的近五万屯田之兵腾出了手,这玉玺也就不用惦记了。 显思啊显思,你可一定不要让为父失望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怎么也想不通为啥袁术会来打我 满打满算,袁术现在手里真正还指挥得动的军队,也只剩下不到两万了,而且是士气低落,粮草不足,兵甲不整,骑兵全无。 所以虽然明知道天子的大军都在屯田春耕,身边只有五千个全职士兵,也依然不敢去捋虎须,打算走水路县去射阳,然后过海西,到朐县,进入琅琊境内,再与亲爱的大侄子汇合。 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原本历史上他走到射阳附近就被陈登给打回去了,这次么,出了一点意外,一个是陈登兵少,刘协太爱惜子民了,让大家都去屯田了,陈登手里确实没什么兵,等发现袁术踪迹,再去征辟士兵的时候袁术已经离开射阳北上了。 再者么,广陵现在也挺乱的,还有人造反,而陈登自己对天子的意见怕是也不小,也知道天子看不上他,已经是铁杆的曹操一系了,因此象征性的追了一下,听说后方又有人叛乱,就马不停蹄的回去平乱了。 袁术那叫一个高兴啊,无波无澜的过了海西,继续北上朝朐县而去,他感觉胜利都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而此时,正在朐县忙活着教授工匠们造纸术和印刷术的刘协,同样也忙得是不亦乐乎。 然后关羽就跑到工坊里来告诉他,发现一队人马,貌似是袁术。 “袁术?” 刘协作为一个只大概了解三国的几个名场面的普通人当然不知道袁术送玺这事儿,于是十分懵逼地道:“不是说他现在混的很惨,已经众叛亲离了么?我不去打他,他还敢来打我?他这是长了几个胆子啊。” “此人向来狂悖,而且……此人在孙坚活着的时候没称帝,孙坚死了他却称帝了,谁能说得准他在想什么呢?” 刘协一想也是,就把自己的谋主司马懿也给叫来了,这货忠不忠心刘协也不知道,但至少知道他聪明。 结果,这个聪明人想了好半天也想不通袁术为什么要来打他们。 刘协一看,连这位三国最终大赢家,这么聪明的脑袋瓜都想不出这袁术为啥会来,那可能,这货真的是个神经病吧。 至于明明他刚来朐县不到半个月,算算时间这袁术如果是从寿春出发的话,动身的时候至少也是半个月之前,这样的问题大家自然也想不到了,想不到,自然也就不想了,反正也不重要。 刘协问关羽道:“袁术有多少人?” “探马来报,应该有两万左右吧。” 刘协点了点头:“人倒是挺多,咱才五千。” 糜竺见状连忙道:“我糜家可以尽起工匠家仆上城墙帮助大军守城。” 关羽捋须道:“人数虽多,我观之不过土鸡瓦狗,何须糜兄动员百姓之力?”说着又对刘协道:“请天子传诏给大哥,袁术之辈不自量力,无需救驾,让他万万莫要因此而征辟大河沿岸的军屯,耽误农事。” “云长这么有信心?” “羽愿立军令状,三日之内不破此敌,请斩此头。” 刘协也跟着笑了起来:“何须说的这么严重?动不动就死啊死啊的,便是四日五日又能如何?咱们这次出来本来也是来找他的,他现在自己打过来了,不是正好省了咱们的脚力?” 说着又对糜竺道:“子仲无需忧虑,朕身边虽然只有五千人,但将士皆是优中选优,兵甲齐备,莫说是袁术区区两万人,便是那袁绍亲自带着十万大军过来,也定能保护你我君臣无恙。” 糜竺本来也就是想借机拍个马屁表个忠心,闻言就坡下驴道:“是臣大惊小怪了,那臣,就命家中杀鸡宰羊,准备晚上为天子庆此大胜了。” “哈哈哈哈,好,那就这么定了,云长啊,随我去城头擂鼓聚将。” 咚咚咚,激昂的鼓点一响,训练有素的宿卫和禁卫很快就披挂上了铠甲拿好了武器并整理好了军阵。 这些职业士兵事实上已经不太能算是士兵了,都是照着中级军官的标准所培养的,一旦天子大规模征调兵马人放出去至少也是百人将,因此基本的战争素养还是有的,所有人聚集的时候就都很懵逼。 谁这么大胆子敢进攻天子的圣驾?徐州之内还有如此胆大包天之辈?难不成是琅琊的臧霸?这是疯了? 结果聚起来得知是袁术,所有人都是一脑门子的问号。 随即就全都激动的俩眼放光。 他们也想不明白这袁术为何会来,更想不明白他怎么有胆子来打天子銮驾,但他们知道这傻缺是天下第一号的大反贼啊。 要知道不止他是反贼,他手底下那个伪朝廷也各个都是反贼啊,那个伪朝廷可是也有三公九卿的,也是有皇后有太子的。 关键是大家都知道这个反贼很弱,换位思考一下,跟刘表,跟袁绍打仗的话可能拼了老命也就抓着个中郎将,这就了不得了,可你要是跟袁术打,轻轻松松的就能抓个将军。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抓个什么司徒司空之类的,这得是多大的功劳,万一祖坟冒了青烟把袁术本人给活捉了,子孙十八代都不愁吃喝了啊! 于是根本就不用动员,军中所有的将领都在请战,士气挠挠的,甚至刘协眼睁睁的看着那李通和胡车儿为了抢先锋的位置互相都快推搡起来了。 刘协见状,干脆俩手一摊,对关羽道:“此战云长来指挥吧,我就一个要求,我要活的袁术。” 至于活的袁术抓回来是禅让还是别的什么,老实说刘协现在脑子真的很乱,他还没有想好。 第一百三十五章 没工夫俘虏你们 朐县,本是一座小城而已,城墙也是又小又矮,但也有朐山、游水之固,直接勾连大海(接近连云港),引游水绕城以做护城之用。 所以袁术大军赶到之后,自然理所当然的绕路到了城西,并现场制作简易的攻城工具,且旁若无人的组织将士们扛着沙包要填平护城河。 打算打下县城后暂时休整两日,再在附近劫掠一番,补充一下粮草辎重。 他们知道,这朐县可是有着半徐州之名的糜氏的老家,这糜氏,可是很有钱的。 关羽、于禁、张绣三员宿将在城西城头眼睁睁的看着这袁术军的前锋连兵器带的都极为敷衍,真就是在纯粹的填河,互相简单讨论了一下。 确定,这袁术确实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拿他们当土鸡瓦狗了啊。 关羽气急而笑:“让他们填,填平了,正好给咱们的骑兵铺路。” 张绣笑着道:“咱们三个如今该封侯的封侯,该做官的做官,也算是已经功成名就了,这立大功的机会,就留给底下的孩儿们吧。” 关羽和于禁微微有点不满地瞅了张绣一眼。 你丫现在是县侯,九卿,这官位爵位都已经做到顶了,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于禁虽然是亭候,但官职却只是做到了裨将军而已,手底下这支虎贲卫名义上只是代李典领的,最关键是他一直都是曹操的人,现在属于是转换门庭,当然急需要好好表现立下功勋,向天子证明自己的本事。 而关羽呢,虽然官职上已经做到了持金吾,离到顶儿倒是也不算太远了,可爵位上却只是在南阳时随便封了个没有实际封邑的关内侯。 最关键的是,你那手底下,贾逵、赵云、胡车儿,那可都是名将的苗子,李通更是已经是名将了,我们手底下可没有这样的小将,真要是像你说的这样,岂不是要让你专美于君前? 算盘打得倒是响。 于禁直接就跟张绣吵起来了,理由也很充分:这袁术就算是饿死的骆驼也至少比马更大,小将们经验不足,还需历练,当不得如此重任。 而关羽,捋了捋自己的美髯,道:“敌军还不知有什么后手,不可轻敌,派小将试探试探也好,我听说你手下赵云乃是咱们大汉朝第一个武状元,便让他来当先,试探一下吧。” 见于禁脸色铁青,关羽又补充道:“让赵云过水之后从西路冲杀,再让虎贲监于圭领本部兵马从东路冲杀,咱们先看看这敌军成色,再做应对。” 于禁闻言,脸色这才好了一点。 心想着,赵云虽勇,但手底下一共也才五百禁卫,我儿虽不及他,但手底下却有近八百人,未必做得就比赵云差了。 于是,就在袁术军辛辛苦苦的,好不容易的将护城河填了,扛着简易竹梯打算攀爬城头之时,就见城门动开,赵云当先穿着一套盆领铁铠,率领五百禁军一马当先的冲了出来,只几轮箭雨,就将贼军先锋射得人仰马翻。 “我乃禁军校尉赵云,贼将速来领死!” 与此同时,于圭率骑兵从北门杀出,直插袁军后阵,弯弓搭箭射杀了几员贼军之后直接用戟挑起来一人放到了自己的马上,道:“想活命就给我指路,袁术何在!” 好家伙,这于圭,明明只有几百骑,却敢直接奔着袁术本人使劲。 而袁术军中,见这顷刻之间竟有两支骑兵杀出,而且居然人人都是盆领铁铠,霎时就懵了。 不是说朐县是小城么? 小城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骑兵,这么多的盆领铁铠? 再一看那于圭军中的旗帜,这……这是天子皇旗啊! 这旗他们熟得很,因为袁术的中军也是这样的天子皇旗,袁术的这个仲家皇帝不伦不类的,一应礼制全都和汉制一毛一样。 所以……天子居然早料到我们会来此,并且亲自来堵我们了? 这还打个屁啊! 于是自于圭进攻的方向开始,袁术军的军阵居然哄的一下就散了,一丁点抵抗都没有就让于圭冲了进来,如入无人之境,根本就没人挡路。 于圭见状大喜,自然也没心思杀敌,而是不停地呼喝大声的问道:“袁术呢?袁术何在?” 逃窜兵卒纷纷一指:“中军大帐在那,在那个方向。” 于圭闻言,驱马便追。 而城墙之上,关张于三人见状,也是一懵。 他们有想过这袁术可能会不禁打,但是万万也想不到,他们居然会不禁打到这个地步啊!这明显是要溃败了啊。 都这水平了,还惦记着弑君,这是脑子有坑吧。 于是果断下令,别管什么前军中军后军了,所有人,大家并肩子上吧,看谁杀得敌多。 于是战鼓响,大军出,袁术站在中军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眼看着源源不断的披甲骑兵从城门中冲出,好像无穷无尽一般,眼里满是绝望。 “是……是刘协小儿的禁军和宿卫军?我……他……他莫非是早已算死了我会北上交玉玺了么?难道,天下真有如此神机妙算之人?” “陛下啊,别说这无用废话了,咱们快跑吧,再不跑可就来不及了啊!” 袁术这才反应过来,高呼一声:“撤!”然后掉头就跑,大军也被汉军衔尾追杀,然而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呢?很快,这些全无战意的伪军便损失惨重,竟而纷纷跪地乞降。 赵云见状,在率军一口气冲杀了二里地之后,便急急的一个大转弯,又横着将袁术的前军,现在的后军给切了开,挡在大部队的前头,怒喝一声:“圣天子銮驾在此,投降不杀!还给你们分地许你们屯田!” 于圭则是一勇无前,兴奋的头发都立起来了,对着两侧跪伏的敌军道:“我没工夫俘虏你们,快告诉我袁术何在!” 第一百三十六章 青州不设防 日落时分,袁术将近两万的大军,已是烟消云散,袁术只带着区区一千余人,狼狈不堪的逃回了海西。 论功行赏,首功自然是于圭和赵云,俩人经此一战都直接加封了关内侯,麾下将士也各有封赏,录功于履历之中,只等着太学改革完毕,多印出点书出来就要去上学求知去了。 只是终究没能成功抓得到袁术这个逆贼,未免稍微有一点美中不足,而正是这一点美中不足,让于圭勇则勇了,也是第一个冲入中军之中大杀特杀之将,可斩获却并不算太多。 与之相对的,赵云的斩获虽小,却以一己之力,仅有五百人却俘虏了将近一万人的伪军,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最终,于圭得到了一个一身是胆的虎将评价,而赵云,则被天子、关羽、及张绣连连夸赞,说他明大局,识大体,知进退,未来可期方面之才。 有了这么多的俘虏,自然就需要安置,择其中优中选优挑了一批精锐,配上了铠甲补入了赵云的军中,给赵云手中兵马补充到了九百以姿嘉奖。 让于禁父子二人都好生的郁闷。 而如此一来,袁术的目的众人也都知道了,原来袁术此时真的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都不惜北上投奔袁绍了。 这哪里是来刺杀圣驾的,分明是被天子给堵住了去路。 天底下会有这么巧的事么? 当然不可能有了,众将一致认定,这分明就是在天子的算计之中的,天子早上名为问计,实为考验,想看看麾下将领哪个够聪明,以后可以委以重任。 可惜,谁也没能答对这道天子出的考题。 司马懿更是仰天长叹,天子之谋,胜吾百倍,吾何有幸,能留在天子身边学习谋略用兵之道啊。 于是自发的,司马懿开始用心的整理起了天子的言行,整理成册,并在上面进行了详细的标注,分析天子的深意,用以夜间苦读,学习天子的大智慧。 至于后来这本书成为司马家的传家之宝,成为了另类的一本家学,却是无心插柳了。 当然与此同时,袁谭很有可能已经率军南下的消息也已被众将知晓,十之八九,是因为琅琊之地政令不通,所以他们才没有得到消息。 袁谭不比袁术,万一他真的来了,天子身边仅凭五千的禁卫宿卫稍微就有点不够看了,大军正在忙着春耕,却是不方便大规模的征辟,于是急令正在徐州各处忙着杀人救火的吕布和高顺,以及镇守下邳的张辽率领本部人马驰援。 同时,再命东海相张谀征发郡卒、刑徒,无需救驾,只需郯县与天子的大军遥相呼应即可。 …………………… 将时间稍稍往前一点,另一边,却是把仗还打在了天子的前边了。 却说臧霸等泰山贼寇在种辑的逼迫之下,不得已尽起兵卒,浩浩荡荡的朝着昌安攻去,而果然不出所料的是,这辛评和昌豨二贼真的就在这里简单的休整了一下,收了粮秣之后往安丘去了。 臧霸慌忙从众首领手中收拢了两千骑兵,朝安丘杀去,一个大县,居然一鼓而下,听说昌豨和辛评刚走不久,顾不得思考这县城怎么这么特娘的好打,就急急忙忙的又追了出去,于汶水河畔,追到了正在过河的昌豨军。 见状,臧霸高声呼喊了一声:“臧霸在此,泰山的兄弟们,尔等可是要与我兵戎相见么?” 说话间骑兵已经冲杀而至,臧霸又大喝一声:“此时不降更待何时?尔等不想回徐州屯田,甘愿随昌豨狗贼去做流寇么?” 两声喊完,昌豨军中未过河的后军已是阵脚大乱。 毕竟,臧霸在泰山贼寇之中素有威望,也一直是他们名义上的带头大哥,此时被人家半渡而击,没等打就先泄了三分胆气。 更关键的是,他们走到现在这里哪都是被昌豨那个王八蛋裹挟的,人家光禄勋卿亲自帮他们干农活的时候已经把朝廷的屯田之策说的很清楚了,谁不想屯田谁是二缺! 不费吹灰之力,这昌豨的后军便全部投降了。 西岸,眼看着臧霸不费一刀一枪的就收编了自己过半的兵马,昌豨也是睚眦欲裂,抽出了刀子就要杀回去跟臧霸拼命,他已经看出来了,这臧霸分明是轻骑急进,兵很少。 辛评却急忙拦住了他,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保命才是最重要的,并命令自己的亲兵烧毁所有的渡河船只,对昌豨满脸的不甘和怒火视若无睹。 事实上他是知道袁谭南下的消息的,万没想到,这臧霸居然如此果决挥师杀了过来,他必须赶紧跑到治所临淄去主持大局。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昌豨,也真不敢忤逆了他,只好咬着牙下令撤退,徒留臧霸饮马于汶水江畔,却苦无船只渡河,只能望水兴叹。 完犊子了,人家光禄勋要的是昌豨和辛评的人头,这下,没追着。 然而晚上他领着人回到安丘,并与孙观等其余首领汇合之后,却发现大家的兵马都放出去劫掠了,一问,才知道这袁谭居然率领着举州之兵杀向徐州去了。 整个青州,就像个脱光了衣服甚至还劈开了腿,等待他们临幸的大美女一样。 于是臧霸连夜派快马回去问种辑,咱还追不追昌豨了?用不用回师救驾?天子不是也在徐州么,而且身边好像没多少兵。 种辑一看,这还追个毛啊!天子英明神武的还用你救? 直接书信刘备一封,请他安置屯田,又直接下令,命臧霸之子臧艾率领剩下的老弱妇孺南下去彭城找刘备,让他安排大家的屯田事,让各家娘们先替自家老爷们把地给种上。 同时书信一封,快马急送至泰山太守吕虔,请他务必抓住此等天赐良机,出兵北伐,直捣临淄! 他自己,则是顾不得尚未痊愈的身体,拖着伤重之躯,让亲卫护着自己北上去往安丘,亲自督军,并派人去请示天子,准许他假节。 他种辑,今天就要立此不世功勋,鲸,吞,青,州!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又是海西 泰山郡。 作为曹操亲信的吕虔收到种辑的信,一脸的懵逼。 青州居然空了? 他已经率领泰山贼北上了? 这还春耕的就要打仗啊! 可虽然时节不太好,但此时无疑确实是鲸吞青州的大好时机,只是…… 此战,种辑必然假节啊。 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这点泰山兵,可就全都便宜他了。 这事儿明显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谁是大小王吕虔还是分得出来的,于是只得拿着种辑的信,找到了名义上是辅佐自己,实际上人家还挂着颍川太守虚衔的夏侯渊来商议这等大事。(许都就在颍川,这太守纯是虚的,和夏侯惇的河南尹是一个意思,压根不赴任) 夏侯渊见信,低头沉思没多大一会儿,便道:“此天赐良机,自当出兵,你将四千泰山劲足尽数交给我,我自当沿淄水水流而下,直取临淄!” “这袁谭进徐州,既然能躲开臧霸,必是沿沂水而下,我走之后,你率本郡郡卒刑徒南下,于祊亭驻守,断其归路!” 吕虔闻言,略微犹豫了一下后开口道:“此战事关重大,是否,派快马回许都请示一下,让您来假节?” 夏侯渊摇了摇头道:“兵贵神速,这一去一回徒耗时日,太耽误事儿了,况且种辑作为九卿之一,位在我之上,此战又是由他发起,我受他节制也是理所应当,何毕再生事端。” “是,可毕竟种辑是天子近臣,您又是大司马的亲族,这……” “子恪此言差矣,此战乃国战,袁贼篡逆之心天下皆知,孟德不是汉臣么?你我不是汉臣么?” 说罢,夏侯渊拍了拍吕虔的肩膀,道:“袁绍打过来,不管你是天子的人还是孟德的人咱们都活不了,这样的时候就不要再考虑派系朝争了,若是将党争置于国事之上,岂非奸佞?我想,就是孟德在此,也一定会命我以大局为重的。” 事实上吕虔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他是万万不敢背弃曹操,害怕曹操误会他而已。 现在既然夏侯渊如此坚持,他自然也就没责任了,自然从善如流,点将去了。 ……………… 话分两头。 朐县。 被俘虏的这些袁军也是需要安置的,刘协根本懒得管这些麻烦的事儿,命赵云带着他们去找刘备,反正这一仗他已经是首功了,后面的仗就别打了,给其他人一点机会么。 而刘备此时正坐镇彭城组织屯田事,相对他的位置更靠北得多,所以,等赵云押送这些俘虏找到刘备的时候种辑的信也已经到了。 说是臧霸等泰山贼众已经全部投降,现在他领着泰山兵去打青州去了,命臧霸之子臧艾过来,率领着泰山贼众的老弱妇孺,也就是家属大军先下来先把田先占上,抢一抢春耕,看看还能种点啥。 哪跟哪啊就打青州!疯了么?你倒是说得清楚一点啊! 赵云来了他才弄明白,哦~,原来是袁谭已经尽数率领青州之兵南下了,那这还真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嘶~这一切不会都是在天子的预料之中吧? 这……很难说啊。 这天子自从亲政之后,可是越来越高深莫测了啊。 可问题是他现在也是头疼无比,大河两岸的田确实是多,可再多也是有数的啊! 二十万的泰山贼还等着安置呢,这帮玩意绝大多数都选择了军屯,按说他们是可以欺负欺负的,可现在种辑带他们去打青州去了啊,他就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欺负前线将士的后方家属啊。 最开始不是说只为了安置流民所以才屯田的么?这怎么越屯越多呢?这大河两岸已经没多少民屯了,全是军屯,这不扯犊子么! 实在是没什么地方屯了啊!更没地方军屯了! 毕竟屯田这事儿早有原则,军屯的数量不可超过民屯的三成,毕竟,军屯是花钱的,民屯才是赚钱的,三成的军屯都未必能打个收支平衡。 而刘备在徐州,军屯眼看着就奔四成了。 无奈之下,刘备只得从这些俘虏中挑选了三千留下,剩下的,就命令赵云押着继续往南,去广陵郡找陈登去了。 他是真没田了。 让陈登看着安排吧,能军屯就军屯,屯不下就民屯,民屯要是也没田了,就随便吧,你要是有胆子不怕天子怪罪,全都收了做你陈家的佃户我也不管了。 赵云只得苦笑,这不就是踢皮球么,可你好家伙一竿子给我从大前线也踢到大后方去了啊。 可这刘备的命令,他也是万万不敢违背的,只好继续押解着这剩下的近一万名俘虏,朝广陵的方向去了,无奈的错过了这场青徐之战。 而朐县方向,来回确认战报,安置俘虏,搜索袁谭,这些事儿总是要耽搁一点时间的,于是关羽只派了于圭率领本部骑兵守在了海西之外,拦着不让他继续逃窜,却也没干出率领自己麾下珍贵骑兵攻城的蠢事。 而困守海西的袁术,真的是,穷途末路了。 但凡换个诸侯早就投降了,唯有他这个伪帝,投降朝廷却是绝对没有生路的。 而眼下这个节骨眼还能陪着他的,也确实都挺忠心的,再加上大家也都受了伪朝的官职,知道自己投降的话,就算不死,也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也就只好困兽犹斗了。 寄希望于袁谭的兵马赶紧过来兵临城下,救他们于水火。 而海西的县民都麻了,就在不到一年之前,同样穷途末路,比此时的袁术也强不了多少的刘备也曾带领着残兵败将困守于此,海西县民只差一点就见证了这位大汉英雄的陨落。 也多亏了刘备谨守住了最后的底线,只取了县里府库中的存粮,宁可饿死也没有纵容兵士劫掠附近的百姓,反而因此善举得到了临县糜家的敬重,以举家之力投效,成功的救了这位英雄的命,直至今日,人家已贵为皇叔之尊,成为朝廷名副其实的柱石重臣。 风水轮流转,曾一手将去年的刘备逼至绝路的袁术,如今却也同样在海西迎来了自己的陌路。 只是他的手下几乎全部都是悍匪出身,朐县一败,早已没剩多少的辎重粮草更是尽数丢光,而海西的府库自然也早就丢光了,袁术们就算是想要约束手下众将,也没这个能力了。 绝望之下,有些人会迸发出难以令人置信的善,让自己死前的光辉为这黑暗的世界添上一根烛火。 而有些人,则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恶,在临死之前把这个世界往深渊之中推上一把。 城里,抢劫,强监,杀人,一派的末日景象,袁术手上少数的正直之士根本就管不了。 老子明天兴许就死了,临死之前还不让我快活快活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尸山 建安四年四月初六,春末,注定是个要载入史册的日子,大汉天子刘协,率领自己麾下的精锐之师终于将海西小城重重包围,即将对伪帝袁术进行最后的围剿。 等到刘协亲自赶到城下,穿着一身儒铠,顶着天子伞盖出现在了阵前的时候,汉军的士气也达到了顶点。 “城中守卫情况如何?” 于圭回话道:“城中今日早些时日有百姓越墙而出,天子可以亲自询问,臣……实不忍言。” “不忍言?”刘协闻言微微皱眉,而后便命他将今日翻墙翻出来的百姓带过来问一问。 “城中到底发生了何事?那逆贼袁术现在到底还有多少兵马?” 翻出城墙那人见到刘协,竟然哇的一声就放声大哭,跪伏在地上狠狠的就将自己的脑袋扎在了泥土里:“臣,海西县尉陈礼回圣天子的话,袁术的本部人马绝不超过两千,但他们……他们简直不是人啊!” “数日之前他们进城之后,于当天便尽索全城,大发兽性,城中适龄女子尽数收拢,充作军妓,老弱孺孩尽数关押,以逼迫他们的丈夫、父亲、儿子上城墙替他们守城,还命人拆毁城中房屋,取其砖石木头以做守城之用。” “城中百姓不堪涂炭,念吾素有些许威望,聚拢于臣之麾下反抗,却反被此贼镇压,参与反抗之人家,男子皆战死,女子……恐怕现在也是死多活少了,臣也是被城中义士以绳索竹筐吊着才得以逃出,还请天子速速攻城,击杀此贼啊!” “…………” 张了张嘴,刘协好半天都没发出声音。 一旁的关羽却是已经听不下去了,这里毕竟也算是他的故地,海西本身也没多大,城里许多人他甚至都还记得他们的音容笑貌。 “天子,此战羽请先登。” “骑兵攻城么?” “骑兵也并非不能攻城。” 于禁在一旁突然插话道:“关将军,金吾卫是保卫天子的贴身宿卫,身负天子安危,如何能够用来攻城?” 说罢,于禁在一旁跪倒:“臣愿率自己的亲卫先登,解城中百姓于倒悬。” 刘协闻言瞅了一眼司马懿。 司马懿见状,却是叹息一声,道:“陛下,慈不掌兵啊,袁术此次北上,既然是为了送玉玺,想来,袁谭应该不会太远了,而且肯定会来救援于袁术。” “禁军宿卫全是骑兵,惧是精锐,又缺少大盾强弩以及攻城器械,臣以为,当使大军在此安营扎寨,命东海相张谀征调士卒来此攻城,我等,可以以逸待劳,围城打援,在此抗击袁谭。” 话音刚落,就见从城中逃出来的那个县尉又是高呼一声:“余久闻圣天子仁德体恤百姓,如今城中百姓尽遭涂炭,难道海西,不是我大汉疆土,难道城中百姓,就不是大汉子民了么?” 说罢,又一次以头抢地,磕头磕的脑瓜门上全都是血。 关羽甚至已经对司马懿怒目而视了。 “关将军无需这样看我,你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如此简单的军略你您不可能不懂,城中百姓的性命是命,军中将士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那县尉抬头,红着眼珠看了一眼司马懿,而后一言不发继续磕头,咚,咚,咚,咚,像一柄大锤一样不停的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头。 关羽见状也是闭目不敢去看,也没有再出声说话,他也知道,司马懿才是对的。 刘协又瞅向张绣:“你的意见呢?” “圣明无过天子,天子怎么说,臣便怎么做。” “莫滑头,你今天必须说。” “臣……”张绣见状为难地道:“臣以为,就事论事,以战术而言,确实不应该攻城。” 咚,咚,咚,那县尉还在磕头。 刘协皱着眉叹息道:“行了,别磕了,再磕你磕死在这了。” “城中百姓尽涂炭,余不能求来天兵,不敢独活。” 刘协见状,只得不去管它,而是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众将士大声道:“若你们是屯田之兵,或是临时征辟来的普通郡卒,朕,一定不敢命你们骑兵攻城,这是在用你们的命,去换城中百姓的命。” “然而你们不是!你们是不事生产,只为作战的全职士兵,你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是有品级的,享朝廷俸禄,享百姓供养,你们是职业的军人!” “攻城!” 话毕,全军鼓噪不休,齐呼万胜。 事实上确如关羽所说,骑兵未必就不能攻城。 尤其是这海西,本来就只是小城,又几度易手,此前袁术打下此城的时候就已经将护城河给填上了,就已经把这座小城给打得很是残破了。 于圭在城外堵了这袁术好几天,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做攻城的准备,很快,关羽就命令军中诸将以土袋进行攻城。 简单来说就是骑兵冲到城下,扔下一袋子土之后掉头就走,仗着兵甲之里,一般的箭矢也射不动他们,如此往复,很快就可以堆出一个土台子出来,等到土台搭得比城还高了,就可以骑着马冲上城头了。 只是这种战法,真心是不怎么实用罢了,一来,这种方法攻不了大城,而小城,一般情况下也用不着骑兵攻城。 二来,你搭高台,城内也可以搭高台加高城墙高度,并设立鹿角等障碍物,总之,有的是能让你难受的方法。 所以历史上真正奢侈到用这种方法攻城的例子极少,貌似只有成吉思汗前期的时候用这种方法攻过城,后来也不再用了。 而此时,面对士气高昂的汉军,城内的袁军士气低落无比,很快,就在城外的土台搭建只有一半之时,城中就先乱起来了。 袁术军强行征发城中百姓上城墙守城,见城外垒高台,自然要逼迫他们同样搭高楼以对。 可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人呢? 刚刚刘协在外面喊的那么大声,城上的守军自然也全都听到了,他们没有什么正经的武器,伸手就是持刀的督军。 却见城中一个本该垒石的民夫,突然高呼一声:“海西人王礡,迎我大汉天子圣驾!” 而后将石头往下一扔,整个人便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啪叽一下就摔在了城外垒土近半的土台上。 却是用自己的尸体,将土台生生的垫高了一寸。 而后,城墙之上,类似的呼喝突然就变得络绎不绝了起来。 “海西李斌,迎天子圣驾。” “海西张望,迎天子圣驾” “海西刘广,迎天子圣驾” ………… 刘协都懵了,眼看着那城头上的民夫,竟然像雨点一样的,瞅准了一个方向前赴后继,拥挤着跳下,竟将身后的督战袁军挤得连杀人都没地方举刀了!片刻功夫跳下来竟有百余人! 待得城头终于息了鼓噪之声,被袁军重新掌控了之后,城下,土台之上已经垒起了一座几乎与城头持平的尸山! 而刘协,脑瓜子现在嗡嗡的。 “请陛下下令吧。” 刘协回头,同样看到了赤红双目的关羽。 好一会儿,刘协才缓缓的从口中吐出了一个字:“杀!” 第一百三十九章 玺杀袁术 看着沿尸山而上城墙的汉军,袁术军士气已然彻底崩溃,很快,没怎么打杀便纷纷投降。 海西,再度易手。 有趣的是,当关羽亲自当先赶去官寺去抓袁术的时候,他已经将官寺内外都涂满了桐油,手里还举着一根火把,看起来已经纠结了很久了的样子。 关羽看着他,他也看着关羽,许久之后,竟是扑通一声给关羽跪了,并且大声请降。 半刻钟都不到的时间,城内便已经基本平定了乱子,并重新打开了城门邀了天子入城,而刘协却是没去见袁术,而是先在城中的军妓营中逛了一圈。 一片跪伏在地,白花花的肉浪让刘协一辈子都忘不掉。 “还有家的,安排人送回家,没了家的,可以送回许都,在朕的宫里做个采女吧,让伏后来安排。” “是。”司马懿恭声允喏。 “敢问天子,投降的袁军怎么处理?” “从城上找个最高的地方让他们跳下去,没死的许他们活命,死了的就地掩埋。” “是。” “袁术呢?” “已被关将军绑缚。” “带过来吧。” 很快,关羽押袁术而来,手中高高举起一物,大礼跪拜,刘协接过来一看,通体美玉一角金,果然是传国玉玺和氏璧。 却也算是终于物归原主了。 刘协出神地把玩着玉玺,好一会儿才悠悠感叹:“就为了这么一块破石头,害我多少将士性命,害我多少大汉百姓啊!” 说罢,又看向袁术,发自内心地感慨道:“袁术啊,袁术,你说,要是你这样的人真的做了这天下至尊,我大汉千万百姓,要多遭多少的罪啊。” 袁术见状不无悲凉地叹了口气,道:“成王败寇,无话可说,只求天子看在我完璧归还国宝的份上,赏在下一条生路。” 刘协听他这么说,却是将玉玺轻轻抛了起来,直接就扔给了关羽,道“我之所以能做天子,一靠天家血脉,二靠百官拥戴,三靠将士用命,四靠百姓归心,与这块破石头又有什么关系?” 说罢转身背对着袁术道:“云长,就用这玉玺送他上路吧。” 关羽闻言一愣。 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拿起玉玺高高的举起,而后狠狠地就拍在了袁术的脸上,真的就将这玩意当做了一块砖头,生生在袁术的脑袋上敲了九下,将其活活敲死。 而刘协却在心里不无沮丧的深深叹气。 还能……禅让给谁啊! ……………… 就在刘协以玉玺敲杀袁术的几乎同时,袁谭的大军也终于露出了踪迹。 没办法,这袁谭确实如夏侯渊所料,是从沂水南下的,水陆并进,一杆子直接就怼到郯城城下了,这要是再发现不了,张谀就可以吃屎去了。 琅琊西部多山,再加上也是拖了曹操的福,当年因为曹嵩死在了琅琊境内,曹操愤而屠城,又在郯城与陶谦大战,以至于整个琅琊西部地区十室九空,几乎成了无人之区。 又因为臧霸等泰山贼寇实际控制了整个琅琊,朝廷对此毫无控制,这才让他得以从容的穿过琅琊,直抵郯城。 (徐州以前治所在郯城,打完这一仗陶谦直接把郯城给放弃了,可以侧面印证这一站的破坏性) 袁谭也没指望他都到这了还能不被发现,事实上他这一战虽然是来接人的,却是必须打下郯城才行的,因为沂水正好从郯城穿过,袁谭必须保证水路畅通,再沿大河东进,才能靠近朐县和海西。 如此,他手中的水师也能发挥关键作用,让他在接了袁术之后可以从容而退。 而郯城先遭黄巾后遇曹操,虽然已经有些残破了,但也毕竟是一座大城,不只是东海的治所,同时也是整个徐州的治所所在,无论水陆交通还是城防建设,都是毫无疑问的硬骨头。 袁谭当然也不是草包,这一仗他早在琅琊境内时便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砍伐了大量的巨木沿河运下,一应攻城准备也早已提前准备完了,到了郯城城下直接组装,并且在组装的时候便已经派了骑兵于城外喊话劝降,震慑城中军民的信心。 然而,这袁谭是怎么也想不到,天子这个时候居然没在下邳而是已经在海西了,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此行去接的袁术已经在海西被天子生擒,并被他此次志在必得的玉玺给生生的砸杀了。 而郯城军民,大家都知道天子就在附近,只需要稍微坚持一下,天子和源源不断的援军就会赶到,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投降的了。 只是张谀站在城头,面对骑士劝降却是故意装出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子道:“袁谭小儿不觉得狂傲么?既是要劝降老夫,为何不亲自过来?怎么,难道还要老夫亲自出城去跪拜于他么?” 骑士闻言一愣,而后便跑去找袁谭复命了。 而袁谭在听到骑士禀报之后,却是不怒反喜,这张谀,分明是确有投降之意啊! 郯城肯定是不好打的,部队的伤亡折损还是其次,关键是时间,此次去接袁术能否成功,很大程度上就在于他能否速下郯城。 他们袁氏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袁绍也一直都以党人领袖,对待名士么,从来都是以礼相待,而袁谭,作为袁绍之子,当然也继承了乃父之风。于是当即,袁谭亲自打马来到了城下,为示尊重甚至还特意下马,朝着城上拱手喊道:“城上可是张公?” 张谀问:“你可就是袁谭?” “正是晚辈” 袁谭听这老东西居然还敢直呼自己姓名,心中不快,但为了大局却也不得不忍耐了下来,只当这是老一辈士人故意在冲他摆长辈的架子,学着袁绍的模样气度恢弘地道:“张公,如今汉室无道,已失天下,我父威加海内,天下人无不敬仰,若张公愿意反正,我父必许以三公之位。” 话还没说完,就见城头上的张谀突然从身后接过一张大弓,大喝一声:“放箭!”然后便亲自以六旬老迈之躯开弓引箭,直取袁谭。 墙上,早已经瞄准好了的十余名强弩手听了张谀号令,亦同时射出箭矢,直取袁谭。 第一百四十章 怒而攻城 袁谭确实是没想到,这张谀居然会如此无耻,慌忙中只得紧紧的举手护住头脸,仗身上明光铠甲坚固以抗箭利。 然而这城上强弩手毕竟都是精挑细选,又都已经瞄了很久了,他在下面逼逼叨的劝降又完全是个固定靶,这一射,那点箭雨一点都没糟蹋,全都射在了他的身上。 明光铠再怎么坚固,终究不是无死角的防御,袁谭举手护脸,好巧不巧的正好有一支箭矢从他的腋下穿过,直接就扎进了他的咯吱窝,痛得他大喝一声,整个人也随之摔倒。 至于他原本所骑乘的马匹,更是直接就死在了乱箭之下,捎带手的还正好砸到了他的脚。 后军的郭图见状大急,大呼一声:“速救少主!”而后一马当先的就冲了出去,身后众骑慌忙跟上,抬起袁谭就跑,而城墙之上,在张谀的指挥之下依然是箭矢不停,郭图等人虽然成功救走了袁谭,却也被张谀又留下了三具尸首。 张谀在城上看得真切,也不知道这袁谭是死了还是没死,但却依然高声呼喝:“逆贼袁谭已死!逆贼袁谭已死!” 大家都没看清这袁谭到底是死没死,反正跟着喊喊准没错,一时间,郯城上的守军全都士气大振,只恨城中兵少,不敢率众杀出去,否则定能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却说那袁谭腋下中箭,当然是没死的,但此处连接着心包的,箭矢也都是带着倒刺的狼牙箭,拔出之后却是血喷如泉,痛得袁谭大声呼喊,好不狼狈,及至军医将伤口包扎好,就看那地上床上喷出来的血足有小半盆,袁谭本人也是脸色惨白如鬼。 就汉末这个医疗水平和军中这样的疗养环境,这条命到底能不能保住,还真的就在两可之间。 “张谀老贼!欺吾太甚!攻城!攻城!现在就给我攻城!我要杀了他!” 郭图见状为难道:“大军连营寨都还没来得及安下,攻城器械也还没来得及组装完毕,郯城坚固,急切间万万难下啊,臣以为咱们还是先造营寨,派探马查探临近县城消息,探访袁术下落,待一切都查得清楚了,云梯、撞车、巢车等器械也已组装完毕,再攻不迟啊!” 袁谭闻言对他怒目而视:“他刚刚差点杀了我!他差点杀了我啊!” 郭图见状,只得低头退走,他虽然是主公的心腹,可人家是主公的儿子,自己自然不能跟他硬顶。 然后部队就稀里糊涂的攻城了,或者说是象征性的攻城了。 袁谭麾下的将领都知道准备还没有完全,连护城河都没填上,按说是万万没法攻城的,但主将被敌军箭矢射了个半死,现在暴跳如雷分明是已经失去了理智了,更关键的是人家还是主公的长子。 不听从人家的命令打一下确实是不合适。 于是在简单的稍微在护城河上填了一条小路之后,作为袁谭亲信的汪昭、彭安二将,便率领着本部人马,扛着简易竹梯就攻了上来。 只是看他们一个个的大声呼和,上蹿下跳,看起来打得十分激烈的样子,但实际上打得却是软弱无力,面对城墙上并不算特别密集的箭雨,却始终没能一次真的冲上城头。 张谀笑着道:“看来这袁谭小儿果真是命大没死啊。” “没死,肯定也伤得不轻。” 张谀在城头看了一会儿,突然拔刀而起:“敌军攻势看上去虽打,却根本毫无战心,护城河都未填平,这是机会,二郎们随我杀出去,杀退敌军,我亲自为你们向圣天子请功。” 相丞连忙拦住道:“张公,哪能让您老亲自杀敌?还是让我带着儿郎们杀敌吧。” “为国征战,不敢怜老,我亲自杀敌,更能鼓舞士气,贼匪见我出城,必然争功当先,朝我杀来,待我退至墙角或是门内,你在城头以强弩射击,说不定还能射死贼军一二大将,为天子分忧。” 说着,老头的倔脾气还上来了,一把推开了阻拦他的人,谁劝也没用,亲自走到城门放下了吊桥,而后领着郡兵就杀了出去,盾前戟后,对着贼军就是一顿突突。 而因为护城河填得实在太随意了,道路狭窄,袁谭军面对张谀阵型严整的冲锋根本就挡不住,不是被刺死就是掉入河中。 汪昭和彭安本来就没打算真的攻城,就是拿麾下不值钱的士族在领导面前刷一下好感度,见城内攻得急,很自然的就退回了河对岸。然后,就看到张谀居然在对岸出现,并且举着刀对他们哈哈大笑:“青州鼠辈!袁谭那狗贼没死么?” 汪昭和彭安对视了一眼,突然就变得发狂了似得,带着自己的亲兵就重新攻了上去,且摆出了一副玩命的架势。 “老贼!拿命来!” 张谀不敌,带着兵马且战且退,手下郡兵却是并不惊慌,说到底,他是背靠坚城而战,城前就那么大点地方,后面就是还未填平的护城河,大家狭路相逢你袁谭便是有十万大军又有何用? 等到退至城门口,城上连忙按照计划命令早已准备好的弓弩手瞄准射击,好巧不巧的噗的一箭又射中了彭安,位置都一模一样,还是腋下,疼得他撕心裂肺。 “张谀!老贼!!!” 张谀闻言又露头了,道:“我这城门不关,有本事你过来啊!” 彭安见状气得不顾腋下伤势就要带亲兵杀过去,却被汪昭死死地拉住:“别冲动,郯城是有瓮城的。” “我……” 彭安这才息了火,然后不情不愿地重新退了回去。 说到底,这压根就不是一个应该攻城的时机,而是建立在主将愤怒之上的,一次表忠心和拍马屁而已。 而等到两人带着麾下将士退回,看着彭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中箭位置,袁谭自然也是愈发的愤怒,却也终于冷静下来了。 “安营扎寨,造桥过河,垒土铸山,组建攻城器械,另外汪昭,你负责查探军情,找一找有没有我那个皇帝叔叔的消息。” 第一百四十一章 急转直下 郯城城下,一晃,已过了两个整天。 两天时间里,袁军从容的将护城河给填了,把早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的攻城器械也造出来了,而郯城里面,看得出确实是兵力捉襟见肘,大好的机会下居然没有派兵出城骚扰,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袁谭做足了一切的攻城准备。 只是……两天了,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哨探居然没有一个回来。 以至于他依然对这边的情况啥都不知道,就跟个睁眼瞎一样。 心中狐疑,但毕竟他的目的是速胜,是尽快的破城,况且他还差点死在城下,心里有火。 因此,面对郭图劝他多派哨探,一定要等到搞清楚现在形势之后再行攻城的建议,袁谭在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就否决掉了。 哨探要派,郯城也要打,毕竟时间宝贵。 而郭图,见袁谭不听自己的建议,虽然急得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然而心中不安的预感确是越来越强烈了。 可他也只能强行压抑住自己心头的不安,眼睁睁地看着袁谭亲自带领亲兵在后面督战,逼迫将士们玩命似的蚁附攻城,最开始城内的反抗还很激烈,到了中午时逐渐的就弱了,渐渐的展开了白刃战,不断有士兵成功的登上城头。 看得出这郯城里确实是没有多少兵,准备也并不充分,这一点和情报一样,整个徐州现在都在忙着屯田春耕,仅有的那点兵力都在彭城和下邳一带。 按照郭图的计算,从这里派遣兵马去下邳或者彭城报信儿,至少需要一天半的时间,天子即使用他全是骑兵的禁卫和宿卫来救援,那至少也得三天才能赶到,加起来就是四天半。 如果是稳妥起见,征调屯田的大军的话,那至少也得十天才能有支援赶到。 而袁谭的青州军因为是有水师的,且运送辎重的船只也随时都可以改为运人,所以只要他们能够在援军到来之前成功的拿下郯城,即使发生再坏的情况,倚仗水师之利,同样也是进可攻退可守。 当然,如果这郯城拿不下,自然也就没法掌控沂水,他们现在深入敌后,那就有点危险了,所以说,这郯城,是可以决定郯城此行成败的关键一战,绝对不容有失。 因此即使袁谭伤重未愈,腋下疼得不行,还是强忍着亲自督战,鼓噪士气,一直打到临近黄昏的时候,袁谭肉眼可见的感觉到郯城已经是摇摇欲坠了,一咬牙,走上高台从鼓手手中接过鼓槌,下令道:“全军冲锋!违令者斩,天黑之前给我拿下此城!” 说着,袁谭亲自举着手上的胳膊,疼得满头大汗的亲自咚咚咚咚的擂起了战鼓,俨然要一波流了。 袁军见此,士气大振,嗷嗷叫着就冲了上去,而郯城城上的守军,也确实如同袁谭所料,是真的顶不住了,越来越多的袁军登上了城墙,和守军在墙上,甚至是城内就展开了激烈的贴身拼杀,好不惊险。 袁谭这么一看,不由敲得就更起劲了。 却在此时,袁谭敲鼓的手突然僵硬的停了一下,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两支钢铁洪流,一东一西,以势不可挡之势猛的就分别插入了自己的军阵,自己正在全军冲锋的军阵一下子就倒卷而退。 “吾乃大汉温侯吕布,鼠辈识我名姓,还不速退?!” 人的名树的影,何况吕布毕竟曾跟在袁绍的手下混过一段时间,那个让袁绍头疼不已的黑山贼在吕布手里就像土鸡瓦狗一样的就被平推了,大家都知道他的厉害。 况且骑兵冲锋,既然都已经冲进来了,他们这头又因为全军冲锋的命令,一点阵型都没有,谁去挡啊!所以看着吕布带头奋勇杀敌,所有的袁军全都特别乖巧懂事儿的给吕布让出了一条道路,让他在大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东边一路骑兵和吕布也差不多,而且由于位置的原因,人家离着高台更近,很快就杀到了高台之上,为首一员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的年纪将领一手持矛,一手持戟,用手中铁戟高高地指着高台上的袁谭喊道: “袁谭!你的一举一动早已在我大汉天子的预料之中,瓮中之鳖,也敢与天命相抗,速速下来领死,让我张文远立此大功!” 吕布,张辽…… 他们,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 这怎么可能? 他们不是应该在下邳么!! 难道……他们其实早就埋伏在了附近?所以我派出去的哨探才会全部有去无回,一直都在等待此刻? 难道我的一举一动真的在天子的预料之中?! 砰! 一声脆响,袁谭就感觉脚下一晃,原来是张辽带领着身后的骑兵正绕着圈的在他的高台边上跑,已经拿铁戟当做了斧头,狠狠的带头砍向了他脚下这个木质的高台。 (戟这种兵器是从戈演变而来,都是短兵,长戟全是仪仗用,简单理解,这玩意用法和斧子差不多) 整个过程中张辽的骑兵连速度都没降下来过,自己的亲兵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损失殆尽,而除了极少数螳臂当车的将领带着亲兵过来救援之外,其余大部分的兵将居然全都躲得远远的。 谁让你下令全军冲锋的呢?这种情况下除非战事胜利,否则他这个指挥中枢已经完全瘫痪,根本就指挥不了了,那些精锐嫡系全都在前面城头附近呢,又没有明确的命令,更没有一个可以抵挡骑兵的阵型,谁愿意为了你这个主将,用生命来抵挡敌军骑兵的脚步呢? 说白了,还是没有威德。春耕时节发兵,这些底下的兵丁本就不情不愿,袁谭小儿当上青州刺史这些年也没什么惠民的善政,除非背后有督战队用刀子逼着他们救援,否则大家谁不是躲得远远的。 不过片刻的功夫,高台轰然倒塌,袁谭重重地摔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切都在天子谋算之中 事实正如袁谭所想,吕布和张辽其实早就已经到了,一直都在附近不远处安营扎寨,静待变化。 说来,这郯城乃是交通要道,不管是吕布从彭城来,还是张辽从下邳来,都要经过郯城才能去往海西与天子汇合。 纯属碰巧,一到地方就发现了袁谭的围城大军。 而两个人也不愧都是名将,在明知道郯城兵微将寡,绝对抵挡不住袁谭的进攻之后,居然谁也没有带兵出现在城下支援,而是像豹子一样的埋伏了下来,等待捕猎的时机,只等着此时此刻,在袁谭已经下令全郡冲锋,阵型全无,指挥失灵了之后,才猛的亮出了自己锋利的爪牙。 一举扭转了乾坤。 不远处,吕布见张辽已经冲到了高台之下,作为老同僚,老对手,老乡,甚至是曾经的手下大将,吕布太了解张辽了,当即就在心里感叹,得,这个泼天的功劳要便宜他了。 他倒是也没去和张辽争功,而是带领着麾下骑兵继续在敌阵中左右穿插,对正在攻城的攻城器械看也不看,而是笔直的杀向了后方的沂水之畔,袁谭的水师方向。 而此时,因为心中预感不太好,早已在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跑出主阵,跑到水师这边来的郭图见状,大叫一声:“不好,吕布杀过来了,快,快开船,咱们先走。” “军师,可是少主还在阵中啊。” “救不了了,少主死定了,再不走咱们也要死在这,听我的,先撤,撤到即丘再说。” 手下的水师将领们见这郭图居然如此坚决,这背黑锅的人既然已经有了,自然,也就从善如流的撤了。 而岸上,袁军本来就已经是无头苍蝇了,远远的看到自家水师居然撤了,瞬间士气就崩了,这特么还打个屁啊!直接也就溃败了。 事实上确如郭图预料的那样,袁谭的确是没救了的,从高台之上摔下摔了个半死,张辽本想活捉来着,奈何这袁谭确有几分刚烈,死战不降,没办法,张辽只好把他给弄死了。 然后就又进入到了喜闻乐见的漫山遍野抓俘虏的环节。 而郭图,在一口气撤到了即丘,又重新安札陆军营寨,收拢残兵败将,同时又借地形之便努力的,打退了一波吕布和张辽的进攻。 他知道此前不理会大军带着水师直接跑路的行为太失人心,更是亲自在陆军营寨中过的夜,尽力的想要重整旗鼓。 毕竟,昨天那一仗他们虽然输了,但除了袁谭战死,事实上损失也并真的到了一个伤筋动骨的地步,毕竟吕布和张辽的兵少,陆陆续续的还是让他收拢回来一半多的,只是士气低落得不成样子了而已。 现在他已经不指望着把袁术和玉玺带回去了,只求把军队可以尽量完整的带回青州就可以了,嗯,现在数量上还算有优势,琅琊之地山水相间,吕、张二将光凭骑兵的话优势会越来越小,只需再退一点用不了多久他们的补给也会受不了,自然也就会退去。 郭图在心里如此给自己打气。 迷迷糊糊的,也就是拂晓时才稍微小憩了一会儿的郭图,早上起来强行打起精神巡营、激励士气,远远的就看到滚滚骑兵卷起滚滚尘烟尤远而来,虽是骑兵,仪仗却是齐全,一面迎风招展的皇旗重重地刺穿了他的心里防线。 刘协! 大汉天子亲自来了! 就见那郭图痛呼了一声,就几乎要站立不稳,这个心啊,拔凉拔凉的啊。 不过片刻之后,就见营门之外来了一员白马白袍小将,将手中一物高高抛出,呼喊道:“逆贼袁术首级在此,尔等肖小一举一动皆在我圣天子预料之中,还要负隅顽抗么?” 郭图闻言,更是心如刀绞,营中士气已经全面濒临崩溃。 强行打起精神问道:“来者何人?” 白袍小将冲着营寨上的郭图高高拱手道:“族叔有礼了,在下乃大汉光禄大夫郭浮,你我虽未见过,却也是你族侄,族叔,如今我阳翟郭氏女已经进宫贵为贵人,受宠天下皆知。” “我郭氏子弟大多任于宿卫,最早一批羽林现在南阳多为军中将校之职,我郭氏家学小杜律已经依天子之令,近乎完整的并入到了建安大典,为万世之法,从此法家一道,以我郭氏为尊。” “族叔,你此行作为军师,损兵折将,又折了袁绍长子袁谭,便是完整的带着部队回去,那袁绍老贼也必不会给你什么好果子吃,为小妹恩宠,为我郭氏常青,侄儿斗胆,请你要么就立即归降,要么现在就抹了脖子报效了你的主公,休要螳臂当车,牵累家族!” 说罢,郭浮打马便走,根本就不给郭图回话的机会。 嗯……自从赵云来了之后,军中许多人都看得出天子对此人似有另眼相看,为了他把王子服都给罢了,大家也都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从那以后许多小将就都喜欢穿白袍了。 天子喜不喜欢白袍不确定,至少确实是挺帅气的。 而郭图,在郭浮留下了这样一番话告辞离去之后,却是彻底的傻了,感觉身边的手下看他的眼神都乖乖的。 “你们干什么,你们不要这样看我,我,主公对我恩重如山,我就是死,就是从这高台之上跳下去,也绝不会背叛主公的!” 顿了顿道:“没什么可怕的,天子手中的都是骑兵,这琅琊境内到处都是山,他们骑兵是没什么用的,何况我们手里还有水军,我一定会把你们都带回青州的。” 说完,郭图愤愤的就回了营寨。 然而没多大一会儿,郭浮的这些话语就都传遍了全军。 大家也这才想起来,这郭图,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天子外戚啊! 这天子是怎么知道咱们一路南下救援袁术,并早早的安排了埋伏的呢?十之八九就是这郭图告的密吧! 于是这郭图明显就感觉到军中的氛围愈发的古怪了。 而另一边,控制着水师的汪昭听了这郭浮之言,表面上惊恐莫名,心里却是大喜过望。 背锅的有了啊。 “原来如此,原来这郭图,就是咱们这边的叛徒啊,唉,主公啊,少主啊,咱们怎么就忘了,他是外戚了呢,唉~弟兄们,那郭图肯定会降,咱们保全自己为上,还是……先撤吧?” 手下中将也是人同此心,于是,一声令下,这将近一万名的水师,就在郭图等路上兵将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扬帆起航了。 而郭图,脑瓜子嗡嗡的时候,手下几个副将同时找到他表示,那啥,你要想降就降,不用担心俺们不同意,谁敢阻拦你投降,咱们兄弟剁了他。 第一百四十三章 青州之变 郭图投降,刘协在众将士的拥趸之下,又带着近一万名的俘虏回师郯城。 还不等想好这些俘虏怎么安置,可就突然收到种辑的所谓前线军情: 夏侯渊已经率领泰山兵攻破了青州的治所临淄,目前正在与吕旷、吕翔两兄弟在乐安一代对抗僵持。 而趁此良机,种辑已率臧霸等泰山贼寇,目前已攻略北海国全境,东莱全郡传檄而定,目前正在进攻齐国。 不出意外的话,是以济水为界,青州东部的北海国、东莱郡、齐国已经尽归朝廷所掌握了,至于乐安、济南、平原三郡国,至少目前还掌握在袁绍的手里。 刘备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居然还主动上表,表示愿意领兵去攻打平原,他在平原素有威望,说不定可以兵不血刃的就把这地方给拿下了呢。 这仗打的就跟做梦似的,莫名其妙就一直打仗一直胜,屯田之兵压根就没有征辟,却一直赢,俘虏就像是滚雪球一样的越滚越多,自己这边的将士却几乎连点损耗都没有。 偏偏所有人都还一致认定这一切都是他早有谋算的,你说气人不。 这打的都是什么神仙仗啊! 这下,连他自己都相信这是所谓的天命所归了。 当然,种辑的奏表倒也并不只是单纯邀功的,首先他信中十分明确的说明,臧霸等泰山贼士气并不算高,纯粹是被他碰瓷,给碰出来的。 眼下青州东部好打的地方都已经打完了,他们也都有了不少的缴获,再打下去就是硬仗了,臧霸等人都不想打硬仗,只想赶紧回徐州看看自己被分到的田是什么样的。 只想赶紧回家把地给种上,不误春耕,嗯……不误春耕是不可能的了,但至少还能种点瓜果。 毕竟他们虽然也被屯田了,但老百姓都是不好忽悠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这个道理大家还是懂的。 种辑认为,其实只需要让他们切实的看到自己被分到的土地,这士气就能够稳定,只要能挺到秋收,朝廷确实不收缴他们的税赋,下次打仗保证就能士气高昂,但现在,泰山贼切实是已经不堪大用了,请求天子准许他们回徐州休整。 这一点当然没什么问题,刘协还特意叫来司马懿一块商量,司马懿也认为,占点便宜就得了,如果进一步得寸进尺,极有可能就会演变成与袁绍的全面战争。 朝廷与袁绍之间必有一战,而这一仗打得越晚,其实就越有利。 这也很好理解么,朝廷所占据的司隶地区、南阳地区、豫州、兖州、乃至徐州地区都是天下之精华,无论农业基础还是经济基础都是天下之冠。 只不过是因为连年战乱,人口流失极其严重,加上曹操这些年东征西讨,朝廷中枢疲敝不堪,这才导致他们远弱于袁绍。 当然也是曹操和朝廷这两年发展的太快了,快到来不及消化和吸收这中原地区的精华。 朝廷一方,就相当于一个原本很强壮的人,结果失血过多了,需要时间来回血,而袁绍呢,相当于原本没那么强壮的人,现在却几乎满血。 从这个角度来说,原本历史中袁绍不听沮授之言,执意决战,也真未必就是错的,沮授所谓的轻骑骚扰之策,其实可行性并没有特别高,这两块地盘之间隔着黄河呢,哪那么容易让你骚,曹操手里握着朝廷大义,俩人到底谁骚谁还不一定呢。 而眼下这个时空就更上如此了,南阳,徐州,都在屯田,朝廷原本就没什么粮秣了,拿下徐州,刘协又圣母心发作把下邳存粮全都给赈了,即使是军屯之兵,那也要等到秋收以后才好用的。 所以司马懿的意思是,哪怕是青州已经到手的地盘全都不要了,吐出来,也一定要保证等咱秋收了以后再打,千万不能再增兵去刺激袁绍了。 刘协深以为然,却问道:“可是你说袁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让我们等到秋收以后么?” 司马懿闻言笃定地道:“袁绍,恐怕比我们更不想现在打。” “一来,他刚刚剿灭公孙瓒,大部队从幽州刚回来,将士们都很疲惫,河北地区气候比中原地区更冷,春耕的压力只会比我们更种,误了农时的将士再不种地,怕是就连瓜果也种不了了。” “二来,幽州的地盘刚拿下,人心未附,怎么也得让他消化,而且他刚刚才杀了自己的头号大将麹义,军心必然不稳,他需要时间巩固军心”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出师无名,他总不能,以大汉大将军的名号,来与您这位大汉天子对垒沙场吧。” “说白了,袁绍,上,没有真正名正言顺的大义,他所谓的四世三公,在面对天子您这位天下正统之君的时候又算得上什么呢?他若是执意要与朝廷为敌,这是他不得不解决的问题,否则,他也就不会花这么大的代价来接这逆贼袁术了。” “对下,莫说是对乡、亭一级,便是对县、乃至于郡,他又何曾真的掌控呢?您与大司马兴屯田抑豪强,您的政令在朝廷所控辖区至少可以再每一个县都能畅通无阻,这样的动员之力,岂是他袁本初可以相提并论的?” “当然,臣的谋略比天子犹如萤火比皓月,这些问题,想必天子您早就是明了的。” “…………” “所以你是说,袁绍需要时间来整顿内部,需要时间来……僭越称帝?” “非帝即王,否则天子只需亲自出列于两军阵前,他的士气必定崩溃,重演南阳旧事。” “…………” 特么的这都是何苦来哉呀,你特么直接来许都我把位子让给你多好。 他要是直接称帝,那这皇位还真就没法直接禅让给他了,他和袁绍就只能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了。 啊~,好烦。 第一百四十四章 敬畏权力 顿了顿,刘协又问了司马懿另外一个问题,道:“种辑的奏表中表了臧霸为青州刺史,表夏侯渊为齐国相,你以为如何?” 司马懿还是只当做是天子考验,斟酌良久,才恭敬地道:“臣以为不可。” “为何不可?” “他表反了,臣以为,当拜臧霸为齐国相,夏侯渊为青州刺史,且假节,都督青州战事,而种辑,应该将他召回,封县侯。” “这是何意?” “这……陛下,臣斗胆,臣以为您和袁绍之战,您有三胜,只有一败。” “哦?这话倒是新鲜,说说看,何为三胜一败?” “天子您是天下正统,袁绍是乱臣贼子,他称王也好称帝也罢,终究不过是乱臣贼子,所谓的党人领袖,所谓的四世三公,统统便会化为乌有,他手下的汉将未必会乐意,此陛下一胜。” “袁绍对冀州的治理其实从未深入过基层,他的行政体系所依靠的是自己庞大的幕僚班底而而已,各地连太守国相都并不全是他亲自委任,更别说县令、县丞了。 而陛下,您与大司马抑豪强,屯田亩,让宿卫禁军中的有功将士下放为县令、小吏,出兵作战可以动员到户,此陛下二之胜。” “这三么,陛下麾下之将感念您的恩德,上下一心,皆愿为陛下死战,而袁绍,其作为行政核心的幕僚班子倾轧严重,而作为爪牙的武将么,呵呵,先是逼跑了吕布,后是逼死了麹义,谁又愿意继续为他卖命呢?” 刘协这才想起来,对哦,吕布好像跟着袁绍混过。 事实上袁绍的这份基业,真的没多少是他自己打下来的,前期打袁术和陶谦,很大程度上靠的其实是曹操,现在俩人掰了(曹操的东郡太守是袁绍表的) 打黑山贼,靠的是吕布。结果事后袁绍要暗杀吕布,吓得吕布连忙跑了。 打公孙瓒,靠的是麹义,结果庆功酒刚喝完他就给人家弄死了。 还有个刘虞之子刘和,不论名望、出身、还是功绩都是顶级的人才,现在也不知道哪去了。 他手底下那些事实上拥有一定独立兵权的武将们还会不会给他卖命,还有多少真正的可战之将,确实是个问题。 他手里也就是张郃颇有名气是个将才,以前还是跟韩馥的,至于颜良文丑,谁呀,哪冒出来的,打过什么仗,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自称大将了?(大概率一个是袁谭从青州招的,一个是公孙瓒的降将) “那,你说我有一败,是哪一败呢?” “当然是大司马了。此战若败,必是因天子您与大司马不和所导致。” “哦” 一说这个,刘协就很郁闷。 “眼下抗击袁绍才是头等大事,青州战局,虽然地盘都是光禄勋卿和臧霸打下来的,但真正打了硬仗的却是夏侯渊,真正做了主力的,是夏侯渊手里的泰山兵,而不是光禄勋卿手里的泰山贼。” “此外,夏侯渊久在泰山,更熟悉当地风物,留守于泰山的吕虔,留守于鄄城的程昱,更全都是大司马的旧部嫡系,青州的战事少不得他们两位的支持。” “因此臣以为,夏侯渊能放弃派系之争,以国为大听从光禄勋卿的节制出兵,天子也应该以国为重,为青州选择一更合适的节帅。” 刘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本来就没有和曹操争权的想法,都是底下的那些脑补怪们,竟瞎搞。 “如此,便依仲达之言吧,传诏给荀彧,命夏侯渊为青州刺史,假节,无需急于立功,只需维持住现有的防线便是。” ………… 之后,便是收押俘虏,以及论功行赏。 张谀守城有功,封乡侯。 张辽斩袁谭有功,爵位不变,加下邳国相,命其带领本部人马回下邳,与陈登守望相助。 吕布破敌有功,追加食邑五百户,拜镇东将军,随自己回朝,其部将高顺,率八百陷阵营入禁军,任陷阵校尉,懒得起名字了,省事儿。 最后,又拜刘备为右将军,领徐州刺史,使持节,全面管理徐州事物。 而从袁谭军中俘获的俘虏,则命贾逵为将,带本部兵马押送,送给夏侯渊,顺便告诉他不用回来了,在夏侯渊手里当个副将,也算是监军了 此后,刘协在郯城一待就是一个月。 一个月里,每天都和自己对话,思考着,这以后的道路到底应该怎么走。 他甚至曾经试探性的问关羽道:“云长,我发自内心的觉得皇叔是天下英雄,你说我如果禅让给皇叔,他能同意么?” 吓得关羽连忙跪下来,赌咒发誓的替刘备担保他绝对没有反心,甚至当场就要递交辞呈,说啥也不敢再当这个金吾卫了。 废了好大的劲儿,他才将关羽给安抚好,让他相信刚刚只是开了一个一点也不合适的玩笑。 最后只得在无人之处感叹:曹操啊曹操,兜兜转转一大圈,我能禅让的对象貌似还是只有你啊! 可怎么禅呢…… 南阳兜了一圈,徐州兜了一圈,见识了真正的民间疾苦,也见识了真正的血肉战场,亲口命令关羽玺杀了,似乎唯一一个脑子不太好使可能会接受自己禅让的袁术之后,刘协此时的心理相比于亲政以前,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徐州这边,名为屯田,实际上已经是土改了,确实是改得处处烽烟,到处都有造反闹事儿的,估摸着等自己走了以后还会更多,但这点小浪花想要推翻他的统治,怕是还真不太够格。 但从刘备送来的奏表来看,泗水之畔,已是万亩良田,至少有五十万以上的百姓重新拥有了田产,重新成为了大汉王朝真正的基石:自耕农。 安居乐意,已经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据说许多地方都自发性的给他这位天子建立了长生庙宇,刘备甚至还提议重新给这些拥有了田产的自耕农授予爵位。 朱笔一批,对于自己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却让这五十万的百姓重新做人了。 对权力,对这封建王朝所谓的最高权力,刘协终于重新有了认识,也拥有了敬畏。 如此大权,就算是要让,也万万不能儿戏,可得好好的从长计议一番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九江地狱 建安四年,五月底,时值炎炎盛夏,天子依旧待在郯城,没有离去。 这一待,在郯城待了两个多月,但其实刘协并没有过问任何徐州乃至于刚刚拿下的青州事物,真的将徐州事物全权委托给了刘备,将青州战事全权委托给了夏侯渊。 甚至就连比较重要的事物,刘协也命令各地郡守直送许都交给荀彧批示,不必请示自己。 天下人都很纳闷天子这是在干啥,他要是沉迷于酒色大家或许还能理解,可他却将大部分的时间全都把自己关在了小屋里,神神道道的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说来可笑,穿越过来一年了,他这位大汉天子居然首次真的认真去思考和学习,到底什么是权力,什么是君权。 他还特意将陈群留在了身边,时时请教这大汉朝从中央到地方,从郡县到乡、亭的权力构成,而这个陈群却也真不愧是青史留名的大才,居然可以做到侃侃而谈,深入浅出,使刘协居然有一种拨云见雾之感。 这些看似最基础的东西,事实上朝廷里真正能说得清楚的人恐怕没几个,因为东汉的权力结构其实是极为复杂的,这套大体上承于西汉,而西汉大体上传承与秦朝的官僚体系,经过四百年的发展已经极度的扭曲了。 此外,刘协这段时间还频繁且大量的召见商人、勋贵、小地主、小吏、以及无数的县长、乡长、亭长。 更多的时间却是不惜屈尊降贵,去禁军找那些来自于五湖四海的兵卒聊天,以及亲自去城外拿起锄头跟着所谓的黔首之民一块种田,一块聊天。 学习,思考,总结,从君权一直到亭长之权,终于在刘协的脑子里拥有了一个清晰的脉络,也终于大体上的明白了,这所谓的大汉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当然,以及去思考如何真正平稳的让渡君权。 他确实不懂历史,但对现代社会各个国家的政权设置以及自己国家的政治结构,却还是略有了解的,古今对照,对于接下来几年他这个天子要做的事情已经大体有了一个大纲了。 反正他的这个事儿,做成了,就是利国利民利禅让,做的不成,那至少也能惠及大汉数以千万计的百姓,顺便让别人推翻自己,禅让回家。 然而他这一套闭关,却是把天下人都给吓坏了。 天子,随便出个手就全都是鬼神之谋,现在如此的潜心闭关一个多月,那还能得了? 是在算计袁绍么? 还是在算计……士族豪强? 亦或者是算计大司马? 反正天子是愈发的天威难测了,不带冕旒,也没人敢直视天颜了,往天子身边以站,就能感受到天子那如同泰山一般厚重的气度一天深过一天。 ………… 这一日,刘协和往常一样的,正在田间陪着一票战战兢兢的黔首劳作,并召来几个工匠,一块商议筒车与翻车的设计方案。 有了这两样东西,大汉的亩产一定会再创新高。 却在此时,司马懿突然找到他,道:“陛下,刘勋、孙策派使节觐见,严象也回来了。” “嗯?他们俩同时派来使节?严象还回来了?” “是。” “有点意思,先让严象过来见我。” 严象,即是朝廷所任命的九江太守,袁术死后便正式履任,至少成为了九江郡表面上的控制者(不是袁术手下的阎象,不是错别字,是荀彧举荐的自己人)。 不大一会儿严象赶到参拜,刘协手中依旧做着木匠活不停,问道:“九江新定,你不在九江待着,来郯城见我做甚?” “回天子话,九江的情况比较复杂,非臣一人所能镇抚,臣斗胆,向陛下借人,借兵,借粮,同时请朝廷下诏,赦免袁术部将雷薄、陈简,许其降。” 刘协却没有回话,而是问道:“九江郡的民生怎么样?” “回陛下话,九江已谈不上民生了,袁术逆贼,临行前自己烧毁了他的伪皇宫,大火之下,整个寿春已经是一片废墟,一应户籍、账册、全都没了,臣现在都是支了个简易窝棚,户外办公。” 刘协听后忍不住骂道:“这个袁术是不是特娘的有病,你走就走么,放火干什么玩意,董卓当年火烧洛阳好歹是为了迁移人口,袁术又是为了什么,单纯的烧着好玩么?” 越想越气,这特么是个什么玩意。 深吸了一口气,刘协问道:“寿春以外的民生呢?有没有耽误春耕?” “扬州气候较热,冬季短(三国时气温比现在搞,寿春气候已经类似今天两广了),若是现在组织耕种屯田,倒也不是来不及,只是如今九江各地,便如天子诗中一般,已是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处处匪患,处处兵灾,百姓朝不保夕,宛如人间地狱,仅袁术部将雷薄、陈简二人,便聚拢了十余万的巨寇。” (雷薄后期投奔刘备时手里还有五万多人,此时他俩加一块有十万人应该是合理的,ps,雷绪和雷薄应该是同一个人,可能是后来改名或者干脆史书记载有误,袁术手里不太可能有两个姓雷的将领都有那么多兵马) 说着,严象苦笑一声:“陛下若是不赦此二贼,臣怕是活不到下次有幸见天子的时候了。” 刘协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九江一共才多少人,他们俩就拥匪十余万?整个徐州我用军屯之法募兵,也才募了五万人,他们一郡之地就养兵十余万?十余万人吃什么喝什么,还不是要劫掠? 这九江一地的百姓,可不就是身在地狱了么。 “九江郡面临的问题还不止于内部,江东袁术,庐江刘勋,全都对九江虎视眈眈,反正臣,一个也打不过。” 沉默良久,刘协问道:“难处就不必说了,若是不难,也不会叫你去当这个九江太守,说说吧,你要什么支持。” “如果有粮就最好了,只需三百万斛粮谷,臣便有把握让九江重归太平。” 刘协闻言看向司马懿。 司马懿直接就把严象给训斥了:“莫再使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那一套了,下邳城存粮总共也就剩了八十多万斛,我们就是把徐州所有的富户都杀了,也变不出三百万斛粮来,说点实际的,有三百万的粮食还用得着你么?” 刘协在一旁张了张嘴,有点难受。 但他真的拿不出三百万粮食出来,徐州如此,南阳、豫州、兖州都是如此,处处都缺粮。 那九江的百姓…… 唉~ “臣听闻镇守广陵的武状元赵云有万夫不当之勇,麾下禁卫各个骁勇精锐,更有万余名袁术降卒,臣请陛下命赵云做臣之臂膀,再命广陵太守陈登拨十万斛的军粮与臣,臣定能内剿盗匪,外拒强敌。” 第一百四十六章 张纮与刘晔 要赵云? 这严象还真敢张口,那赵云的手里八百人可是朝廷禁军。 而且雷薄、刘勋,刘协都没听说过,但孙策是谁,他还是如雷贯耳的。 龙哥虽然也很猛,但手里八百人,会是这位江东小霸王的对手么? 这么烂的烂摊子,刘协甚至都想干脆扔给孙策算了,反正以朝廷现在的实力也真的守不住。 “让朕考虑一下吧,对了,刘勋和孙策都派了使者过来,你在一旁也听听。” “是。” 然后刘协就对司马懿道:“先让孙策的使者过来。” “是。” 不一会儿,一个气度很是风雅的人被领了过来,见刘协正在做木匠活,很是诧异,然后大礼参拜道:“臣张纮,拜见天子。” 张纮?好像有点耳熟。 不过孙策的手下么,历史知名度高一点也很正常,他孙策要是敢派周瑜或者张昭过来,他就直接把人给扣住不让走了,张纮,嗯,就算了吧。 “孙策又给朕带来什么礼物了?” 张纮闻言双手高举,道:“此乃吴侯朝贡的清单,请天子过目。” 刘协接过来看了一下:“好家伙,绢布两千匹,宝石两箱,金一箱,大手笔呀,不过怎么没有粮食?” “这……江东贫苦,实在没有多余粮秣可以用于朝贡,还请天子宽恕。” “呵呵”刘协不置可否,问道:“说说吧,孙策送这么重的礼,是想求什么?” “回天子,吴侯此次朝贡尽是一片赤诚忠心,别无所求。” “哦,那行,礼物我收下了,你回去吧。” “…………” 这么不讲究的么? 整的张纮一肚子的词儿,全都憋肚子里去了,一脸尴尬的愣在了那里。 “嗯?你不是别无所求了么?还杵在这干嘛?” “这……回天子,如今袁术虽已身死,但其旧部大多还在江北肆虐,吴侯愿尽起江东精锐,替天子讨伐,请天子封吴侯为扬州牧,替天子讨伐逆贼刘勋。” “呵呵,替朕讨伐?” “吴侯赤胆忠心,愿为天子扫平淮南。” “我若不让他当这个扬州牧,难道他就不打了么?” 张纮无言以对,只是再一次的大礼参拜,表达了孙策对于他这个天子的所谓全权忠心。 刘协实在是懒得听他的鬼话,挥了挥手,示意他先下去。 孙策忠不忠,天下人所尽知,说白了,他太不懂规矩了。 东汉末年,各地官职正常的履任程序叫“表” 所谓表,就是表奏的意思,意思是向朝廷举荐某某人才,当然汉末三国么,朝廷批与不批不重要,反正我表了就行,发展到后来随便写个奏表拿火一烧就算是表过了。 因此经常有一州各表或者一郡各表的情况,比如刘表曾经表诸葛玄为豫章太守,但朝廷压根没搭理他,派了朱皓为豫章太守,朱皓稍微吓唬了诸葛玄一顿诸葛玄就带着诸葛亮跑回刘表那了(所以诸葛玄那豫章太守就是个笑话)。 但不管怎么说,表这玩意你好歹得找一个有朝廷正式官职,而且最好比你官职更高的人来表你,最起码也得找个跟你平级的吧?这是最基本的规矩,表面功夫你总得做一下,以示自己还在朝廷的这个体系之内。 要知道,即使发展到了后期,大家起码还是要个脸的,刘璋曾表刘备为大司马,但刘备在占据益州之后还是以左将军,这个朝廷曾经正式任命过的官职开的府,不敢以大司马自居。 可是孙策呢? 他自己的正式官职只是讨逆将军,是个杂号将军,同时也是会稽太守。 结果他一口气表了吴景为丹杨太守,孙贲为豫章太守、孙辅为庐陵太守,朱治为吴郡太守,甚至后来还让周瑜当江夏太守,简单类比一下就是,保定市长把自己家亲戚任命成了石家庄市长、唐山市长、和秦皇岛市长,甚至以后还让自己的哥们当天津市市长。 好家伙,有兵就是草头王了呗?那你还表个鸡毛! 这种行为是严重破坏朝廷威信的,如果人人都学他,这朝廷还有个球的用,现在才建安四年啊! 当然,刘协也就是不满一下,他能拿孙策有什么办法呢?人家这不好歹还给你送了礼物了么,你不同意,人家说不定就自己表自己了,或者干脆让周瑜来表他,反正早就不要脸了,以后这礼物人家可就不送了。 “你先歇着吧,朕考虑一下再答复你。” 说着,刘协很是有点烦躁的挥了挥手让他滚蛋,而后又让刘勋的使者过来。 “臣刘晔,拜见天子。” “嗯。” 刘协对这位刘勋的使者更懒得搭理,刘勋的这个庐江太守是袁术任命的,这比孙策更反贼,于是低着头继续做木匠活,故意把他给晾在了一边。 刘晔见状也不恼,继续恭恭敬敬的跪着。 晾了好一会儿,刘晔突然道:“陛下可是在做可以方便播种和灌溉的车子?” “嗯?”刘协诧异道:“你看出来了?” “是,臣以为,此处或许可以增加一个二尺左右的小木杆,用以维持平衡。” “呀?你懂啊你,来来来,快起来与我参详一番。” “喏。” 刘晔闻言也不客气,便上前指点了起来,刘协按照他说的让工匠改动了一下,然后,筒车居然真的稳固了许多。 人才啊! 刘协看刘晔的眼神都放光了。 “好好好,好啊,好啊,如此这筒车就做成了,只要将此物推广到全国,亩产必然大增,必将拯救千千万万吃不饱饭的流民啊。” 刘晔闻言连忙拍马屁道:“天子大仁,真万世之明君也。” “呵呵,说吧,刘勋派你来做什么?” “回天子,我家太守世代忠良,着实没有反意,逆贼袁术称帝之后,我家太守便与其割袍断义,割席绝交,一心只有大汉,绝无伪朝,此乃我家太守朝贡的礼物清单,请天子御览。” “哦。” 刘协接过来看了一下,与孙策送的礼物倒是大同小异。 “求什么,求个朝廷的正式任命?” “是,另外吴侯孙策,似乎对我家大人有所成见,还请天子为我家大人调停,大家俱做汉臣,免起刀兵,也是为我大汉子民可以休养生息,免遭涂炭。” “你求得倒是多,孙策也派人来了,让我任命他当扬州牧呢。” 刘晔也不说虚的,而是道:“孙策骁勇,有史以来罕有能比,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庐江落在他的手里,危害远比在我家大人手里更甚,还请天子明察”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筹莫展无良计 打发了刘晔也下去,刘协看向严象,将两张礼物清单递给他道:“他们送来的礼物你拿回去,我也知道没有粮食有用,能顶一分是一分吧。” “臣,多谢陛下。” “他们两个都是你的邻居,你怎么看呢?” 严象不屑地道:“貌似忠恭,却尽是豺狼之辈。” “是啊,可朕又能怎么办呢。” “臣以为,刘晔所言有理,刘勋在庐江,不过是一只臭虫,恶心,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等朝廷收拾了袁绍,平定了河北,想要庐江之地,一纸诏书诏他回京,谅他不敢不从。但是孙策不同,庐江到了他手里,这就是一只随时择人而噬的猛虎!” 刘协闻言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啊,可你说这臭虫,挡得住真正的猛虎么?” “猛虎要吃臭虫,当然是谁也挡不住,但至少,也应该让他恶心恶心。” “我明白了,所以你是建议,朕依刘勋所请,给刘勋正名,甚至再给他一些殊荣,乃至于直接让他当扬州刺史也不无不可,让他来恶心孙策了。” “是,孙策骁勇更胜乃父,臣以为刘勋绝对不是对手,让此人拿下庐江,下一步必打九江,但刘勋多拖一日,臣的准备便能更充足一日。” “便是多拖上他个一年半载,你有把握挡住孙策么?” 严象倒也诚实,道:“朝廷不救,自然是挡不住的,朝廷若是相救,臣万死,也能档到朝廷援军到来之时。” “嗯。” 点了点头,事实上如果这个严象要是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挡住孙策,自己就该考虑把他给撤下来了。 刘协对三国正史确实印象很浅,但总觉得,能挡住孙策的怎么也得是曹操吕布这种名将,而且兵力还得差不多才行。 赵云,在他的心里能力是够的,但毕竟兵还是少了点,这个严象更是完全没听说过,也不知道顶不顶用。 挥手让严象告辞,刘协也是难得的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命令所有郯城的两千石一块商讨此事。 “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了,孙策和刘勋肯定会开战,也不用侥幸了,这俩人谁赢了十之八九都是会染指九江的,严象更看好孙策,我么,几乎可以说是笃定了,孙策一定会赢,朝廷暗弱啊,要兵没有要粮也没有,怎么办?” 大家见状互相对视了半天,谁也没有说话。 没有胜算的事儿,又有什么可说的呢?这九江现在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谁粘上谁肯定会倒霉。 见大家都不说话,刘协也就只好点名了:“张辽,如果给你八百精锐,让你在合肥铸一座大城,你能挡住孙策么。” 张辽闻言一愣,然后哭丧着脸跪下道:“臣无能,莫说八百,就是八千也未必挡得住。” 刘协闻言很是失望,这个张辽,不实在啊。 他就是三国知识再匮乏,张八百的大名刘协还是听过的,原本历史上你连孙权的十万大军都能用八百人杀得他哭爹喊娘,怎么到了朕的手里,八千你都不行了呢? 孙策现在的手里可没有十万兵,刘协估计能有五万就顶了天了。 于是又看向吕布,道:“都说那孙策骁勇,乃是不让其父的一只小老虎,温侯你可是名动天下的真老虎,真老虎可有把握挡得住这支小老虎么?” 吕布闻言脸色也红了,支支吾吾半天,道:“臣手中若有步骑精锐两万,应能保九江一地太平。” 刘协见状,失望的摇头叹息了一声。 等到今年秋收之后他倒是确实能拿出两万人暂时去九江顶一顶,现在,却是万万也拿不出来的。 “司马懿,你平时鬼点子不是挺多的么,怎么这个时候还装聋作哑了呢?你有什么建议?你就是这么给朕当谋主的么?” 司马懿闻言面色先是一喜,后是一苦,这还是天子首次承认他谋主的身份,虽然,他一直以来干的确实都是这个事儿。 可偏偏问的却是眼下这个要命的计。 “这个……臣,确实是没有万全之策。” “那就想一个千全百全的出来。” “是,臣却有一下策可行,臣以为,不如索性同意孙策所请,同意他来担任这个扬州牧,把扬州给他,还可以把刘勋一纸诏书叫回朝廷,他不同意,便是袁术逆贼的余党,彻底断了孙策的后顾之忧,让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打庐江。” “然后呢?何人在九江挡他?” “臣以为,九江不如不挡,把严象也调回来算了,把九江郡也给他,而与此同时,咱们可以让刘磐,或者干脆让黄祖去当豫章太守。” “刘表与孙策有着杀父之仇,刘表对豫章之地垂涎已久世所共知,孙策也不可能放弃豫章,甚至对荆州之地怕是也早已视若囊中之物了。” “咱们最早明年,最迟后年,与袁绍之间必有一战,刘表与袁绍结盟日久,若到时刘表率军犯我南阳,咱们到时肯定是腹背受敌,不如,到时候就命这位扬州牧去讨伐逆贼刘表,想必他一定也是愿意的。” 刘协闻言,还真的就低头沉思了起来。 这倒是驱虎吞狼之计,确实称不上万全,若能让孙策和刘表全面开战,对朝廷确实是大大的有好处。 就算孙策到真的能吞并刘表,这一战肯定也不是一年半载能打得完的,那至少也能给朝廷留出剿灭袁绍的时间。 当然隐患也很多就是了,比如自古以来守江必守淮,孙策占下九江、庐江两郡,则淮河水道尽归他有,进可攻退可守,这可就是心腹大患了。 比水师,中原政权从来都不是南方政权的对手,到时候江东水师完全可以将青徐二州当后花园一样的逛,甚至连豫州都是人家的攻击范围了。 当然,刘协不知道的是,其实历史上孙策是拿下了这两郡的,交给了手下大将李术管理,结果他死之后李术与孙权君臣不和,被孙权给弄死了,这两郡地盘也就被孙权给丢了。 也就是说,终孙权大帝一生也没打下来的合肥,一开始就是从他手里给丢了的,而李术这个人呢,史料自然也就没多少了,以至于如此重要的人物后世知名度却低得可怜。 换言之,淮南战事本就是一片糜烂之局,原时空曹操也是一丁点的办法都没有,完全是因为孙策莫名其妙的早死才突然有了转机。 现在蝴蝶的翅膀都扇起龙卷风了,鬼知道他孙策到时候还死不死。 第一百四十八章 壮怀激烈赵子龙 严象建议压制孙策,恶心恶心他,司马懿建议干脆反其道而行之,成全孙策以驱虎吞狼。 一正一反,朝廷所议的淮南之事,就这么两条处理意见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说到底,朝廷没有粮食,再怎么聪明的头脑对时局也是无能为力。 当然还有一条大家都没说,那就是干脆派援军给刘勋,把他武装起来跟孙策对掐。不过这一招太恶心了,而且刘协也不认为武装了刘勋就能挡得住孙策。 事实上司马懿能想到这条驱虎吞狼之计,已经不愧是三国顶尖谋士了,只是到底要不要用,刘协还是没有想好。 九江百姓在袁术治下已经够惨的了,后世绝大多数的宠物狗过的都比他们强,眼下袁术既已身死,朝廷却对他们无能为力,这让身为王朝最高统治者的刘协感觉特别的难受。 可问题是他比谁都清楚孙策的厉害之处,即使是勉力为之,他也没本事去救九江百姓,战火连天,苦的还是他们。 这世上最难做的选择,就是这所谓的“两害相权取其轻啊”。 想了半天也拿不出个妥善意见的刘协干脆命令,把袁术挖出来,挫骨扬灰,先解解气再说。 都是特么他造的孽。 想来想去,刘协决定以私人身份而不是皇帝的身份给赵云写了一封信,就此事向他询问:如果从严象之言,让你帮他去守九江,有没有信心?守不守得住? 信的后半部分还特意强调:这不是命令,也不是要你表忠心,朕不想听你说什么死啊活啊的,你就说你有没有把握,有把握你就去,没把握你就不去。 这本是很正常的一个询问而已,结果万万没有想到,不过六天之后,赵云居然快马加鞭,昼夜兼程的带着满脸的风霜和疲惫赶回来了。 “臣赵云,叩拜天子。” “你怎么回来了?” “臣在广陵待了一个多月,深知淮南之糜乱残破,天子既相询于云,云不敢不归。臣以为,万不可从河南尹之计,收九州之铁,也不能铸此大错!” 刘协闻言,一愣,然后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司马懿已经明显不太好看的脸色。 这龙哥挺勇啊,朝廷中谁不知道司马懿是新贵的代表性人物,名为河南尹但实为天子谋主,你一个小小的禁军校尉,还是通过比武当上的,就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说话。 有点二愣子了啊。 “这话说得过了,司马懿之言肯定不是什么万全之策,他自己也承认这不是什么好办法,时局如此勉为其难罢了,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说看。” “臣月余来日日都在淮河北岸查探地理人文,淮河水道实乃天险,若是放弃两郡之地,孙策只需以重兵屯于南岸,则淮河以南,必不复朝廷所有。” 司马懿却是忍不住插话了,这个赵云,分明已经质疑他作为谋主的能力了,这话不反驳,可就动摇他的政治地位了。 反正他俩也不是一个派系的,司马懿是杨彪一党,赵云是刘备一派,赵云说话这么不给面子,他自然也不会再给赵云脸了,道: “赵校尉所言之事,朝中公卿如何会不知呢?只是朝廷决事所虑的乃是天下之事,总要有个轻重缓急吧,朝廷今日之大敌是在河北,不是在淮南。袁逆篡位在即,朝廷本就兵寡粮少,难道还要双线作战,被孙策徒劳牵扯精力么?舍区区一九江,让孙策与刘表互相牵制有何不可?待朝廷平定河北,腾出手来,自然是万事可定。” “云以为河南尹之言实乃荒谬!”好家伙,赵云居然站起来直接跟司马懿对线,吵起来了。 “刘表不过守户之犬,只需在南阳留一支偏师足以钳制,孙策是江东猛虎,以狗来钳制猛虎,如何能钳得住?” “此两害相权取其轻也,待朝廷平定了河北……” 不等司马懿说完,赵云马上就打断道:“河南尹以为朝廷平定河北需要几年?一年,三年,还是十年?刘表万一撑不到咱们平定河北的时候呢?” “孙策就算吞了刘表,至多不过是南北分界,划江而治,若是咱们挡不住袁绍,那可就是灭顶之灾了。” “孙策的不臣之心世所共知,你让他去打刘表他就会去打刘表么?万一他也与袁绍结盟怎么办。” “这不可能,他与刘表有杀父之仇!” 赵云轻轻吐了一口气,缓缓道:“枭雄之辈,或可暂时放下私仇也说不定啊,陛下,河南尹,臣斗胆,请地图。” 刘协闻言拍了拍手,让张宇带人把地图给拿出来,就见赵云拿出地图分析道:“孙策如果趁着朝廷与袁绍交战之际发难,沿泗水可以攻取下邳、彭城;沿涡水可以直达谯县、陈留;沿洪水,可以进攻汝南,若沿颍水北上,更是可以直抵许都城下!(这应该才是孙策计划偷袭许都的路线,是水军而不是骑兵,他用骑兵打许都简直是扯淡)全是顺流直下啊!” “臣斗胆请问河南尹,万一这孙策并未如你所想,和刘表交战,或是交战规模不大,这些地方要不要派兵驻守?这么多地方,怎么守,这得派多少兵来守?这难道就不耽误中原决战的战局了么!” 司马懿闻言脸色愈发的难看了起来,却道:“说这么多,不过是在论述九江不可丢,尤其不可落入孙策之手这样一个大家都知道的事实而已,赵校尉,莫非有两全之策么?” 赵云闻言,却是不理司马懿了,而是大礼跪拜道:“臣一介武夫,没有什么两全之策,但臣愿以本部兵马镇守九江,誓于九江共存亡,云在,九江就在!” “可有把握守得住?” “有!但是云斗胆,敢请天子节钺!总督淮南!” 第一百四十九章 乱臣贼子 好家伙,这赵子龙当真是斗胆了。 论官职他不过是一个禁军的校尉而已,秩比两千石,而且还全无根基,是比武比上来的。 不要小看这么一个比字,绝大多数的官员一辈子也去不掉这个字的,相当于市厅级与高官的差距。 换言之这赵云此时在朝廷中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严格来说还属于中层。 一个中层干部,索要天子节钺,还要总督淮南战事,这胆子也是没谁了,目前朝中一共就三个节帅,分别是镇守在鲁阳的杨彪,镇守在新野的曹操,以及镇守在徐州的刘备。 这可是朝廷的三巨头啊。 哦,还有一个刚刚任命的夏侯渊。 当然,他这么要官职也不是全无道理,勇夫需以重赏么,现在的九江根本上就是个龙潭虎穴,就连吕布、张辽这样的宿将都不敢去,派赵云过去还不给升官的话,这成降级了。 朝廷也不是没有过先例,对于这种所谓的险地,朝廷历来都是不吝官职封赏的,比如去了河东的杜畿,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吏一跃而至两千石之位的太守。 比如原本历史上被派去了关中的钟繇,直接给他挂了个司隶校尉的职衔,这次派他去河内,也给他挂了个并州刺史的名头。 甚至这九江太守严象也是差不多的,都有点富贵险中求的意思,只不过人家杜畿和钟繇成功的将地狱难度给打通关了,他被boss拍死了,如此而已。 赵云此求也是如此,给他一个比两千石的校尉节钺,此战就不可以用“非战之罪”来逃避责任了,他也就必须要与九江共存亡了。 所以目前这个情况,说白了就是刘协和满朝公卿是否信任赵云了。 刘协本人当然是信任赵云的,事实上赵云在后世他这种普通百姓的心目中,印象早就已经神话了,这种自信比较盲目,有点类似于我家赵云天下无敌的感觉。 而郯城群臣,当然都是不信任赵云的,这节钺给的也太过儿戏了一点。 刘协把他们叫过来瞅了半天,结果就是,所有人的脸上都清清楚楚的写着不同意,但谁的嘴上也不说。 生怕天子来一句:既然你觉得赵云不行,那要不你去? 刘协见状,干脆拍板道:“既然如此,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命赵云为荡寇将军,假节,都督淮南战事!” 赵云见状,也深吸了一口气,跪拜道:“臣,叩谢天子!” 于是天子亲政以来的第五位节帅就诞生了,虽然只是假节。 ……………… 与此同时,大河以北,同样也在翻天覆地。 “你说此战大败,孤的长子战死,完全是因为郭图背叛了孤,不但泄露了你们的偷袭计划,还在战场上公然反叛倒戈,是么?” “郭图在郯城城下,两军交战之际,突然指挥水师撤走,我军将士士气崩颓,这才导致了大公子在郯城奋战身死,即丘城下,郭图又干脆带领大军投降,多亏臣反应迅速,要不然,咱们的水师也回不来了啊!” “岂有此理!” 只见袁绍的表情狰狞而又恐怖,手上额上青筋直鼓,喘息如风箱一般,一脚就踹翻了桌子,而后把自己的配剑抽出来,到处乱砍。 “孤那么信任他,那么信任他他居然背!叛!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呢啊!!!来人,来人!” “大将军。” “派人把郭图的家人抓起来,全都给我抓起来,车裂而死!” “大将军,此举……” “谁也不要劝,孤意已决,谁也不要劝!” 事实上袁绍虽然愤怒,但其实并未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他就是要借愤怒之机对郭图的家人严惩,来震慑自己手下那些,有可能心向朝廷的将领们。 大汉朝四百年了,天子的这块招牌实在是太好用了,连郭图都能投敌,他袁绍还能信任谁呢?他麾下就算是猛将如云名士如雨,可谁知道他们的心里到底是拿自己当主公,还是当做了乱臣贼子呢? 虽然硬实力上他远胜于朝廷,但只要那块招牌还在,他就不敢说自己能够必胜。 所以他对郭图的家人必须要狠,必须要残忍,让所有人都看看,这就背叛我的下场! 然而当盛怒过后,威吓过后,留给横亘在袁绍心头的,还是那个永远都绕不过去的问题。 真的要以大汉大将军的身份,去攻打大汉天子么? 名不正言不顺啊! 就见他缓缓转过头去,双目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谋主荀谌,道:“天子无道,我欲取而代之,友若以为如何?” 荀谌闻言,确实不无悲凉的在心中一叹,这一问,终究还是来了。 郭图不过是个外戚,那送进宫的郭女王不过是个贵人而已,而且说白了她也并不是真的郭氏之女,与郭图之间更是不认不识,就这,郭图都能叛变。 他荀谌可是荀彧的亲兄弟啊,有此一问,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要知道这荀谌虽然历史记载极少,却是袁绍真正的第一心腹,官渡之战时他和田丰可是袁绍的谋主,地位远还在郭图之上。 此时面对袁绍逼问,荀谌虽是早有准备,却也还是问得他面色惨白,只得大礼跪伏余地,不敢轻言。 “跪什么,说话!” “臣以为,不太合适,刘协乃董卓所立,得位不正,大将军意图匡扶社稷,大可以另寻一天家子孙,另立朝廷便是。” “不费那脱裤子放屁的事儿了,我袁氏出自于陈,陈乃舜之后,理应有天命。” 这却是袁术称帝时胡说八道的那套,这袁绍虽然没从袁术手里接过玉玺,却是自觉的想要继承他的帝号了。 当然,事实上荀谌所说的,他袁绍也办不到,因为他曾提议以刘虞为帝,眼下刘虞虽然死了,但他儿子刘和还在,现在换个人来当皇帝,太打他的脸了。 可问题是袁绍可不敢让刘和当皇帝,曹操的前车之鉴不远,这刘和现在是他的部将,手里是有兵的,真给他送上天子宝座,万一他不想当傀儡,他们俩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问你话呢,回话。” 说着,袁绍直接就抽出了宝剑,悬于荀谌脖颈,只要他今日敢说出个不字出来,他立即就将这位自己的第一心腹刺死。 就见荀谌的脸色白了右红,红了又紫,紫了又白,勉强道:“臣……并无异议。” 袁绍闻言哈哈大笑:“友若此言,甚合吾意啊。”然而手上的剑却是半分也没有挪地方,依然悬于颈上,道:“新朝既立,友若当居首功,我意拜你为司徒,你意如何啊?” “臣……荣幸。” 袁绍闻言这才哈哈大笑的收了剑,而荀谌,则是满腹的凄苦。 我颍川荀氏,今日,要出我这样的一个,乱臣贼子了啊! 第一百五十章 天子残暴,大将军仁德 冀州大地,很快就传出了大将军欲进天子的流言,人尽皆知。 然而却迟迟不见动作,而不等袁绍这边先搞什么大动作,河北之地却是先被朝廷的一封诏令给搅的彻底沸腾了。 诏令其实非常的简单,去掉繁冗的措辞和废话之后其实就一条:令,我大汉举国上下,废除算赋、口赋、更赋。 此令一出,恰如一记万钧重锤,狠狠的敲击在了河北,乃至大汉十三州每一个人的心头,上至公卿勋贵,下至黔首平民,但凡是知道此事的人,无不彻夜难眠。 原来,天子在南阳,在徐州,杀了那么多的人,分了那么多的地,居然都只是牛刀小试。 四百年大汉,从此刻开始,真的要变天了。 而袁绍在得知了这一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快马加鞭的命令自己地盘的每一个郡守:捂消息,这个消息到咱们这个级别为止,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底层的黔首贫民知道。 所谓算赋、口赋、更赋,其实用现代人更好理解的一个名词,可以叫做:人头税。 即,以人口为主要的收税对象,与之对应的,自然就是田产税了。 其实这也是一直到唐代中晚期以前,最主要的封建社会税种,其核心原则就在于“舍地,税人”。 一个很冷,后世很少有人知道,但其实又特别重要的冷知识:西汉初年确实曾出现过三十税一的税政,但,这其实并不一定是个善政。 因为两汉税政的大头在人头税,田赋轻了,需要用钱的时候人头税自然就重了,形象一点的比喻就是,你和马芸交的税赋是一模一样的。 这套玩法,最早的开创者其实是商鞅,其出发点其实是鼓励人们去多多的开垦荒地,把算在人头上的税赋平摊在土地里,以变相的减轻自身的负担,所谓五口之家,百亩之田,其实并不一定是指百姓的富足。 残忍一点的理解的话,是不是代表着一个五口之家,必须要拥有一百亩的田,才能缴得起税,或是至少能不影响生活呢? 由于人头税的名目实在太多,各地郡县都有自己不同名目的人头税,这已经无法去考证了。 而天子的这道命令之所以让人惊骇,正是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定只是一个前奏,毕竟朝廷的开支在那摆着呢,何况天子还要打仗,处处用钱用粮。 这钱粮既然不从人头上来,那就只能从田产上来了,如果全天下都像徐州屯田那样收,收到十税三,甚至十税四、十税五,这可就把天下豪强都给得罪透了。 这,也就是刘协在郯城闭关思考了两个多月,最大的收获了。所谓权力,其实说破大天底层逻辑就两条:税政、军政,如此而已。 这,就是刘协为改革所迈出去的第一步。 此策一出,成,则他万家生佛,也算为天下无数贫苦的百姓做了一件有益的事。 好消息是大汉因为田税明面上就不重,所以各地都是隐藏人口极多,但隐藏田产极少。 败,他就卷铺盖滚蛋正好禅让,因此而败,他在面对这天下千万万苍生黎民之时,也就无愧于心了。 这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甚至刘协自认为这大概率是做不成的, 这事儿要是做的成,肯定是前无古人,甚至可能是后无来者也说不定,要知道,有钱人的税即使是现代社会都是最难征的。 他穿越之前查过一下国家税务结构,其中财产税的比例之低,可是狠狠吓了他一跳。 反正房产税这三个字,打上高中的时候就听说在讨论,现在他都穿越了,也不知道收了没有。 兖州、豫州、徐州、以及司隶和南阳等朝廷控制地区现在怎么样可以先不管,但河北之地,天子的这条诏令却正好给他送来了梦寐以求的机会。 “传孤的命令,大河以北不限蓄奴人数,且算计为一,承认田监、租户合法,取消三互之法。” 这就纯属和天子拧着干了。 此言一出,田丰马上就站了出来,道:“主公,如此,只怕士家豪强日益合流,役使贫民之象,只会越来越重,动摇国本啊!” 袁绍一见是田丰,直接挥了挥手道:“来人,把他给我关我来。” 反正不是自己嫡系,正好杀鸡儆猴了。 这些政策会有什么恶果哪里还用田丰来说,他袁绍自己心里难道没数么?这满殿的谋士难道心里不清楚么? 就你聪明,就你刚直敢谏? 我这不都是为了称帝么! 再不称帝,不趁着小皇帝羽翼未丰的时候弄死他,自己全家都得给自己陪葬,哪还顾得上什么国本。 汉朝的奴婢制度虽然合法,但各家各户的奴婢数量一直都被严格限制,即使是列侯之家最高也不能超过两百,且奴婢同样被算作人口来征缴送人头税,而且还翻倍,这都是给奴婢制度套上的一层枷锁。 而袁绍所做的,就是把这个枷锁从法制上给他摘了。 再者,汉朝是不允许地主将土地出租给农民的,也就是说佃户在汉朝虽然到处都是,但法理上却是不合法的,而正因为法理上的不合法,这些佃农反而成了黑户,生死自然同样操之于主家之手,可以说是虽无奴婢之名,却有奴婢之实了,反倒不如后世那些佃农合法的朝代生活的更好。 而如果租户太多,主家肯定也管理不过来,就会在各个土地上设立田监,这,更是朝廷所严厉打击的对象,有汉以来,各地太守无不以打击豪强作为政绩,而所谓的打击豪强,打的就是田监,这种行为还有个专有名词,叫做役使贫民。 刘协认为,往根里说,东汉之所以落到现在这个样子,不就是因为田监越打越多,自耕农越来越少,而不愿意成为奴婢或佃户的百姓逐渐成为流民,导致朝廷能征得到的税赋越来越少了么? 姜子牙重生也征不到流民的税啊! 至于取消三互法,这也没什么,不过是允许本地豪强士族在自己的老家所在地当官而已,没啥,真的没啥。 反正袁绍这条命令一出,大家纷纷夸赞大将军仁德,天子残暴,袁绍在河北的威望,也一下子猛的就高涨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天子真神人也 郯城。 “陛下,河北地区传来急报,袁绍拒不承认天子新政,公然表示此为暴政,还说……说是天子无道,说……” 郯城城内,司马懿很是有些纠结的在汇报着工作。 “行了不用说了,朕也不是故意找骂,既然都明目张胆的骂朕了,你觉得他是会另立新君,还是干脆自己僭越称帝?” “校事府报,说是刘和于不久之前莫名其妙的暴毙而亡,想来,他是应该要称帝了吧。” 刘协此时经过长达半年之久的认真工作和学习,已经不再是对政事一无所知的小白了,忍不住皱眉问道:“他前不久不是刚杀了麹义么,这么快又杀了刘和,临战却杀戮大将,就不怕手底下的武将造反么?” “想来,应该是不怕的吧,河北之地现在连田监都承认合法了,奴婢的限制也都解除了,听说现在袁绍正在大肆的将那些无主之田授给本地的将领们,对了,他还取消了三互法,并将张郃、高岚、韩猛、淳于琼等大将都授予了太守之位,其余如颜良、文丑、季雍、焦触等将领也都在各自的家乡挂了个实职的县令。” 刘协闻言,深深皱眉,道:“官兵变部曲,部曲变家奴?” “是” 好家伙,这袁绍,倒是跟原本时空里的孙权越来越像了。原本就不算深入的基层治理,这是要彻底放弃了。 “除了袁绍之外,刘表刘璋和孙策是什么反应。” “刘表说是乱诏不奉,倒也没什么不敬的厥词,刘璋没有反应,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收到消息,至于孙策……他居然表示坚决奉诏。” “孙策奉诏了?他是真奉诏还是假奉诏?” “应该是真的,孙策在杀豪强的时候不比温侯来的手软,而且也在效仿着朝廷行屯田之策,现在也是处处烽烟。” 刘协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外边的事儿就不说了,他们名义上都是大汉臣民,实际上朕也管不了他们,内部怎么样,朝中公卿反应如何?” 这便是刘协迟迟不肯回许都的原因了,他取消人头税的这条政策,事实上并没有走尚书台的正常程序,而是以出口成宪的方式直接传诏于天下。 他知道尚书台一定会反对如此任性的命令的,这么干等于大战在即,却先砍了自己一半以上的税源。 虽然,东汉时因为庄园经济的尾大不掉,到处都是流民,这税收也收不上来多少,曹操执政时甚至要靠着许下屯田和战事缴获才能维持朝廷运转。 “朝中群臣以令君为首,都在建议陛下从缓,毕竟事缓则圆,也都是公忠体国之言,不过,朝堂之外的士林目前反对的声音比较大。” “士林?就是颍川士族那些家伙吧。” “颍川士族和京尹士族对陛下尤为支持,纷纷表示要送自家的嫡系子弟来进宿卫呢。” “…………” 什么情况? 我逼迫你们上缴家学,还近乎废除了察举,这颍川士族和京尹士族是疯了么?还愿意派自家嫡系子弟入宿卫? 这么忠心耿耿么? 整的他都不好意思了。 事实上,颍川士族不晓得有多高兴呢,大汉的察举制是按郡来分配名额的,一百万人口以下的郡两年举一个,一百万人口以上的大郡一年只举一个孝廉,两百万以上一年举俩(其实也就是南阳和汝南),这点名额洒洒水,落到颍川之地无数的士族头上,怎么可能够分。 考试好啊,颍川和京兆两地的士族数量和质量都冠绝天下,尤其是建安大典还大量的收录了颍川世家的家学,这要是考不过外地人就见鬼了。 司马懿估计,这考试如果真的只考才学,不做区别对待的话,即使真的是天下同考,二十年之内颍川士族至少也能垄断五成以上的录取名额,京兆士族再垄断三成,剩下的才轮到其他地方的士族来分。 这两个地方本身也确实特殊,正因为这俩地方的士族太多了,离中央又进,田监什么的一直被打击的比较狠,导致确实也少有真正占据大量土地和租户的大豪强和门阀,阳翟郭氏这种占据半个县人口的普通豪强规模就已经算大了。 当然,司马懿这话说的比较含蓄,除颍川和京兆两地之外的士族,对天子可绝不仅仅是有意见那么简单了。 几乎全是骂昏君、暴君的。 刘协不死心地问:“那,朝廷中那些豪强出身的人呢?” 司马懿笑道:“朝廷的各位将校全都非常拥护陛下的新政,兖州、南阳、乃至徐州之地,也有大量豪强自请屯田。” “啊哈?”刘协一脸懵逼,这特么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这跟自己想的好像不太一样啊。 司马懿却在心中感慨:天子之谋果然了得,无论是方式,时机,全都恰到好处,了不起啊。 先是以建安大典拉拢朝中占据绝对主流的颍川派和京兆派士族,再以军屯之法来安抚将校,目前在朝中担任要害职位的将校肯定是要进行军屯屯田的,有杨彪和李典作为榜样,有实力的必然支持,没实力的不想支持也只能支持。 托董卓的福,司隶周边现在仍然是大片大片的白地,土地资源富裕得很。 兖州之地,黄巾来了杀了一批豪强,吕布来了之后大量的士族豪强因为投靠吕布,又被反胜的曹操给杀了,事实上目前还活着并且没有未朝廷效力的士族和豪强,真的没多少了,反抗的力度不会比徐州来得大。 至于青州,早就残了,两百万青州黄巾就是因为在青州连抢都抢不着东西了才会流窜去了兖州和徐州。 南阳之地是朝廷刚打下来的,杨彪在鲁阳一代屯着近十万大军,曹操在新野跟韩遂名为交战实为双簧,谁有意见都得忍着。 至于豫州,除颍川之外事实上都是袁绍的地盘,士族豪强都是心向袁绍的,反与不反又有什么关系呢?反了正好有借口大开杀戒,为即将到来的决战扫清后顾之忧。 对内能团结群臣,对下面则正好挑在朝廷最为强势之时下手,天子改制,无论是时机还是手段全都如此高明,怎能不叫人叹为观止呢? 真神人也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赵子龙单刀赴虎穴 刘协此时自然不知道司马懿是如何想的,只觉得是无比的懵逼。 这帮文臣武将是被谁下了降头了么?都这样了还忠心耿耿? 唉~ 好歹这样对百姓好。 不过刘协也知道什么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两汉里这套东西四百年了,不是那么好改的,自己作死的机会还有很多。 说着话,却见一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定眼一看正是刘晔。 这个刘晔本来是刘勋派来给他送礼的,但因为他使得一手很好的木匠活,就被刘协直接给扣住了。 让他专门负责管理工匠,一方面命令他带领工匠们搞发明创造,一方面命令他着手培养官方学徒,全面推广翻车和筒车,顺便,负责在徐州各县建设他在南阳发明的风车和水车,还不给他钱。 真别说,这刘晔干的还真挺不错的,虽然没给他安排什么正经的官职,也没给他钱,但刘协作为理科生深知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的道理,给了他临机专断和随时面圣的权力。 一见刘晔来了,而且看上去满头大汗,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刘协马上停止了和司马懿的商讨,问道:“何事?” “陛下,淮南有紧急军情,庐江,庐江现在……唉~” “庐江怎么了?” “扬州牧孙策以不服朝廷管制为由,攻打庐江,庐江太守刘勋败逃。” “败逃?逃哪去了?” “逃至刘安时,被荡寇将军赵云截杀,收编了刘勋的部众、辎重、钱粮。这……陛下,赵云他这是在陷您于不义啊!” 这事儿吧,赵云确实干的不太讲究,刘勋好歹名义上是投降了朝廷的,朝廷也是认可了的,还借此敲了他一顿竹杠,收了他不少钱粮送给了赵云。 不过与此同时,刘协也承认了孙策扬州牧的地位,又给了孙策一个正儿八经可以指挥刘勋的理由,为此又敲了孙策一顿。 没办法,谁让朝廷现在穷呢,只能这样耍无赖了。 可你耍无赖就耍无赖吧,好歹这也是在正儿八经的使用权谋,也算政治游戏,可你赵云堂而皇之的斩杀朝廷盖章认证的太守算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不是代表着天子说话其实不算数?这么干,将来还有哪个太守敢降?这不是在折损朝廷自己的威望么! 说来,这刘勋对刘晔着实也算不错,骤然得知老领导被赵云给宰了的消息,刘晔一时间也是情绪激动,忍不住口出恶语,却也确实是事实。 身后司马懿的脸色也稍微有点不好看,突然帮腔道:“陛下,赵云此举,实在是目无君上,他这个督淮南战事只是假节,有什么权力斩杀朝廷正式任命的两千石太守?请陛下下诏训斥,以正朝纲!” 这倒也真不是司马懿挟私报复,而是在履行他作为谋主的基本职责:黑脸而已。 毕竟,他说的很明确,只是让天子下诏训斥赵云一顿而已,骂一顿又少不了他赵云一块皮肉,起码还能向天下人证明,这并不是天子的意思,等将来赵云在淮南立下功勋,大不了功过相抵便是。 朝政么,领导是永远都不能错的,黑锅自然要让下属去背,而恶人自然只能让他这个幕僚来当了。 再说赵云这事儿干的确实也是有些不讲究,先斩后奏一个两千石,确实是胆大包天,朝中指不定怎么骂他了,应该敲打一下。 然而刘协一时却没搞清楚这司马懿的深意,略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众所周知,赵云是踩着司马懿的脸上位的,而且,司马懿老阴比的这个人设在刘协的心中成见实在是太深太深了。 虽然这么长时间以来刘协真的很倚重他,他也一直在忠心耿耿的为刘协出谋划策,但是吧,呵呵,他要不是为了给自己的禅让大计留个最后的保险,早就把他给外放了。 所以在刘协看来这司马懿就是挟私报复。 “赵云是都督淮南战事的节帅,咱们朝廷一没给他钱粮,二没给他兵马,还让他在合肥铸新城,他不杀刘勋哪来的本钱?派他去九江的是我,他有什么不义之举,自然都应该算在朕的头上,下诏训斥,不怕将士们寒心么?” 司马懿闻言低头不语,心中有所明悟:天子胸襟果然宽广,这是在替下属揽罪啊。 刘晔在一旁却有些急了,激愤之下难免口不择言,道:“天子害怕寒了将士之心,就不怕寒了天下诸侯之心么?” 而刘协,则点头道“不怕啊,反正都是要打的,把反对朕的都打干净,将来推行新政才方便啊,反正我也知道天下人都在骂朕是昏君,我都昏君了我还怕啥?” “…………” 得,天子又耍无赖了,他都承认自己是昏君了,刘晔能怎么说?也就只好俯首而拜了。 “传朕诏令,赵云有功无过,进都乡侯,责令他好好建设合肥城,务必要让庐江、九江之地的百姓好好屯田,让他们有饭吃,有地种,至于天下人要骂,就让他们来骂朕好了。” 刘晔此时已经不敢说话了,唯有一声叹息,深深地低下了跪拜的头颅,司马懿则高呼道:“天子圣明!” ……………… 另一边,合肥。 赵云在击杀了刘勋,将其多年来搜刮的钱粮全部充入府库,又将其麾下部众全部解散,就地在合肥屯田之后,便非常自觉的写了一封请罪表,派人快马送往郯城。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空有一根节钺的赵云实在是太穷太穷了,他现在手里流民有的是,甚至在招降了雷薄和陈兰之后,可战的兵卒也有的是,但他手里的钱粮是无论如何也撑不到这合肥城下几十万张的嘴巴吃到秋收的。 至于严象,寿春那边的情况比合肥这边还惨呢,百姓已经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为了民屯的事儿听说严象现在老的比他爹都快了,他实在是没脸去管严象要粮。 怪就怪这刘勋太贪了,袁术走的时候只带走了寿春的府库,而其余的地方其实都没动,而那些袁术手下的官吏,因为害怕朝廷秋后算账,大多都卷了财务粮草去投奔了刘勋。 所以事实上刘勋是非常有钱的。 反正他也打不过孙策了,与其让这些钱粮、部曲什么的便宜了孙策,莫不如干脆便宜了他,这也确实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好歹,手中的钱粮应该可以再撑两个月了。 为此,赵云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连后事都交代好了,在他想来,这事儿弄不好掉脑袋都说不定。 结果,没等来天子斥责,却是先等来了天子加他进都乡侯的诏书。 眼窝子一浅,赵云哗的就哭了出来。 “云,何德何能,竟让天子如此厚待啊!”说着,赵云朝着郯城的方向大礼叩拜。 拜完了,起了身,一点不墨迹直接骑马去巡视铸城工作去了。 “城中粮秣还够吃多少时日?” “单是粮秣的话,恐怕维持不了两个月,还有一些财货,如果能卖得掉的话,倒是还能维持到三个月。” “三个月啊……这地里的种子刚种下不到半个月,三个月,能长熟么。” 下属闻言,默不作声。 这不是废话么,合肥一带确实是种了不少南瓜等早熟作物,但三个月终究还是太勉强了,况且靠瓜来果腹,终究还是有点不切实际。 淮北地区虽然冬天很短,因此耕种的晚了也是无妨,但三个月的时间想丰收那也是纯属想屁吃。 “境内还有不愿意接受屯田的大户了么?” 下属苦笑道:“这是真没有了,您都动刀子杀了三户豪强,二百多人了,谁还敢负隅顽抗呢?能屯的都屯了,这九江原本就被祸害得差不多,大户也没剩下多少了。” “郡内可还有豪强行不法之事?” “唉,将军啊,为了筹措粮草,严太守在寿春已经行那王匡旧事了,就差直接绑人要赎金了,咱们合肥这边总共也没多少豪强,我劝您还是另想他图吧,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赵云叹息一声,又问:“陈登怎么说,要他筹措的二十万斛粮秣运来了多少?” “陈登说广陵现在同样也是处处残破,实在是无力支援了,目前只为我们筹措了两万斛粮,正在运来。” “两万斛,哈,我管他要二十万斛,他只给我两万斛?” “这个……将军,陈太守也有难处啊,今年打仗打的,广陵也耽误春耕了啊,要说硬挤,广陵确实不是挤不出来除非是让吕布进广陵大肆杀戮一番,可陈登他怎么可能同意?他毕竟是大司马亲自招降的天下名士,陈球之孙,将军您可千万要对他稍微客气一点啊!” 赵云闻言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你放心,我还没疯呢,两万……就两万吧。” 说罢,赵云纵马扬鞭,继续巡视这座正在建设中的合肥新城。(原本历史合肥新城是建安五年时刘馥所建) 此地扼守南军北上的水陆要道,周围又是沃野千里,正好可以大量屯田养兵,现如今,他赵云手里有数不尽的人力甚至是物力,为造这座新城,赵云征调了无数的能工巧匠,除了壕沟城防之外又在城外建设有一座专门用以屯驻骑兵的小型卫城,以及三个高约足足四丈的阅兵台。 他有信心,在半年之内将合肥造成一座不输襄阳的军事重镇! 多好的城啊! 只要这座城能建得成,则大汉必能牢牢的守住淮河的水路,自己,想必也一定能名垂青史吧? “传我节令,让严象过来替我几天,让本部的禁军人马准备行军,随我去一趟皖城。” 手下一愣:“您莫不是要打孙策?” “我又没疯,只是军中太缺粮了,找他想想办法而已。” “您缺粮去找孙策想办法?” 赵云却是没有理他,自顾自的回营整军去了。 手下则一脸懵逼的瞅着眼前这座拔地而起,已经建了一半的合肥新城。 这城,不就是为了防范孙策而建的么? ……………… 另一边,打下庐江的孙策旧地重游,一时间心情大好,正在大宴群臣。 要知道他这已经是第二次打下庐江了,以前他在袁术手下的时候,说好了他打下庐江就让他当庐江太守,结果打完之后袁术却又反悔,将庐江太守之位给了刘勋。 此时这庐江重归他手,将失去的东西一个个全都拿回,实在是感觉好不舒爽。 正吃着喝着,谋主陈瑞突然禀报道:“主公,赵云来了。” “嗯?” 孙策此时已经喝的有点高了,一听这话眼神却突然亮了一下,问道:“赵云?就是那个突然假节都督淮南军事的武状元?他来干什么?带兵来的?” “是,带了本部的八百天子禁军。” “八百禁军?”说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他不会是来打我的吧。” 此话一出,与宴众人纷纷哄堂大笑。 自打孙策起兵以来,短短三年多一点的时间,以不过一千兵卒,就发展到了现在这样的规模,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一方诸侯,势力之大更远在袁术最强盛的时期之上,大小百余战,几乎从来就没有败过,自然在所有人的脑中都灌进了一股子傲气。 什么武状元,淮南节帅,还真没人放在眼里。 “赵云命麾下兵马在城外等候,自己入城来了,听说咱们在开宴会,孤身一人前来,说要来蹭咱一顿饭来吃。” 孙策闻言一愣,满堂众将也刹时收止住了笑声,齐刷刷哗的就是一静。 也是巧了,正此时,便听宴会门口处有些许骚乱,众人转头去看,就见赵云一身甲胄,手持天子节仗,居然已是悍然闯了进来,远远地就高喝一声: “听闻孙州牧在此饮宴,本都督不请自来,难道州牧不欢迎么?” 说着,一边拿起节仗左右甩动,当成一根棍子,耍着就进来了,把门的卫兵哪里敢挡? 进来后,赵云先是瞅了坐在主位上的孙策一眼,心中暗道,好一个人中龙凤,少年俊彦。 而后直接大步向前,走到孙策右手边,插在了孙策与吴景之间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把节仗一放,高呼一声道:“来人,给我在此处加一桌酒菜。” 吴景想了想,稍微端着自己的小桌自觉地往左边移了一下,然后就见孙策的整个右手边的位置依次全都挪动了一下。 而孙策,在短暂的愣神之后眼中也露出了欣赏之意,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武状元赵子龙,果然是好胆色,来人,为都督上酒菜。” 赵云却笑着道:“都督这话云就听不懂了,你是朝廷任命的扬州太守,我是朝廷任命的荡寇将军,淮南都督,一文一武,你我都是同殿为臣的朝廷官吏,你这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来你这蹭一顿饭,哪还用得上什么胆色?”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小霸王谈笑藏杀机 孙策闻言,当即便是哈哈大笑,甚至连连拍手为赵云叫好。 “说得好,说得真的是好啊,只是策听说,都督您自打上任以来一直在合肥铸城,如今,逆贼袁术明明已经伏诛授首,都督这城又铸在了南边,却是不知防得是谁,您这位淮南战事都督,打得又是什么战事?” 此话一出,与宴之人无不寒蝉若禁,放下了筷子低下了头。 要知道孙策历来虽然狂悖,但至少表面上打着的都是忠于朝廷的旗号,此时问出这个问题,就不怕赵云直接撕破脸么? 赵云笑道:“防的自然是这乱世之中,随时可能冒出来的野心之徒,打的,自然也是那随时可能冒出来祸乱天下的贼寇。” 说罢,赵云反将一军道:“听闻皖县乔公有二女,一曰大乔,一曰小乔,都是国色天香,绝代风华的佳人,吾跟随在天子身边时,曾数次听天子提起过二女,似乎颇有倾心之意,如今天子后宫不过四人,子嗣更无一人,为大汉国祚,正该广选美人,充实后宫,不知州牧可曾听说过此二女?此二女又是否还在城中?” 孙策闻言,脸上终于笑不出来了。 群臣闻言,则干脆埋头吃起了饭。 他们不知道天子是不是真的有提过这大小二乔,也不知道赵云到底知不知道这两位绝世美人已经做了孙策和周瑜的妾室,这到底是真的无意中的一问,还是存心要给孙策难堪。 两个抢来做妾的女人么,为了这两个女人直接和朝廷翻脸,这就是扯犊子。(二乔是妾不是妻) 可要是拱手送上去吧,这毕竟是刚娶的美女,这太有伤一个男人的自尊了。 鬼知道孙策是怎么想的,你没看那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周瑜都在淡定自若的吃喝不敢吱声么,咱还是还是吃饭吧,哎呀,今天这鱼可真鲜美啊。 就见孙策一双虎目毫不客气地瞪着赵云,而赵云同样也是不甘示弱,直勾勾地盯着孙策。 好一会儿,直到侍女端着一桌的酒菜摆放在了赵云的身前,孙策才哈哈大笑,道:“赵都督打仗的本事如何本州不知,但单就这胆色二字,确是策生平谨见,我孙策自起兵以来杀人何止数万,都督敢这么跟我说话,了不起啊。” 按说孙策其实完全可以矢口否认,就说不认识,没听说过,或者兵荒马乱的死了,都能糊弄过去,然而他偏偏就是不屑于这样去说。 这赵云都指名道姓的要他老婆了,他是江东小霸王孙策,不是阿猫阿狗。 赵云本来也可以像刚来的时候一样装糊涂,随随便便的糊弄过去拉倒,却是咚的一声将节仗立于身后,同样出声道:“自圣天子亲政以来,征汝南讨南阳,降徐州定青州,我持节仗来此,州牧却敢这样跟我说话,更了不起啊。” 眼看着这俩人好像要因为这两句意气之争打起来一样,作为孙策谋主之首的张昭连忙站起来打圆场道:“赵都督日理万机,特意来此处见我家州牧,不会是专门为了蹭一顿饭吧。” 赵云闻言,低头开始喝酒吃肉,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吃得是满嘴流油,三下五除二的就将盘中食物吃了个精光,这才用酒顺了一顺,又对侍女道:“再给我上一桌。” 说着赵云笑呵呵地冲着孙策和张昭等人拱手道:“让诸位见笑了,合肥实在是太穷了,缺粮缺得厉害,我作为节帅,与麾下将士都是同食同衣,一天只有两大碗麦饭,实在是吃得不饱,好久都没吃过肉味了,唉,再弄不到粮食,下面的兵将就要抢粮了。” 孙策又一次哈哈大笑,问:“都督不会是打算来抢我吧。” 赵云也微笑以对,道:“不至于,就是想请州牧你帮我一个小忙?” “小忙?什么小忙。” “你帮我杀个人?” “杀人?”孙策呵呵乐了起来:“这事儿对我来说太简单了,杀几个?” 赵云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个?谁啊。” “江夏,黄祖。” 刚刚有了点声音的宴会瞬时间又变得重新安静了起来。 孙策和赵云对视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杀他干什么啊,人家是江夏太守,那不也是咱朝廷的太守么,再说我一个扬州牧也管不了荆州的事儿啊。” 赵云闻言,脸上突然露出了老狐狸的笑容,道:“吴侯,你真指望能在扬州,凭借这一州之地,几万兵马成就一番大功业么?” “扬州之地沃野千里,人口也有四百万,我麾下兵马加起来五万有余,怎么就不能成就大业呢?” “沃野千里,人口却只有四百万,这不就是地广人稀么,一个南阳一个汝南加一块也抵得上扬州八个郡的人口之和了,地方上豪强林立,深山老林里还都是山越,五万兵卒如果分守在七个郡的地盘,很多么?” “如果连手里的地盘,和手中的兵马都靠不住,那我能靠谁啊,袁绍。” “他更靠不住。” “一个重用豪强的人?” “正经官谁重用豪强啊。” “是啊。” “你重用豪强么。” “我不用,你用豪强么。” “豪强谁能跟你一条心啊?” “跟你一条心的那还能叫豪强?” 说着,俩人同时举起酒杯远远的虚碰了一下,齐声道:“下贱。” 然后齐声大笑。 只是喝了酒之后,孙策放下酒杯却问道:“自己的地盘靠不住,袁绍也靠不住,那我还能靠谁啊。” 赵云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节仗:“我啊,还有天子。” “天子确实是圣君明主。” “刘表目无君上,在南阳的时候甚至还想要绑架天子,新野的大司马,鲁阳的太尉,我们都准备好了,就等你咔一下,把黄祖给打了。” “哈哈哈哈哈,赵都督啊,跟你说话,心里面真是敞亮。” “知道为什么亮么?” “因为咱心里面干净” “心里边就没自己。” “只有,匡扶汉室。” 赵云举起酒:“大功业。” 然后俩人又干了一杯。 孙策道:“行,黄祖这事儿我答应你了。” “好!” “什么条件。” 赵云闻言呵呵乐了一下:“还有条件啊。” “你要是不谈点条件,弄得跟假的似的,你心里头能踏实么?” “嗯嗯嗯,有道理有道理。”说着,又有侍女端了一桌子酒肉过来放在赵云的身前,赵云狼吞虎咽的又吃了一阵,开口道: “我这个都督虽说也算是假节吧,但比不得大司马和太尉,大本事没有,帮不了吴侯的大忙,我呢就……帮你除一个小小的心魔?” “我还有心魔呢啊。” “此人啊,让你寝食难安,念念不忘啊。” “谁啊。” “豫章郡太守,华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报君恩何惜身前身后名 豫章太守华歆,啧,确实应该算是孙策的心魔。 孙策起兵开始攻打刘繇的时候,是奉了袁术的命令,甭管这个命令多不靠谱,但毕竟是奉命行事。 更关键的是,刘繇这个所谓的江东刺史,其实是靠着孙策的舅舅吴景和他的堂兄孙贲俩人才能在江东立足的,孙策一到,这刘繇自然也就混不下去了。 攻打许贡同样也是遵从袁术的命令,而且吴郡是他们孙家的老家,手握兵权的都尉朱治更是孙坚的旧部。 至于严白虎,那就是个山贼么。 丹阳的前任太守周尚是周瑜的伯父,孙策在路过丹阳的时候就是周瑜带兵投的孙策,袁术称帝后换了自己的堂弟袁胤来当太守,却是正好给了孙策打他的理由,一点劲不废的就把丹阳给拿下了。 换言之,其实孙策自起兵以来真正打的硬骨头只有王朗一个,而且当时还是服从袁术的命令,也算是出师有名。 现在江东之地绝大部分都已经归他所有,就剩下最后一个豫章郡了,他不可能不想拿下。 然而一来,他出师无名,豫章郡此时的太守华歆毕竟同样也是朝廷的两千石正牌太守,他无缘无故的就要去打人家,这说不过去。 二来,这豫章绝对不好打,华歆就算打不过人家也可以跑,豫章境内到处都是山,只要他往山里一钻,孙策三年五载都抓不着他。 偏偏华歆本人不但是天下闻名的名士,与管宁、邴原共称一龙,而且他在豫章本地也极有威望,极受百姓和本地官吏的拥戴,前些年年刘繇死后,扬州百姓包围太守府长达数月之久,请求华歆自领扬州刺史,却被华歆以没有朝廷任命为由坚决拒绝。 这样一位天下闻名,且至少表面上对朝廷忠心耿耿,又极得治下百姓爱戴拥护的太守,你让孙策怎么打? 弄死他,自己麻烦,弄不死他,自己更麻烦。 可不就成了孙策的心魔了么? 此时一听这赵云居然提议要帮助自己弄死华歆,激动得他当即就拍着桌子叫好。 只是拍完了桌子,孙策却又感觉不对,皱眉道:“你……敢杀华歆?” “华歆号称龙头,却终究不过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同样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有什么不敢杀的。” 孙策疑惑道:“莫非是……天子有诏?” 赵云当即一拍桌子怒斥道:“那华歆又没罪状,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官,天子英明神武,如何会下这等乱诏?” “那你凭什么杀他?” “我合肥百姓深受冻馁之苦,粮食已经不够吃到秋收了,而我听说豫章郡连年风调雨顺,少有战事,华太守治理有方,南昌城内粮谷充裕,足有数百万斛之巨,我贪他的粮食,不知这个理由够不够?” 当然,还有一个理由赵云没说那么透,那就是豫章这地方,整个已经被刘表和孙策给包围起来了,他华歆就算是朝廷的铁忠,对朝廷而言也没个卵用,而就孙策的这个势头,拿下豫章顶多只是麻烦,不存在拿不下来的可能性。 这豫章治理的越好,将来对孙策的助力也就越大,南昌城内的粮食再多,早晚也都是孙策的军粮。 说句诛心的话,豫章城内的百姓哪怕是被饿死,饿死的也注定已经是孙策未来的兵员,而不是大汉的子民了。 赵云去南昌抢粮,这其实从单纯的战略上甚至可以说是就食于敌! 说罢,赵云朝着孙策一拱手,道:“吴侯带兵去打黄祖之后,还请吴侯放我禁军一条道路,我要南昌存粮,你得豫章之地,你我各取所需。” 至于为啥非让孙策去打江夏,这也是显而易见,人人都懂的了。 你不打江夏,我也不敢打豫章啊! “此事干系重大,还请都督在我军中暂时安歇一日,待明日,我再答复都督如何?” “好。” 于是赵云继续喝酒吃肉,饿死鬼脱胎似的,却是分明已经将这顿饭当成了生命中最后的一顿饭了。 既然决定要做这样的事,他就没打算继续活命,天子厚恩,唯有一死相报,至于这滔天的骂名,便让他来替天子背负吧。 ………… 却说宴会之后,吃了个一百二十分饱的赵云,就跟在自己家一样的,一点都不客气的就进了官寺高卧。 甚至还吩咐跟着他的孙策亲兵去给自己找俩妹子,过十八的不要。 孙策却是没这么好的福气了,将四大幕僚张昭、张纮、秦松、陈瑞,以及吴景、孙贲、孙静、朱治等亲族旧部,还有周瑜、吕范、蒋钦等嫡系将领,凑了一大屋子,共同商议赵云此事。 一开口,孙策就定下了一个基调,道:“我以为,此事是可以干的,江夏黄祖与我有杀父之仇,便是今天他赵云不来,不日我也要点齐兵马去杀他的,倒也不妨卖个顺水人情给赵云,你们以为呢?” 孙贲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同意道:“黄祖狗贼!我无一日不想生啖其肉,饮其血,伯符你要打他,一定让我来做这个先锋!” 却见张纮道:“黄祖,肯定是要打的,这跟他赵云没关系,然而今日见赵云此人,胆色、魄力,着实是天下之杰,此人断不可留,必成日后心腹大患,不如,趁此良机将他杀了,以绝后患!” 朱治在一旁却道:“何毕多此一举?我看他是真的要杀华歆,做下这样的大事,难道他还能保得住自己的性命不成?” 张纮却摇了摇头道:“说不好,当今天子是个愿意替臣子担责,甚至不惜替臣子背负骂名的人,我见过天子一面,确实是雄主之象啊,他赵云无诏而杀死刘勋,天子不也没责怪他么?” “此言简直荒谬,刘勋是袁术的旧部,华歆是海内文明的名士能臣,这二者如何能够相提并论?杀了赵云,华歆怎么办?他不是麻烦么?” “让赵云杀了华歆抢了粮,这合肥可就建起来了!到那时,九江怎么办,不要了么?朝廷与袁绍即将开战,此天赐良机,正该伯符成就霸业,可如果打不下九江,不能控制淮河水道,窝在江东之地做土霸王么? 再说那豫章的存粮本来就应该是咱们的,他华歆现在东南西北都被咱们给包围了,他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依我之见,只需派一说客,对他晓以利害,他自然会投降咱们,哪还用得着赵云去杀!” 说罢,就见他朝着孙策拱手道:“伯符,豫章之地已是囊中之物,黄祖,也不过只是些许私怨,那老贼咱们就是不去理他,他也活不了几年了,那座正在建起的合肥,才是咱们的心腹之患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 自枷 整体上,孙策手下的孙氏亲族,以及孙坚的旧部们,都是主张答应赵云的要求的。 理由很简单:杀黄祖,为孙坚报仇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杀赵云属于节外生枝,虽然他们也认可赵云是一个可敬的对手,但他既然要杀华歆,他自己肯定也会死,至少不可能再出现在合肥了。 如果不答应赵云,甚至杀死他,说不定朝廷就要和他们直接开战了,要知道朝廷其实并不是真的没有一战之力,一来朝廷在等秋收,二来,是因为朝廷现在主要的对手是袁绍。 杀赵云,袁绍得乐死。 他们不想这么快的和朝廷翻脸,汉室的招牌,还是很值钱的。 而以周瑜、张昭为首的,孙策嫡系一派,则坚持认为应该趁机杀赵云,好端端的打黄祖干什么?趁此天赐良机去打九江才是最符合战略意义的。 打了黄祖,和刘表就是不死不休了,眼下北方大战在即,正是大家联合起来瓜分汉室的大好机会,到时候黄祖兵出南阳,他们进军徐州,完全可以和袁绍一道三分天下。 退一万步来说,九江郡扼守淮河水道,对他们江东政权来说就是他们的命根子,江夏呢?江夏郡遍布沼泽,左右不通,水路狭窄且一点都不靠谱,一点实质的战略意义都没有。 所谓的汉室,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他们还真不怕。 事实上南方政权相比于北方来说还有一个很明显的优势,那就是南方一带冬天短,江东一带甚至压根就没有冬天。 没有冬天,就代表着没有明显的春耕与秋收的季节性,他们一年四季都可以打仗。 而北方政权则不同,北方政权想打打仗一般只能在秋收结束之后。 此时正值夏末,朝廷秋收渐近,事实上是根本无力给予九江的赵云以支持。 当然,这些都只是战略层面的考量,其实两派之所以意见完全相左,其核心还是他们的政治利益完全不同。 准确的说,孙策此时的班底是分为三个政治派系的,即嫡系、亲族、和父亲旧部。 亲族以吴景、孙贲为首,严格来说与孙策之间更像是合作的关系,他们急于攻打江夏,一来是为了给孙坚报仇,二来么,也确实不想和朝廷翻脸。 他们现在已经是朝廷正式认可的诸侯了,孙匡还娶了曹操的侄女,孙贲更是将女儿都嫁给了曹操之子曹彰,这可是正妻。 严格来说他们在朝廷的这个体系下,和孙策都是同僚关系,大家亲戚,在一块打仗,如此而已。无故杀死朝廷持节的都督,跟着孙策行反贼之实,这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孙坚的这些旧部就更是如此了,孙坚可是大汉忠臣,他们跟着孙坚立下功勋无数,都是有朝廷正式的官身的,甚至将来孙氏家族覆灭,他们也都是可以原地升官的。 自然也不想这么轻易的就跟朝廷翻脸。 而孙策的这些嫡系人马就不同了,他们的富贵荣华说白了全都来自于孙策,朝廷压根也不认识他们啊。 甚至他们巴不得孙策赶紧跟朝廷翻脸呢,孙策要是称王称帝的话,他们作为孙策的心腹升职的只会更快。 至于为孙坚报仇,这跟他们有个屁的关系,他们中的绝大部分甚至压根就不认识孙坚。 孙策见状,心里大概也有了数了,孙贲对自己一直是有一点不服的情绪的,这他一直都知道,这个时候如果杀赵云明晃晃的打九江,不利于内部团结啊。 极端情况下,万一他与朝廷正式开战成为反贼,孙贲学着他对袁术那样对他,也不是完全的不可能。 想到此,孙策豪迈大笑一声,道:“诸位,是不是都有点小瞧我了?” 小瞧? 众将全都有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赵云也好,新城合肥也好,左右不过一座城而已,吾起兵以来大小百余战,以一千兵马,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就发展到了现在的规模,区区一座合肥,让他建,建了就能挡得住我么?” 周瑜还待再劝:“可是……” “不必说了,九江当然要打,但要等朝廷和袁绍正式开战之后再打,让赵云去杀了华歆也好,省的我麻烦,而现在,我,孙策,要杀黄祖,报父仇!此事就这么定了!” 说着,就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拍,而后众将慨然应诺。 而此时,赵云正舒舒服服的和孙策派给他的两个侍女一起享受生命中最后的快乐时光。 对于自己的处境,他一丝一毫都不担心。 他确实已是将死之人,但绝不会死在今夜。 说到底,孙策真孝顺也好,假孝顺也罢,他再怎么人中龙凤也终究是靠着孙坚的遗泽起家的,眼下既然他提出了这样的建议,孙策就必须为父报仇,否则,他就坐不稳他主公的位置。 一切皆如所料,孙策本来就是要打黄祖的,这位年仅二十多岁的小战神,也确实是个一刻都不肯消停的主,打下庐江之后,连部队都没有解散休整,直接就下达了开拔的命令,收拢了战船直奔江夏而去。 …………………… 三天之后,南昌城外。 “臣,豫章太守华歆,拜见天使。” 说着,华歆恭恭敬敬地对着赵云跪拜。 一天之前,他接到了消息,说是负责都督淮南军事的天子节帅,已经持节赶到了豫章,有上诏给他。 虽然不知道这位节帅是怎么穿过孙策的防区一路直接到达南昌城外的,但既然人家都来了,自己作为起码表面上的汉室忠良,自然也应该摆出一幅恭敬的姿态,亲自出城带着自己的佐吏,叩拜这位代表了天子的天使。 他的属官们也都非常的高兴,心想着,自家大人这些年在豫章郡劳苦功高,政绩斐然,更是深得民心,眼下孙策势大,朝廷肯定坐不住,说不定,还要让他们家大人当刺史呢。 他们早就想让大人当刺史了,只是大人一直以没有皇命为由推脱,你看,这皇命不就来了么? 华歆看着赵云,一脸恭敬地问:“天使,天子有何诏令?” 赵云的脸上却闪过了一丝挣扎,然后,这一丝挣扎却是很快就被坚毅所取代,道:“天子没有任何诏令。” “啊?” 华歆一脸懵逼,几个意思啊?玩我? 却在此时,就见这位天使大人突然从马背上取出了一个弓,弯弓搭箭,嗖的一下,在他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咚的一下就射穿了他的胸膛。 直到倒在地上,华歆的脸上都是懵的,却是在临死之前终究还是露出了一丝苦笑。 原来我华歆,于朝廷而言已是该死之人了啊。 陪同华歆一道出来的官吏同样也是一脸懵逼,却见刚刚杀完人的赵云已是虎目含泪,一边哭着一边举起了手中马朔,怒吼一声:“杀!” 华歆是不得不死的,他也曾想过能不能只抢粮,不杀人,但这样做就太冒险了,要知道他们毕竟是轻骑突进,而华歆此人到底是真的忠心于朝廷,还是仅仅只是表个姿态,谁知道?他要是不同意,组织兵马反抗的话,那可够赵云喝一壶的了。 (原本历史上他是投降了孙策的,而且……大家应该都知道这个老贼不是好人吧) 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甚至手里不但没拿武器,反而拿着美酒、食物本来开开心心准备迎接天子钦使准备劳军的郡卒,在面对准备充分,骑在马上的天子禁军时,完全没有一丁点的抵抗力。 南昌,几乎是于顷刻之间便已经易手,满城的郡兵尽数做了俘虏。 赵云的目标是很明确的,没收了郡兵的武器之后直接命他们当做苦力,打开了郡中的府库,略作清点之后,将其中的六十万斛尽数分发给了城里的百姓,而后便将华歆多年来所积攒的粮秣、兵甲、财货尽数搬空,给孙策留下一座空城,便扬长而去了。 顺便,还劫走了华歆的家眷。 一直到出了城上了路,赵云才来到华歆的家眷面前跪在地上给他们磕了个头。 华歆的长子华表问:“将军打算如何安置我等孤儿寡母?” “华太守海内名士,为官一任,又能造福一方,天子向来钦佩,你们回了许都,爵位前程自然无忧,又如何还需要我来安置。” “将军斩草不除根,不怕我将来为父报仇么?” 赵云摇头道:“云身为天子假节之臣,却擅自杀害朝廷两千石太守,已是待死之人,公子要为父报仇,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说罢,赵云起身,命手下给自己带上一副大大的大枷。 “将军,这……” “给我戴上吧,戴罪之身,自该带枷办公,待我将这些粮草财货送回合肥,自当去许都伏法授首,为华太守偿命。” 那亲兵闻言,同样也是眼中飚泪,哭着将枷锁套在了赵云的脖子上,而赵云却是给自己弄了个囚车,非常自觉地就钻了进去,然后指挥道:“孙策随时可能会来,大家辛苦一下,快一点赶路吧,把这些粮食送回合肥,百姓们就有了活路了,合肥新城也必能如期建成,云,也就死而无憾了。” 禁军将士全是天子亲兵,虽然追随天子和赵云的时间都不算长,却也深深被此二人所折服,闻听赵云此言,无不哭着朝赵云下马跪拜,甚至有些情绪激动的已是放声大哭。 “诸位兄弟,云与诸君共事一场,已是此生无悔,我死以后,还请诸君跟随天子,匡扶大汉,让天子的仁政可以传遍天下,也让天下的百姓,都能过上有饭吃,有衣穿的好日子,哈哈哈哈哈。” ……………… 另一边,郯城,刘协已经动身打算回去了。 毕竟在郯城他已经耽误太长时间了,他的新政虽然被他开了头,但这玩意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这新政跑哪去了,更不知道打算跑到哪去。 反正荀彧已经来信催他好几次了,最后一次甚至直接了当的告诉刘协,他不同意迁都郯城,那地方真不适合做国都。 而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条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自己的老婆曹曦,到目前为止已经怀胎近八个月了,抛除路上耽搁的时间,兴许孩子直接就生了。 虽然刘协对孩子他妈没什么爱情的情感,但孩子毕竟是自己的,虽然,他也没什么感觉就是了,绝大多数的时候他都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马上要生的孩子。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个孩子关系着整个大汉帝国的稳定与否,关系着天下的走向和结局,考虑到汉朝时候的医疗技术水平,万一孩子难产,甚至是一尸两命,说不定刚刚步入稳定的朝堂立时就要变得动荡了。 所以虽说这种事儿,他这个当爹的回去了也没什么用,但却还是必须得回去。 只不过旁人都在祈祷皇后能生一位太子,刘协却在心里祈祷他能生一个闺女罢了。 而,就在他回京的路上,一路上,有关于其他诸侯的消息一波又一波的就送了过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纷纷扰扰乱世 汉末三国,是个乱世,而所谓乱世,就是纷纷扰扰的一刻也不消停。 他本来已经做好接受袁绍称帝消息的准备了,结果那袁绍居然巨墨迹,一点也不像他弟弟那样的利索,时至今日,一点消息也没有。 嗯……也不能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准确的说,就是袁绍又一次大规模的减免了辖内百姓的徭役和税赋。 当然,他的减税只是一个大方向,反正他收上来的税收肯定会减少,但事实上分摊在每一个底层百姓头上的税费能不能减少就不一定了。 但这样的举措确实是让他在幽、青两州的威望更盛了一点,颇有一点垂拱而治的意思,同时,他还公然的邀请了国内的许多大儒进行了一次规模极其庞大的辩经。 刘协也不懂经这东西有什么好辩的,听司马懿说袁绍这次搞经学大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请来的所有大儒清一色全是公羊派的,根本就不是辩论,而是一场互相吹牛的大会。 刘协也不懂公羊派到底是啥意思,反正吧,这袁绍开过这样的一场大会之后,声望是蹭蹭的涨,甚至有些臭不要脸的所谓名士,已经高调的说什么乱世现,圣人出之类的了,整个河北士林,都在高调的说着所谓的“传国易姓论”。 刘协对儒家典籍和学术派别的理解基本等同于零,完全不知道这袁绍磨磨唧唧的到底是在搞什么飞机,但是吧,突发奇想的就在心里琢磨。 这个袁绍,只是搞了个经,这声望就涨得这么厉害,回头我得研究研究,有什么学术派别和这个公羊派是拧着来的,我跟他反着来一遍,我这声望不就掉下去了么? 我可真是个天才。百度搜索65,更多好免费阅读。 而相比于袁绍的磨磨唧唧,河北之地整体上的风平浪静,南边的几个诸侯可就真的是太刺激,也太激烈了。 首先收到的消息是刘璋,嗯……或者说是刘璋上一轮的消息终于到了。 非常出乎刘协预料的是,刘协居然明确的回表表示要奉诏,对他所颁布的新政表示了明确的支持,率先带头废除了益州境内的所有人头税。 甚至他还明确的表示,能不能请温侯带兵去益州一趟,帮他肃清益州境内数不清的田监,杀几个不法豪强什么的。 整的刘协一脸懵逼。 然后没几天刘协就听说益州闹叛乱了,而且闹得还挺厉害的,赵炜在江州一代起兵一路攻城略地,打得刘璋抱头鼠窜,十分的被动,短短几天时间,广汉郡便已尽数落入赵炜之手。 刘协都蒙了,这……几天的功夫而已,就打下了一整个郡?这特么怎么打的,这个赵炜是军事天才吧!可我怎么从没听说过此人名号?而且是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没听说过。 当然益州对朝廷来说实在是太远了,着实是鞭长莫及,那边不管打成什么样他们也只能干看着。 但扬州和荆州就不同了。 刘协刚走到彭城,在刘备的陪同下参观了一下屯田事业,尤其是军屯事业的发展,表示非常的满意,叔侄俩正吃饭呢,就收到了一个吓死人的消息:孙策打黄祖去了。 孙策打黄祖这个消息本身并不吓人,问题是……孙策他打得未免也太快了点。 一战,就一战,孙策便攻破沙羡,黄祖手下两万兵马尽数被杀,光跳水溺死者便有一万多人,黄祖本人只身逃走,其妻妾子女七人全部被孙策所俘虏,孙策缴获大小船只竟有六千余艘,财务堆积如山。此战过后,江夏至少有大半部分都要落入孙策的手里了(史实,非原创)。 这简直就是离谱!朝廷的探子前脚刚送来孙策与黄祖开战的消息,司马懿用了两天的时间认真的分析了战局走向,发展影响,打算信心满满的跟刘协表演一下他作为谋主的基本操守。 结果就这么两天的耽误,孙策大胜的消息就传来了。 当时刘协正在和刘备开开心心的吃着铁板烧,一听司马懿的汇报,刘备张大着嘴巴,连筷子都掉下来了。 好一会儿才苦笑道:“此子锋锐,当真不可与之争锋。天子,此人乃心腹之患啊!” 司马懿在一旁接话道:“也是好事儿,他和刘表之间,这回仇算是结死了,就是不知……刘表能不能行,唉,明明去年这时候还是一小角色,不想,今年却反而希望刘表能挫一挫他的锐气了。不过这孙策现在既然打了江夏,九江那边,压力应该会小一点吧?好歹算是能喘上一口气了吧。” 也是巧了,正说着话,就见陈群手里拿着一封急奏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刘备见状皱眉轻声道:“天子架前,何事让长文如此失仪啊。” 司马懿也皱眉道:“何事?” 刘协却笑着道:“咋了?过来一块吃点铁板烧,边吃边说吧。” 陈群闻言深吸了一口气,道:“赵云率领本部兵马南下,杀豫章太守华歆,劫掠粮草一百九十万斛,现已全部运至合肥城下。” 刘协一听,当即一拍桌子笑道:“吾之子龙果真是良将,一点也不比那孙伯符差么,哈哈哈。” 一扭头,发现刘备、司马懿、还有陈群全都一脸古怪地看向自己,一时不明所以,问:“咋了?” 陈群道:“陛下,豫章是咱们朝廷的,豫章太守华歆,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名士,从无狂悖之举。” 刘协皱眉道:“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豫章历来都是一块飞地,朝廷鞭长莫及,管不到。” “哦……嗯?也就是说赵云杀的不是敌人,是,自己人?” 司马懿和陈群点了点头,而刘备,此时已经完全成了一个木头人,一动也不会动了,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陈群也继续汇报道:“赵云的这封奏表是请罪的,现在他已经自己把自己给枷了,自己把自己枷送许都,听候朝廷发落。” 刘协一时间有点懵,显然是有点接受不了这个刺激,而司马懿则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突然拱手道:“陛下您怜惜赵云忠勇,然而赵云仰仗恩宠未免也太放肆了一点,先杀刘勋后杀华歆,朝廷正式任命的两千石太守杀之如同屠狗,此獠,已是不可不罪,还望天子明断”。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天子任性护忠良 司马懿话音刚落,刘备马上就接话道:“陛下,赵云杀华歆也是为了抢粮,也是为了建好合肥新城,此完全是出自于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啊!臣以为……罪不至死!” 刘备也不敢明着保赵云了,只求这次能保住他的性命,待风头过了再起复便是。 司马懿瞅了刘备一眼,又瞅了刘协一眼,见刘协的脸色古怪,识趣的没有再说话。 “你们等会儿,我捋一捋啊,赵云在合肥,因为太缺粮食了,就把南昌给抢了,还顺手杀了一个叫华歆的太守,嗯……所以,他罪在何处?” ??? 司马懿心中一惊,这是……怎么个意思啊,难不成,陛下想替赵云做无罪开脱? 刘备也懵了,他也看出了天子的意思,却是连他都忍不住道:“陛下,赵云擅杀两千石朝廷太守,此事……虽是情有可原,但确实不合法理,依臣之见,不如现将其罢黜了官职,命他在臣的麾下做一员普通的亲兵,以儆效尤?” 刘协闻言,确是冷笑道:“为了一个华歆,要我陪上一个赵子龙?合肥那边的情况是我不清楚,还是你们不清楚?他赵云要钱没钱要粮没粮,那华歆,这么多年了给朕是派过兵啊还是贡过粮,凭什么就不能杀他?” 他刚才就觉得华歆这个名字耳熟,他上辈子是很小的时候看的三国演义,印象确实是不太深。 但说了这一会儿之后,他还真的想起来了一点。 这不是三国演义后期,亲手拽着伏皇后的头发把人拖出去弄死,又杀了自己俩儿子,最后还逼着自己退位的大奸臣么?! 嗯……虽然他不懂历史,也不知道历史上这个华歆是个什么人,但,不是都说那书是七分真三分假么? 为了一个华歆遭贼而惩治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赵云?他又没个几十年的脑血栓。百度搜索65,更多好免费阅读。 司马懿闻言,苦笑着道:“陛下,豫章于朝廷而言乃是一块飞地,华太守自然无法纳贡,然而此人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太守,在扬州一代素有威望,又从无僭越、不臣之举,更是天下闻名的名士,赵云无故将其诛杀,此举……此举虽是出自一片忠君之心,却也着实是胆大包天,若是不罪,臣恐天下非议,甚至于朝堂不稳,要酿出大祸患来啊!” 刘协不满地皱了皱眉:“赵云的节钺是我给的,这事儿,就算是我授意他这么做的,真要有什么非议,尽管冲着朕来便是。” “陛下慎言啊!此事,可大可小,若是陛下当真要保这赵云,说不定……说不定会动摇陛下的统治之基呀!” 呵呵,动摇朕的统治? 好事儿啊! “莫要说了,此事就这么定了,朕意已决,谁有意见尽管冲着朕来!”说着,刘协一甩手就走了,压根就不给司马懿再劝的机会。 只留下司马懿、陈群、刘备三人面面相觑,锅里已经烤得有点糊了地铁板烧正在倔强的冒着小黑烟。 “皇叔,陛下怜赵云之忠,这个咱们都懂,赵云之忠天下人无人不知,但此事,最不济也得做做样子,将那赵云闲置几年,等风头过了再起复吧?咱们都知道您和赵云的关系,这事儿,还是您来劝劝陛下吧,赵云毕竟只是个武夫,不晓其中厉害,可您是知道的吧,此事,当真是捅破天了。” 刘备点头道:“仲达放心,此事,我是知道轻重的,子龙这次……真的是做错了。” 事实上,华歆被杀这事儿,真的远比刘协想象中来的严重得多,甚至比司马懿想象的还要更严重,简单来说,就是他这次正好撞到枪口上来了。 刘协在忙着改革,一方面针对士人,一方面针对豪强,两个方面还都特么针对门阀,虽说阴差阳错的,用一部建安大典照顾到了颍川士族、京尹士族,又以军屯之法照顾到了如李典等为朝廷征战的武装豪强的既得利益。 但那些尚未来得及上车,以及上车比较晚的士人豪强可是真的彻底得罪死了。 尤其是袁绍在河北搞事,又是减税,又是放开田监限制,整得跟垂拱而治一样,并大力扶持公羊派。 说白了,袁绍虽然还没有实质的走出篡位的那一步,但与天子,与朝廷之间有关与执政合法性的舆论战,俨然已经打响了,而且袁绍攻的极猛,手段也远比袁术高明得多。 一句话,袁绍意图于通过重新鼓噪传国易姓说,来给袁术的这个所谓仲家王朝确定法理上的合法性,他不但要僭越称帝,更要和刘协争这汉室江山的正统! 所谓传国易姓,是西汉中晚期时,儒家学派,尤其是公羊学派所流行的主流学说(ps:公羊派是两汉儒家主流),主张天下并非一家一姓之天下,面对社会普遍危机时,主张干脆换个天子,这个当时真的是主流,许多刘姓皇亲自己也跟着支持,王莽篡汉就是这种思想的必然结果。 袁绍这次是摆明了是想学王莽了,袁术那个不伦不类的仲家两字,和王莽的新朝本来也是有着那么点异曲同工。 不少来不及上车,未被天子所重用的所谓士人,心里已经开始向着袁绍在倾斜,或是干脆坐山观虎斗了,此时,一名代天子假节的都督,居然悍然连杀了两名朝廷正式任命的两千石太守,且全都是无罪而诛。 这不是给那些反对派送弹药呢么? 朝廷实际控制的地区就那么巴掌大一点,这天下有多少州郡是不能给朝廷实际上贡的?这些人里又有多少个太守、县令是朝廷正儿八经实际任命的? 这不是逼着人家去支持袁绍么?! 天子不但不杀赵云,反而还把赵云的罪过拦在自己身上,这是生怕袁绍炸不死自己啊。 消息传到许都,荀彧立马就急了,刘协任性,他居然比刘协更任性,直接无视了刘协的意见,以尚书台的名义直接下诏,给赵云判了一个秋后问斩! 当然,秋后再斩么,大概率也斩不了,只要曹曦生个儿子出来,朝廷就有理由大赦天下,给赵云送到敢死营溜达一圈,这命就能保住,保住性命,这样深得圣眷的臣子东山再起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儿么。 然后,便脱了自己的官服放在公位上回家了,谁也不见,摆出了一副要辞官领罪的姿态。 一时之间,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一百五十八章 求死不能 事实上刘协的大军一路走走停停,动作还真的挺慢的,没等他们回京,一路枷着自己的赵云就已经先他们一步的回了许都。 远望许都的城门,赵云的心里也同样是五味杂陈。 半年之前他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游侠,这一晃眼才多久,他先是骑大马戴红花的成为了武状元,当上了禁军的实职的校尉,后是受天子重托,成为了满朝文武中第四个假节都督一方战事的节帅,再到如今,带着枷锁回来。 人生的大起大落,当真是刺激啊。 远处,曾与他有过一场交手,惜败一招而屈居榜眼,却也同样一步登天成为禁军校尉的邓展亲自带了本部兵马出城迎接自己的这位同僚,远远的看到他带着枷锁,将自己锁在囚车里的身影,同样也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而后缓缓打马过去。 走到赵云身旁后翻身下马,却居然折节而拜:“子龙兄忠肝义胆,展,服了。” 赵云见状笑笑道:“怎么,这么说来上次输给我其实并没服?” 邓展也笑笑道:“有一点。” 说着,邓展从自己的马上取来一个大袋的酒水和两个细瓷的大碗,将其中一个放在赵云的囚车之上便吨吨开始倒酒。 “云此时已是戴罪之身,天下人不知有多少惦记着要杀死云,你与我本就是同一场武举考出来的,此时与我走的太近,你以后恐怕也很难再得到那些士人的认可,他们更要骂你是鄙夫了,说不定你这个比两千石,这辈子也去不掉那个比字了。” 邓展动作不停,待将两个酒碗都满了之后便自己先喝了一碗,又端着喂给赵云喝,一边喂一边道:“我辈武人行事但凭忠义二字,何毕理会他们嚼舌。百度搜索65,更多好免费阅读。” 许都城门之外,人进人出自是繁忙,赵云的囚车和邓展的亲兵往那一堵,旁人自然是既进不去也出不来,其中也不乏有急事儿的官宦人家,派了仆人催促,结果听说是赵云回来了,登时便老老实实的回来等着了。 这赵云可是个真·虎将,惹不起啊惹不起。 又道:“再说你这事儿十之八九是死不了的,你还不知道呢吧,天子这次要力保你无罪,甚至说你杀华歆是他的意思,有此天子,我辈武人何其幸也,我看,过去那士人儒生只手遮天的日子,以后怕是没了也说不定。” 赵云闻言却是微微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此,只怕是朝野非议,甚至于要出乱子的。” “这倒是,天子在彭城时说要保你,但令君却判了你秋后问斩,听说现在已经撂挑子不干,回家闭门歇着去了。” 赵云一愣,随即惊骇道:“令君乃国之柱石,满朝上下多少人都是经他的手所举荐,我……若是为云之事让天子与令君起了嫌隙,云,岂不是百死难辞其疚?不行,我得死,邓兄,可有短刀借我一用。” “子龙难道要在这许都门外自裁以谢天下么?天子下了明诏要保你性命,你却回了许都就死,你就这么急着要跟令君同归于尽么?” 赵云闻言愣了一下,却是恍然大悟。 他如果这个时候自裁,天下人都会认定他是被荀彧给逼死的,这就是荀彧打了天子的脸了,他倒是一死了之,可荀彧以后怕谁也不好活了,那,可就真的是社稷不幸了。 想明白这些,赵云仰天一叹,道:“是云思虑的不够周全了,如今,却是生死两难了,天子啊,云何德何能,竟让您如此厚待啊。” 叹罢,赵云却是突然吩咐亲兵道:“来人,将我的囚车和枷锁都打开。” 亲兵一愣,而后掏出了钥匙正要开锁,那钥匙却被邓展一把抢下,道:“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不想囚车入京太丢脸了,你给我打开。” “你连命都不要了难道还要脸么?你要是真在乎也不会一路枷着回京了,你……你要求死?!” “把钥匙给我。” “不给!除非你说清楚。” 赵云沉默良久,缓缓道:“天子保我,无非是念吾忠勇,念吾此举颇有几分不得不为之的无可奈何,然云现在活着,已是动摇国本,非死不可。你让我出去,我……我去找几个于国并无大用的皇亲杀了,这条命自然也就不用保了。” “你……你这是疯了!” “或许吧,或许我就不该回来,在合肥就死了,反倒是一了百了。” “你……”邓展真的是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赵云居然不惜做到这个地步。 “来人,给我把逆贼赵云关押进廷尉大牢,等待天子回来再行发落。” “这……邓兄!不可啊邓兄!你放了我!” “此人罪大恶极,为防有同伙劫狱,此刻起,由我亲自看守廷尉府,任何人不得接近!” “邓展!”赵云闻言激动得破口大骂,“你这是误国!你这是误国啊!” 邓展却不理他,一把推开了给赵云赶囚车的亲兵,亲自拿起了马鞭驾着车就进了城,口中高喝道:“从现在起,任何人靠近囚车五步之内者,不管是要放人还是要杀人,先问过我手中之剑!” 而后,这邓展居然真的客串了一把狱吏,将赵云送到廷尉大牢后自己亲自盘着腿坐在了赵云的牢房门口。 而事实上,确实有许多所谓的忠良公卿,想要趁着天子归来之前先斩后奏,这些人中绝大部分也都是忠义之士,都是为了天子着想,拼了得罪天子甚至付出性命,也要替天子把赵云这个忠良之臣给办了。 然而邓展作为一介武夫却是丝毫不给面子,只认准了忠义二字,不管谁来求情都给乱棍打了出去,直到…… “不好了校尉,不好了。” “何事?” “大司马,大司马回来了,他要现在就提审赵云,许褚已经拿了大司马的命令正在赶来的路上了,咱们怎么办啊!” 曹操回来了? 谁允许他回来的?他…… 哦,朝廷里除了天子也没人管得了他,人家想回来就回来,谁能对他有意见。 一咬牙,邓展道:“我等身为天子禁军,自然只遵天子之命,既然天子已有明诏,这赵云自然就是无罪,天子归来之前,谁也休想把人给我带走!” 第一百五十九章 禁军,禁军! “邓校尉,末将奉大司马之命来提审赵云,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廷尉大牢门前,许褚瞅着邓展带着麾下兵马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冷笑一声问道。 “天子正在路上,再有几天就回来了,赵云有罪没罪,该死还是该活,自有天子来明断。” “怎么,大司马录尚书事,现在连提审犯人的权力都没有了么?” “赵云乃禁军校尉,天子亲兵,不归尚书台管,许将军要提审,还请出示天子诏令。” 许褚见状脸色更冷了三分,道:“我今天要是非要提审呢?” “将军提不了。” 许褚微微眯着眼,死死地盯着邓展,邓展则毫不畏惧地和许褚对视。 “让开!” 许褚突然出手,一把抓住邓展的肩膀,就要将其远远的给摔出去,然而邓展作为比武上来的校尉身手同样也不是吃素的,一只手拖着许褚的手肘一拧一靠,直接就还了许褚一个顶心肘,而许褚也顺势的给这邓展的胸口补了一掌,俩人都不自觉的后腿了两步。 “找死!” 刷的一声,许褚就抽了刀。 “大胆!” 邓展也抽了刀,俩人就这么互相持着刀都放在了对方的眼前,而许褚身后的虎卫和邓展身后的禁军见状,则同样的抽出了刀子对峙了起来。 却是谁也不敢真的动手厮杀。 俩人就这么耗啊,耗啊,过了半个时辰,邓展道:“哼哼,你的手酸了吧。” 许褚道:“好像你不酸似的。”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我数一二三,咱们一块把兵器都扔了,所有人空手打一架吧,举着个刀也没人敢动。” “行。” “一,” “二,” “三!” 就见许褚和邓展同时把刀子一扔,然后同时换了个手,改为左手持刀依然互相指着对方,其各自的本部兵马见状,也纷纷换了个手。 邓展骂道:“有意思么!能不能有点诚信!” “你还不是一样。” “这回真扔了,谁不扔谁是猪。” “好。” “一” “二” “三” 俩人同时扔掉了刀子,又同时从背后抽出了短戟。 “到底还能不能讲一点武德了啊!” “你说这话好意思么!” “我再数一二三,真扔了,所有人空手打一架,我赢了你就走,你们赢了就把赵云带走。” “好。” “一,二,三!” 俩人同时扔掉短戟,又同时拿出了一个短锤。 “嘿,大家装备都一样啊。” “屁话,都是大汉的制式装备能不一样么。” 却在此时,突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大喝:“好了!都别在这丢人了!” 邓展和许褚扭头一看,却是曹操在上公仪仗之下,正在缓步走来。 许褚见状,连忙收了锤子,跪拜道:“臣办事不利,请主公责罚。” 曹操却不理他,而是看向了邓展,道:“邓校尉,你要造反么?” 邓展也不敢跟曹操硬顶,只得扔下锤子跪拜于地,道:“末将见过大司马。” “我问你是要造反么?!” “末将不敢造反,但是天子有明诏,赵将军此乃忠勇之举……” “没经过尚书台的明诏么?” 邓展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道:“末将以为……赵将军还是应该等天子回来之后再行审问的好。” “天子不在京师,事情就不做了么?什么都要等天子回来再说,还要尚书台干什么,还要这满朝公卿干什么?赵云无诏而诛杀了两个朝廷正式任命的两千石太守,尚书台已经明确批复秋后问斩!还等什么!” 邓展额头见汗,却只能硬着头皮道:“末将敢问大司马,天子口谕,和尚书台诏令,孰重孰轻?” 这话,就有点不好回答了,这已经有了点君权与相权争斗的意味在里面了,两汉四百年里君权和相权没少互相斗争,可问题是,这次的尚书台批奏,也全都是出自于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啊! 荀彧甚至都已经做好牺牲自己,为天子背锅的准备了,甚至这曹操不惜放下新野战事回来,也不是为了跟天子争权的,而是豁出来把天子的这个黑锅背在自己的身上。 由他杀了赵云,这样既能体现朝廷法度,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也不会让底下的兵卒寒心,有什么骂名全都由他这个大司马来担着,这样何乐而不为呢? 赵云自己明显也是要求死的啊,就让他求仁得仁有什么不好呢? 这个邓展,死脑筋啊!这话也是你能问的? “邓展,我不想跟你废话,本公现在命你让开!” 邓展闻言,后背已经完全被汗给湿了,却是死死地咬住了牙,干脆从地上站了起来,并捡起了之前扔掉的刀,道:“除非有天子明诏,否则,谁也不能提审赵云!” 曹操闻言,却是微微一愣,而后缓缓抽出了自己的配剑,道“邓展,你要违抗军令?!” “吾等乃是天子禁军,只听天子之令!” 曹操闻言将手中兵刃往前一指,道:“我杀了你,看天子会不会治我的罪。” 邓展乓的一声打歪了曹操手中剑,大喊一声:“大司马若执意抗诏,末将就只有得罪了!” “大胆!竟敢对主公不敬!”许褚在后面看得睚眦欲裂,抄起短锤就朝邓展杀来,这次,却是全无留手,狠狠一锤子就砸在了邓展的刀上被他给顶了回去。 邓展见状,大喝一声:“效忠天子,死战不退!” 禁军将士们见状,也纷纷拿起了兵器冲了上去。 曹操见状,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看向邓展的目光充满了阴郁。 而虎卫见状,则纷纷拿起兵器追随着许褚杀了过去,这次,两军可是动了真格的了。 “且慢动手,且慢动手啊!” 千钧一发之际,就听有人高声呼喊着赶到,定睛一看,却正是当朝太傅,名义上与曹操平级的当朝第二人,张杨! 曹操见状,却是也大大的松了口气。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和禁军刀兵相见啊。 “邓展!你干什么,还不快快退下!你要动摇国本么?所有人都给我听着,让开!” 名义上,张杨当然是管不着邓展的,然而要知道,邓展这一支禁军的构成,可百分之百全部都来自于张杨的亲卫的。 邓展见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却是死死地握着手中的环首刀,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让你们让开!聋了么?” 邓展回头,就见,身后的将士们虽然神态犹豫,但却依然死死地握着兵器,和他一模一样。 “我等乃是天子禁军!赵校尉也是天子的校尉!除了天子,我们谁的命令也不听!” “对,谁的命令也不听!” “我们是禁军!” “禁军!禁军!禁军!” “你们……你们……”张杨却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些被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亲兵,居然一丁点的面子也不给他。 你们才跟这个邓展几天啊!你们可是跟了我十几年啊!! 我现在好歹也是个太傅啊! 啊~,好伤心啊~好没有面子啊。 在河内的时候部下就不听我的,现在进了京,连我的亲兵都不听我的话了,我张杨,怎么越混越回去了呢? 许褚见状,回头瞅了一眼曹操。 曹操默不作声地又往回退了一步。 许褚了然,大喝了一声:“杀!” 禁军与虎卫就彻底厮杀了起来。 却又听人大喝一声:“住手!统统住手!!大司马你让自己的护卫进攻禁军?你是要趁着天子不在的时候兵变么?!” 众人一看,却是司马懿的哥哥司马朗,也是目前许都中负责留守的唯二禁军,同样是刀出鞘弓上弦的冲了过来,直接将许褚和曹操给包围了。 曹操眼神微微眯起,却是没有说话。 一旁,早有人去找了同为九卿之一的段煨,想让他来劝说一下,麾下大半兵卒都是他亲卫出身的段煨。 事实上段煨确实早就出门了,只是在听说张杨在劝说自己的旧部失败,丢了面子之后,眼珠一转,就跑去妓馆逛窑子去了。 我特么好不容易混到九卿,就想踏踏实实的养个老,我跟你们掺和这个? 于是曹操,就很尴尬了,脸色特别难看地问道:“司马朗,你也算是个士族,你应该明白,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赵云必须为他擅杀两千石之罪行伏法,才能安天下诸侯之心!” 司马朗则抱拳道:“赵云是我禁军的校尉,有罪没罪,自然有天子定夺。” 曹操沉默好一会儿,才道:“尚书台的诏令,杨彪也是同意了的,而且我既然能这么快的回来,你很清楚杨彪对此是默许的,司马朗,你当真要阻拦于我?” 司马朗闻言,脸上尽是苦笑。 你以为我想来啊! 我也是被下面将士们簇拥着,半是逼迫着来的,我不来,他们也会自己来,到时候这支部队的指挥权可就没我的事儿了。 要知道天子对待禁军向来是极好的,尤其是赵云这次的事儿,是非曲折其实特别的清楚明了,所有人都知道赵云是死罪,却又完全是一片公忠体国之心。 天子如此保护赵云,摆明了是视所谓的天下名士如同狗屎一般了,这也是满朝公卿甚至包括曹操在内,明知道天子会生气也要先斩后奏,先把这赵云以尚书台的名义处死再说。 当然,秋后处斩,正好碰上曹后生子大赦天下的概率还是不小的。 然而天子这么做,以及此前在徐州所搞出来的种种改革,在往死里得罪名士、诸侯,给自己定性成了轻“贤良”的个性的同时,另一边自然就是重黔首、士卒了。 如果说此次天子没有明诏,这些禁军的将士们自然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的,顶多在他死了之后好好的感念一下他的忠义,对着他的坟头伤感一番,然后就该干啥干啥了。 而现在既然天子已经有明诏,我们还能让你们从我们禁军的眼皮子底下把人给弄走宰了么? 要知道邓展此前与赵云也是不熟的,还不是不惜以死相护?这禁军将士谁又不是跟邓展想的差不多呢? 司马朗身在军中,看得最是通透,要知道禁军事实上成军也没多久,而且无不是原来各位诸侯、主将手里的亲兵所构成,从来源上来看,西凉的、关中的、河东的、并州的,可以说是杂乱无比,他们这些校尉也是各有各的背景,代表着各自的政治势力。 然而经此一事之后,这个成立还不到半年的禁军,一下子就算是有了凝聚力,再也不是谁谁谁的亲兵,也没有人代表着谁谁谁的政治派系,大家所有人都有且只有同一个身份:天子禁军。 段煨、张杨、曹操都在京城,但身为天子禁军,只听天子号令,今儿个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把赵云给带走。 这年头,带兵的人,从来都是以下来卷上的,下边的兵卒既然已经决定死保赵云了,这司马朗自然也就只能是放弃自己的政治立场,死心塌地的当一个天子孤臣了。 天子手段,果然是高深莫测啊。 曹操问:“司马朗,本公作为天下武将之首,你想清楚了,果然要与本公为难么?” “还是大司马您先想清楚,真的要趁天子不在,行兵变之实么?” 俩人互相扣了帽子之后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瞅了半天。 却终究是曹操有点顶不住了,一甩手,叹息了一声,道:“好,好好,好啊,你们讲忠义,你们够义气,可到时候袁绍挥师南下的时候,真的能顶到前线的人还不是我啊!” 说罢,曹操一甩手,扭头就走。 不走也不行,同时和两支禁军,也是唯二留守在京城的禁军火并,这就真的有点说不清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这次从新野回来的急,身边只带了虎卫,面对邓展和司马朗两支禁军,他打不过。 天子啊天子,你这要买人心的本事确实了得,可是赵云不杀,你真的准备好迎接这之后即将要降临的风暴了么? 第一百六十章 罪己诏写着玩可还行? 四天之后,许都。 “臣曹操,拜见天子。”曹操理所当然的作为百官之首在城外为东征大胜而归的刘协接风。 “大司马,你怎么回来了?新野那头怎么样?” “回天子话,南阳的屯田很顺利,韩遂也蹦跶不了多久了,臣留下了曹仁率领军队驻守在新野,自己回来休整休整,等待皇后生产。” “哦~,对对对,算算日子是该快了。令君?我听说你生病了?病好了一点没有?” “唉~”荀彧闻言躬身一拜,确是没说什么话。 “听说,令君对我很是不满?” “臣不敢对天子不满,只是赵云之事……臣以为,还是应该顾虑天下非议,尚书台,拒绝奉诏,天子若是不满,可以撤了臣的尚书令之职。” “你坚持?” “是。” 哎呀妈还有意外收获。 前些天许都城差点兵变的事儿,他也是知道的,万万想不到,他费了那么大的劲,都没能把这个荀彧给推回到曹操的身边,可结果就因为一个赵云,反倒是让他俩重新绑定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啊! 徐州一行,刘协的思想上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他也已经清楚的认识到,再想像之前那样,儿戏一般的直接禅让已经不可能成功了,而且这样对这大汉几千万的生灵百姓也确实是太不负责任了。 所以他闭关良久,也终于想到了一个十分庞大,既能合理禅让,又能让天下百姓过得更好的全新改革变法计划。百度搜索65,更多好免费阅读。 全面取消人头税,就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进行税政改革,具体改革的办法么,参考英国的大宪章。所谓的宪章,是本子那边的问题,真正的叫法应该是大限章。(具体的后文再说吧) 第三步,就是君主立宪了。 等到前三步都顺利的走完,那他第四步禅让的时候自然也就容易得多得多了,到时候既不愧对百姓,又能回家,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而要想成功的实现这三步走,朝廷中至少要有几个可以和皇权相互制衡的权臣吧? 所以曹操在军权上可以削,但在政权上必须得给他加强,将来君主立宪之后的首席宰相,舍他其谁啊。 能看到荀彧和曹操重新回到一个阵营中去,刘协真可谓是龙颜大悦,又怎么可能把他给撤下来呢? “赵云的事儿,我很清楚,天下人谁不知道,这赵云杀华歆,是为了建合肥城,完全是出自于一片公忠体国之心。而你,还有大司马,你们要杀赵云,同样也是出自于一片公忠体国之心。” “赵云是忠臣,所以我不杀他,你和大司马也同样是忠臣,朕自然也不会惩罚你们,都起来吧,这件事情上,你们都没错。” 曹操却在一旁道:“天子此言,颇为荒谬,既然赵云没错,难不成错在华歆不成?” “华歆,作为一郡太守可以保境安民,自然也没有错。要怪,就只能怪这个乱世了啊,万方有罪,罪在朕躬,错的,是朕啊!” 说罢,刘协回过头,对陈群道:“长文,你上次的罪己诏写的很好,这次麻烦你再写一个。是朕,不能保我大汉太平,致使忠贞之士不得已,只能屠戮良臣,这都是朕的错啊!” 陈群闻言,嘴角微微抽了抽。 怎么又是我啊!这回又是什么深意? “臣……”臣了半天,陈群还是只能不无悲哀地叹息了一声,道:“喏。” 曹操心里也是十万头神兽践踏而过,这玩意别的皇帝生怕沾上一点,记录于史书遗臭万年,当今天子拿罪己诏写着玩可还行? “陛下!” 就见荀彧突然大礼拜于架前,神色激动地道:“您在徐州已经发过罪己诏了,再发一次,成何体统?眼下袁绍在河北虎视眈眈,传国易姓之说已是死灰复燃,您这样做,就不怕动摇国本么!” “不怕啊。” “………”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好了好了,都散了吧,总之你们全都没错,有错全都是我的错,若是上天要有什么惩罚,那就都惩罚我吧。” 荀彧和曹操闻言,非常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无奈地就退下了。 而回了宫之后,刘协第一时间就见了赵云。 “罪臣赵云,叩拜天子。” “你倒真是个罪臣,我让你都督淮南军事,千钧的重担压在你的肩上,结果你倒好,放下合肥城下数十万的百姓和你组建的数万大军,自己跑回来了?万一孙策要是趁你不在攻城把九江给占了,你如何担负得起这个责任?” “陛下!臣……臣擅杀了两位两千石的太守啊!” “怎么着,你想让我把你那节仗给你换成黄钺?给你无诏而诛两千石的权力?” “臣,臣不是这个意思,可是臣,臣是死罪啊,请陛下杀了臣,以正天下非议啊!” “不是都说了是我的错了么?行了你别墨迹了,赶紧回合肥去,你要死也应该死在战场上,死孙策手里,死我手里算怎么回事儿。赵云,咱们君臣二人可得说好了,合肥,一定得给我守住喽。” 赵云心知自己是真的死不成了,一时间万千滋味涌上心头,想说的话憋了一肚子,却终究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得一个头磕在地上道:“臣,谢天子隆恩,但使臣一息尚存,必保合肥不失。” “去吧。” “喏。” …………………… 刘协对华歆之死所造成的影响,还是低估了,对这封所谓罪己诏的影响,同样也还是低估了。 就在赵云奉命离开许都的仅仅五天之后,刘协就收到了一个堪称劲爆的消息:广陵太守陈登,自称不受乱命,拥兵攻杀赵云,赵云回路已堵,不得已跑到了彭城暂时投靠在了刘备的手里。 消息先是传到了尚书台,荀彧见状不无悲哀地叹息了一声道:“这,只是第一波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再起党锢之祸 事实上刘协在得知陈登起兵的消息之后,也是有点懵的。 在徐州的时候我那么逼迫于你,你都没反应,现在只是赵云杀了华歆而已,你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了? 攻杀朝廷节帅,这已经和谋反没什么区别了。 “令君,你说这陈登……为什么反呢?他和这个华歆很熟么?” 被问的荀彧也只好硬着头皮道:“此乃,唇亡齿寒,恰好把他推到了这个风口上罢了。” “怎么讲?” “华歆,乃是陈登的祖父,陈球的得意门生,更是海内知名的名士,此时这陈登若是不替华歆出这个头,陈氏的招牌也就不用立了。” 刘协闻言皱眉道:“所以说,又是门生故吏的那一套喽?” “是,倒也不全是,所谓名士,所谓党人,本就是通过互相提携,互相帮衬,互相吹捧,组成的一个强大的关系网,再通过这样的关系网络来左右朝局,当年,袁绍以一介布衣却能操弄国事,凭借的也是如此。” “而赵云虽然是持节的淮南战事都督,但……毕竟只是一介武夫,而且他不是任何人的门生,是靠着比武上来的,这样的人物,靠着手中的刀子,连续杀了刘勋、华歆两个两千石的天下名士,这已经犯了罪众怒了。” “而陈登,就算是恰逢其会吧,赵云若是能安然无恙的过了他的辖区,他也就自绝于天下了。” “所以他就谋反?” “不过一死而已,为此而死,天下名士都会称赞他的高义,他若是真的杀了赵云,他们下邳陈氏,自然要再上一层楼的,他自然也就是死得其所了。” 说着,荀彧自己也在心里叹气。 他荀彧原本也是名士,是党人,若是建安大典搞出来之前,他会怎么做还真不好说,但反正现在么,他们荀家是已经彻底被绑在天子的战车之上了。 天子手段,从来都是一环套着一环啊! 所谓名士,这玩意最是麻烦的,当年曹操只是杀了一个边让,就差点被搞的分崩离析,相比之下,十个边让也没有一个华歆有分量啊! 这种事儿上,天下名士从来都是以跟天子对着干为荣的,比如前些年有个叫做张俭的人,曾因倡议诛宦而得罪了刘宏,成为了通缉犯。 但天下人无不以藏匿张俭为荣,争相恐后的帮他逃脱朝廷追捕,孔融的哥哥就是因为藏匿张俭而死,据说事发的时候和孔融还是争相赴死,最终,死的那个给活的那个赚来了泼天的名望,一跃而成为当时的士人领袖之一。 说白了,陈登就是不想要自己的性命了,存心要做张俭了。 所谓时势造英雄,张俭因为公然打出诛宦的旗帜,在当年天子发起党锢之争的大势之下,他自己便已经不再是人了,而是成了一面天下党人急需的大义旗帜,自然不吝于将他捧上神坛。 而刘协在徐州时的一系列改革,又是废除孝廉,又是不看门第,甚至还让那些当兵的鄙夫来读书识字,让他们做吏,做官。 虽然因为建安大典的原因,莫名其妙的连刘协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的就拉拢了颍川士族和京兆士族作为了既得利益共同体,但,天底下其他地方的士族可是在咬牙切齿的。 华歆之死,恰好给了他们一个发难的绝佳理由而已,而陈登之叛,自然也就抗下了这面,朝廷统治区域内的所谓领袖旗帜了。 刘协道:“好家伙,当年先帝在时他们叫嚣着诛宦,现在我在时又改叫嚣着诛杀赵云了,我的名声,这回是混的连先帝都不如了?” 荀彧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在,除了颍川、京兆两地的士族眼里,确实是如此的,不过……” 刘协闻言当即眼睛就放光了,一拍桌子道:“不用可是了,有什么可是的,赵云现在是都乡侯是吧,进一级,给整成乡侯”。 “…………” 他么的我终于要坐实了昏君之名了啊!他么的,沿途从徐州到许都,一路过来到处都是万家生佛保佑老子长命百岁的长生祀,我还以为我这顶明君的帽子摘不掉了呢。 可吓死我了。 我不变成昏君,怎么培养权臣,手底下没有权臣我怎么推行大限章,没有大限章,我怎么君主立宪,不能君主立宪,我怎么禅让回家。 那我必须得变本加厉啊! “我看他们陈家这是好日子过够了,他们不是要名声不要性命么?那我成全他们,传诏,把吕布给我派回去,告诉他,神挡杀神,佛档杀佛!” “另外,看看都是谁在帮着陈登摇旗呐喊呢,未当官的,把名字记录下来,以后此人和其家人永不叙用,当了官的,直接关起来,好好审一审他们有没有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以及勾结豪强役使贫民之事。” 荀彧闻言,心中更是惊涛骇浪,面上却沉静地道:“陛下的意思是……再掀党锢么?” 党锢? 刘协愣了一下。 好熟悉的名词啊,这不就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爹被骂做昏君罪主要的原因么? 哦,原来这特么就叫党锢之祸啊。 于是刘协点了点头,道:“对的,我就是这个意思。” “如此,臣就明白了,只是敢问陛下,若是各地太守、县令、县长因此而不满,是否都要罢黜,罢黜之后又要以何人填补空缺呢?” “这个么……贾诩的学校建设的怎么样了?实在不行,令君就看着办吧,反正这天下大部分人才都是你举荐的,我相信你的眼光。” 荀彧闻言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为全球变暖贡献了一份力量。 “喏。” ……………… 这边,天子和荀彧所聊之事,不到半个时辰,便已是半个字都不差的出现在了曹操的案头。 曹操挥了挥手,将所有人全都撵走,只留下了郭嘉陪着,道:“奉孝你怎么看。” “简单来看,是天子被赵云的忠义之举所感动,宁可重启党锢之祸,也要死保他。” “难道不是如此?” “天子若是真的如此简单,这天下事也轮不到他来做主了。主公,打从去年他第一次以禅让之名将您逼退,拿回了宿卫之权到现在,天子什么事儿不是算无遗策,谋定而后动,将这天下英雄玩弄于鼓掌之间,说他因为区区一个赵云就昏了头,您信么?” 曹操闻言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天子之谋,胜吾百倍,这,的确不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我也觉得此事处处都透着怪异,感觉天子应该是另有深意,却感觉朦朦胧胧的,猜不透彻啊。” “或许……天子同样也早就想掀起一次党锢之祸,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呢?” “你详细跟我说说。” “说到底,当今的这个天下,与先帝之时已经是完全不同了,从董卓以刀子砍向袁逢的那一刻起,所谓的名士,高门,便已经不再是高不可攀的人上人了,被刀子砍,自然是一样要死的,董卓之后,天下武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只要你手里有刀,真的就可以拥有生杀大权的。” “一场黄巾之乱,一场董卓之乱,这个天下早就已经是大乱了,所谓的党人,其影响力已经远远不及先帝之时了。” 曹操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大乱之后,方有大治啊。” “问题是天子到底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大治。毫无疑问,天子是不愿意与党人共天下的,天子之志向,如今看来已是愈来愈清晰了,不止是平定乱世,更是一扫两汉四百年之顽疾啊!” “主公,其实党锢之祸听起来吓人,然而今时早已不同于往日,那些所谓的党人、名士,他们真的还能动摇天子的根基么?就好像日前,您能想象,明明前不久还是张杨、段煨亲卫的禁军,居然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拒绝张杨的号令么?” “朝廷的统治区域虽然还不大,天子亲政的时间也还不到一年,但这刀把子,可是牢牢抓在了天子的手上,远非先帝可以比拟的啊。” 曹操一点就通,反应过来道:“不错,先帝掀起了党锢之祸,但先帝所能任用的只是宫中的宦官,搞得天下乌烟瘴气民不聊生,甚至搞出买官钱这样的闹剧。当今天子却是不同,两千石以上,自有荀彧替他举荐,有颍川士族和京兆士族在支持他。 至于两千石以下,这禁军、宿卫,现在可都是读了书的了啊,算算日子,这禁卫们读书,也已经有半年之久了,其中佼佼者怕是已经可以做一些基础算数和识字了,他这是……在变着法的让那些名士给他的禁军宿卫挪位置啊。” 郭嘉跟着点头道:“这位置真要是让他挪成了,至少目前朝廷能直接统治管辖的区域里面,他的江山就是铁打的。” 说着,郭嘉的脸上却又露出了纠结之色。 “怎么?你还想说什么?” “天子志向远比汉光武更甚,这已经是毋庸置喙的了,天子此次力保赵云,应该就是为了进一步压制党人、士族阶级,给禁军和宿卫腾地方,这个应该没错,只是……这会不会只是第一层?” “你是说天子还会另有深意?嗯……确实,天子的手段,向来都是高深莫测的。” “主公,你说天子此举会不会是冲着您来的?” “冲着我?” “陈登,毕竟是您亲自招降的太守,也就是咱们的自己人,天子的党锢之策一出,以主公在朝中的威望,他们想必是一定要聚拢在您的羽翼之下的,我在想,天子这一招的第二层不会是冲着您来的吧。” 曹操闻言,斟酌了良久,却终究只能是叹息了一声道:“难说啊……天子之计,从来都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说着,曹操自己也叹起了气。 “其实臣以为,此事的关键在于主公是否愿意做这个士族领袖?” “愿意如何,不愿意又如何?” “主公若是不愿意,那也没什么可说的,无非是将人统统赶去河北投奔袁绍,让袁绍的威望更上一层楼罢了。” “那我若是愿意呢?” “那主公之声望必可如日中天。” “如日中天……能重新拿回权柄么?” “不能,因为此事是由禁军而起,禁军只会誓死效忠于天子,嗯……主公您的威望在朝中再高点好像也没什么意义,还能高哪去?” “不错,我毕竟不是袁绍,我的立身之本是手中的兵马,若是我因为此事与天子不和,无非是身边多了一些夸夸其谈之辈,但下面的军心,却是要失的,这会不会就是天子的第二层意思?” 郭嘉想了想道:“应该是。” “奉孝以为……会不会还有第三层?” “这……有吧……” 俩人面面相觑。 好半天,曹操道:“算了,等曦儿生产过后我就回新野去,这许都,我现在是一天也不愿意多待了。” 郭嘉闻言,居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主公所言极是。” ……………… 另一边,荀彧在回家之后事实上同样也是感慨万千。 他和荀悦都是经历过党锢之祸的,一听到这四个字,本身就先吓了个半死。 只是这一次却是时移世易,他成了那个“任人唯亲”的小人。 却也着实是有些可笑了。 沐浴,熏香,顺带的清醒清醒头脑,刚坐下打算让下人随便给自己弄点什么来吃,就听到外面闹闹哄哄的。 荀彧出门去看,就见他家里居然一时来了好多的颍川同乡士人,粗略一看足有数十人。 “你们这是……” “令君,咱们听说当今天子要再起党锢之祸了?” “这……天子的党锢之祸,与先帝还是大不相同的,至少不会重用宦官,而且……” 话都没等说完,就听下面有人喊道:“这么说党锢是来真的了?” “唉~”荀彧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都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了。 结果就见这几十名同乡在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哇的一下就欢呼了起来:“太好了,终于轮到我们颍川人出头了!” “令君,我家有三个儿子我可是都送去宿卫了,我,老韩你还不了解么,我们家的儿郎各个都是有才学的,当个县令绰绰有余啊,对了,我们韩家和你们荀家还有姻亲呢,咱们为国举贤,可要举贤不避亲啊。” “令君,令君你帮帮忙,我家就一个九代单传的独苗,您可一定要帮我把他给弄进宿卫去啊,你忘了么?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令君,令君您还记得我么,我叫郭胜,小时候我跟你一块偷过瓜呢,我们家小子在宿卫中还立过功呢。” “令君啊,您可一定要劝劝天子,多锢一些党人啊!” 荀彧一时间还真有点懵,道“这……你们这是……党锢了,你们一点都不害怕么?” “怕?为啥要怕,谁敢说咱们颍川人是党人?” “就是,正经人谁当党人” “那党人还能有正经人?” “那些党人可太坏了,禁,必须狠狠的禁。” 荀彧见状,心里倒是也升起了一丝明悟。 短短一年,时移世易,天子,当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传国易姓?知己啊! 陈登的公然叛变,如同一声发令枪一般,直接让一潭死水的政坛搅和了起来。 就在第二天,刘协陪着自己的大老婆,也就是皇后在宫中散步,装出一副慈爱的样子用耳朵贴在他的肚皮上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突然就见张宇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陛下,不好了。” “怎么了?” “大儒郑玄,听说郑玄带着百余名弟子,正在往许都而来!” “郑玄?”刘协愣了好半天才道:“谁啊。” “就是……就是郑玄啊,当代大儒郑玄啊。” 曹曦道:“天子难道连郑玄都不记得了?他可是天下闻名的经学大师,主学京示易和公羊春秋,是当今天下公羊派的领衔的人物,还是当朝九卿呢,不过他只是虚领了一下,就回青州老家去了。说起来,郑公今年应该快要年过七旬了吧?” “九卿还能虚领?哦~,反正就是德高望重的大儒呗,怎么,他是来做官的?” “陛下!郑玄是陈球的门生啊!他这是……这是来骂您的啊!” 不用说也知道,这郑玄肯定是为了赵云的事儿来的,这个岁数的大儒、前辈,却摆出了一副以死相谏的意思,朝廷里现在都快要紧张死了。 这种人,轻易肯定是不能杀死的,否则天子的名声就臭了,是要写进史书遗臭万年的。 可你要是跟他辩论,人家能引经据典的辩哭你。 刘协却道:“啊?骂我来的?嗨,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儿呢,老头既然都已经七十多了,想骂就骂两句呗,我又不能少快肉,这年头骂我的人多了,不差他一个,不用管他,他要是来了,我念在他曾经刺杀董卓的份上,不跟他一般见识让他骂两句就是了。” 刘协一点都不紧张,反而还很高兴的又将脸贴在曹曦的肚皮上。 “卧槽,这小崽子腿还挺有劲。” 张宇却是被刘协的反应给弄的有点傻眼了。 “啊?这……就这样?陛下,郑玄可是海内闻名的大儒,不可不敬啊。” “我也没不尊敬他啊,我不是说让他骂了么?” “这……可这是大逆不道啊。” “七十多岁的人了,跟他一般见识干什么玩意。” “这……陛下,要不咱们也抓紧时间,找一找能与他分庭抗礼的大儒,好生准备准备好驳斥他的胡言乱语?” “咋的,大儒骂人掉血啊,我还得整个盾?” “…………” “从来只听说刀子杀人,没听说过骂人有个蛋用的。” “可是……这要是写在史书上……” “爱写啥写啥呗,不影响我吃不影响我喝的。” “…………” 好像,说的也有点道理啊。 要知道郑玄此来,朝廷里所有人都紧张的不行,这位大儒的面子也是真的够大,为了让他安全进京,夏侯渊和吕旷甚至特意停战了三天,恭恭敬敬地送他到了兖州境内。 可天子却居然如此的云淡风轻,仿佛丝毫不当回事儿一般,一时间,朝野上下自然也是要议论纷纷的了。 老头走的倒也挺快的,从泰山郡到许都,愣是不到半个月就走到了地方。 而这半个月里呢,刘协也或多或少的了解了一点这位即将要过来骂他的大儒的一点背景资料。 简单来说就是……很牛逼的一个大儒,喜欢教学生,桃李满天下的,而且他跟袁家还不清不楚的,此前在青州的时候跟袁谭的关系就还挺好的,日前袁绍所举办的那个辩经大会还特意邀请他去参加了。 于是为了显示自己虚心挨骂,刘协特意在大殿接见了他。 这货还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身后还带了自己的一大票学生,一进殿,就给了刘协一个下马威。 “臣郑玄,参见陛下。” “嗯,郑公,您这身后那么大一张白布,是什么啊。” “回陛下,这是臣一路走来,各地儒生士子,联名为陛下所上的万言之书。” “哦?写的是什么呀。” “请杀赵云,以谢天下。” “哦~,张宇,来,拿来给朕看看。” 然后刘协就把这张所谓的万言书捧在了手里,啧啧称奇道:“这字迹写得可真漂亮。” “陛下,是同意诛杀赵云了?” “不同意啊。” “陛下,此乃万民之心生!” “哦。可是我不听啊。” “你……” 郑玄直接就傻眼了,这不是耍臭无赖么? “陛下就不怕动摇国本么?” “不怕啊,没事儿,你想说啥你就痛痛快快的说,张宇啊,给郑公搬个胡凳,让他坐着说,郑公您放心,您说着,我保证认认真真的听,反正听了我也不做就是了。” “…………” 张宇果真拿了一个胡凳放到了郑玄的屁股底下。 七十多岁的人了,再扯什么坐而论道的就不好了,老胳膊老腿的万一跪折了算谁的啊。 郑玄见状,深吸了一口气,道:“陛下,可曾知侯服于周,天命靡常?”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顿时便是一片倒吸冷气之声,曹操更是刷的一下瞪大了双目,大喝一声道:“放肆!郑玄,你今日是来倚老卖老的么?” 刘协却打断了曹操的话,反而给郑玄打圆场道:“唉~,大司马这是干啥,吵架么,啊呸,这个,辩经么,哪有刚开始咱们就急头白脸的道理?” 然后十分虚心地求教到:“我还真没听过这句话,敢问这是啥意思呢?” 郑玄哼了一声,道:意思是说,“天命,是不固定的,殷人也有臣服于周人的一天。” “哦,说的很有道理啊。”刘协居然还点了点头。 “那天子可曾听闻,民心无常,唯德是辅。” “没有,这又是啥意思?” “意思是说,人民的心,也是无常的,谁能给他们带来好处,他们就会服从谁,反之,君王如果不得民心,就应该,被,替,换,掉!” 话落,大殿之上已经是落针可闻。 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这玩意说白了就是西汉中晚期所流行起来的公羊派主流观点:传国易姓说而已。 大概意思就是说皇帝如果没有德行就应该被替换掉的意思,这个说法自进入东汉以来,已经彻底的成为异端学说了,直到最近,才被袁绍又重新搞了起来。 说白了,袁绍是想当王莽了。 有趣的是,当年王莽被推上去主张的是改革,而他主张的却是守旧。 当年推翻王莽的刘秀主张的是守旧,而刘协却是主张变革了。 也算是因果轮回了。 然而不管怎么说,在东汉再聊这个,这确实有点乱臣贼子之嫌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刘协龙颜大怒。 然而刘协闻言却一拍大腿:“你说得非常有道理啊!所谓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大实在话啊。” “…………” 郑玄深吸一口气,道:“陛下,此万言书已经足以证明,民心所向,若陛下真的认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就请陛下顺应民意,杀赵云以谢天下。” 刘协干脆地摇了摇头:“不杀。” “你……”郑玄也真是被刘协给气的有点迷糊了,老头本就没多少天活头,不惜以死邀名,当即顺着脾气一甩袖子道:“既然如此,陛下何不传国易姓,禅帝位以贤人?” 好家伙,这郑玄不愧是公羊派的领袖之一,这是直接效仿西汉时的眭弘、盖宽饶了,当面劝说皇帝禅让退位了。 说完,郑玄便昂首挺胸,比目待死。 至此,满朝文武无不是惊骇莫名,面色阴郁,哪里还看不出这郑玄的打算? 杀,则天子必将背负骂名,而且着实是恶心,袁绍估计得乐死。 可不杀,那就更恶心了,尤其是天子刚刚还颁发了两张罪己诏,信不信明天就会冒出来一对大儒来替袁绍摇旗呐喊。 然而刘协一听这个,可就立马就不困了。 “嗯?你刚才的意思是在劝说朕……禅让退位?” “不错!陛下若是执意要逆这天下百姓而行事,不如早禅贤良,才是正道!” 就见刘协嗖的一下,就从龙椅上窜了下来,一把握住了郑玄的手,道:“知音啊!你就是我的知音啊!我怎么早没有遇到郑公这样的大才啊!” ??? 这反应有点不对啊! 刘协的心里也在感慨:原来这特么就叫传国易姓说啊。 我要是早知道有这样的学说,这皇位我早就让出去了。 “来来来,郑公啊,我觉得你说得太有道理了!你说得对啊,朕早就想把这皇位禅让给贤良之人了,郑公以为,谁,才是真正的贤良呢?” 郑玄浑身僵硬,任由刘协拉着他的手晃来晃去,整个人好像一块木头一样,傻了。 而再看满朝文武的反应,确是大多数居然都笑了。 小天子又要禅让了。 夺笋啊。 只有曹操的表情稍微有点不太好看,心中感慨,唉~,都是从这开始的啊~ “郑公,郑公?嘿,你还好么?” “我……我……陛下您是说,您同意退位让贤?” “是啊,郑公以为,何人可以称得上贤?” 郑玄也不知道这天子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却是深吸了一口气,道:“河北袁绍,四世三公,任人唯贤,宽政爱民,可为贤才。” “哎呀~,郑公你说得可太好了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啊,来来来,你看我吧,不学无术,实在是不学无术,你说的这个什么天命啊,什么传国易姓啊,我也不懂,你看,具体应该怎么操作?我直接下一封诏书给袁绍让他当皇帝?” “这……” 郑玄也傻眼了。 对啊,这玩意怎么操作呢? 却见刘协把传国玉玺都给拿出来了,道:“要不这样,你让袁绍过来,我把玉玺正式禅让给他?” “…………” 这不是扯犊子么。 借袁绍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来许都啊! “这个……事关社稷之重,焉能如此儿戏?” “那你说咋整?” “……” 刘协这会儿也看出来了,这个郑玄应该也是没想好。 嗯,毕竟这种事儿大家都是第一次,没经验。 不过没关系么,只要法理上说得过去,这所谓的流程不就都是小节了么。 “郑公你看这样如何?此事,朕全权交由你来操办,我让太常卿来辅佐你,一应礼仪,一定要做得全了,你好好的想,想清楚了咱们再好好的禅,行吧?你放心,朕一定全力配合。” 说着刘协看向贾诩:“太常可一定要好好配合郑公,不可阳奉阴违,知道么?” 贾诩闻言也是哭笑不得。 满朝文武都猜得出天子这一手肯定是另有深意,这里面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他自认也算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聪明人了,但对于天子的深意,他也只能隐隐约约的猜到一点,却又不能悟得透彻。 这玩意不悟透了谁敢上手操作啊!郑玄那是活够了寻死呢,他可是还想再活个几十年的啊! 天子你好歹给我一点暗示啊! 然而眼下贾诩却是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出列之后一抱拳行礼道:“喏” 郑玄看了看贾诩,贾诩见状对他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 郑玄又看向荀彧。 就见荀彧面色沉静古井无波,见郑玄看向他,甚至也颇为友好地朝他乐了一下。 郑玄又看向满朝的文武百官,发现除了曹操的面色不太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外,其他人居然都对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甚至有几个人好像还对他投以了同情的目光。 同情?为什么会是同情呢? 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这满朝文武对于天子禅让居然都没有什么反应么? 果然,这刘协小儿不得臣民之心,此即为天命所归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 贾诩:我悟到天子的深意了! 散朝,各回各家。 连刘协都诧异,自己今天禅让怎么就这么顺利,居然连一个蹦出来反对的都没有。 莫非老子终于要时来运转了? 当然,今天有幸参与朝会的群臣也在犯嘀咕,天子此举,深意到底在哪呢?这是挖了个什么样的坑来给袁绍跳呢? 天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啊。 反正,朝中所有两千石以上,包括积极帮忙指定礼仪流程的贾诩在内,没有一个人相信天子是真要禅让,袁绍要是敢当真,肯定会倒个大霉。 大家都觉得,这是个跟着天子学习用谋用计的好机会,都在各种分析天子的后手与深意,自然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会站出来反对了。 弄巧成拙?你问问张绣手下和种辑手下接近四千的职业士兵,看看他们答应不答应? 于是一天之后,也就是刘协刚刚发了罪己诏没多久,经过了尚书台的一封所谓的禅让索贤诏,便已是传遍天下,一时之间,举国哗然。 虽说禅让这种事都是要预热的,郑玄也没好意思直接点名要禅让给袁绍,但天下人谁还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而虽然朝中的两千石以上高官与天子早有“默契”,但下面的普通官吏乃至于平民百姓对此却是完全都懵了的啊!他们可不知道这里面有着“天子算计”,在他们眼里这就是真的。 尤其是赵云杀华歆的这件事发生了之后,天下士人早已经对天子群起而攻之了,那些已经有了官身的还好,没有官身,空有名头的所谓名士早就已经纷纷跑去河北归附于袁绍去了。 而袁绍的那边本来就在搞所谓的传国易姓之说,这些名士归附之后声望自然也是日益增高,万万想不到现在连天子也都认可他了,居然真的要传位给他? 这个郑玄,这么牛? 我这是天命所归了? 动心么?动心,当然动心了。 天上正好掉下来一哥馅饼,而且还裤衩一下就砸进了自己的嘴里,怎么可能不动心。 不过确实,怎么走程序这是个问题,怎么着,他也得三请三辞走一圈吧? 最关键的是,他人在河北,天子人在许都,这个程序要怎么走呢? 直接让天子过来?这显然是不太合适的,而且要知道曹操还在许都呢,老实说他也不清楚许都朝廷现在内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天子和曹操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呢? 又或者说,现在的朝廷到底天子和曹操是谁说的算呢? 应该是互相忌惮,相互掣肘的吧…… 那这所谓的禅让会不会是曹操的诡计呢?到时候天子来了邺城禅让,曹操在许都直接宣布他是乱臣贼子呢? 那他反倒是帮了曹操的忙了,到时候还是得打仗,而没了天子掣肘的曹操说不定会更难对付。 那么,他去许都? 这显然更不现实,他也没这个胆子。 那就只能是慢慢来了。 先让手下现在已经臃肿不堪的名士们给自己大唱赞歌,再在河北之地搞点祥瑞,先把准备工作给做足吧。 等啊,等啊,这一等就是好几天,等得刘协是抓心挠肝的。 于是刘协就把贾诩给找了过来,问道:“你说这袁绍,我都下了明诏要禅让给他了,他还墨迹个鸡儿呢?他不敢来,要不我拿着玉玺找他去?” 贾诩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应对了起来。 看来是我迟迟没能悟透天子的深意,天子来点拨我来了啊。 “回天子,袁绍此人是个做大事而惜身的性子,必然是有所顾虑的,想来,应该是心忧大司马吧。” “哦~,对对对,这个倒是,那你说我把大司马赶走,让他回新野,袁绍是不是就敢了呢?” “这个……臣,臣也不敢妄加揣度啊。”贾诩那颗聪明的大脑已经不停的运转起来了。 “嗯,这样吧,咱们先把咱们这头的准备工作都给做的足足的,声势造得大大的,让各地所有六百石以上的县长、县令、乃至太守都把劝朕禅让的诏书先给交上来,咱们再转呈给袁绍一份。眼看着秋收也快了,争取咱们在秋收之前把权力平稳过度,不要扰民么。” “秋收?”贾诩的眼睛一亮,似乎终于抓到了重点。 “天子的意思是,这一切必须要抢在秋收之前完成,是么?”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千万不要因为政事而耽误了农时啊。” “臣,明白了,请天子放心,臣,一定将此事办好。” “嗯。”刘协满意地挥了挥手,就让贾诩下去了,然后,他就满心欢喜的去找郭女王玩儿去了。 马上就要回家了,再不玩以后就玩不着了。 而贾诩出了北宫,却是直奔着尚书台而去,一见到荀彧,立马就激动万分地道:“令君!我想明白天子的深意了!” “哦?”荀彧也很激动,同时感慨道:“文和不愧是文和啊,这智计谋略之道,却是远在我之上了啊。” “令君这可就是抬举我了,是天子看我蠢笨,故意点拨了我几句。” “天子怎么说?” “天子说让咱们这边做好准备,让下面的所有六百石以上官员,尤其是县长、县令、和各地郡守都要给袁绍上贺表。” “这……这不是……” “天子特意强调,要在秋收之前完成。” “秋收之前?秋收……秋收?我明白了,南阳、许下、徐州三地的屯田之兵,也都在等着秋收呢,天子这是要一劳永逸啊。” “是啊,天子之谋,从来都是一环套着一环,环环相扣啊。” “不止是远谋,天子的胆魄同样也当真是举世无双啊,既然如此,我就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文和啊,咱们两个这一次,可要好好配合一番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大反转 建安四年,八月初五。 天子正式下诏,让天下十三州所有的太守、县令、县长,向袁绍进贺表。 其中冀州、并州、幽州、青州这等原本就是袁绍所属势力的地方官员自不必说,就连淮南、荆州等地,也不乏官员纷纷上表表示祝贺的,天子的这一手,把刘表和孙策都给整的有点懵了,一时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朝廷所辖的兖州、豫州、南阳、以及司隶地区,其中自然不乏有部分所谓的名士站出来帮助袁绍摇旗呐喊,比如……广陵太守陈登,以及豫州除了颍川郡之外的绝大多数地方官员,甚至还包括兖州一代的官员。 基本和直接宣布易帜没什么两样。 可是比较奇怪的是,曹操在整个过程中都是不发一言,既没有向袁绍有任何的示好之举,也没有 很快,还是在许都这边,由郑玄领头,联合了几个所谓的名士,正式恭请袁绍来御极称帝,河北之地的名士们自然也愈发迫切的拍其了马屁,把袁绍拍得简直犹如圣人再世一般。 青州方向,朝廷与袁绍的小规模战事也彻底的停了,至少表面上大家都是一副战事已经结束了的样子,百姓们都还挺开心的。 而袁绍对此自然也是志得意满,很快就搞起了三请三辞的戏码,最后,几乎是在河北忠臣的“逼迫”之下,这才不情不愿的,先称了个赵王,等正式拿到传国玉玺,正式接受了天子的禅让之后再来称帝。 而就在这所谓的赵王刚刚搞完一整套的礼仪之后,许都方向,却是突然就发生了变故。 禁军,生乱了。 其实没变故才是不可能的,自古以来两个大的势力团体要想完成平稳、顺畅的合并,至少底层架构得是完全一样的吧? 而刘协在一同乱七八糟的改革之后,其朝廷内在的底子与袁绍早就已经是完完全全的南辕北辙了。 之所以能让袁绍平平安安的称王,这都已经是荀彧和贾诩努力控制的结果了。 这一日朝会上,郑玄本来正洋洋得意地宣布着袁绍称王的喜讯,并详细的讲述下一步禅让的礼仪流程。 刘协聚精会神的听的正认真呢,突然外边就是一阵闹闹哄哄的骚乱。 刘协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的看了一眼群臣,其中曹操、荀彧、贾诩、张绣、关羽等人面色全都如常。 这让他心里咯噔就是一声。 坏了,肯定是这帮人背着我有又脑补了。 “张宇,去外边看看,这是怎么了?” 4“是。” 没多大一会儿,张宇跌跌撞撞的就跑了回来,口中更是焦急地道:“不好了,不好了天子,禁军兵变了~” “什么?兵变?禁军兵变?” 然后就恶狠狠地瞪向了张绣,骂道:“张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你要造反么?” 张绣在心里暗暗地给天子的演技点了个赞,然后昂首挺胸地站出来道:“回天子的话,您就是借臣一百个胆子,臣也绝对不敢做此大逆不道之举,禁军将士都是忠诚于天子的亲兵,臣敢保证,两千多禁军中绝对不会有一人有此不臣之心。” “那你们这是干什么?” “回陛下,是将士们有一些话,实在是不吐不快,在向您,请命啊!” “…………” 刘协好像已经知道这帮将士想请什么命了。 却是终究只能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就让将士们进来说话吧。” 禁军中有一半都是驻扎在南宫门外的,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南宫的卫兵,现在都已经闹起兵变来了,他就是不想见怕是也不行了。 没多大一会儿,以胡车儿为首,司马朗、贾逵、邓展、高顺等其他的校尉紧随其后,同样也抬着一张白色的大步带着众多的禁军大踏步的走了上来。 “末将拜见天子。” “多余的屁话就不要说了,胡车儿,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回天子,禁军中两千八百多名将士,已经把要说的话都写在这上面了,还请天子过目!” 刘协心里吐槽,这特么还过目个屁,一共就四个大字,每一个都比人脸还打,他早就看见了:请杀郑玄。 四周围密密麻麻的自然都是联名了,现如今,他在禁军里普及义务教育好歹也半年多了,这帮人至少写自己的名字还是没问题的。 啊~上火。 怎么这么能捣乱啊! 杀了郑玄,谁还能帮我搞禅让? 就见胡车儿大礼跪拜叩头道:“将士们以为,所谓的五经博士也代表不了所谓的天下,天子乃是有史以来绝无仅有的仁德之君主,为天下黎民百姓计,还请陛下,万万不能禅让啊!” 贾逵也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极其大声地喊道:“此绝非我等校尉之言,此乃我禁军将士全体心声!” 话音刚落,就听到殿外和商量好了似的,三千多名禁军将士齐声呼和:“杀郑玄,杀袁绍!杀郑玄,杀袁绍!” 郑玄见状,惊骇莫名。 刘协见状,却是一脸便秘的模样。 咽了口口水,叹息一声转过头,对着种辑道:“宿卫不会也要杀郑玄吧。” 种辑见状跪拜道:“这个……臣倒是没问过。” 话音刚落,就跟商量好了似的,就听到北面,宿卫驻扎的方向也传来了鼓噪之声:“杀郑玄!杀袁绍!” 种辑:“臣,真的没有串联过,陛下,这都是将士们的心声啊!” 这不废话么,加入禁军就能接受免费的识字和数学方面的教育,宿卫更是进入太学的阶梯,只要不犯错,有个十年八载怎么也能混个四百石的县丞之类的来当当,他们能答应袁绍禅让就有鬼了。 想了想,刘协沉痛地道:“朕要禅让给袁绍,也是为了天下百姓免遭战火,你们不答应又有什么用呢?天下各郡县的官吏都给袁绍写了劝进表了,你们这个时候站出来闹,这不是要生灵涂炭么?不行,朕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话音刚落,就见荀彧与贾诩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俩人还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贾诩:你来我来? 荀彧:我先来吧。 然后就见荀彧站了出来,高声道:“启禀天子,尚书台已于昨夜收到了急报,颍川各县县令、县长、县丞,均上表表示,此乃乱命,不受。”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大儒郑玄被气死了 “至于颍川之外……豫州其他各郡县里,只有汝南目前几乎全部都上表了所谓的劝进书。另外,昨天夜里,从南阳方向,和徐州方向,都有八百里加急的紧急军情表奏。” 刘协:“…………” “陛下?” “…………” “陛下?” “唉~,你说吧,我听着呢。” “是,南阳方向,左武卫中郎将黄忠、右武卫中郎将陈到、前武卫中郎将张飞、后武卫中郎将杨修,以及在义勇中郎将魏延,联名上书反对陛下禅让,并表示,乱命不受。” 刘协有气无力的呵呵了一声,道:“他们不会是打算带兵进京,清君侧吧。” “那倒是没有,不过他们确实已经整兵了,说是麾下兵马群情激奋,实在是控制不住了,现在,应该已经攻破宛城了吧。” “他们攻打宛城干什么?” “宛城里有几个名士,伙同几个勋贵好像是要给袁绍搞什么祥瑞,他们说实在是看不过去,不宰了他们寝食难安啊。” “…………” 还不等他说什么,就见一旁的郭嘉突然出声道:“陛下,其实昨天,校事府这边也收到了一点军情。” 刘协诧异道:“连你都跟他们串联了?” “陛下,臣愿以性命发誓,臣绝对没有与任何人相互勾连。” “唉~,讲吧讲吧。” “臣的校事府来报,说是昨夜李典尽起家兵,一口气杀了两个县令,三个县长,另外……夏侯渊倒是没写回表,可臣收到消息,他已经于三天之前,一举成功突袭了平原县。” 刘协闻言,瞅了曹操一眼,这夏侯渊的事儿要是跟他没关系,我特么当场让郑玄吃屎。 而曹操见到刘协的目光,很是矜持地冲他一笑,道:“臣,也是大汉的忠良啊。” 暗想,小天子用计果然是环环相扣,可算是这次没有行差踏错,否则非得被他给坑死不可。 可怕啊,可怕,秋收,秋收,这时机掐得真是太好了。 要知道现在离秋收已经只剩下不超过一个月了,而刘协这一年多以来又是屯田,又是下令取消人头税,这可是眼看着就要到缴税的时候了。 这段时间里荀彧其实真没暗示什么,只是命令各地把河北那边的政策给大家讲了一下,尤其是屯田区域而已。 无非也就是承认田监合法,也不管豪强蓄奴么,如此而已。 可要知道朝廷目前的统治区域内,有实力的豪强都已经选择军屯了啊,那些顽固不化的早就已经被曹操和天子前后脚的都给杀干净了。 都不用他刻意去散播谣言,很快天下就都有了一个类似的谣言:袁绍登基之后要取消屯田制,把秋收的粮食都用来缴税。 好家伙,老百姓好日子可还一天都没过呢,刚看着点希望的小火苗,裤衩一盆冷水就要给浇灭? 禅让?禅你姥姥啊! 什么?县令易帜了? 弟兄们,弄死他!除了大汉天子我们谁都不认! 要说这其中有没有荀彧居中调节?那肯定是有的,要不然这事儿也不可能出的如此整齐,这明显是大家都商量好的。 可要说这事儿是荀彧一手操持,那又太高看他了,这事儿摆明了底下的百姓都憋着一股火,等着事态发展呢,袁绍称王,一下子就把这股火给点起来了而已。 顺便,也把大汉王朝的向心力给拧起来了。 再一扭头,就见贾诩也已经站出来了,道:“陛下,太学的弟子们,也递上了一封万言书,请求与郑玄老贼辩经,驳斥其大逆不道之言,陛下请看。” 说着,贾诩从怀里也掏出了一张巨大的布。 这布不看也知道写的是啥了,肯定又是一堆签名。 “另外,目前颍川、南阳、东郡三地的太学日前也已经建立完全并招生了,师生们听说了郑玄大逆不道之言,也纷纷上书请求进京与郑玄辩经。” “太学和郡学的师生们都觉得,所谓传国易姓之说,实在是荒谬,公羊派一家之言,更不能代表儒家之正统,此诚乃歪门邪道。” 好家伙,打从汉武帝起几乎一统儒学三百年的公羊派都成异端了。 只能说,是屁股决定脑袋了,就连党人的大本营颍川都能与所谓党人彻底划清界限,这些学生自然也不在乎忘掉过去所学过的东西。 说白了,学那么多的之乎者也不都是为了做官么。 公羊春秋?那是什么玩意,俺们只知道建安大典! 刘协见状只好将目光再转向郑玄。 “郑公,郑……卧槽,郑公?郑公?” 众人连忙去看,就发现这老头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悄咪咪的居然断气了。 也不知道是吓死的还是气死的。 贾诩正好站在他的旁边,伸手推了一下,乓的一声,老头的尸体就摔倒了。 满朝文武,居然也没个人愿意去扶一扶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 刘协看着都不忍心。 贾诩见状道:“陛下,看来是上天也听不进这个乱臣贼子的胡言乱语,直接把他的性命给收了。” 刘协无奈,只得做着最后的挣扎,叹气道:“可我的诏书都已经下了,这……这不成了说话不算数了么?君无戏言啊。” 荀彧闻言又站起来道:“陛下心念苍生意欲禅让,此乃仁德之举,是百官和百姓不许,臣这里,有一封百官联名的劝表,还请您看在百姓的份上,收回成命吧。” “劝表在哪呢?” “臣落在家里了,明天再给天子过目。” “………” 事已至此,刘协还能如何? 硬禅么? 且不说袁绍还信不信他了,他也信不过他手底下的兵马了啊! 说到底大家拥护他,也是拥护他的政策,民心所向现在已经很清楚了,别看现在这些兵马对他忠心耿耿的,可他若是非要一意孤行,铁了心禅让给袁绍的话。 逼急了,大家会不会干脆弄死自己,随便换一个姓刘的当天子? 不对,曹曦就快要生了啊!至少有一半的概率是儿子啊! 卧槽,这么一想,这位他还真不能再让了。 可是不对啊,我改革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大家反对我么?怎么还拥护上了呢? 反对派哪去了? 既得利益者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 名士都是纸老虎 所谓当局者迷,事实上身在局中的人,不管多么高深的智慧,有时候也会看不清就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最简单的道理。 比如荀彧,身为上一波党锢之祸的受害者,和这一波党锢之祸的半个发起者,就看不清原来人心向汉,自从有了建安大典和宿卫进修的制度之后,颍川士族事实上已经彻底的自绝于所谓的党人了。 事实上建安大典打从修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完全站在了党人集团的对立面,靠考试就能轻松获取的名额,为什么还要靠关系? 谁再说他们是党人他们跟谁急。 同样,那些自以为是的所谓名士、党人,一样也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变动。 也可能是看到了,但是惯性使然,不愿意相信吧。 就在气死郑玄之后的第三天,老头的尸体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入土,徐州,以及其他各地的军情便雪片一样的传了过来。 群情汹涌,尤其是军情汹涌自是不必说了的。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消息是:广陵郡的郡兵兵变,在陈登攻杀赵云时突然反水,反而杀死了广陵太守陈登! 广陵的郡兵,被赵云给收编了。 那些失去了田地的郡兵还主动请求赵云带他们去合肥屯田。 堂堂一两千石太守啊!天下闻名的名士啊!下邳陈氏的陈登啊! 死的就跟闹着玩似的。 当朝廷所谓党锢之祸的消息传遍朝野之后,同样也是雷声大,雨点小。那些所谓的党人,一大半都因为支持袁绍称帝被下面愤怒的郡卒给杀了。 少部分留得性命的,也夹着尾巴跑河北去了。 要知道朝廷在面对袁绍时,原本就是比较弱势的,比人口比经济比兵源比地盘,袁绍都至少在朝廷的两倍以上。 本来,如果精准到县一级的话就有着大量的悲观投降派,并不认为朝廷能干得过袁绍,所以当天子明确的表达出了要禅让的意思,并且明确要求六百石以上官吏写进表之后,各地都有那迫不及待的给袁绍表忠心的人。 现在,他们几乎全都死了。 没死的,也全都辞了官了。 而大量的太学、宿卫中的子弟在填补上了他们的空缺之后,天子的光辉事迹自然也就跟着扩散开了。 而经此一事之后,至少在司、豫、兖、徐、南阳等地的老百姓都知道了,天子免除了人头税,而袁绍要变本加厉的征收人头税。 事实上现在还没到秋收的时候,天子和袁绍的征税政策都还没出呢,但大家就偏偏都是这么相信的。 而且老百姓都不傻,或者说哪个乡没几个智者呢?在传国易姓这样大的关键问题上,但凡主官有一丁点的思想不坚定,那就是打死都不用偿命的啊! 慢慢的,这场官场大清洗运动稀里糊涂的就有了扩大化的趋势。 一千石以下的官吏,尤其是县令、县长、县丞这一级别,短时间里居然被打死了小一半!再往下的计吏、税吏也都是高危,甚至连亭长都被打死不少。 有些是被下面老百姓以大义之名打死的。 有些是被隔壁新来的,宿卫出身的县长带兵给攻杀了的。 至于一千石以上的官吏,却反而影响不是很大,一来大家能混到这个地位多少有点脑子,尘埃落定之前都不敢瞎说话,二来他们多少也算是朝廷阵营中的既得利益群体了,大多对这么轻易的禅让给袁绍还真的都是反对的,有些甚至还提前跟荀彧通了气儿。 再者一千石以上的地方官员手里多少都有点兵,不至于被暴民打死,除了几个名士之外大部分反倒是得以保全。 就是被吓得不轻。 想来,到死他们也不敢再生出什么歪心思了。 朝廷也是无奈,只好继续把宿卫派出去做官,禁军派出去做吏,又从南阳、徐州两地的屯田之兵力再吸收本次“表现良好”的兵卒里,抽调一部分补充禁卫。 到最后他自己的宿卫几乎都被派光了,禁军也被彻彻底底的换了一遍血。 事实上这会儿,那些给郑玄收完了尸,却莫名其妙被扣下,现在哪都不敢去的郑玄的弟子们,完全都是懵逼的。 咱们不是来劝说天子杀赵云的么? 赵云擅杀了两个两千石太守,其中一个还是天下名士,杀他完全没毛病啊! 是怎么扯到传国易姓的这个话题上的呢? 又是怎么稀里糊涂的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这特么是个套啊! 赵云?这事儿都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了,谁还在乎他赵云是死是活啊! 反正结果吧,就是建安大典正式成为朝野上下一致认定的唯一圣贤书,公羊派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所谓的那些党人、名士,至少在朝廷的控制区域内被一扫而空,朝廷也正式的再一次开启了党锢之祸。基层管理被绝对忠诚于天子的禁卫和宿卫换血,也再没有人提赵云的事儿了。 嗯,也不是没人提,现在大家都在说赵云杀华歆杀得对,杀得好了。 名士么,党人么,这种人就该特么的杀,举国的思潮已经有点极端化了,反正现在在大汉的统治区域内,忠诚如果不绝对,就是绝对的不忠诚。 这种极端化思潮肯定是不好的,整的跟“不可描述的十年”似的,但是毕竟这是乱世么,大战在即,至少民心可用了。 顺便再在民间掀起一波对天子的个人崇拜。 对朝廷的恶劣影响自然也是有的,比如同样是被孙策给打败,却跑回朝廷,勉强称得上是忠义之士的前会稽太守,现任的谏议大夫王朗,就干脆臭不要脸的直接上表,历数了他的邻居华歆在任豫章太守时的十大罪状,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郑而重之的与他划清了界限。 顺便,王朗还表示,最近在黄河流域天降暴雨引发了一定规模的水灾,此乃上天示警,应该罢黜太尉。 汉朝时讲究天人感应,一旦发生灾祸,就是天子的责任,然而天子又不可能被罢免,所以受影响的自然就是三公了,其中太尉管天,司徒管人,司空管地,朝廷前些年就是因为地震频发,司空才成为了高危职业。 刘协最烦这一套说辞了,杨彪这个太尉也是有实权的录尚书事,朝廷当然不可能因为这种莫须有的原因来罢免他,于是,作为当代大儒的王朗就卸下了参大司马府军事的头衔,以及手中一切职权,专心帮着孔融修建安大典去了,顺便在太学里教教书,育育人。 然而刘协有点迟钝没反应过来这其中的政治信号,毕竟王朗么,皓首老贼的名场面太深入人心了,一个能被诸葛亮骂死的人他自然也不认为他有什么本事,但是实际上,王朗可是弘农杨氏的门生,而且已经是杨氏门生故吏中足以扛旗的人物了。 弘农杨氏的门生以天灾为名怼杨彪,其怼的这个行为本身其实远比怼的内容要重要得多。 说到底,杨彪之所以能成为朝廷三大巨头之一,实权录尚书事,所倚仗的不就是他四世三公的门楣么,这一波先禅让后党锢的风潮之中,颍川士族代表荀彧得到了空前的加强,而弘农杨氏的杨彪却是不可避免的被削弱了,这一进一退之间,朝中的政局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当然,相比于同样四世三公,天下两大门阀中的另外一个汝南袁氏来说,有杨彪照应的弘农杨氏,至少分裂出来的南阳杨氏没伤根基,其实也算非常幸运了。 暂且不提事实上在这场风波中正处于风暴中心,现在却诡异的陷入平静的汝南袁氏老巢,袁绍本人那边就比较相当凄惨了,原本他称王称帝,其实都可以走的更流畅一些的,原本的计划也没打算称王,而是直接捡袁术那个仲家的帝号来着。 现在好了,因为走的太急,步子迈得有点大了,蛋糕都还没来得及分好,他成了赵王了,手底下一票握有实权的太守和将军都还是汉臣,怎么看都是后患无穷。 郁闷的他几乎要吐血。 这还不算,中原一代的那些没死的名士们,一股脑的全都跑河北来投奔他了,你说用吧,袁绍对底层的掌控力可是远远比不得刘协的,刘协敢把自己地盘的底层官吏全员换血,借袁绍八个胆子袁绍也不敢这么干。 无奈之下,他那本来就已经臃肿不堪的幕僚班子这下就变得更臃肿了。 以前他的幕僚班子只有以田丰为首的冀州派和以荀諶为首的颍川派,现在,南阳人那头来了一堆的名士,以许攸为首的南阳派也抬头了,又加上了一个以陈珪为首的徐州派。 都是名士,都得对人家客客气气的,否则自己的人设就崩了。 反正他袁绍现在武将是不是如云不知道,谋士肯定是如雨了,而且还是特大暴雨,千年不遇的那种。 况且这从里都被他视作亲信根基的颍川幕僚……还能用么?他还敢用么? 军事上,他么的他现在肯定是阻止不了朝廷秋收了,而他他还一点战争准备都没做,这要是打大仗的话,搞不好等他率领大军度过大河的时候可能都已经深冬了,深冬之后……打不了几个月就又要春耕了。 你说这一切不是天子的算计,纯属巧合? 分明是天子又一次牵着全天下人的鼻子遛了一大圈啊! 这得是何等的自信与胆魄,何等的谋划与计算,才能布下的大局啊!天下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天子在郯城闭关苦思的神妙之计吧! 而刘协却失落的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谁也不见。 除了曹洪死掉那天,这是他被打击最狠的一次了。 煮熟的,片好了卷在饼里蘸了甜面酱的鸭子到嘴边居然还特么能飞了。 就差一点点我就回家了啊! 而且现在他清醒的知道,他这个皇位已经禅让不出去了,就算被禅的那个人答应了,底下的那些兵将们也不会答应,那些已经扎根到了基层的,宿卫和禁军出身的小官小吏也不会答应,甚至他治下的老百姓也不会答应。 他这个江山内部现在已经被真真正正的锻造成了铁板一块,他的皇权可以一竿子直接插到亭长一级了。 怎么会这样呢? 那些党人、名士、还有那些豪强,那些既得利益者们,你们倒是闹啊! 当年先帝党锢的时候你们的本事呢? 不是说,得党人者得天下么?不是说这些名士才是天下真正的主人么? 就这? 还有那个袁绍,雷声大雨点小,不是说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么? 你的门生故吏都死了么? 哦,是都死了。 不是,他们怎么这么容易就死啊! 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垃~圾! 最最最让他失望的,还是曹操。 多好的机会啊,我刀子都递到你手里了。 底下都闹成那个样子了,你倒是跟我夺权啊!你倒是趁机收买人心啊! 嗯……也不能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大司马府的东曹掾荀悦在这几天里公开的重申了一遍求贤令,着重的强调了一下唯才是举的这四个字。 顺便从谯县和青州兵的底子里,提拔了一些识字之人送入了太学,还主动送了一批姓丁、姓曹、姓夏侯的人进入宿卫之中。 这和他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他愁啊,他痛苦啊,他一把一把抓头发啊!眼泪不争气的就稀里哗啦的流啊。 门外服侍的小太监都吓得傻了,问张宇道:“陛下……好像是不太高兴?可是这满朝公卿不都在夸咱们天子英明神武么?” 张宇叹息道:“你这是刚调到天子身边贴身不久,对陛下的性子还不熟悉,这就是咱们的陛下啊,祖宗基业四百年积攒下来的毛病都在咱们这一朝爆发了,他肩上的担子太重了,所以一刻也不敢歇息,越是大胜,也是顺境,天子就越是如此,一刻都不敢歇息,三兴大汉,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 事实上何止是刘协懵了,老实说,即使习惯了天子的各种鬼神之谋,全天下所有人此时都是完全懵了的。 这场轰轰烈烈的,因为赵云擅杀华歆而起,最后演变成了禅让闹剧,又变成党锢之祸的政治大地震,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近乎于悄无声息的方式,就结束了。 所有人直到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经过了黄巾之乱、董卓之乱,以及前些年的天下大乱之后,所谓的党人,所谓的名士,这些以前高不可攀的耀眼门楣,至少在朝廷的新政之下,已经脆得和纸糊的一样了。 原来所谓的名士,除了互相吹捧做的比较好之外,其实,也没多大的本事。 让这大汉十三州所有的有识之士终于认识到:时代,已经完全变了。 要知道,即使是一些拥有兵权的将领,相比于士族门阀盘亘政坛往往也像是暴发户见了大贵族一样难免相形见绌,要是有高门名士能在将领进退失据之际放下身段有意招揽那简直就是心花灿烂,比如当年的袁隗就是这样拉拢董卓的,现在的袁绍也是这样拉拢张郃的,以前也曾经这样拉拢过吕布、麹义。 而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名士之屁,却是崩开了一个事实上早已如此,但却很少有人能意识到的事实:只要你手里有兵,你真的可以不听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甚至可以肆意将他们蹂躏践踏! 尤其是,天子的大义还在时时刻刻的照耀着你,甚至都不需为此而付出什么代价。 时移,世易。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汉太子,刘禅 许都,大司马府邸,后宅,刘协正在花园里陪着曹丕在焦急地转着圈圈。 因为曹曦此时正在里面生产。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虽然吧,他确实不怎么喜欢曹曦,但毕竟也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了,老婆生孩子这种事他这个做老公的不在外面转两圈表示一下焦急,好像也不太好。 曹操本人也在屋外等着,倒是没有转圈圈,但那紧紧握着的拳头和额头上直蹦的青筋都在表现着他心里的剧烈波动。 之所以在大司马府生产,也是没有办法,许都的皇宫实在实在是太小了,底子在那,怎么改也改不大,以前刘协不掌兵权的时候还够用,现在既然掌权了,光是宿卫的驻扎就已经不够用了,禁军中还有一半是驻扎在南宫的。 宿卫和禁卫还都是配有马匹。 这哪里还是什么皇宫,整个一大号的军营,平时宫女们生活都不方便,花园里到处都是马粪的味道,根本就不适合生产,只能让曹曦回娘家生孩子了。 毕竟是第一胎,进去已经两个多时辰了,这孩子始终没生出来,事实上何止是曹丕在转圈,许都城内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哪个不是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牵肠挂肚。 就连荀彧和郭嘉这一对老友也都久违的,重新坐在了一起在曹操的前院喝起了酒,叙起了旧,却全都是一副紧张得不行的神色。 一开始俩人还能破有风度的聊聊往事,可随着曹曦生产的时间越来越长,俩人聊天的频率已经明显变得低了,到最后,干脆就谁都不说话了。 闭着眼睛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生儿子,生儿子,生儿子…… 满朝诸公,无不希望皇后的肚子能争气,给陛下生一个龙子,在这眼看着就要大仗的节骨眼上,彻底稳固天子与曹操之间的关系。百度搜索65,更多好免费阅读。 可能,也就只有刘协在心里念叨着:女儿好,女儿妙,女儿是贴心小棉袄。 不一会,就听产房里传来哇~的一声,院外的众人无不同时瞪大了双眼。 满头大汗的华佗从产房出来,紧张的曹操连忙抓住了他的手:“男孩女孩?” 刘协则问的是:“皇后可还安好?” “恭喜陛下,恭喜大司马,母子平安。” 呼~ 曹操松了口气。 曹丕在后面则直接蹦起来了。 刘协却是不太高兴地很勉强地笑了一下。 完了啊,江山更稳固了啊。 过了一会儿,产房里收拾干净了,孩子也被抱出来给大家看了,刘协作为丈夫才进入产房安慰了曹曦几句。 “皇后和孩子就留在大司马府上安心休养吧,皇宫的那个环境,实在也不适合你们母子居住。” 曹曦虽然人已经累得虚脱了,满身都是大汗,却笑得跟一朵花似的道:“臣妾多谢陛下体谅。” “嗯。” 然后刘协也懒得多待,回宫去了。 临走之前对着曹操和卞氏道:“岳父,皇后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曹操则笑着道:“总是如此也不是个事儿,皇宫毕竟不能真当军营来用啊。” “没办法啊,现在连宫墙都拆了,再扩就只能拆城墙了啊,眼下朝廷用度紧张,前线将士吃饭都成问题,改造宫殿的工程量太大了。” “许县本来就是小县,压根就不适合作为国都,天子不是要迁都么?我看也是时候了,不管是迁往南阳还是迁回洛阳,都是比较合适的,可以慢慢先准备着么。” “…………” 好一会,刘协才道:“再说吧。” 好家伙,曹操亲自提议迁都可还行? 许都老巢这就不要了? 他现在感觉这曹操似乎不但已经不能承担推翻自己,逼迫自己禅让的重任了。 他就连当个君主立宪的首相也未必合适了啊! 不行,我得想办法,我得好好想个办法,我可不想等这小崽子都十八岁成年了才禅让给他。 郁闷之下,刘协只好回宫找郭女王玩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许都皇宫确实是太小,住着太不方便了,就说这郭女王吧,明明自己的大炮很大,她却只能忍一下。 叫出声来外面不知道多少人听着呢。 “爱妃啊,你说咱要是真的迁都的话,迁到哪去合适呢?宛城?还是洛阳?你更喜欢哪里?” “迁都这么大的事臣妾可不敢瞎说话,不过臣妾却是真的觉得,这都还是早点迁了的好,这后宫现在真的是太不方便了。” “嗯……” 刘协也在认真的考虑迁都的事儿,毕竟,短时间内曹操已经指望不上了。 迁了都,换一个大一点的皇宫,至少他住着能舒服一点。 ………… 当天下午,宗正卿刘艾便进宫了,脸上乐得跟一朵花似的,问:“陛下心中可有想给皇子取的名字?老臣也好记录在册。” “有啊,叫刘禅,这名好听不?”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吧……名字,代表父母的期望么。 希望这个名字可以保佑他爹,可以早日禅让。 最不济……也能早日禅让给他吧! 一夜无话。 第二天,就由荀彧亲自带头,满朝文武公卿一致上表,请求立刘禅为大汉太子。 他特么还没满月呢啊! 没几天,兖州刺史程昱、司隶校尉刘备、太尉杨彪这三个外面的重臣也一致上表请求册封太子。 又过了没几天,朝廷的通知区域内几乎所有官员都在上表请求朝廷册封太子。 又又又过了没几天,就连刘璋都上表请他册封太子。 弄得刘协一脸懵逼。 这刘璋到底什么情况?怎么搞得跟我大汉忠臣似的。 但总之,刘协算是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万众一心了,众意难违,况且他僵持着也没什么意义,也就只好勉为其难的从善如流了,将刚刚出生不到一个礼拜的小崽子立成了太子。 别说,这是他两辈子里第一个孩子,小东西长得还挺别致。 第一百七十章 权臣荀彧 这一日,刘协算是照例在宫内巡视了一圈,正好碰上了同样巡视宿卫的种辑。 “陛下。” “嗯,宿卫招募的情况如何?” 此前的宿卫中有一大半都放出去当官去了,原本接近两千人的编制,现在连一千人都不到了。 “颍川各家都很踊跃的报名,而且派来的几乎全部都是嫡子,自带马匹甚至是带着甲胄的也不少。” “哦,那很好啊。” “可是陛下……真的还要用颍川人来当宿卫么?” “嗯……?种辑,你这话有点意思啊,怎么,你还有什么想法?” “陛下,能当上您的宿卫,只要稍微立下一点功勋,将来至少也是四百石的出身,此前的宿卫原本就多是颍川人,这……令君如今在朝中是否权柄过于重了些?” 刘协闻言一顿,微微斜着眼睛瞅了种辑一眼。 种辑连忙跪伏于地,道:“臣对令君只有尊重之意,绝无任何其他的龌龊心思,更没有任何的私怨,然而……老实说,令君现在的权柄事实上已经超过太尉了,臣以为,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颍川人的天下啊。” “当然,颍川士人多年来辅佐陛下劳苦功高,天下能有今日之大治,颍川士人功不可没,令君更是居功至伟,臣也以为颍川士人能有今时今日之地位都是他们应得的,只是……再说那逆贼袁绍的谋主荀諶,也是颍川人啊” “嗯。” 刘协答应了一声,脑子开始转了起来。 这话,已经有点诛心了,要知道那荀諶可不止是颍川人,更是荀彧一个爹的亲兄弟。而袁绍手下的颍川谋士更是不止荀諶一个。 要知道此时天下经过禅让风暴和党锢风波之后,讲究的是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天底下哪个名士能有他们荀家的名士名头更大么? 荀家,本就是大汉朝盘根错节的党人集团中,最最中坚的那一支啊! 如果不是因荀家的政治地位实在太高,也太特殊了些,根本不可能在这场政治风暴中独善其身,甚至更上层楼的。 所以种辑说这话,就连刘协都看得出,这至少是奔着政敌去的了。 这俩人什么时候闹掰的? 事实上,种辑是京兆人士,一直以来他和荀彧的私交因为有着荀攸的这一层关系在,也都挺不错的,不过现如今的种辑自然早已随着宿卫之权的变重而水涨船高。 虽然种辑不会统兵打仗,但现在的宿卫越来越像是太学的预备班和大汉的基层官吏培训班了,手握选拔之权的种辑事实上,确实已经拥有了一定的宰执之权,所以很自然的,也就成了朝中京兆人的领袖。 京兆派系和颍川派系其实一直以来关系都挺亲密的,因为两个地方离着比较近的缘故,彼此之间联姻通婚也比较多,不少人都是沾亲带故的。 但随着最近党锢重启,宿卫下放,颍川人在朝中确实已经越来越清晰的树立了一个比较超然的地位,有点类似于清朝的八旗子弟和隋唐的关陇士族了。 这两个事实上已经作为此时朝廷基本盘的政治群体,自然不可避免的有了嫌隙。 说白了,就是京兆人眼红了。 那么表现到朝局的最上层,自然也就是种辑与荀彧之间,不可避免的要走向殊途了。 政治么,从来都是屁股决定脑袋,而不是脑袋决定屁股的。 客观来说,种辑说的都是对的。 朝廷对颍川人士实在是倚仗的有点太过了,将来难免会收到掣肘。 不过朝廷前些天已经把天下党人给得罪的死死的了,如果不重用颍川人,还能用谁?自然也就是原本作为颍川人亲密盟友的京兆人士了。 这些连刘协都能想得明白。 说白了这就是朝中新的党争的预兆。 这种辑是有点飘了啊,敢给荀彧当掣肘。 你也不看看那毛玠死的多惨。 当然这一切的算计,都是对于一个正常的帝王而言的。 正常的帝王想的是江山永固,是自己乾纲独断,可问题刘协他不是一个正常的帝王啊,他想的是禅让。 虽然这个目标现在看来,已经,不太可能了。 退而求其次他还指望君主立宪呢啊。 要想实现君主立宪,就必须得有几个能跟皇权掰腕子的权臣才行。 荀彧权柄日重,眼瞅着就要成为权臣了? 这是好事儿啊! 不过么,这个荀彧对自己太忠心了,颍川人目前对自己也太忠心耿耿了。 这好么?这不好。 京兆人么…… 刘协敏锐的就感觉到这里头有点可操作的空间,但是他智商有限,又不太敢瞎搞。 “此事我已经知道了,令君的忠诚我是绝对不会去怀疑的,我甚至还觉得他的权柄小了呢,以后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传我明诏,朝中再有人敢议论荀諶之事者,罢黜官职永不录用。” 种辑闻言连忙跪地请罪。 “我知道,你是想让京兆人来担任宿卫,这个事儿吧,嗯,事关重大,我要好好的想一想。” 可得好好想清楚喽。 这满朝文武都是脑补怪,要是想的不清不楚,交代的也容易不清不楚,这帮玩意随时能给我来一发背刺。 种辑闻言心中却是颇为欢喜,考虑,那就是有戏啊! 颍川士人是目前的朝廷根基,荀彧更是朝中的柱石之臣,这种动摇根基国本的事儿,当然要好好考虑了。 于是,种辑欢天喜地的就告退了。 只是刘协不知道的是,种辑在告退之后,却是直接跑到了荀府,而荀彧、荀攸、荀悦三个人更是早就知道了他要来一般,已经命下人备好了酒菜。 一见到他,荀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天子怎么说?” “天子对令君,确实是信赖有加,他说,朝中有人再敢妄议荀諶,罢黜官职永不录用。” 荀彧闻言,面上却不见什么喜色,而是忧心忡忡的一叹,问:“宿卫之事呢,天子同意让京兆人士担任宿卫了么?” “这个……天子说要再想想。” “嗯。” 荀彧点了点头,道:“公达,照计划,你来闯一点祸吧。” 荀攸闻言点了点头道:“好。” 第一百七十一章 郭嘉啊,郭嘉 正所谓为官三思,思变,思危,思退,这世上从来都是不缺少聪明人的,善于思进的人犹如过江之卿,可懂得思危,能够思退的,确是真正的凤毛麟角。 要不怎么说荀彧是顶级的王佐之才呢。 颍川人如今在朝堂的势头太盛了,花团似锦,烈火烹油,这可不一定是好事儿啊,他们颍川人现在几乎都要垄断政权了,却是手里半点军权都还没有呢。 天子这样的雄主,自然是不可能让他们去染指兵权的,他们也没机会染指兵权,在他看来,颍川派顶多只能再维系现状了,再多往前走半步都是取死之道。 他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如今的权柄已经过于重了,录尚书事的杨彪现在已经明显没法压制自己了,曹操倒是能,但事实上曹操人在新野,现在已经越来越少的过问政事了,可能,以后也只有在事涉太子的时候这位乱世枭雄才会露出他那狰狞的爪牙了。 至于刘备,他压根也没录尚书事,俩人都不挨着。 可还是那句话,这世上能去思危思退的人太少了,这个道理他明白,但其他的颍川人可不明白,或者说是不愿意明白,还处在思进的层次呢。 这次宿卫换血,颍川人明明都已经借着宿卫吃了这么多的红利,都快吃成大汉的特权阶级了,还在那抢着把孩子往宿卫去送呢,至于太学和郡学任教的授业之职,找他过来递话的现在已经少说有两百多人了。 就贾诩那个不粘锅的性子,一点黑脸都不使,但凡是他不明确反对的这货都敢批,再这么下去太学可以改名叫颍川书院分校了。 然而这种后退的话他作为颍川士人事实上的首脑是不可能说的,一个成熟的政客永远都不可能背叛自己的阶级。 所以种辑作为京兆人士首脑,这个时候公开与他在人前翻脸就很合适了,许都城内无秘密,这事儿明天就能传的满城风雨,俩人演双簧,也更容易控制其中分寸,做到最终斗而不破。 这对种辑是有好处的,他也可以顺势退一步,有荀攸的这一层关系在,他与种辑之间也能维系一个最基本的互信。 至于荀攸,随着太子的出生,他在政坛的重要性已经大减了,还赖在尚书的位置上太显眼了,是时候为了荀家做一枚弃子了。 ……………… 第二天,种辑与荀彧不和的谣言传开之后,一切也确实如荀彧所料,颍川士人同京兆士人围绕着宿卫之权,亲密无间的蜜月期也宣高结束,小一辈年轻士子中甚至一天之间就因为飞鹰走狗之类的事情出了三起打架斗殴之事。 其中有一起,两个纨绔看上了同一个妹子,都想娶回家当小妾,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巧,正好荀攸路过,也不知是抽了哪门子风,堂堂尚书台尚书,五官中郎将,居然跟两个小辈计较上了,非说这是强抢民女,火爆脾气一上来,把两个小辈都给弄死了。 给关羽愁得焦头烂额的,甚至直接上表请求朝廷赶紧安排一个新的许都卫。 自从司马懿升官之后这个职位一直都空着呢,维持京城治安的权利自然也就落到了持金吾的头上,关羽实在是不愿意处理这种谁谁谁家小子和谁谁谁家外甥斗殴这种狗屁倒灶的破事儿。 尤其是事涉荀攸,这破案子着实头疼,实在非他所长。 刘协也觉得这样不是个事儿,索性就在朝会中把这个问题给抛出来了,道:“诸位公卿,今天咱们说正事儿之前先把这事儿定一下吧,你们认为谁能担当这个许都令的职位?” 说着,刘协很自然就看向了荀彧。 然而荀彧见状却主动站了出来,道:“陛下,臣以为许都令名为县令,其实职权与京兆尹差不多少,臣以为,朝廷迁都是早晚的事儿,不如还是让京兆尹暂时行使职权吧,一事不烦二主。” 于是刘协又看向了司马懿,问:“你的意见呢?” “臣……这个……陛下,臣最近正在家中闭门苦读建安大典,深感自己还有所不足,臣以为许都令之职,臣实在不太胜任。” 老实说司马懿不太想继续当许都令了,这活儿说实在的真不太好干。再说他一直以来实际上担任的是刘协的谋主,事实上也不太适合再干这差事了。 曹操这时候却突然道:“陛下,臣也以为,让仲达继续任许都令有点不太合适。” “哦?”刘协闻言立马就来了精神,这个曹操,终于愿意重新在重要岗位上安插自己人了么? “大司马可是有心仪的人选?快快讲来,朕无有不准。” “回陛下,臣想举荐一人,确是许县令的不二之选。” “这是哪位贤才呢?” “臣举荐,臣的军师祭酒,郭嘉,郭奉孝。”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像见了鬼一样的瞅着曹操。 刘协也愣了一下,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倒不是官大官小的问题,像是许都令,京兆尹这种类似的职位职权从来都是可大可小,大者,比如宋朝时的赵老二,直接把大宋的开国之君都给架空了。那要是弱的,这官职就是个屁,满朝公卿谁都可以不鸟你。 如果是郭嘉来担任许都令,其实权一定会远超满宠、杨修、司马懿时期。 可问题是,郭嘉现在事实上是曹操的亲信,心腹啊。 曹操的幕僚之中荀攸可以算是第一,但他们俩之间肯定做不到完全的互信了,而且人家的正式职位是朝廷的尚书,而郭嘉就是那个第二。 大司马府的府臣之中,荀悦接了毛玠的班,可以说是位列第一,可荀悦于曹操的关系……那还不如荀攸呢。 原本时空之中,即使不算荀彧,郭嘉至多也只能在曹操的心腹谋臣之中排名第四(荀攸谋主毛玠府主程昱坐镇兖州一州之地地位相当超然,郭嘉都比不了,五大谋臣里没有毛玠就很扯),而此时此刻,郭嘉那真的可以说是曹操的臂膀了。 他舍得将郭嘉从大司马府臣变成汉臣? “陛下,臣以为,这许都令职权确实可以类比京兆尹了,郭嘉在臣的府中主司军法,兼领校事府,何不将其职权一并并入许都令职下,将其直接设为两千石?” “…………” 这曹操今天是吃错药了吧! 连郭嘉都要当汉臣了,还有天理么?! 还有法律么? 哦,郭嘉就是管军法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应该不会脑补了……吧 客观来说,由郭嘉来担任许都令,无疑是极为合适的人选了,反正他来头够大,后台够硬,也用不着给谁面子,说不定能成为大汉朝的郭青天。 而且让郭嘉这样的大才当汉臣,也是曹操对天子,对朝廷的一种示好,群臣都是没有意见的。 就刘协有意见。 “郭奉孝是天下少有的大才,这个,朕当然是知道的,不过大司马,他是你的人,朕怎么能让你割爱呢?况且以郭嘉之才,做一个许县令,这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我看咱们还是再议一议吧。” 曹操这时候适时的站了出来,道:“陛下,臣也是陛下的人,从来就没有过臣的人,臣的所有府臣都是陛下的忠臣,比如臣的府主荀悦,赤胆忠心人尽皆知,臣就是因为知道奉孝的才华,所以才要将他推荐给天子啊!继续在臣的府中做事,可惜了奉孝的大才了。” 这话说的倒是也有几分真情实意。 毕竟以前,曹操就是朝廷的天,给曹操当私臣实际上的权利比当一个汉臣的权利更大,然而时移世易,现如今给曹操当一个私臣,那就真的只是私臣了。 曹操虽然还录着尚书事,但也已经极少干预尚书台的工作了,郭嘉现在在他的手里,确实有点浪费,而且极不利于他笼络人心。 放飞郭嘉,在他想来不管对自己、郭嘉本人、还是对朝廷,都是一件极好的事。 就特么对自己这个天子不好。 刘协是绞尽脑汁啊,也想不出来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的拒绝郭嘉的理由,只得宣布此事暂且搁置,想两天再说。 看看两天后自己能不能想出个理由。 只是他这么一搞,却是搞的曹操和郭嘉心里都有点发毛了,这天子……什么意思? 莫非是还对以前的事儿心有芥蒂? 郭嘉么,管军法和间谍的,这手上自然少不了沾了一点大汉忠良的血,也少不了做一些阴暗、肮脏的事儿。 虽说屎盆子都扣在满宠的头上了,但谁都知道刀把子是握在郭嘉手里的,莫非是不打算接受郭嘉的投效,打算秋后算账血债血偿么? (我再次强调,郭嘉是管军法和间谍的,主业是杀人,兼职才是出谋划策,我本人不是郭吹也不是郭黑) 晚上,刘协在和郭女王一块玩儿的时候甚至忍不住问他道:“女王,你哥郭浮,能不能当这个许县令?” “我哥?他……啊~,他的忠心肯定没问题,但是……啊~但是他资历太浅,能力可能也不是很够,我怕他镇不住啊,啊~陛下您轻点~” “嗯……我再想想,明天你也找他聊聊,试探一下他的意思。” 想来想去,朝中能顶替郭嘉的,也有着正大光明的理由顶替郭嘉的,也就只有郭浮了。 这毕竟是外戚,名义上还是郭嘉的亲戚,同样出身于阳翟郭氏,懂律法,就算他不懂,精研小杜律的阳翟郭氏也有的是人才让他懂。 “女王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他是朕的小舅子,如何会资历不够?有你有我罩着,怎么可能镇不住?至于能力,能力这玩意主要还是在于练习么,” “那……那行,那我去找他……找他说,说一说,看看,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事后,郭美人当天晚上就找到了郭浮,嗯……郭浮是光禄勋卿下面的编制,属于宿卫的一部分,而许都现在的皇宫就跟不设防没什么区别,自然也没条件谈什么礼仪的问题。 郭浮当即就表示,让我当许都令,这个肯定是没问题,一般的小案子我能审,但是大案子我肯定审不了,就说这次这个荀攸杀人事件,我特么长了几个胆子敢审荀攸? 于是刘协就帮他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封郭嘉为议郎,参司马府军事,议郎这个职位名义上也算是光禄勋的下设属官么,并明诏,以后小的案子你来审理,你处理不了的,棘手的案子交给郭嘉来审。 议郎本身是个闲散官,这玩意就是个荣誉称号,尤其是曹操掌权以来,曹操特别喜欢用议郎参司空府军事来安插自己人(现在变司马府军事,换汤不换药),事实上这个官职已经变成了曹系官职,比如夏侯惇、董昭、曹纯、杜袭、张既等,还有原本历史上的华歆,都是如此。 再加上这个郭浮和郭嘉还是亲戚,这样,既可以不得罪郭嘉,又能继续让他继续担任曹操的贴心小棉袄,不让他加入大汉脑补大军给自己添堵。 嗯,这回绝对没有问题,绝对没给他们流出脑补的余地……吧。 事实上这回他们还真没什么脑补的余地,郭嘉和曹操这样聪慧的脑袋瓜,想了好几天也没想明白刘协此举到底有什么深意。 倒是在处置荀攸的问题上郭嘉办的干脆而又利落,旁人忌惮荀家的势力不敢下手,他却一眼看出这是荀家在以退为进有意为之,直接就给荀攸定了罪,建议先行免了荀攸尚书的职位,五官中郎将的职位暂时保留。 表奏到了尚书台,荀彧很痛快的就给批了,呈给曹操,曹操看都没看就扔给了刘协,刘协对荀彧的处理意见什么时候驳回过?于是,荀攸就被免职了。 也是真的巧了,过了没几天,徐州那边传来了消息,吕布和刘备打起来了。 不是普通的打起来了,而是双方各带着兵马有了小规模的军事冲突,最后,还是因为要迁移大量流民所以绊在了广陵的赵云,亲自带兵冲锋,才成功救下了刘备,并把吕布给绑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还不知道,反正刘备的奏表就是这么说的,而吕布呢,也被绑起来送到许都来问罪来了。 这奏表粗略一看刘协就能品出其中一定有很复杂的破事儿,而且十之八九是要有一点内情的,荀彧来问他的意见,他有个屁的指示啊,这案子比荀攸杀俩小辈的影响大太多了。 正好,郭嘉这次处理荀攸处理的非常果决干脆,那就一事不烦二主吧,于是直接就把吕布踢给郭嘉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郭嘉: 天子这次又有什么深意呢? 荀府,郭嘉和荀彧又一次的在一块喝酒了。 随着曹操与刘协之间的关系明显缓和,荀彧与郭嘉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了,尤其是在最近郭嘉逐渐以汉臣自居,称呼曹操也不称主公而是改称明公之后,俩人又重新变成了知己好友。 荀彧一直到目前为止也还是一直叫曹操明公的。 (主公是府臣对府主的称呼,只有开府重臣可以是主公,比如刘备以左将军开府治事之后,按理来说赵云应该管刘备叫主公,而关羽因为是汉寿亭侯,反而是不应该叫主公的,应该叫明公) “奉孝亲自登门,可是为了吕布之事来的?各种内情,你应该比我更明了才对啊。” “内情,我确实拿到的比你更快一步,他们俩打起来,说白了还是因为陈登。” 说着,郭嘉便简单的跟荀彧描述了起来。 吕布这次被派去徐州,就是为了杀陈登的,这个大家心里都有数,刘备自然也不会拦着他召集旧部,只是他在徐州召集了侯成、曹性等正在屯田的旧部之后,没等真的开打,陈登就已经被部下兵变,给弄死了。 然而军队这个东西,既然已经召集起来那就是一定要见血的,不抢点战利品回家将士们跟老婆孩子也不好交代。 于是也算是军心所向的,吕布就带领着部队杀进了广陵郡,进而清缴陈登的残余势力。 不过因为是和平收编,广陵郡的底层兵卒和中层官吏都对吕布表现的比较配合,吕布也没有大开杀戒的机会,有一点钱粮方面的缴获,也都让赵云带九江去了,吕布也不敢跟赵云争抢。 然而也正是这个时候,朝廷党锢的诏令传来,民众因为这次禅让风波的事儿,思潮也开始变得极端化了,陈登的父亲陈珪带着一些陈氏族人和一点家产慌忙的投奔袁绍去了。 这下,可是让吕布找到了机会。 要知道吕布最恨的人,既不是曹操也不是刘备,那一定是得到了他的信任却又背叛了他,亲自充当曹军先锋的陈登啊! 于是吕布就率领本部兵马去了下邳国,想要把整个陈家都给斩尽杀绝,并且直接宣布,要将陈家的田产拿出来给将士们屯田。 刘备当然就不干了,他认为天子要对付的只是那些不忠的名士,说白了就是党人,这些人联合起来垄断仕途对抗君权,这是该杀,但无论如何不能把打击面扩大到整个士族集团,党人与士族之间必须要区分开来。 下邳陈氏,好歹也是顶级的名门望族,陈登的祖父陈球好歹也曾是大汉的功臣、贤臣,就算陈登与陈珪父子都是乱臣贼子,但看在陈球的面子上,罚没一部分不符合他们爵位的田产也就是了,没必要赶尽杀绝。 再说说实在的,他和陈登关系还挺好的。 吕布一见刘备拦着他,也就不给他面子了,就公开表示,这乱臣贼子陈珪,之所以能够成功的带着一部分族人和家产逃到袁绍那去,就是因为刘备徇私枉法,卖人情给陈家甚至是袁绍,在给自己铺后路。 然后拒不服从刘备的命令,固执的把陈登全家男丁都给屠了,把陈家的家产全都分给了将士们,并且用陈家的土地吸纳广陵郡的流民来屯田。 这直接就把刘备给惹火了,你说我徇私废公?我还说你挟私报复呢,我才是使持节的,徐州节帅! 于是刘备直接起兵去打吕布,两军拉开了阵势,直接就展开了对持。 然而两方都是汉军,打起来肯定损耗的还是朝廷的力量,尤其是眼看着朝廷就要跟袁绍打大仗了,于是深明大义的赵云就突然从后边爆了吕布的屁股,以本部禁军轻骑直取敌阵,杀进中军把吕布给绑了起来。 这倒也不是说赵云打仗就比吕布猛,关键不管吕布还是他的部将谁也不想当反贼,赵云的手下都是天子禁军,吕布的兵马甚至都不敢还手,就让赵云杀向了中军。 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说白了,就吕布,刘备这两者之间的血海深仇,有天子在徐州镇着,俩人一黑脸一白脸相互还能配合的挺好,没天子镇着,再搅里一个跟他们俩都有复杂关系的陈登,不打起来才是见了鬼了。 “奉孝以为,刘皇叔是否真的有意放纵陈珪去投袁呢?” “这种事儿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清楚,吕布去屠戮陈氏抢田抢粮也是如此,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这是一腔公心还是满腹私怨。” 荀彧点头道:“是啊,这事儿确实说不太清楚。奉孝打算如何做?” “既然都说不清楚,索性不说也就是了,刘皇叔是天子使持节,政坛地位也远非吕布一介降将能比,他吕布既然有胆子对皇叔兵戎相见,被绑了也是活该,再说刘皇叔在朝中有口皆碑,吕布在朝中几乎到处都是仇家,不向着皇叔难道我还能偏心于吕布么?老实说,文若,如何处置吕布,这个分寸我是能拿捏好的,可我想不清楚的是……天子为何让我来处置此事?” 荀彧闻言也是了然地点了点头,道:“实不相瞒,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天子此举……似乎另有深意啊。” “是啊,原本我想当的是许县令,结果他让郭浮干了,这个我倒是勉强还能理解,毕竟那也是外戚,郭贵人在宫中受宠人尽皆知,况且……那还是我的远亲,让我来帮他一把,一般小案子交给他来审理,我来负责重大案件,让他实际上来当我的副手,这个安排倒是合理,可……许县令无论如何也管不着徐州的事儿啊!” “这个……奉孝若是实在不解,我可以给你个建议,去问问光禄勋卿,满朝文武中数他最早投效天子,对天子的心思摸的也最准,论亲疏,朝中也没人比得上他,他身上那大大小小的伤疤可全都是为了天子而受的军功章啊。” “哦?文若你和种辑果然是假翻脸真合作啊。” 荀彧笑笑,算是默认。 对郭嘉这种聪明人不用瞒,也瞒不住,何况这还是校事府的主官。 “唉~,我毕竟曾经刺杀过他,我跟他这个关系,可是不太好弥补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都是实在亲戚 郭嘉与种辑这两个人之间,说是死敌也不为过了,他杀过种辑,而且是好几次,其中一次真的是差一点就把他给带走了。 况且这郭嘉还是颍川人,种辑现在至少明面上还是跟颍川人掐呢啊。 要说平时,他还能托荀攸当个中人来说和一下俩人的关系。 可问题是他才刚把荀攸的尚书之职给撤了,虽说实际上他这是和荀彧唱双簧呢,但这个时候去找荀攸当中人,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想来,想去,郭嘉还是拉不下脸面来去找种辑,他总觉得这事儿不靠谱,也不知是不是习惯了,从荀府出来,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大司马府的门口。 “呀,郭军师,您来了啊。” “嗯,主公呢?” “在后宅,哄太子玩呢,我去通报一下吧。” “有劳了。” 过了没多大一会儿,门房就回来道:“主公说您不是外人,邀您去后宅相见呢。” 郭嘉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说好。 众所周知,曹操的后宅里有很多的人妻的,而郭嘉平时生活作风也是有一点小瑕疵的,所以……曹操还真是从没让郭嘉进过自己的后宅。 此时,郭嘉已经注定了要当一个汉臣了,这俩人以后的相处,从此时开始便已经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了。 一进后花园,郭嘉就是一愣,就见那曹操俩手抱着个扑了厚厚丝绸的木板,丝绸里包着个小娃娃,正抱着在那晃过来~,晃过去,那小婴儿还伸手使劲使劲的抓那曹操的大胡子,却逗得曹操哈哈大笑。 郭嘉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曹操呢。 “奉孝来了啊,有事么?” “倒也没什么事儿,顺路,过来看看主公。” “以后就别叫我主公了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这大司马府终究是小了点,不能施展奉孝的大才啊,对了,天子让你来处置吕布是吧。” “是,明公有何吩咐么?” “我也没什么吩咐,当年的那点旧怨我也懒得再记了,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就行了,不过我听说……说他有个部将叫秦宜禄,这次跟他一块兵变了么?” “应该是有的吧。” “嗯,我听说秦宜禄的老婆杜氏容貌极美,说是徐州第一美人也不为过,奉孝……咱家就这点小爱好,你懂得。” 郭嘉闻言笑着便答应道:“明白,一定替明公把这件事办好。” “嗯……哈哈哈,来来来奉孝你快看看,小太子多可爱,嘿,我看着怎么还像我呢。” “这说明太子跟您亲啊。” “哈哈哈,哎呀,抱了这么一会儿我腰还有点酸了,老喽,老喽,等我帮天子灭了袁绍,就可以安心的含饴弄孙喽~” 郭嘉微微不自觉地皱了皱眉,道:“明公真打算在平袁绍后含饴弄孙么?” 曹操一语双关道:“老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折腾的呢?再折腾,也是为了这个小家伙来折腾了。” 郭嘉笑着附和着点了点头。 却突然道:“我听说皇后在养胎期间,天子独宠于郭氏,而后宫之大小事又一直都操持在何氏的手里,此二人对皇后来说,会不会有所威胁?” 曹操闻言一摆手道:“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清楚,他打小被我宠坏了,贤良不如何氏,貌美不如郭氏,说白了就是个中人之姿,没有何、郭二人,也会有别人来争宠,不要做多余的事,天子是明君,以江山社稷为重,其他女人再贤再美也不过是玩物,没人动摇得了她的后位。” “是。” 这么一说,郭嘉心里就有数了。 于是回家后赶忙翻找起了珍藏多年的宝物,挑了一盒胭脂水粉、一颗夜明珠、两个镂空雕花的发簪、以及一个檀香木浮绘拔步床,命人给深在宫中的郭美人送去,并委婉的表示,自己作为他的远房堂兄,对她颇为想念,有机会的话希望能见见。 鬼知道这两个从来连面都没见过的兄妹之间有什么好想念的,但很快郭嘉就收到了郭女王的来信,表示她其实也早就想跟郭嘉唠唠了。 以目前皇宫连墙都没有了的尿性,俩人想巧合的偶遇一下太简单了,宿卫里都是颍川同乡,郭嘉随便找个熟人就能进来喝酒。 反正两天后俩人意外碰见之后一个叫兄长一个叫妹妹,全都异常的亲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人是一母同胞呢。 “兄长最近可是在为国事烦忧?我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家兄资历浅薄,学识不足,他在许都令的这个位置,还是要兄长多多费心帮衬了。啊,对了,前些时日陛下赏赐于我的一点小东西,他说这叫茶叶,煮水喝了提神醒脑,对身体也是大有益处的,我也用不上,回头我派人送到兄长府上去。” “妹妹有心了,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不过是徐州之地发生的一点事儿,皇叔和镇东将军之间素来不睦,这次更是兵戎相见,皇叔把镇东将军都给抓起来枷送京师了,这毕竟,是朝廷的重号将军啊。” “兄长是既不想得罪镇东将军,也不想得罪皇叔?” “他们俩我谁都不怕得罪,我就是……有点不明白,天子为何要将这案子交给我来审理呢?” 郭美人闻言抿嘴而笑:“原来兄长是在为此而烦恼,小妹或许倒能猜到一二。” “哦?还请妹妹替我解惑。” “其实,天子对兄长的才学一直都颇为推崇,曾在无意中说过北有郭嘉南有诸葛之语,认为您是这天下无双的智谋之士么。” “嗯?天子对我评价这么高?诸葛?诸葛是谁?” “这,我就也不知了,他曾跟我说过,郭嘉作为天下顶尖的谋士,只做一个许都令着实是太过大材小用了,这才让家兄做了这个许县令,他还特意跟我说,咱们一家人都是实在亲戚,自当要相互扶持才是啊。” “哦?这么说天子是打算重用我?这……他不会想让我做廷尉吧。”(相当于最高法院院长了) “廷尉之职正好空缺,这又有何不可呢?不过想来,天子迟迟不肯明说,应该是对兄长还有所顾虑,甚至是忌惮吧。” 郭嘉也是一点就透的主:“是因为……校事府吧” “朝中政治,妹妹只是一介女流,这就不懂了呢。”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用校事府的职权,来换一个九卿,这买卖划不划算? 其实很难讲。 汉朝时司法权极重,要知道廷尉的奏表,是群臣中唯一一个明确规定天子不能留中的奏表,况且堂堂大汉九卿,说出去怎么也比特务头子高级不少,以郭嘉的年龄,用九卿来当进身之阶,只要不早死,混到三公或是三独坐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校事府,其成立的初衷就是为了替曹操监察百官,当然说白了,也可以说是监察汉臣,这权力当然不可谓不大的,但那是对彼时的曹操。 曹曦如果生的是个女儿,曹操肯定不会让郭嘉把校事府的职权给交出去。 但现在曹曦生了个儿子,你郭嘉想继续掌管校事府我还不乐意呢,你跟那郭氏都实在亲戚了。 “嗯……你先把军师祭酒的差事给卸了吧,我打算让郭图来接替你,你们都是实在亲戚,不过至于这校事府么,还是得找到合适的人接手你再卸掉的好,可有推荐的人选?” “这……护君校尉韩浩如何?” “谯县人,不合适,这职位还是还政于天子吧。” “那……赵俨呢?” “你们颍川人势力够大的了,不合适。” “那韦端呢?” “嗯……总感觉京兆人还是不太合适啊。” “董昭呢?” “兖州人跟我走的太近,也不合适。” 郭嘉微微抬头打量了曹操一下。 不想用谯县人、颍川人、京兆人、兖州人,你告诉告诉我还有哪的人可以用? 跟你有血海深仇的徐州人么? 曹操索性也不卖关子了,掏了心窝子道:“我曹操能有今天,也算是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就这么把权力交出去,不甘啊,除非是交给太子。” 特么的太子才一岁啊。 “奉孝,宫里头的大长秋,是谁啊。” “宫里?老宦张宇吧” “哦~” 郭嘉眼珠一转,随即惊骇道:“宦官……干政是不是不太合适?” “党锢都起来了,偶尔用一两个宦官,也没什么,再说宦官也不一定就是大奸大恶之人,也有为国为民的贤良,我祖父不也是宦官?” “喏,明公这样说,那我就明白了,明日我找个机会,跟张宇聊一聊。” “嗯。” 郭嘉退出之后心里还在苦笑,果然是时移世易,当初先帝时在尚书台仗义建言诛宦,铁了心的要往党人圈子里钻的曹孟德,居然开始引导天子重用宦官了。 不过稍一琢磨,郭嘉就感觉这张宇真的是最合适的不二人选。 一来,大长秋名义上是皇后的属臣,职责就是辅佐皇后管理后宫事,与皇后从来都是一荣俱荣的关系,权力交给他,几乎就等同于是交给了皇后。 二来,张宇又是天子的亲信宦官,交权给他,可以表示自己绝无不臣之心,天子也放心。 唯一需要顾虑的也就是重用宦官的名声不太好,尤其是他自己来干这个事儿的话,太打脸了。 谁不知道曹孟德年轻时是诛宦小先锋啊。 于是几天之后,一个普通的,刘协因为精力有点不济所以没在郭美人的寝宫留宿的晚上。 “主子,老奴昨天在郭贵人的宫里头,见着郭祭酒了,和许县令一块,他们当时正好在说一些家事。”张宇替刘协点燃了熏香,服侍他更衣之后,好似漫不经心地嘀咕了一句。 “嗯??郭嘉?哦,他们是实在亲戚,我一时还真给忘了,怎么,郭嘉是不是觉得吕布案太难处理,跟爱妃倒苦水来了?” “可不是么,不过啊郭祭酒,哦,现在不能叫祭酒了,该说是郭议郎了才对,说是,大司马要将这个位置让给郭图来做。” “郭嘉从大司马府上辞职了?那校事府呢?” “正要跟您请示这个事儿呢,郭议郎认为,校事府权责太重,而且窥人隐私,做的又都是恶事,必须得让天子您绝对信得过的人来接手才行,他问我啊,说是这宫里有没有人能做。” “宫里?卧槽,锦衣卫要变成东厂了?” “啊?” “哦,没什么,你等我屡屡啊,嗯……他那意思不就是交给你么?” 张宇也没装假,他伺候刘协好些年了,相对还真比外边的大臣更随意一些,直接了当地承认道:“说白了,是这个意思。” “宦官干政?” “是。陛下要是不喜,老奴就回了他。” “对啊~,宦官干政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什么?” “哈哈哈哈哈,合适,太特么的合适了啊,这个必须得搞啊,不过郭嘉要把校事府交出来,曹操能同意么?” 刘协对历史知识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宦官干政不是个好事儿啊,也知道东厂和西厂的臭名昭著啊,也知道武侠片里大太监全都是反派啊。 再说上学的时候,谁还没学过出师表呢? “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 这可是一代大神诸葛亮说的。 诸葛亮说的还能错么? 这说明皇帝重用宦官,就是昏君,就是无德的君主啊,就会被唾弃啊。 刘协现在已经不指望直接禅让了,但对君主立宪,还是想的,而且想法很大。 这至少自己的风评不能是英明神武吧? 而且这样一来,种辑给他出的那个难题也解决了,不是说这颍川人现在在朝中的势力太大么?我把太监提拔起来挤压你们颍川人的进步空间,让你们跟太监对着掐,这荀彧,还能对自己这么忠心耿耿了么? 而且自己还不提拔京兆人,这种辑肯定也会有怨念啊。 说不定还能把他培养成权臣种子第五号。 我可真是个天才! 第一百七十六章 让这俩罪臣凑一对儿 秋收在即,政务既繁多,又重大,朝会一场接着一场。 今天的这一场尤其的重要,正好刘备押着吕布也进京了,曹操还赖在许都哄孙子不肯走,刘协索性也就特意命令了在鲁阳屯田的杨彪回来一趟,把他们三巨头给凑齐了,并要求京城内所有六百石以上官员都必须参加。 “诸位,我为各位准备了一点茶叶作为饮料,今儿咱们要议的事情比较多,也比较重,都喝着点,都精神精神。” 说着,刘协又命宦官拿了几个小垫子给大家跪坐。 孔融见状皱眉道:“陛下,既是议定大事,自当正襟危坐,所有人都坐着,是不是于理不合啊,何况还有这饮料……” “什么礼不礼的,一直跪坐着太累了,议到后面都没精神了,这才是对臣民的不负责任,就是个垫子,你一直跪坐着小腿不疼么?” 说完,刘协也不理孔融了,而是直接聊起了正事道:“先来议一议吕布的事儿吧,郭嘉,案情调查得如何?” “回陛下,臣连夜审问了十余名证人,均未找到皇叔徇私,故意放走陈珪的证据,反倒是证明了,吕布对皇叔历来颇有微词,不服号令,此次兵戎相见,也完全都是吕布一意孤行的结果。” “臣以为,皇叔既是徐州使持节,其命令就相当于天子之令,吕布不但不服从,反而率兵对抗,此举,着实已与兵变无二,大逆不道。” 刘协闻言点了点头,问道:“吕布此时何在?” “已押至殿外,待天子亲自处置。” “那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身囚服,满身伤痕披头散发的吕布被绑着押解了上来,先是面色灰败地跪地扫了殿中群臣一眼,而后又激动地对着刘协跪拜道:“罪臣拜见天子。” “你可有什么想要自辩的么?” 吕布想起陈宫嘱咐他的话,也知道满朝文武绝无一人会为自己求情,只得恳切地道:“罪臣,起兵对抗皇叔,确实是罪该万死,但罪臣所为,全是出于对天子的一片忠心,绝无半点私利啊!臣纵有万般不是,但对于天子一直都是赤胆忠心,还望天子念在臣还算忠心的份上,饶罪臣一条性命吧。” 说着,吕布使劲地给刘协磕了一个头。 一旁,跪坐于群臣之首的曹操却突然嗤笑一声道:“不服节帅的忠心么?你倒是真敢说啊。” 刘协又看向刘备。 刘备却是什么都没说。 毕竟……这事儿他也一裤裆的黄泥,是非对错根本说不清,之所以吕布成为阶下囚而他却安然无恙,完全是因为他手里有天子节仗而已。 刘协却是感慨了一句:“这世上之事,从来都是知易行难,人啊,谁还没有个七情六欲呢,因私忘公,也是人之常情,说到底,是我没有考虑到你们两个跟陈登之间的复杂关系,我压根就不该派你去徐州啊!” 闻言,刘备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心知天子怕是并未完全相信他没有故意放跑陈珪,而后干脆跪伏于地,叩头请罪。 老实说,推己及人,他如果与天子易地而处,怕是也不会相信的,这事儿发生在他的身上怕是天底下也没几个人真的相信会和他无关吧,这本就是说不清的事儿。 刘协见状道:“你们俩都起来吧,为了区区一个陈珪,就要损我两员大将么?” 而后又问郭嘉道:“陈家的家产和田产呢?吕布拿了多少?” “回天子,经过臣的调查,吕布将陈氏田产确实全部都用作了屯田之用,缴获了近三十万斛的粮谷,也全部都交给了严太守,而钱粮、布匹等财货,则全部分给了将士们,他自己本人……嗯,除了纳下陈氏的两个小妾之外,确实没在此事中谋什么私利,说是一心为公,倒也不能算错。” “那你的意见呢?” “臣以为,死罪可免,但镇东将军之职必须罢黜。” “嗯……”刘协也点了点头。 他也以为因为这事儿而杀吕布确是有点不太合适,正如他自己说的,这事儿要说错,就错在不应该让吕布和刘备俩人一块共事。 刘备没趁机一刀宰了吕布,都算是这刘备有涵养了。 再说他也有点舍不得。 倒不是舍不得这吕布的武勇,老实说他对收集名将没啥兴趣,单自己麾下就是莫名其妙的聚拢了好些个名将了。 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嗯……后面是什么来着。 但是总之吧,自己有印象的武将自己都快收集了一大半了,真不差他一个吕布。 可吕布却也是独一无二的,这满朝的公卿,都是特么的君子,至少也是伪君子。 也就这吕布,算是个真小人,有些事儿,还真得这个吕布来办。 却见刘协转向荀彧问道:“公达被罢黜之后,在干嘛?你又打算怎么安排他?” “罢黜之后,一直让他在家中闭门思过,臣,没有安排他什么。” “既然如此,我看你们一文一武两个罪将不妨凑一块算了,命公达上任汝南太守,贬吕布为裨将军,你们一块,把汝南的事儿给我办了。具体分寸,你们两个自行把握便是,办得好了,就算你们戴罪立功。” 要知道在本次的禅让风波之中,风暴最是剧烈的,就属汝南了,作为汝南袁氏的老巢,这地方简直就像是袁绍钉在朝廷腹心的一颗钉子一样的让人恶心。 然而可能也是秋收在即的原因吧,汝南这次明明已经和谋反没什么两样了,却也没真的兵变,而朝廷呢,明明各处都在星火燎原,却唯独避开了汝南这块最硬的石头没有去碰。 要知道汝南离许都实在是太近了,他跟颍川郡压根就是紧挨着的,眼下大战在即,如果在朝廷和袁绍决战之时从汝南突然杀出来几万人马直取许都,这后路开的肯定会让朝廷十分的酸爽。 他与袁绍已经是死仇了,这场仗要是输了,怕是连禅让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此事上,刘协还真是认真对待的。 去汝南,肯定要杀人,汝南袁氏树大根深,这次肯定要杀很多很多人,免不得要杀戮无辜,有伤天和,这事儿,真就只有吕布能办。 “罪臣,谢天子不杀之恩!” 吕布闻言,连忙叩头谢恩,只是一个头磕下去之后,瞅刘备的眼神之中满满的全是恨意。 “至于皇叔,这次的事情你也有错,贬为左将军小惩大诫”(汉朝以右为尊,右将军比左将军稍大一点,但都是一个级别,没啥区别)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切都是为了君主立宪 金口一开,这事儿自然也就定下了,虽然满朝文武之中,至少有一半都想趁机把吕布给弄死,但天子说的确实有道理,汝南那地方,除了吕布也确实是没人适合去,自然,包括刘备在内都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于是索性,刘协便命人给吕布松了绑缚,让他出门换一身衣裳回来开会,顺便把荀攸也给叫来。 “好了,吕布的事情就先这样吧,下面进行第二项。” 说着,刘协紧张地微微咳了一下嗓子。 他的君主立宪大业能否成功,今天将是关键,他要说好几件事儿呢。 刘协咳了一下嗓子,喝了口茶水继续道:“秋收了,咱们商议一下税的事情吧,毕竟税收才是国之根本啊。” 众人闻言心头一禀,好多人不自觉地就喝了一口茶水。 “中原的人口凋敝啊,可老百姓真的都死了么?恐怕也不见得吧,有些是为了躲避战乱暂时跑了,有些可能干脆就在附近找个山,上山躲起来了。” “所以朕决定免除人头税,就是为了减免百姓的负担,我以为,与其舍地税人,不如舍人税地,但是怎么收呢?我在郯城的时候就一直都在苦思冥想这个问题,总算是想出来一些心得,咱们大家一块商量商量。” 众人一听,好家伙,你在郯城想的难道不是前些天收拾袁绍的事儿? 当即,众人更加紧张了。 “先来做个预算吧,明年,哪里可能会用兵,哪里可能会用钱,各衙门明年都有什么计划,大概要花多少钱,用多少粮,回去之后都议一议,汇个总,让各地的太守、国相,也都议一议,好好准备准备,秋收之前除前线准备着开战切实走不开的,如夏侯渊、臧霸、严象等人之外,让他们全都进京一趟。” “以后把这变成常例,每年咱们春耕一次,秋收一次,一共开会两次,做这个财政预算,国家有大事,咱们就想办法多弄点钱,不得已的话就苦一苦百姓,无大事的时候就少弄一点钱,让百姓好好过一年日子。议完了需要花多少钱,再来议咱们需要征多少钱,具体怎么征缴,咱们把规矩定死了,说是多少钱粮,就是多少钱粮,任何衙门不得以任何的名目再行收缴任何税费,违者一律按照贪污处理。” 说着,刘协又看向郭嘉。 “奉孝,我听说你的校事府打算交给张宇?” 群臣:“…………” 这特么信息量太大了,需要消化啊。 “是,臣以为,校事府已经不方便继续由臣来掌握了。” “很好,老实说,我不喜欢用特务窥探群臣隐私的那一套,张宇。” “奴婢在。”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朕的朝臣中绝对不会有人叛逆,所以,你也绝对不要去窥探旁人的隐私,也不用调查他们通贼之类的。” “接手校事府后,你着重给朕查一件事就好,那就是税收,每个县,每个郡,都必须有常设的税监,每个乡,都要保证在秋收、春耕两季有税监巡查工作。该收的税不能不收,不该收的税不能乱收,你记着,你们只是税监,其余的你们不要管。” “喏。” 刘协不是历史迷,但小时候他喜欢看武侠电视剧,电视剧里税监好像都挺招人恨的,而且有些事儿,刘协还真得让他们去办。 “眼下就有一个要紧的差事要你们去做,兖州、徐州、南阳、司隶、以及刚打下来的半个青州,就要缴税赋了,青州的税赋可以先不去收,一切以战事为先,让夏侯渊酌情处置便是。” “但是其他的地方,不管怎么收,朝廷的新原则都是舍人,税地,让禁军、宿卫带着你们一块下去,督促着各地的太守县令查一查自己境内的大户,看看他们手里的田产都合不合乎自己的爵位,不合的,就把田产都吐出来吧,今年收上来的庄稼全部充公,土地则收为公田,按照民屯的标准分给地上的佃农来种吧。” 果然,此言一出,大殿之上的气氛近乎肉眼可见的便紧张了起来,几乎所有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与阴郁。 这字里行间分明就是,就是要用宦官来钳制士族的意思啊! 刘协见群臣的面色难看,心里几乎要欢快的唱起歌儿来了。 终于让我做对一次了啊! 你们的忠心值肯定得降一点吧? 至于这一手能不能威胁自己的皇位,把自己给推翻,老实说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他现在对直接禅让一点想法都没有了,只想着君主立宪,以及捎带手的为百姓做点实在的好事儿。 所谓军功爵制度,同样也是起源于秦朝的一种等级制度,将全国所有人除皇帝之外一共分成了二十个等级,最低等级是庶民,最高是关内侯和列侯。 秦朝时这套制度主要是用来做战争动员的,不过到了汉朝时慢慢的也就发展成了一种纯粹的等级制度。 具体来说,最低等级的庶民,名下至多可以拥有一倾的土地(古代五十亩一倾),而关内侯可以拥有九十五倾的土地,只有最高等级的列侯可以拥有食邑,是一套早在西汉开国之初,就已经为土地兼并所作出来的一套完整的防范制度。 当然,这玩意在文帝时期就已经乱了套了,发展到东汉末年早就已经没人鸟了。 所以说封建王朝所有的问题都不是单纯的制度问题,而是执行问题,这套制度如果真的能严格执行,大汉说不定就千秋一统了。 刘协的意思就是恢复这套制度,查一查谁家拥有的田产超标了,超标的部分就没收,反正快秋收了么,也让困苦的朝廷发一笔小财缓解一下财政压力。 这活除了太监没人能干,因为这摆明了就是让这些士族割肉。 反倒是对于那些豪强的影响不大,还是以李典的李家为例,他们家姓李的成年男丁就有将近一万人,就算每一个都是庶民,每人限额五十亩,这就是五十万亩的合法占地。 况且也不可能每个都是庶民,李典本人都已经是关内侯了。 不过像是传说中占了半个温县的司马家,貌似嫡系人口就不是很多了,成年男子好像只有几百人而已,虽然大概率他们家的每个人爵位都不低,但这次他们家肯定是要吐一口大血了。 说白了,这条政策就是进一步的打击佃农、租客、田监,你们家要是人多能生,那你们牛逼,咱们商量商量军屯的事儿。 但你们家要是人丁并不兴旺,通过官商勾结或是干脆累世为官侵占农民土地,那你就把地吐出来。 其实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取消人头税之后的延续政策,进一步的得罪士族,这活儿连吕布都干不了。 你看那司马懿的脸色,都跟紫茄子似的了。 哦,还有杨彪的脸色更难看,下巴都已经快砸到脚面了。 怎么说呢,他这次确实是太倒霉了,弘农杨氏,其实也是人口大户,要不然人家也不可能在南北朝时混成关陇八姓之一,也不可能出个叫杨坚的后人,所谓关陇贵族,都是府兵制之下的人口大户。 问题是他们现在拆家了啊! 弘农杨氏拆出来一个南阳杨氏,这个南阳杨氏把大部分的成年男丁都给带了出来,去南阳屯田了啊! 杨修还因此混了个后武卫中郎将。 好家伙,结果现在你要查户口? 杨彪真的都快要吐血了,虽然他也知道这个政策肯定不是在针对他,但不得不说,天底下怕是没有一个人被这条政策坑的比他更惨。 原本一个男丁怎么说也有五十亩地的权限呢,况且弘农杨氏的子弟哪有庶民,怎么着还不弄个大夫的出身,大夫是十倾地,五百亩呢,结果现在就换了每人二十亩的军屯之田? 心态崩了啊! 朝中的文武百官脸色也不好看,这政策对司马懿他们家来说差不多相当于伤筋,对杨彪他们家相当于断骨,对他们别人来说至少也相当于是放了血了,就连颍川荀氏也不例外。 谁家还不稍微多占那么点的田产啊。 可你说这事儿毕竟只是流点血,因为这点事儿来跟强势天子唱反调吧,也不至于。 再说现在哪还有唱反调的土壤了啊! 先用民屯制安抚流民,军屯制安抚爱国豪强,然后以屯田为由狠狠打击了一波宗贼,也就是不爱国不肯军屯的豪强,把军屯豪强变成了自己人。 然后再通过废孝廉,修建安大典等方式分化了党人与士人集团。 然后再通过赵云杀华歆的这件事儿,整了个禅让风波出来,给底下的基层官吏彻底的换了一遍血,彻底消灭了党人和名士。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再转过头来启用宦官,用宦官来压制朝中的士族阶级,顺便解决土地兼并问题。 天子这是步步为营啊!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谁还有能力对抗天子的政策呢?谁还敢去对抗天子的雄威呢? 这一套政治手段走的,哪一步走得急了朝廷都是会出大乱子的,但偏偏天子每一步走的都堪称是恰到好处,偏偏又能在秋收之前全部搞定。 单就手段而论,比之先帝高明了何止千倍万倍。 反正大家这时候都不敢吱声了,纷纷看着杨彪。 大家都知道这次他们家被坑的最惨,而且说白了还是因为自己忠心所以才被坑的,他不出头谁出头,他要是忍得住不出头,那大家就受着呗。 出点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 杨彪见状,也知道自己这一遭怎么也躲不过去,再说他心里现在真挺憋屈的,站起来道:“陛下。” 却被刘协给打断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们家的情况比较特殊,先按规矩办,不给你开这个特例,就是告诉天下人任何人都没有特例。” 不过老实说毕竟老杨这事儿他也替老杨憋屈,怪不落忍的。 “我打算在尚书台之上,再设立一个新的部门,叫做议税阁,顾名思义就是商议税收问题的,你们报上来的征税、收税的计划,都要经过议税阁的讨论,觉得不行的,议税阁可以直接驳回重拟。 “除此之外,再在其下单设一个铸币机构,朝廷的货币体系现在太扯淡了,必须得重新弄一个,货币这玩意是国之根本,怎么铸,铸多少,必须由议税阁进行商议。” “议税阁由三公九卿,上公,以及重号将军共同议事,杨彪你来担任首府,负责主持财税会议。” 这,就是给杨彪本人的补偿了。 这玩意是仿效英国大宪章搞的,大宪章原本叫大限章,说白了就是几个英国领主和国王一起讨论怎么收税,收多少税,规定如果国王收的税太过分,或者说不清具体用途而是造作浪费,领主们可以联合起来拒绝为国王缴税。 而这,也就是君主立宪的雏形了,后来又发展了几百年,王权才真正被限制起来。 有意思的是,有了这玩意之后英国王室收税其实更顺畅了,英法百年战争期间即使税收更重,领主们也能做到积极配合。 先把这玩意搞出来,君主立宪才能有希望啊。 想了想,刘协又道:“至于弘农杨氏,多占的土地必须一视同仁,不过你们为国毁家的忠心自然也要得到嘉奖,地就不给你了,给你们弘农杨氏一个矿采之权,允许你们合法开采铁矿,并允许你们打造铁质农具、生活用具,再专门成立一个部门打击铁矿私卖吧,秩六百石,回头你给我推荐一个人选。” 说完才问杨彪:“还有什么问题?” 杨彪愣了好半天,才消化完了刘协的问题。 然后:“陛下,臣非是为我杨家一户请命,臣是以为,宦官若要干政,还是将职权明确一些的好,既然张公公领了校事府的差,以后这北宫与南宫的沟通协调之事,可要需要侍中?以后宫里的太监们若是到尚书台来行走,或是下放到地方上的太监借税政之名干预郡政,如何进行界定?桓灵二帝前车之鉴不远,还请天子,详解。” 好家伙,直接把查地的问题跳过去了可还行。 不过杨彪到底是杨彪,这个问题他确实也问到了点上:这个宦官干政的职权界限到底在哪? 这也是历朝历代的贤臣们都讨厌宦官的主要原因之一,其实并不完全是君权与相权的博弈问题。 因为太监代表天子,即使再小的小太监,也不是朝臣可以轻易折辱的,天子的权限理论上是无限大的,所以有些太监在行使权力的时候这个权力往往就会没有边界,但凡是跟他沾边的事儿他都能管,而且只要是过问了,往往就会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而税政,又恰恰是跟哪都能沾边儿的。 如此一来,宦官,必然就会打破原本相对稳定的官场结构,若大量启用宦官干政,很容易让整个官场都变得权责不清起来,而权责不清,又必然造成吏治腐败。 所以宦官往往跟贪污总是联系在一起,并不全是因为身体残缺所引发的身体畸形(这是作者一家之言,欢迎来怼)。 不过刘协听了之后同样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毕竟他搞宦官干政只是为了恶心朝臣,给他们减忠诚度的,不是为了恶心老百姓的。 “你说得很对啊,权责,是一定要明晰才行的啊,首先,朕答应你,除非有明确的税务问题之外,不许宦官进尚书台干涉宰相职权。” “其次,朕在此立下两个规矩,第一,军者死生之大事,自朕以后,宦官可以干政,但是不可以干军政,有任何宦官如果敢对军政大事指手画脚,耽误前线将领打仗,将领可以直接一刀砍了,事后绝不追责。” 这是吸取宋朝、明朝的教训,他少量的历史知识告诉他,这两个朝代好像就是因为太监监军,打仗才打得稀烂。 “第二条,先帝在时,张让等人帮着他卖官鬻爵,致使民不聊生,终究导致了黄巾起义,动摇了我大汉四百年之基业,我知道,宦官大多贪钱,上面伸大手,下面就敢伸小手。” “我在此给宦官再多立一条规矩,凡是搜刮民脂民膏,贪墨钱财,经御史查证属实的话,无需表奏于朕,可以直接交付廷尉审理,廷尉审理之后如果证据确凿确实有罪,可以将宦官就地正法,无需朕的勾决,嗯……回头整个大石柱子,把这两条写上,就放在司礼监衙门门口,张宇,你可不能仗着朕的恩宠就在外面做恶事啊。” “圣明无过主子,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恶了主子您的圣名。” “嗯。” 这第二条就是刘协想出来的终极解决之道了,什么权责划分,那都没有用,啥制度都会有漏洞可以钻,况且税政这玩意看上去简单,但实际上花钱和收钱这两样事确实可以是方方面面。 所以刘协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崩说那些用不着的,你就说你贪没贪脏钱就完了。 当官只要不贪钱,再坏又能坏到哪去,税监又不是常设官,每年就秋收的时候派下去待俩月,压根连建立利益输送的机会都没有。 如此,这宦官和朝臣之间也算是有了相互制衡之权。 当然了,出去后摆摆威风,在外边跟别的太守啊县令啊什么的装一装哔,这肯定都是难免的,没必要过于苛责。 再说太监也不是缺心眼,没好处,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外边的两千石大佬。 “所以这个事儿,谁还有什么问题么?” 杨彪闻言识趣地坐了回去。 于是大家又看向司马懿。 司马懿见状带头高声呼喝:“天子圣明,此诚开万世之法也。” 开玩笑,我司马懿铁打的前途,将来混成县侯踏踏实实吃食邑多好,为了那么点田产怼天子你们当我疯了不成? 话说温县是不是吕布的食邑来着。 这事儿好像也不是不能操作啊。 而群臣这头见杨彪和司马懿一前一后都怂了,那还能咋整,于是纷纷学着司马懿的样子高呼天子圣明,生怕喊得声音小了,显得跟自己家里多占了多少地似的。 刘协撇了撇嘴。 就知道你们这帮怂货指望不上,不敢刚我。 失望啊~ “都喝口茶吧,这会且还得开呢。”说着刘协又喝了一口茶水,道: “郭嘉,我给你安排点新活,我知道你对律法很有研究,从明天起,你来全面负责编纂一部新的法典,其余的可以先不管,先把贪污受贿之法则给我编出来,要尽可能多的详细,上到三公九卿,下到亭长里正,都不要给他们钻空子的机会。” “编完了贪污法,你再来编写其他的刑法民法,以后,各郡、县再有什么案子,就让他们依法办事便是,谁不依法,谁就是失职。给犯法百姓一个上诉的机会,如果不服县里判决,可以上报到郡里,如果不服郡里判决,可以上诉到廷尉,不过如果最终判决是上诉者无理取闹,则罪加一等。对了,以后死刑的勾决就交由廷尉来吧,不过勾决之前要复审一下。” “总之,从今以后,咱们大汉要进入法治社会,自朕以下的所有人,都要严格遵守法纪规章,有什么事儿,都有一部法律能作为准绳来解决问题,这样我们的行政效率也能大大提高么,回头把法典内容也加到建安大典里面去,要考的。” 目标是君主立宪么,当然要先确立法律的权威性,只有让天下人心中先树立对法律的敬畏,这事儿才有戏。 刘协一点也不在意这样是不是会增加廷尉的工作量,因为很简单的一点,这年头有能力自费从县里一路跑来许都告御状的老百姓,并不会太多。 这可不是后世,做个火车就进京了。 郭嘉闻言,有些懵。 不是说让我当廷尉么?怎么改修书了? 下一刻,眼泪就喷涌而出,哽咽道:“臣,谢天子隆恩。” 天子胸怀果然宽广,不但对我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反而对自己如此的委以重任。 至于廷尉之职,这书修完了,他不但能流芳千古,到时候除了他也确实不可能找别人来当这个廷尉了。 而且这廷尉的权力明显是加大了,眼看着也快要赶上三独坐了。 什么叫不计前嫌,这就叫不计前嫌啊! 郭嘉甚至还不自觉地看了刘备和吕布俩人一眼,发现满朝文武中至少有一半都在和自己一样看着他们。 你们看看人家天子的气度,你们啷个不觉得羞愧么?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三省六部 所谓税赋会议,在刘协想来无非就是财政预算会议换了个名称而已。 因为朝廷不管干啥都需要花钱,所以这个所谓的财税会议,捎带手的自然也要把一年到头来所有的大事都给议一议。 这不就是议会的雏形么? 而议税阁,自然就是内阁了。 先把东西建出来,以后,只要慢慢的放权,把皇权逐步转移过度到议会和内阁,又有一部权威的法律大宝典,这君主立宪的事儿不就成了么。 然而今天这一套雷厉风行,又没和任何人商议,却又威力巨大的改革,看在群臣眼里却是完全不同的。 尤其是荀彧。 天子……这是在分尚书台之权啊! 确实,尚书台的权柄太重了,缺少制衡,这是荀彧早就察觉到的问题,只是以前他上面一直有曹操作为录尚书事镇着,权臣两个字跟他无关,然而现在他却越来越像是个权臣了。 当今天子乃是雄主,在雄主手下当权臣,并不是什么好事儿,荀彧已经明显的感到自己手里的权利开始烫手了。 然后这天子就开始分权了。 天子英明啊! 荀彧的脑海中已经开始勾勒未来的权力结构图了。 朝廷的决策机关,已经从尚书台转移到了议税阁,凡是大事,要事,都必将由议税阁来决定,而杨彪虽为首府,但也只是个主持人的角色,必须要跟三公九卿、三独坐、重号将军和上三公商量着来办事儿。 尚书台,则单纯的成为了执行机构。 校事府,则成为天子耳目,成为大汉最高的监察机构。 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啊…… 缺了点什么呢? 是了,缺一个天子与尚书台、议税阁之间的联通机关。 坏了,这一块如果不能明晰,这部分权力一定会被宦官夺走。 想到此,荀彧刚要站出来谏言,就见曹操先一步的站了起来:“禀天子,臣,有一事相谏。” “大司马有什么意见么?” “谈不上意见,只是臣以为,议税阁的权力有些过大,与天子之间不能没有沟通之桥梁,臣建议,不妨扩大一下中书省的权柄,让中书令兼领侍中之职,并且也与三公九卿一道并入议税阁,以确保南北两宫沟通顺畅。” 荀彧见状,笑着就重新坐好了。 明公比我反应的更快啊。 刘协却想,中书省?那好像是……我的秘书机构吧。 就是说派个皇室代表呗。 “这个……有必要么?” 刘协不太想加这么个角色。 “臣以为,此举十分必要,唯有如此,天子才能时时掌握动向,臣以为,天子耳目,不能全靠宦官,臣以为,此举十分必要,不可不设。” 曹操的后半辈子就为了外孙子活了,他自然不能允许宦官手里握有太大的权力的,这跟校事府的权力还真就是两码事儿。 这份权力要是握在朝臣的手里,这权力怕是仅次于尚书令了,以后的三独坐可以叫四独坐了,可要是握在宦官手里,那特么就叫内相。 而内相,是有资格掺和天子家事的。 所以这件事上曹操异常坚持。 而刘协一看曹操这么坚持……行吧,省的你们瞎脑补我不知道,放个探子也好。 “那好吧,那就依大司马之言吧,大司马以为这个中书令,应该由何人担任啊?” “臣的曹缘,荀悦,可担此重任。” 曹操也光棍,没给刘协推荐自己的心腹,荀悦,这可是你铁杆死忠了吧? 反正他跟荀悦这么多年的交情,先是亲密无间,后是决裂翻脸,最后收下当曹缘也还算维持了不错的关系,以前的是是非非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曹操清楚荀悦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动摇太子的地位。 “荀悦?” 别说,这人真合适,他以前就是秘书监,干的活和中书令还差不多,还是天子老师,资历威望能力都够,政治背景也硬。 于是群臣中除了荀彧纷纷附和。 只有荀彧有点不太开心。 我特么好不容易才把荀攸给弄下去,怎么又弄上来一个荀家人啊!我不想当权臣啊! 于是荀彧站出来道:“臣以为,荀悦……这个,资历还是有点尚浅吧,臣推荐赵温担任中书令。” 曹操一听就不乐意了,他跟赵温有仇,他当然不怕赵温,可万一将来自己死了之后赵温迁怒太子呢? 嗯……老家伙应该不会比自己能活,可是万一呢? “赵温不合适,陛下,臣以为此职除了荀悦之外无人能够胜任。”说着,曹操的嗓门都大了起来,大有今天你天子不答应,我就发火给你看的架势。 而刘协…… 说真的,这套制度虽然是他闭着眼睛瞎设计出来的,但他还真没有这曹操和荀彧了解的更透彻。 他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儿,这荀彧和曹操怎么就跟快要吵起来了似的? 那我肯定得听曹操的啊! “好了,那就荀悦吧,让荀悦来当这个中书令吧,你们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荀彧心想,不行啊,这样的话我们荀家的权责太重了啊! “陛下,臣以为,尚书台之事日益繁重,既然现在有了议税阁,尚书台的工作也会更重,臣想,能不能请陈群来接替担任尚书之职,负责官吏考评、升迁任免,再请增设以孔融为尚书,负责礼仪教化,再以郭嘉为尚书,负责审阅各地司法行政,以赵俨为尚书,负责户籍民政,以段煨为尚书,负责军事统筹?” 这就是以九卿之权,来分尚书台之职权了。 刘协一看,这是……好家伙,一口气要了这么多大佬,这尚书台是要变成行政政府是吧。 好事儿啊! 这样的话内阁、议会、政府都有了,我这个皇帝不就是地地道道的虚君了么? “加一个,以刘晔为尚书,负责工匠培训、技术创新,大型建设等,毕竟技术进步才是第一生产力么,你们看自从筒车、翻车、以及风车、水车投入生产之后,今年的亩产是不是高了不少?就这样吧。”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这也就是刘协确实历史知识比较欠缺,还以为他这是离着君主立宪更近一步呢。 但凡换一个学文科的马上就能看明白,这不就是隋唐时的三生六部制么? 中书,尚书,以及实际上跟门下省没啥区别的议税阁,尚书台下还分出来的几个尚书不就是吏部尚书、礼部尚书、兵部尚书和工部尚书么? 这玩意纯是君主集权的手段,和君主立宪有个球的关系啊! 刘协倒是没想那么多,继续道:“接着说事儿,今天要说的事儿很多,你们要忍耐一下。明年,袁绍可能就会打过来,咱们要做好战备,这打仗就得花钱,先议一下,这个仗咱们怎么打,需要多少钱粮,然后你们再回去讨论其他事儿需要花多少钱,任何事都要以战事优先。”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这历史上到底咋赢的? 战争的事儿,自然一聊就是很久。 但其实说开了也没什么弯弯绕绕,都是最简单不过的阳谋。 如果袁绍秋收之后不打过来,朝廷自然也乐的多拖上一年,朝廷这头的力量暂时还是弱于袁绍许多的,但是随着改革的持续推进,中原地区因为连年战乱和天灾所大损的元气正在极快速的恢复。 每拖上一年,二者的差距就迅速的减上拉近一分,若是能拖个五年左右,说不定攻守之势就能变了。 而如果要打的话,战场大概率有三,一处是并州的高干南下河内;一处是刚刚被袁绍封为青州刺史的袁尚南下,攻打夏侯渊; 不过这两处注定不会是大决战,大决战一定是从冀州过黄河直接打许都的,而如果是十万大军的规模的话,能直接过河的地方也就是官渡了。 而官渡之地的地形恰好是一个三角形的,前窄后宽的绝佳防守之地,所以二者在此处决战几乎就是必然的。 当然还有一条路线,就是从河内郡过河,走虎牢关攻取洛阳,再从洛阳过轩辕关和东岭关,绕一个大圈再来打许都。 绕的圈有点大了,而且司隶地区目前还很是荒凉,这么远的距离里大部分都是陆路,对袁绍的后勤补给是极大的考验,只适合用轻骑兵或是小顾精锐部队骚扰。 所以这一仗至少有四个主要战场的,一个是河内、河东地区,俩地方分别是从张杨和王邑手里接过来的,各自内部都有着极其复杂的矛盾,面对高干的并州军和极有可能与高干联手的南匈奴联军,根本不可能守得住,必须要给予支援; 一个是青州地区,这一地区目前夏侯渊自己就能勉强维系,真发生大仗的话,徐州兵团随时可以难上对其进行支援,我方的优势可以说是很大了,一旦开战必定是转守为攻,全拒青州也没什么问题。百度搜索65,更多好免费阅读。 一个是官渡主战场,这个没什么可说的,生死决战就在此处,一旦官渡有失,朝廷就只能迁都,死守许都的意义都不大了。 另外,为了防范从司隶方向绕路而来的小规模敌军轻骑,以及随时有可能从汝南冒出来的敌军,许都本地必须也得留守一支重兵。 所以,官渡一地至少要布置三万以上的兵力,河内、河东两地至少要增派一支两万人的援军,许都本地至少留守两万人,青州战场要想打开局面,至少也得给夏侯渊再支援两万人。 这特么就是九万大军了。 然而相比于袁绍,朝廷的另一个劣势就是四战之地。 荆州的刘表,与袁绍已经是结盟的关系了,新野、宛城一代怎么也得留两万人防守,要不然未免也太瞧不起刘表了,一旦他拿下南阳,一样能直扑许都。 扬州的孙策,早已经摩拳擦掌,对九江郡势在必得,徐州兵团北上之日,很有可能就是孙策攻打合肥之时。 九江一旦丢了,江东水师几乎是想往哪打就往哪打,根本没法守,赵云的合肥城再怎么精打细算,没两万人也不敢说就能守得住。 关中的马腾、候选、杨秋、张横、李戡等人,会不会趁此良机夺取司隶?不可不防吧?段煨入朝之前把自己的部下兵马交给了裴潜,但那点兵马肯定也是独立难支,是不是得给裴潜再加一万兵马? 这么一算,又得五万大军。 做预算么,当然要往富裕里去做的,换言之朝廷怎么也得做好,随时动员十五万以上兵马的准备,这才不至于到时候捉襟见肘。 十五万大军,老实说是征得出来的,这年头,人命不值钱。 可打仗就要耗费钱粮,特么朝廷上哪找这么多的粮去? 历史上曹操到底是怎么打赢这一仗的?这简直就是奇迹! (所以历史上说曹操两万胜十万,未必就是假的,曹操手里肯定不止两万兵,但能投入到官渡战场上的,搞不好真的就只有两万) 刘协听他们算完账脑瓜子嗡嗡的。 不管他有多想禅让,也清楚现如今他和袁绍之间已经是货真价实的生死之战。 “各位,想想办法吧,照你们这个算法这仗不用打了,咱们直接投降算了,今年这税我看也不用议了,还议个球啊,朕刮地三尺够打这一仗的么?各级衙门还要不要运转了?” 一众文武心里也是叹气。 这仗难啊,太难了,要不然那袁绍如何会这么狂? 也怪不得,天子如此的对士家豪强们敲骨吸髓了。 现在的朝廷是真的穷啊! 好一会儿,还是司马懿说道:“臣以为,办法一定是有的,但凑不出十五万以上的大军出来,任何的办法都不敢说是万全,为社稷计,陛下何不于开战之前,做好迁都的准备?只要迁离许都,便是哪一路兵马出了问题,也不至于顷刻间就大难临头。” “迁都?” 这怎么扯到迁都来了?这就迁都会不会太仓促了? “只是为防万一,还请天子早做此必要打算而已。” 曹操是没法迁都的,他的老巢就在许县,离开许县他对朝廷的控制力只会直线下降。 哦哦,就是万一打输了,还能躲到洛阳去苟延残喘一段时日,等待时机呗。 “可以,开完大会之后杨彪你去洛阳督办此事,若是打得赢咱们就慢慢迁,若是哪处打输了,咱们就落荒而逃就是。” 话不好听,但都是实话。 “现在你们可以帮我想想,这仗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打,征发十五万大军根本就不可能,你们比我更清楚这样咱就不用打了。” 众人神态颇为严肃,硬着头皮就开始讨论了起来,然而不管怎么讨论,都想不出有什么真正的万全之法。 这一仗,除了赌命之外没有任何办法,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的,一上午了,始终都是毫无进展。 刘协也知道这样不是办法,只得让他们先散了,吃过午饭之后继续议事。 结果午饭都没吃完的功夫,张宇就告诉他:南匈奴的使者来了,带来了礼物说要朝贡。 “南匈奴来朝贡?他们都多少年没朝贡过了,怎么今儿还朝上了。” “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第一百八十章 你们没有资格讲这话 也是巧了,如果不是朝廷马上要与袁绍开战,而且恰好正在讨论此事,这个匈奴使者想直接面见天子,怎么着也得在许都盘亘几日。 “匈奴使者娃儿多,叩拜大汉天子,代我家单于呼厨泉,献上最珍贵的礼物,和最诚挚的问候。” “嗯,很好,有劳了。” 刘协接过礼物看了一下,发现是一张纯白色的狐狸皮,心想着这玩意留着给后宫的几个老婆一人做一条围脖也不错。 “谢谢,礼物收到了,我很满意,我这人不喜欢瞎客套,使者过来是有事儿吧?说说看,若是有什么合理的请求,朝廷自然会满足你们。” 呼厨泉的哥哥于夫罗曾经被曹操打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并上贡称臣,呼厨泉接手后与曹操也小打过一仗,也都给他们打服了,虽然那都是他穿越过来以前的事儿了,但说起来这南匈奴确实也是他们大汉的属臣。 所以这南匈奴如果有什么合理要求的话,自己还真得答应,毕竟他和袁绍要打仗了么,能安抚还是尽量安抚。 使者笑了笑,道:“是这样,日前逆贼袁绍曾派遣使者来找过我家单于,说了些大逆不道之言,我家单于很生气,特命我来转告天子,这袁绍,有不臣谋逆之心啊!” 刘协心中不屑,他袁绍有不臣之心哪里还用你说,三岁小孩都知道。 “那替我谢谢你家单于,袁绍说什么了?” “袁绍说,他已经得到了乌桓人的臣服,并命阎柔为护乌桓校尉,待秋收之后,乌桓首领蹋顿会亲自率领十万乌桓骑兵,随袁绍一同南下进攻朝廷。百度搜索65,更多好免费阅读。” 刘协心中一禀,却道:“蹋顿,会这么好心?” “袁绍封蹋顿为乌桓单于,愿意将卢龙塞拱手相让,并许诺事成之后将右北平郡及以西,全都割让给了乌桓,蹋顿没有理由拒绝。” “什么?” 刘协直接就就站了起来,“他好大的狗胆!!!他有什么权力,割让我大汉的土地?” 使者笑笑道:“袁绍逆贼可能是想着……如果他打了胜仗,这天下就没有朝廷了吧。” 曹操闻言两只眼睛也像狼一样的亮起了一瞬光芒,问道:“鲜于辅呢?也要跟着一起犯上作乱么?” “这个……听说前些天他们和阎柔打过一仗,好像已经被打败了,怕是鲜于辅太守无力相救了啊。” “哼!” 曹操当然不会相信使者的鬼话,但,他估计鲜于辅十之八九也是指望不上的,这种人,谁赢他帮谁。 却是不由自主地代替刘协发问道:“袁绍那个没用的东西,想必也联络你们匈奴了吧,何不说说看,他给你们开了什么条件?” “大司马果然料事如神,袁绍他答应,只要我们出兵协助,事成之后,他会将河东郡割让给我们,让我们有充足的土地和水草来放牧谋生,他还许诺,若我们可以帮助他出轩辕关而偷袭许昌,活捉天子,则他不但会将河内郡分给我们,还允许我们在豫州之地肆意劫掠一个月。” “老实说,族中的儿郎们都觉得很是动心,不过我家单于对朝廷忠心耿耿,当即就严词拒绝了袁绍逆贼的邀请。” 说着,使者顿了一顿,看向刘协。 刘协气的不行,背着手,用右手使劲地捏着自己的手腕子,几乎把手腕子都给捏紫了。 却是咬着牙,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道:“大司马替朕答话。”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知道自己不论谋略还是政治军事全都是中人之姿,甚至连中人都算不上,完全是凭借莫名其妙的运气走到现在的。 当着外族使者的面,他不想露怯,更害怕自己说错话。 曹操闻言冲他点了下头,转而对匈奴使者道:“我大汉天子正与群臣议事,没有功夫听你在此饶舌,你直接说呼厨泉想要什么。” “是,我家单于对朝廷忠贞不二,自然是不可能帮着袁绍逆贼犯上作乱,非但如此,我家单于还打算尽起族中精锐,帮着朝廷平贼,只是想请天子封我家单于为并州牧,让我匈奴子民可以在上党、太原一代,放马牧羊,也就足以了。” 不得不说呼厨泉脑子很清醒,没被袁绍的胡乱许诺给眯了眼。 他要河东、河内干什么,都是汉人的地盘,而且两地民风彪悍,原本又都是东汉朝廷的兵源之地,打下来也不好治理,关键是也没什么天险,给你了难道就能守得住么? 回过头胜利了的袁绍翻脸了怎么办? 但是要上党、太原就不同了,如此一来他就全拒并州了,依靠山川之险,他也守得住,不怕朝廷翻脸不认账,而且两地本来也是半胡半汉,对他们匈奴人的接受程度也更高一些,更容易统治。 说着,使者看向刘协。 刘协依然咬牙切齿地道:“大司马替朕回话!” 曹操闻言,深吸了一口气,道:“回去告诉你家单于,咱们不是没较量过,你们家单于兄弟二人先后和本公打了四次,哪次不是大败亏输,若是他有胆子来,那就来好了,本公不介意再打他第五次,到时候血流漂路,杀尽你们匈奴全族,全是他呼厨泉的罪孽!” 匈奴使者闻言却是倨傲道:“大司马此言差矣,此一时彼一时也,我建议你收回刚才的话,好好考虑我家单于的建议。”说着又转向刘协,道:“也请天子从实力的角度劝大司马好好谈话,莫要因为毫无用处的一点面子,断送大汉四百年之基业。” 却见刘协突然嗖的一下,抓起手边的茶碗就扔到了他的脸上,终于忍不住了:“不需要考虑了!我现在郑重的告诉你,你们没有资格从实力的地位出发同我大汉谈话。” “四百年前你们就没有资格讲这个话,因为我们大汉朝是不吃你们这一套的,四百年后你们更没有资格讲这个话!回去告诉你们单于,让他老老实实当我大汉的属臣,这是对你们自己族人的性命负责,否则他日你们亡种灭族,勿说我没提醒过你们!” 第一百八十一章 誓与袁绍死战 在刘协发了火之后,匈奴使者就已经跪地求饶了,刘协有没杀他,就让禁军把他给扔出去了。 只是扔出去之后,大殿之上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极其压抑。 好半天都没人说话。 袁绍原本就已经够强大的了,大家都不知道怎么打,现在又得了乌桓和匈奴相助,这还打个屁? 见始终没人吱声,还是刘协蹭的一声拔出天子剑,狠狠一刀将桌子砍成两半道:“她妈的不用想什么万全之法了,合肥守不住可以不要,南阳要是丢了我就认了,所有人给我好好的想,怎么干袁绍,我特么就是把这个天下让孙策、刘表捡了便宜,也绝不便宜他袁本初!” 至此,这场御前会议彻底变换了一个基调。 荀彧率先站出来说:“徐州、南阳、以及许下,按照天子的新的屯田之法所屯之兵,战时可以自带粮草,平日里受到的训练和准备的兵器、铠甲,也都是够的,缺点是屯田只屯了一年,注定不能远征,不能久战。 南阳四万,徐州三万,许下四万,再加上各地郡县的郡卒,征调十五万兵马并不难,朝廷再紧一紧,这仗若是能在五个月之内打完回家,应该是足够用兵的了。” 陈群站出来道:“徐州兵可以尽数调出来,赵云先杀刘勋后杀华歆,他的那个合肥城应该也已经建得差不多了。他们那边也是屯了一万多兵的,他那边春耕耽搁了种的晚,实在不行要是孙策打过来就把庄稼提前收了,撑上个半年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若是四个月内北方战事可以稍歇,让朝廷抽出手,自然可以去支援他,若是四个月不够,那就便宜了孙策便是。” 司马懿道:“其实最好还是能挑拨孙策与刘表再打几个大仗,如此,咱们就轻松得多了,臣以为,不妨让蒯越来担任豫章太守,再给黄祖封个侯拉拢他一下,以黄祖和孙策之间的仇恨,咱们帮他一把,不怕他们不打,到时候刘表除非整个江夏都不要了,否则必然要被黄祖拉下水的。” 贾诩突然道:“关中诸侯林立,不可能拧得成一股绳,唉~,我跟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有旧,陛下送我一根节仗,让我去关中出使吧,不敢说保他们投降朝廷,至少让他们做到两不相帮吧。” 贾逵也跟着站起来道:“臣不需要另派人马,只带本部兵马就够了,只要太常能保关中群贼不来袭扰,臣有信心帮助杜畿太守整顿河东形势,纵使匈奴真有十万南下,臣也能确保河东郡至少守住四个月。” 刘备也适时地站了起来,道:“臣,愿以天子节仗,只身前往幽州,去和鲜于辅聊聊,阎柔、田豫、牵招等人皆与臣有故旧,请天子许臣临机专断之权,臣必以只身,牵住蹋顿的所谓十万乌桓。” 吕布见刘备居然这么出风头,心中有气,不愿让他独领风头,更知这是自己翻身的机会,居然不顾自己的戴罪之身也慨然请命道:“臣以一月为期,保证在开战之前扫平汝南后患,并征辟将士支援南阳,刘表与韩遂若来,我的援军必到,有我在,必不叫刘表小儿过宛!” 这些肯定都不是什么稳妥之法的,他们刚才说的哪一路其实都没有把握能真的守住四个月,其实,都有点被天子和匈奴使节给激得有点上头了,于逆境之中说的豪言壮语而已。 而他们之中只要有任何一路掉了链子,也许就真的要满盘皆输,只能迁都以残喘了。 刘协也是真有点上头了,他不懂历史,但他知道原本的官渡之战曹操是赢了的啊,三国历史里内斗打得再怎么凶,也没听说过乌桓、匈奴什么事儿的啊! 何着我穿越过来搞了这么多的事,现在的朝廷比原本历史上的曹操明明更强大了,却让这帮蛮夷之人肆虐中原? 那我是什么,历史的罪人? 这么一想,刘协的悍勇之气自然也就上来了。 “好!!既然如此咱们就和他袁本初堵上一把,四月为期,誓与袁贼决战!唯死战二字而已,我特么对着王母娘娘发誓,此战,不为社稷存亡,也要为民族大义而战,若败,我陪着诸公共死绝不独活!也特么绝不让你们独活!我若有贪生怕死之念,你就降五雷将我轰顶,把特么这些朝臣也都给劈死!” 刘协这回是真的急眼了,都敢对王母娘娘发誓了,别的神仙不知道,这路神仙,却是肯定存在的。 也顾不上君主立宪和禅让了。 禅让给阿猫阿狗也绝不禅给袁绍。 ……………… 于是,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就都是围绕着四月决战这个目标来设定了。 除了以上几路兵马主守之外,朝廷其余的全部力量都将投入到与袁绍的决战之中,以确保在四个月之内就寻觅到决胜之机。 而做完作战计划之后自然就是算账了,这也是今天这场朝会的本来目的。 于是在十天之后,由杨彪负责汇总道:“陛下,经过群臣汇总,各级衙门的开支已是一压再压,三百石以上官吏的俸禄全部暂时停发,加上各类大小开支之后,全部换算成粮,朝廷今年秋收,至少要收两百四十万斛的粮谷,才足够大军之用。” 两百四十万,这还是将屯田之粮刨除不算的。 确实也是很多了。 “好,那咱们就开个会,商议一下这二百四十万斛怎么征吧。” 老实说,大家都是第一次这么征税,往常都是能征多少征多少,大家尽量多征,然后再通过征来的粮食来决定办多大事儿。 还头一次如此反着征税,大家都没什么经验,所以还真就只能富裕着来,把各地的指标都订得高一点,这样征上来的税应该还会有一部分节余。 这部分节余的税赋,就当是为这整个战略计划做的一点保险了,大家都明白,这个作战计划纯粹是打了鸡血拍胸脯拍出来的,哪个环节都有可能出问题,多备出来的,正好可以查缺补漏。 因为不征人头税只征田亩税,因此这税征得倒也简单,最后,经过议税阁的商议,层层分解下来,根据各地天灾及人口、历年亩产等实际情况综合考量,有的郡县要十税三,有的郡县要十税四。 这相比于大汉以前的田亩税来说,已经是货真价实的重税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得民心者得天下 收税,收税,收税。 张宇的校事府也跟着一同忙碌了起来,虽然现在的战前形势异常严峻,但,刘协依然不想因此就放弃了他的税收原则。 舍人,税地。 失地百姓本来就已经够惨的了,刘协感觉不给他们发低保就已经很说不过去了,还特么跟他们收税,那自己这混账朝廷干脆不要也罢。 校事府今年的主要职责就是如此,各地郡县都习惯了征人头税,突然改征田亩税一定会很不习惯,为了确保下面不会为了完成今年繁重的征税指标,阳奉阴违的去欺负普通自耕农,税监的工作量很大。 当然,还有各地的清查田亩工作,这一批还剩下的士族说白了都是朝廷的既得利益者,面对冷面无情的校事府,又是当前这么个战前的紧张局势,倒也没什么反抗的余地。 除了司马懿另辟蹊径的,把自家不合格的田产全都挂靠在了吕布的名下,却又以吕布的名义把今年的收成全部上缴之外,其他人连钻空子的余地都没有。 就吕布在朝中的这个破人缘,面对朝中几乎唯一一个跟他没有旧怨的重臣的恳切请求,他疯了才会拒绝司马懿。 不过这一波通过没收收上来的收成也并不算很多,刘协想了想,还是留下了六成收成给耕种这些土地的佃农,并让他们在这里直接进行了民屯。 因为按惯例,东汉时佃农本来也是要扣留主家一半的收成的(还要交人头税),朝廷如果把这些产出都给没收了,那就是逼迫这些佃户去当流民了。 还是给他们留六成吧,总得比主家给留的多一些啊,这样一算,其实和正儿八经收的田亩税也差不了多少。 至于正经的田亩税,说白了,征税本身的难度或许挺大,但却一点都不复杂,你直接奔着地去使劲就得了呗,那庄稼就长在那,又不会跑,无非是基层税吏与地方大户相互之间盘根错节,庄园经济也使得大一点的豪强有能力武装对抗朝廷税收而已。 但实际上通过多年的战乱和朝廷一年以来的多轮改革,中原地的豪强大户的反抗能力已经下降到了历史最低点,如果客观对比的话,比之汉武帝时期的初生豪强也强不了多少。 再加上如今各地的基层官吏都已经被换了一茬血了,朝廷又是民心所附,真的还敢于暴力抗法的豪强只有零零星星的很少一点,又很快的就被镇压了。 这些禁军中下来的官吏由于是刚刚上任,还来不及与地方上搅和在一起,因此总体上来说,这次的税收居然还出奇的顺利,并没有生出什么波折。 顺便说一下,今年朝廷的北宫用度,并没有录入今年的税收指标之中,刘协的这个皇帝还是靠着糜竺在养着。 今年糜竺的生意不错,给刘协送来不少的钱粮布帛,刘协又命司马懿带着这些钱粮布帛给他爹洛阳令司马防送去,为迁都做好准备。 反正洛阳也是有皇宫的,由刘表出钱张杨主持,修建的杨安殿么。 刘协顺便还规定,从此以后皇帝的私人用度,也就是北宫事物自给自足,不占税务,朝廷每年做税务预算的时候不必预留北宫预算。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儿也在和秋收一起进行着,那就是造币。 自董卓之后朝廷的货币体系就已经完全崩溃,粮食反而成为了一般等价物,这着实也太不方便了。 为了防伪和保值,刘协特意搞了一点锌熔了进去,国内的锌矿石都是铅锌一体,刘协搞了点特殊的铅烧了一下,就得到了锌。 刘协又用糜竺给他的钱搞了个小号的土法高炉,将锌与铜熔在了一起,如此一来,制造出来的钱币当真是闪闪发光,在这个时代看着就和宝物一样。 顺便还在大型水车的基础上设计了水重力锤,在钱币上设计了非常繁杂的花纹图案,顺便在钱币的背后又加了一行小字:百姓为重,社稷为轻;社稷为重,君为轻。 寄希望于这样的理念思想可以借由钱币广泛传播,为自己打败袁绍之后进一步推行君主立宪打下坚实的群众基础。 这样的铜钱自然应该要享有一定的溢价了,事实上铜钱的价值从来也不在于这东西到底用了几量铜,而是国家信誉。 只要朝廷官方愿意用铜钱来替代税收,其实就相当于给了铜钱一个基础定价,这也是刘协明明早已不爽并准备完毕,却偏偏要墨迹到秋收之时才对外发布铜钱的理由。 反正朝廷官方承认一枚建安大钱,可以购买三斗的粮食,收税时允许民间用建安大钱来抵扣的。 但第一批么,印的比较少,发下去之后这样漂亮且精美的铜钱其实际价值却是一天比一天高,最后又因为天下人苦于无钱可用久已,就连河北、荆州、甚至正在打仗的益州地区也争相抢用。 最后,这点钱居然愣是给捂成了收藏品,莫说三斗粮,市面上三斛粮也未必能换得来一枚建安大钱,谁也不肯用钱来缴税。 这就大大背离了朝廷印钱的初衷了,于是经过造币局(议税阁直属机构)商议,又加印了很大一批,经由糜竺之手疯狂买粮,这才勉强将市面物价大体平稳在五斗一钱的地步。 有意思的是,在糜竺疯狂的撒钱买粮的时候,他居然还联系上了河北甄氏,以三十万斛粮谷换了五十万钱,陆陆续续的通过走私的方式走水运运到了许都。 这么大规模的走私贸易,要说袁绍不知道,那是纯扯犊子,可他竟然管不住,由此可见他这个北地之王,对底层的管理力度也就那么回事儿。 也算是大大的激励了朝廷这边的士气。 甄家甚至还表示,愿意继续购买,老实说,朝廷这边到时也愿意给他印,这种就食于敌的事儿,一斛粮相当于两斛都不止。 不过刘协就拒绝了。 也不能说拒绝,就是给造币局下了一个规矩:税收时一钱抵三斗粮谷的政策永世不变,如果有哪一年全国各地都开始大量的上缴粮谷了,则造币局自上到下全部免职,主要领导车裂而死,顺便随机抽取一位三公砍头。 用不着跟他们讲什么金融知识,刘协自己也不懂,但古人又不傻,他们起码明白最基本的钱贱粮贵的道理,任何制度都有漏洞可钻,所以也不费那事,结果导向,就问你怕不怕死就完了,反正刘协以此定为万世之法后世子孙不得更改。 当然,如果遇到全国性的大规模天灾的话也会出现这种情况,但那得多大的灾啊,汉朝本来也有三公给天灾背锅的政治规则,真遇到那种百年不遇的特大灾情,杀个三公祭天也没毛病。 但总之,经过长达一个月的税收工作和与税收绑定的铸币,粮谷收成已经超出当初预算的很大一部分了。 而至此为止,让刘协和朝廷都没想到,以至于甚至有点束手无策的是,大量藏匿于深山,亦或者曾经为避战乱逃亡河北、南郡去的中原人,听说朝廷通知区域内真的不再收人头税了,一个月里居然大规模的开始往回逃亡。 袁绍和刘表拼了命的阻挡,但却根本阻挡不住。 山川地形,雄关险要可以挡住大军,却挡不住老百姓自发的用脚投票。 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谁愿意背井离乡。 眼下家乡重归安定,生活的愈发好了,傻子才不回去。 一个月,兖州人口暴增二十万,豫州人口暴增十万,南阳人口暴增五万,全部进行了屯田,弄的无主之地都有点不太够用了呢。 打仗就需要民夫,需要运粮食,中原地带打仗因为水路比较发达,倒也不至于像是西部地区那样那么费劲,但需要动员起来的人力肯定也是少不了的。 这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真到了动员的时候,各地忙完了秋收的百姓却是踊跃参与,甚至主动跑到各级的衙门中去询问啥时候打仗。 秋收刚过,却是有几百个亭长主动向上级汇报,说是麾下郡卒已经准备好了,不管是打仗还是运粮都行。 韩嵩甚至传来上表,称南阳一代现在不止军屯之兵闻战则喜,斗志昂扬,就连民屯之兵现在也是战意高昂,纷纷表示愿意自带干粮上战场助战。 朝廷这边面对这么踊跃的民心整个都傻了。 反正用荀彧的说法是,如果不考虑军粮消耗问题,有多少武器就有多少兵卒,莫说十五万,五十万都能征来,让那些老百姓拿锄头上战场怕是都乐意。 当然,朝廷不可能这么干就是了,未经训练的民夫真要拿锄头上战场的话,死的得老快了,最终朝廷的作战计划还是没变,只是四月之期现在却是可以从容的扩成五月了。 除此之外,这一个月里,刘晔也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回禀陛下,匠作监已经把第一批藤甲制作出来了,请陛下移步一观。” 刘晔在被刘协扣下之后刘协就一直拿他当高级工程师在用,在许都的郊外把将作监给重组了一下,又招募了大量的优秀工匠,专门负责搞研究发明。 原本将作监是要负责铠甲的生产的,汉末的铠甲分四个种类,分别是普通将士的筒袖铠、精锐以及将领穿着的盆领铁铠、高级将领穿着的黑光铠和明光铠,以及,穿着非常轻便,也比较好看,但实际上防御力和筒袖铠也差不了多少的儒铠,这种一般是统帅,谋士穿的,没啥实用价值。 即使是最低级的筒袖铠,基本也不用惧怕普通弓箭了,不过腋下是软肋,而且肩部以上全无防护而已,不存在某些影视剧中一扎就死的情况,跟纸糊的似得。 话说回来,古代是有纸甲的,纸甲也特么没这么脆! 扯远了,撤回来。 着甲和不着甲的士兵,战斗力可以说是有天壤之别的,然而即使是相对价格最为低廉的筒袖铠,也不可能真的装备十几万的屯田之军。 盆领铁铠就更贵了,基本只有禁军、宿卫两支全职士兵和曹操的虎豹骑有装备。有多贵?这么说吧,原本历史上的赵云赵子龙至少在长坂坡的时候也没混上一套盆领铁铠。 因为,只有筒袖铠可以像个肚兜一样把小阿斗放在铠甲里,贴身抱着,他当时要是穿着盆领铁铠的话肯定抱不了孩子。 所以比较闹心的是,禁军和宿卫表现好了也是要下放的,这就很闹心,你说人家新官上任,不让他们把铠甲带走吧,不合适,让他们带走吧,这铠甲消耗得也太快了。 朝廷的财政紧张啊! 所以刘晔上任以后刘协就给刘晔下了一个任务,那就是研发一种新型的,可以尽量做到全军装备的铠甲。 于是他很自然的就想到了藤甲,给刘晔提供了一个思路。 刘晔也真的是不负众望,真的给研究出来了。 刘协先后试了刀砍、锤砸、箭射等多种方式来检验铠甲,差不多弄明白了这东西的原理。 这藤甲的制作工艺也算是非常简单,就是用青藤来编织成铠甲的样子,然后用桐油泡两天,两天后拿出来晒,晒干后再用桐油泡,泡完再晒,如此反复十余次铠甲方成。 经过反复浸泡桐油和暴晒的藤甲非常的有韧性,穿在身上也是不贴身的,这玩意穿身上就像穿了个弹簧一样,面对砍击和锤击都有着本不错的防御力,也足以抵挡一般弓箭,比之筒袖铠也差不多了,甚至还没有上半身无防护的缺点。 但是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在面对刺击的时候表现稍弱,尤其是面对骑兵突刺时一扎就透,和没穿也差不多。 至于怕火,这就是神经病了,铁甲也怕火啊!真让人家整个火烧连营,穿什么甲又能有什么区别。 “制了多少副?成本几何?” “试制只有六百副,成本主要就是桐油,相比于筒袖铠来说可以算是很便宜了,而且编织铠甲可要比制作鱼鳞甲容易太多了,一般的篾匠都能干,稍微教授一下,普通妇女也能编,以朝廷如今的威望,直接发动百姓帮着咱们制铠就行,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们找不到那么多的青藤啊。” 这藤甲肯定不会是三国演义中虚构出来的,但几千年来从来也没能成为主流铠甲的原因也是如此。 这东西的制作方法确实很简单,青藤这东西确实很便宜,桐油也不贵,但青藤这玩意多产自山上,国内哪里的山最多?那肯定是益州、荆南、和江东了。 可问题是这些地方产青藤,却不产阳光,晒制藤甲必须要在连续的大晴天之下暴晒才能让桐油渗入,可特么这些地方哪有大晴天! 所以为了等晴天,这藤甲在南方的多山地区可能两三年都晒不好。 偏偏这玩意耐久还不高,穿不了多久可能就废了。 北方太阳多,但是青藤少啊,至少不太方便大规模的收集。 刘协想了想道:“必须要青藤么?如果……咱们把筐给拆了呢?行不行?” “那效果会差上一些,但至少防普通箭矢的远射没问题。” 于是,刘协又下令在朝廷控制地区内开始收筐。 万万没有想到,短短数日之后,愈来愈多的百姓自发的带着干粮来到了许都城下,把位于郊外的将作监都给堵了。 刘协听说这事儿后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因为收筐收出民怨来了。 这种事儿很难讲的,宋徽宗不就是因为收石头收到天下大乱的么? 于是他慌慌张张就跑来了,然后就是老套的,百姓两侧让路后跪伏余地山呼万岁的场面。 “发生了什么事,去问问,是不是有民变?” 关羽点了点头,亲自打马去问,不大一会儿,却是神色古怪地回来道:“问明白了天子,这些人都是篾匠。” “篾匠?” 正诧异呢,就见人群中一个颤颤巍巍的白发老头拄着拐杖走了过来,高喊道:“老人家,快快请起,到底这是发生了何事?你可以说出来,朕一定会替你们做主的。” 老头摇了摇头,露出满嘴已经悉数脱落的牙齿,道:“草民是叶县一代的一名普通篾匠而已,我们听说朝廷啊,在大量的收筐,说是为了打败袁绍,我们就想着,既然大量的收筐,那一定就需要篾匠吧?老头子今年七十有六了,一不能上阵杀敌,二不能运粮铺路,但我做篾匠做了几十年了,手还行,我什么都能编啊。敢问朝廷到底要编什么?也让我这老朽之躯,为国效力啊!” 老头说完,又朝着刘协去拜大礼,刘协连忙亲自将其扶起。 “是啊天子,我们都是篾匠,我编筐编的可好了。” “也让我们为国效力啊!” “为国效力,为天子效力~” “俺变筐编得可好了,天子您管饭就行。” “天子咱朝廷还缺藤条不?俺们把家里的藤条都背过来了。” ………… 一浪接着一浪,各种简单却质朴的口号此起彼伏,刘协甚至都听不清楚他们。 良久,刘协后退一步,深深地就朝着众人鞠了一躬。 “朕,代大汉谢谢你们了。” 这一个鞠躬却是把这些篾匠们都给鞠得有点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高声呼喊道:“天子仁德,大汉万年!” “天子仁德,大汉万年”x好多好多人。 见到这一幕奇景的刘晔死死握着手,却是心中感慨。 当年,刘勋若是在庐江有此一半的威望,也不见得就打不过那位江东小霸王啊。 正胡想联翩呢,就听到天子正在叫他:“刘晔?刘晔?想啥呢?” “啊?啊,天子,没想什么。” “给朕搬个凳子过来。” “啊?” “今儿天好,就在这编吧,正好朝中也没事儿,我也帮着一块干点活儿,我虽然不会篾匠,但打打下手,至少是拆筐我总是会的。” “天子您……您怎么能做此贱业?” “哪有什么贱业贵业,凭手艺吃饭,凭手艺报国,怎么能说是贱业呢?去找个胡凳来吧。” 过了一会儿,刘晔找来许多胡凳,刘协先让最开始说话的老头儿在自己身边坐下,自己又拿了另一个胡凳坐下,真诚地问道:“老人家,我们要藤条是要编将士们穿的铠甲的,要不您来简单教教我,这藤筐要怎么拆?” 老头受宠若惊,但刘协却执意要学,刘晔也连忙名人拿了几十件成品过来,又让监中大匠去教授这些篾匠们怎么编。 都是成手篾匠,编盔甲说实在的也没什么复杂的,这玩意轻,不用考虑受力也不用怎么考虑灵活性,说白了编上就行,比编个筐并没有复杂到哪去。 于是很快,这就编上了,刘协身边的宿卫们一见天子都坐下编上了,于是纷纷也干脆或蹲或坐在了地上,开始编了起来。 比较诧异的是,关羽这样的猛人居然也会篾匠活儿,他居然不是拆筐的那一拨的,而是编铠的那一拨的,刘协拆下了的藤条直接就递给了他,手脚特利索。 没多大一会儿,却是伏氏带着宫里的宫女出来了,跟刘协请了个安之后也加入到了干活儿的队伍中。 据说事后因为这个,在娘家坐月子的曹曦还被曹操狠狠的骂了一顿。 你要不是有个好爹,你在宫里早待不下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张绣带着禁军,种辑带着宿卫也来了,不过他们显然都是不会篾匠活的,打下手肯定也不需要那么多的人,于是纷纷找来木棍,布匹等物开始为这些篾匠们搭建简易的窝棚,埋锅造饭等后勤保障方面的工作。 这一编,就编到了晚上,而在编织的过程中陆陆续续的这个干活的篾匠大军却是越来越大,第一波来的都是附近的,说白了就是颍川的,下午的时候南阳的和兖州部分地区的,一直到晚上居然还有人来,甚至连徐州人都来了。 等到天黑以后这活儿干不了了,刘协才腰酸背痛的起身,再次对着已经密密麻麻许多倍,一眼甚至都望不到边的篾匠队伍,深深的鞠上一躬,道了声谢。 ………… 而与此同时,袁绍那头也在积极的进行着秋收,同时以邺城为根据地,大量的打造铠甲和兵器,这一点大家都一样,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着最后的准备,开始调集大军南下。 校事府情报,说是袁绍现如今已经在邺城征辟了六万人了,其最终率军南下的主力很有可能会超过十万人。 另外,胡乌桓校尉阎柔也已经率领着乌桓骑兵南下了,倒是没有匈奴使者说的那么夸张,应该不会超过无完人,至少蹋顿没有亲自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准备时刻,风,却是先从汝南吹起来了。 吹风者,吕布是也。 第一百八十三章 风起汝南 一月之前,吕布带领着那些跟随自己对抗刘备的旧部,以及高顺所率领的八百陷阵营随荀攸一起走马上任汝南。 汝南太守荆通拒不服从命令,居然还敢闭城门以自守,公然宣布易帜,聚拢本地郡卒,联合本地豪强,诸县皆反,确是于顷刻之间便拉起了一支足有三万人的豪强武装,显然也是早有此准备的了。 而除了这三万人之外,原本四分五裂各自为战的汝南黄巾也在重新聚合了起来,人数足有八万。 当然,八万人是算上老弱妇孺的,战斗力也就那么回事儿。 而吕布手里的军队却只有一万多一点而已,数量上却是属于绝对劣势了,然而荀攸确实直接带着几个护卫就进了黄巾的军营。 几个护卫都是精挑细选,原本的汝南黄巾出身,见到黄巾军的首领刘辟之后对其晓以利害,告诉他黄巾出身的贼兵不但不会受到歧视,反而都得到了田产,天子还免除了人头税,等等。 荀攸更是表示,自己以汝南太守之名赦这些黄巾无罪,并在汝南的土地上给他们划一块地进行屯田,保证没有区别对待。 “天子说,百姓从来都不是反贼,这世道从来都是官逼民反。” 要知道汝南和颍川本来就是紧挨着的,袁家在这里势力强不假,但也不可能阻止得了民间的工沟通,天子仁德,民间百姓都很清楚。 这些黄巾说白了无非是担忧自己的反贼身份罢了。 有了荀攸的保证,和以前龚都手下的作证,刘辟等黄巾贼首不想投降都不行。 于是,这八万黄巾拿着从袁氏手中接过的物资就开始帮着吕布攻城了,而荆通的三万郡卒呢,被高顺一个冲锋就给打得四散了。 这也正常,毕竟正是秋收的时候,谁愿意跟你个反贼打仗对抗朝廷?高顺一冲,大家正好趁机跑路,回家割麦子去了。 毕竟又不远不是? 这仗打的,实在是太轻松了。 袁氏满以为他们十万大军怎么也能守到双方把秋收忙完,忙到袁绍的大军兵临至少黄河一线,等待袁绍的援军,结果,三天都没挺住! 然而仗打完了,却顶多只能算是个开始,汝南的事儿,从来也不在于战事,而在于汝南袁氏的树大根深,盘根错节。 以及吕布夸下的一月之内平定汝南的海口。 而吕布的处理办法却非常简单,一个字:杀! 经过徐州之事,他的人设已经彻底就那样了,既没有改的必要也没有改的余地,他对自己的定位也准,不杀人,朝廷派他干什么?难道是荀攸理政的能力不足么? 不杀人,他吕布何以在朝中立身呢? 眼下战事在即,没那么多时间慢慢甄别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因此西平城破当日,吕布领着高顺就来到了袁氏的庄园,二话不说见人就杀! 你们袁家先后出了袁术与袁绍两个叛逆,难道不应该满门抄斩么? 什么四世三公,什么汝南郡望,名门望族,专门培养叛逆的望族么? 至于树大根深,人死光就不怕什么盘根错节了。 三天,吕布整整杀了三天没有休刀,什么嫡系的旁支的,吕布拿着名册挨个杀,将整个汝南,所有姓袁的男人都给杀死了,事后统计,共屠戮足足四万余人! 其中至少有三万五都是无辜受戮的百姓。 因为实在分不清谁是袁家的,谁是单纯的姓袁,所以吕布的办法就是都杀掉。 为这事儿,荀攸和吕布也干起来了,然而荀攸不是刘备,他这个太守根本管不住吕布,直接让吕布给绑了,看着他杀。 顺便把抢来的钱粮送回朝廷。 这还不算,杀完了男人,吕布居然觉得不够过瘾,觉得那些袁氏女也危险,居然还想把汝南姓袁的女人和他们的丈夫儿子也都给杀死,这才是斩草除根。 荀攸这回可真是急眼了,虽被绑着,却对吕布破口大骂,说你要敢这么做,我就一脑袋撞死自己,看你如何能跟朝廷交代。 这才逼得吕布作罢。 但那些至少可以确定的袁氏嫡女却是找得到的,也不多,一共两千多人,将其中漂亮的直接充作军妓,不漂亮的和男人一样就地砍了,丈夫子女充作官奴。 自亭长至县令,汝南地界上所有的官吏,挨个做了一个背景调查,但凡是袁氏有过密关系的,就地就给杀了。 其余大户豪强,与袁家有三代以上姻亲关系的,杀! 大名鼎鼎的汝南许氏也没跑了,挑了两百多个娶了袁氏女儿的男人和嫡系给宰了。 这也就是汝南陈氏投靠的早,要不然怕是怎么也得死个千八百人。 最终,几天的功夫吕布就杀了足足五万多人,真正做到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一时之间,吕布之名,在汝南郡能止小儿夜啼,甚至举国上下都是他的恶名。 吕布还特意将这五万多个脑袋堆成了一座小型的京贯,看着跟假山似的,就堆在平舆城的门口,一走一过谁都能看见。 然后他就引兵跑西城驻扎去了,至于平舆的乱摊子,则全都交给了荀攸这个太守来处理,气的荀攸天天上表骂吕布。 吕布的理由就一条:这回,肯定不用担心打仗的时候被人爆后路了。 这消息传回朝廷,满朝文武纷纷上表,请求治吕布之罪,大家都认为,袁绍与袁术谋逆,你把袁安传下来的这一支嫡系全都砍了还不够么?有必要屠戮整个汝南袁氏? 不,这已经不是屠戮汝南袁氏了,你这是把汝南所有姓袁的都屠了啊! (好像一直有天下袁姓出汝南的说法,我家没有姓袁的亲朋,有大佬可以在本章说理评论一下) 嗯……司马懿倒是上表说吕布杀的挺好的,大战在即,就算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了。 而刘协,看到这样的结果,却是也真有点吓着了,顺便,也更理解刘备为什么宁可出兵打他,也要阻拦他屠戮下邳陈氏了。 这种郡望之家,多杀两个真的要动摇国本了。 “大司马以为吕布此事朕是该罚,还是该赏?”有点没主意的刘协决定先问问曹操的意见。 曹操却道:“乱世当用重典,汝南袁氏先出袁术后出袁绍,这说明是他们家的家学本身就大逆不道,这样的家族,屠了也好。” “唉~行吧,既然如此,命吕布速速整编兵马,于西城屯驻,一旦南阳有变,叫他火速支援便是。” 另一边,消息传到邺城…… 第一百八十四章 正式开战 “吕布小贼!欺吾太甚!!啊~~~” 邺城里得到汝南消息的袁绍怒发冲冠。 家没了啊! 太狠了,真的是太狠了,那是五万人啊,说杀就给杀了? 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就这样没了? “杀了他们!杀了!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死刘协!我要杀死吕布!我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啊!!!” “天子昏庸,吕布残暴,传我命令,命高干在并州搜查吕布的亲族,友族,甚至邻族,我要把他们都杀了,都杀了!!” 庞大的幕僚班底寒蝉若禁,刚从监牢里放出来不久,被拜为尊贵的冀州刺史,却是狗屁实权没有的田丰刚要站出来劝说,就被沮授死死地拉住。 你没见赵王都气得疯了么,这个时候,还是收起你的刚直吧。 “天子昏庸,吕布残暴,孤要尽起兵马,杀昏君,诛奸贼!!传令,三军将士尽数开拔,立即南下,直捣许都!命袁熙于邺城留守,后续兵马于黎阳汇合!” 田丰闻言却是终于忍不住了,不顾沮授死死地拽着他的臂膀,蹭的一下站起来道:“赵王,吕布残暴固然该杀,但并州百姓现在却是您的子民,他们与吕布有何相干?无辜而屠戮,您与吕布又有什么区别?” “况且天子自亲政以来,虽屡有残暴之举,但也是颇得民心,您身为大汉赵王,怎可口弑君之言?如此,与反贼又有何异?您好歹喊一句清君侧啊!” “至于立即南下,更是视将士性命为儿戏!我河北之地秋收比中原稍晚,眼下秋收刚过甚至还为过啊!如此生死之战,您就如此的急于一时么?何不稍微再等上一至两月,待咱们都准备妥帖了再动手呢?臣还请赵王,冷静啊!” 说完,田丰毫不避让的对视着袁绍几乎要喷火的眼睛。 而袁绍,直接抄起一个镇纸就狠狠地砸在了田丰的脑袋上。 “孤的全家都被屠了!你要我怎么冷静?” 田丰被砸了个头破血流,但却依然拱手轻轻一礼,道:“怒而兴师,乃兵者大忌啊!还请赵王大王三思。” “让我三思?我看你分明就是妖言惑众,乱我军心,来人,将田丰给我押下去,关起来!” 得,刚放出去的田丰就这样又被关起来了。 事实上这些事即使田丰不说,袁绍自己也能想得明白,他好歹也是当世枭雄,又不是缺心眼,到了晚上自然就会冷静下来,收回成命。 结果田丰这么一说,到了晚上的时候,袁绍还真有点下不来台了。 想了想,却是把许攸叫了过来,问计道:“子远以为,孤是否真的不应该此时兴兵?” “本初今日却是被气得有些失了冷静,然而臣却以为田丰今日之言虽然有些道理,却也确实有些危言耸听,动摇军心之言。” “哦?怎么说?” “我朝历来以孝治天下,大王全家被戮,吕布之举简直是骇人听闻,十恶不赦,大王举兵正是天经地义,不举,才是上负天命,下负黎民,更是不孝不义之行啊,况且近一年以来刘协小儿屡屡倒行逆施,天下人早已不值其人久已,就是在等待大王啊!” “只待大王高举义旗,天下英雄将必云集相从,如何还能够为了等待所谓时机,负了天下人的殷切期盼呢?” 袁绍闻言,确实是觉得这许攸说得有道理,却又道:“只是田丰说的也不无道理,眼下大军尚未集结完毕,有些地方甚至还在秋收,怒而兴师,不会太过仓促么?” 许攸又如何会不知怒不可兴师的道理,然而眼下有踩田丰的机会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不踩,道:“吾以为,大王举兵,与徐徐整军之间并不矛盾。” “嗯?此话怎讲?你快详细道来。” “臣以为,咱们准备的确实仓促,可难道朝廷准备的就足了么?咱们刚刚完成秋收,难道朝廷就不是么?朝廷就不需要调兵遣将,就不需要休整防线么?” “论实力,我大赵已数倍于汉,咱们才是进攻的一方,况且据臣所知,刘协小儿因为胡乱改革,又放纵吕布这等恶臣肆意屠戮忠良,一年来,朝廷内部的变动很大,从上到下,群臣百姓难道都不需要适应的么?” “恐怕此时正是汉庭政出多门,群臣无措之时,因此臣断定,汉庭闻我南来,必定是民心大乱,军心惶恐,我们仓促,他们更仓促。” “以我大赵骑兵的骁勇,正可以精锐先锋部队,小胜几仗,既能提振我军士气,又能给天下其他英雄一个明确的信号,更能使汉庭仓促应对,顾此失彼,也不让他们在秋收之后徐徐整合,而我大军主力,却依旧可以徐徐整合,待大军压境,岂不是以有备而攻无备?” 袁绍闻言,略作犹豫,却还是点了点头。 “你说的还是有道理的,我……还是再想一想吧。” “是,如此,臣就告退了。” 许攸走后,袁绍又是皱眉苦思了良久,越琢磨,越发现许攸说的好像才是对的。 说到底,赵国实力远胜于汉庭数倍不止,这仗到底怎么打,还不是他们说了算?他们怎么出招,汉庭就得怎么受着。 被屠全家了都不敢动手,如何能作人子?又还有何脸面妄称天下英雄,与汉庭争霸天下? 于是第二日,袁绍又以许攸之言去询问其他谋士,结果却是几乎除了沮授之外所有人都默契的认为许攸之言言之有理。 沮授见状,却是终究只能叹息了一声,不再多言,那个原本历史上由他所提出的三年疲曹之计,却是连提都不提了。 说白了,天下诸侯或多或少都和本地势力有矛盾,袁绍自然也不例外,他对田丰沮授等本地士族代表自然也是又用又防。 天子党锢之后,天下党人纷纷跑来投奔,手写可用的人才多了,自然就会抱团挤压冀州本地士族,本地士族自然也就会这些外来户不满,矛盾就是这么埋下的。 所以,虽然袁绍的幕僚集团庞大而又臃肿,天南海北的哪人都有,但所有的外地让人幕僚却全都默契共同排斥田丰和沮授这些本地士族领袖。 计谋本身的对错,反倒是并不重要了,反正许攸说的确实也有道理,出了问题也有他来背锅。 所谓众口铄金,袁绍原本就是想打,现在自己的幕僚班底又都认为应该打,原本的些许犹豫自然也就抛诸脑后了。 次日,袁绍先是命高干为主帅,总督并州,让他以匈奴人为先锋,发兵十万取河东。 而后又以逢纪为前军节帅,先行率领步兵三万,先一步赶往黎阳,大肆收罗渡船,既做战前准备,又顺便鼓噪军心,震慑敌胆。 又密令逢纪,以文丑率领六千精锐的幽州骑兵为先锋直扑白马,以颜良为先锋率领五千精锐直扑延津,想先打朝廷一个出其不意。 战事,至此而突兀却并不意外的就爆发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得意洋洋曹孟德 许都,南宫,收到前线紧急军情的刘协与群臣正在召开紧急会议。 “袁绍这就打过来了?怎么这么快?咱们还没准备好呢啊,这和咱预想的不太一样啊。” 群臣事实上也是有点一头雾水,司马懿出言解释道:“天子无需忧虑,是打过来了,不过……却也不是打过来了。” “什么意思?” “根据前线军情和校事府的情报来看,袁绍此时远未完成整军,邺城目前汇聚的大军至多不过六万,青州方向更是只象征性的增派了一点兵马,逢纪所谓的前军……可能真是前军。” 曹操笑着补充道:“并州方向咱们早有探报,匈奴兵马目前正在集结,这也是可以确认无误的,匈奴不比咱们汉军,一旦集结,就没有等待之说,不日一定南下。” 刘协闻言问道:“大司马你笑得很开心啊。” “臣当然开心,这袁绍本来有五个手指,却不集中成拳头,而是一根一根的送过来,臣岂有不开心之理?看来这袁本初真的是被气急了,以至于怒而兴师,如此,咱们这仗可就好打多了,我看朝廷真应该给吕布记上一功了,他这四万多人杀得可真是好啊!” 杨彪皱眉道:“大司马莫要说这等妄言妄语,汝南百姓同样是我大汉子民,不教而诛杀四万余人,此乃天大的罪孽,如何还能算作功勋?当此大战,朝中正值用人之际,不便追究他罢了,待此战之后,这罪状无论如何也是要议一议的。” 曹操见状笑了笑,也没有说话。 他是真的觉得吕布干的不错,这叫做慈不掌兵,要知道汝南袁氏乃是郡望之家,其影响力也并不只是在汝南一个郡,因为三互法的原因他们家的人不能做汝南太守,但世世代代在梁国,甚至沛国可是没少做国相的。 要杀,就必须杀他个干干净净,否则只杀几千人意思一下谁会怕你?若是不以雷霆暴烈之手段震慑贼胆,说不定到时候和袁绍打得最激烈的关头,整个豫州都会被袁家拉着起兵反叛。 不过吕布么,呵呵,自己稍微替他这么说两句已经很够意思了,自然不会为了吕布和别人据理力争。 你杨彪弄死他才好呢,与他同殿为臣,真是瞅着都烦。 司马懿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道:“两位上公,咱们还是战后再说吕布的功过吧,大司马说得虽然是这个道理,可是,他打得这么急,咱们也没准备好啊。 我看此举倒也并不完全是怒而兴师,单从兵力对比而论,朝廷还是弱于逆贼的,同样是准备不足,他们却有匈奴相助,咱们的屯田之兵可是还在整装呢,不管是南阳兵还是徐州兵,远水,难解近渴啊。 若是因此而被逆贼拔下头筹,必定狠狠挫伤我军士气,万一再因为仓促迎战而导致战备不足,顷刻就是灭顶之灾啊。” “仲达多虑了。” 曹操依然笑容满面得意洋洋,背起手来道:“比人多比钱多比粮多,我确实怕他,但是他敢跟我比兵精,哈哈哈,他的脑袋肯定是被驴给踢了!” 说着,曹操居然忍不住哈哈放声大笑了起来,好像这是个特别有趣的笑话,实在忍不住了一样。 笑了良久,曹操才正色道:“那匈奴人若是与袁绍的十万大军一同进攻,确也是麻烦,但若只是袁绍的前军,他们又算得什么东西?” “再说袁绍那所谓前军,逢纪是个党人,于军旅之事能懂个屁,倒是副将淳于琼资历颇老,然而当年在洛阳时我就瞧不上他,在吾看来不过草包一个,本公破之犹如土鸡瓦狗。至于什么颜良,文丑,听都没听说过,用此无名之辈,我看他袁绍手下党人士人成群,但真正能做事的,却是真的无人可用了。” 许是被曹操的自信所感染,刘协一听,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问曹操道:“大司马以为,咱们该要如何应对?” “臣以为,后方该如何筹备就如何筹备,行百里者半九十,此战我军胜负不在于兵力,而在于粮秣,无论如何秋收不能耽误,该运粮的运粮,该整军的整军。” “这一天咱们也算是早有预料,多少还是准备了一点的,延津守将于禁和乐进都是沙场老将了,两人本部兵马接近五千人,白马守将刘延,史涣也都是宿将,又有程昱居于鄄城持节坐镇,黄河防线短时内必然是固若金汤。” “陛下,本公愿亲率两万许下屯田之兵驰援官渡,必不让那逢纪小儿渡河。” “大司马肯去官渡坐镇,朕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匈奴那边既然已经集结,怕是此时说不准就已经领兵南下了,河东、河内之危如何能解?” 曹操闻言,笑意收殓,认真地道:“此举确实突兀,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屯田之兵肯定是来不及救了,只能,以禁卫和宿卫去救了,臣以为,陛下当御驾亲征,好叫那匈奴小儿,好好见识见识我大汉之利!” 此言一出,杨彪却是马上站出来唱了反调,道:“天子万金之躯,怎可以身犯险?” 曹操不屑道:“安坐于许都就是安全么?前线若是败了,天下哪里还有净土?匈奴蛮夷,难道还能挡得住我大汉天子兵锋不成?你以为陛下和你一样,不知兵么?” 刘协:“…………” 杨彪确实没带过兵,这作为朝中巨头而言确实是他的软肋,闻言立时急了,道:“河东、河内的局势本就复杂,钟繇、杜畿都是单骑入城,谁知那下面的人心是向汉还是向赵?再说如今这禁军和宿卫全加起来也没有三千人马了。” “兵贵精而不贵多,再说陛下可不是三千人马,我的虎豹骑自当随军为陛下助阵,加起来也有四千多骑了,匈奴人吹得震天响,他们哪来的十万大军?” “那关中群贼呢?袁绍既然兴兵,不可能不去联络关中群贼,若是关中群贼呼应匈奴,陛下安危如何保证?” 曹操闻言哈哈大笑,道“关中群贼自有贾诩去劝说,就不劳你操心了。” “荒谬,实在是荒谬,陛下的千金之躯,大汉的江山社稷,难道全都指望他贾诩么?他此去这么长时间了,连一点音信都没有,万一他失手了呢?” 曹操笑得更开心了:“失手?贾文和我太了解他了,他此行看似凶险,但他若不是有十分的把握,是万万不会主动揽这个差事的。我断定他绝无失手可能。” “将天子安危系在你的断定上么?天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正好让你来监国么?” “嗯?” 这话,可就是诛心之言了。 曹操的脾气在太子降生之后确实是变得好了不少,但也正因此,太子便是他的逆鳞。 见杨彪居然这么说话哪里还能忍得住,两只眼睛一蹬,撸起袖子抄起砂锅大的拳头就朝杨彪打去:“老货讨打!” 第一百八十六章 前倨后恭贾文和 眼看着曹操和杨彪在御前就要上演全武行了,刘协和群臣连忙上前拉架。 不拉架真怕曹操活活把杨彪给打死,曹哥正史上武力值很高的。 当然按说御前失仪肯定是重罪的,可刘协能因为这点屁事儿治曹操的罪么?所以杨彪的这顿打还真就白挨了。 谁让他嘴欠呢,啥屁话都敢说。 关键刘协倒不心疼杨彪是否挨揍,可问题是让他御驾亲征…… 虽然我已经御驾亲征过两次了,而且从结果上来看都打出了超神的战绩,可我真的不会打仗啊! 可杨彪与曹操因为这个破事儿都打起来了!他现在要是拒绝御驾亲征,只让关羽统兵支援,会不会很伤士气? 不对,要是让关羽把宿卫和禁卫都给领走了,我身边不就没人保护了么?曹操他绝对有动机弄死我,现在就让太子继位啊! 这么一想,刘协只好苦着脸道:“行了行了,御驾亲征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匈奴敢来,朕就敢杀,此事就这么定了无需再议,朕也相信贾诩定然不会让朕失望。” 心中默默想着,自己到时候就当个吉祥物就好,军机决断全都交给关羽便是。 事实上他这次出兵,真的可以说是挺险的,他的宿卫和禁卫都是全职士兵不假,但根本就不全。 贾诩去关中,已经带走了胡车儿,吕布去汝南,已经带走了高顺,赵云守合肥,也带走了本部禁军,还有贾逵此前去了河东还没传回信,宿卫更是在此前就已经散去了大半。 就算加上曹操的虎豹骑,手里也就是四千出头的数量,面对匈奴人号称的十万大军,刘协的头皮都忍不住发麻。 甚至不免在路上就显得忧心忡忡。 不过按照曹操的说法,匈奴人真要南下打河东反而是个好事儿。 因为并州那个地方,不但战略位置重要,而且实在是有太多山了,层层叠叠的,好似多层笼屉,实在是有太多的险隘可以做为雄关,根本没法打。 现在这匈奴人与高干如果肯从并州出来,正好毕其功于一役,歼灭敌军主力,即使不能一战而平定整个并州,也至少能确保,汉赵正式开战之时,并州无力支援。 然而,这一切的战略规划,确确实实,都是建立在关中群贼不会帮助袁绍的基础之上的,也可以说,朝中安危已是切实的,系于贾诩一身了。 而就在刘协率领关羽、张绣、曹纯,以司马懿为随军谋主驰援河东的几乎同时,贾诩也终于在胡车儿的护卫之下,持天子节仗,来到了裴茂所在的华阴县。 而裴茂,自然要出城相迎的,甚至看在贾诩身后那根节仗的份上,连姿态都摆的很低,恭恭敬敬的以大礼道:“臣裴茂,拜见天使”。 可以说是给足了贾诩面子。 然而贾诩却站在车子上面对裴茂的大礼不假辞色,先是朝着许都的方向遥遥一拱手,道:“天子恭安。”然后面容严肃地道:“临行之前,天子特对我说,裴使君有大功于社稷,近年来驻守于华阴,实在是太辛苦了,录前后之功,封使君为杨侯。天子还说,待战事平定,杨侯您回了朝,必以三公之位相待,议税阁中,必有您的一席之地啊。” 话都是好话,赏都是重赏,可这贾诩却偏偏摆出一幅盛气凌人的倨傲样子,以至于让裴茂的脸色忍不住就有点挂不住了。 我拜你一下是冲你身后那根节仗的面子,你贾诩算什么东西敢对我不敬? 因此起身后连看都不看贾诩,同样冲着许都的方向道:“臣,谢天子隆恩。大汉,万年!” 然后起身之后瞥了贾诩一眼,哼了一声就甩了一下袍袖。 要知道裴茂在灵帝时就已经官至尚书了,长安时期更是官至三独坐之首的尚书令,再之后,李傕都是他作为督军,指挥着段煨杀的。 论家世、论资历、论功绩,论声望,裴茂在朝中都可以说是首屈一指,怎么论,至少也是杨彪那一级别的重臣,嗯……就是没啥实力而已。 然而贾诩在宣读完天子诏令之后,却是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变脸,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小幅度弯着腰的就小跑两步来到了裴茂的跟前,咔,就是一大礼。 “裴公镇守关中,以一己之力保我大汉太平,劳苦功高哦,实乃我等后辈楷模,请受贾诩,诚心相拜。” 说着,贾诩二话不说咣咣两个头就磕在了地上,给裴茂都整的不会了。 “使不得,使不得,文和兄何止如此?快快起来,你快快起来啊!” 好歹这贾诩现在也是九卿之一,朝中除了刘协之外真没人受得起他这个,这事儿传出去就成了他裴茂倨傲不懂事儿了。 “文和啊,你这是……” “刚刚诩是代天子宣昭,自当保持威仪,现在诩是以个人身份与您叙旧,一时激动,一时太激动了啊。” “…………” 说完,不理会裴茂一脸的蛋疼,贾诩却是张开双臂,冲着陪裴茂一块出城的将士们高举双手,朗声喊道:“凉州的将士们啊,我贾诩,带着天子的节仗回来了啊,咱们苦尽甘来,好日子就要来了啊!” 话音刚落,这群裴茂的将士们便爆发出了山洪一般的巨大欢呼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贾先生终于回来拉~” “我就说,贾先生不会忘记我们的。” “天子仁德,大汉万年~!” 裴茂:“…………” 裴茂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手里这些兵马,都是贾诩的旧部。 这些兵原本都是段煨的手下。而再往前,贾诩在跟着张绣之前又曾经跟着段煨混过一段时间,算是这支军队的二把手,是因为他贾诩在西凉军中的威望实在太高,惹了段煨忌惮,这才主动跑路去帮张绣的。 而现在,段煨把这些兵马丢给了裴茂,自己跑进许都当九卿享福去了,贾诩却带着天子的节仗回来了,那么请问,这里面还有他裴茂什么事儿呢?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受点拨裴茂弃兵权 天使亲临,裴茂自然要准备酒席为贾诩接风洗尘,席间,贾诩始终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俨然是在以几乎下属拍领导马屁的模样在伺候着裴茂,弄得裴茂都不好意思了。 然而吃完了肉喝完了酒,眼看着天色见晚,贾诩却突然对着裴茂的一个亲卫道:“你是郭老三吧。” “贾先生还记得我?” “我记得你好像是扶风人,你们屯长张鬼子还活着呢么?” 亲兵闻言落寞地摇了摇头道:“前年打李傕的时候膝盖中了箭伤,活是还活着,却也当不得屯长,上不得战阵了,只能在后方监督着大伙儿种粮。” “唉~,这也算是为国而负伤了啊,鬼六子,二丈刘,张幔子,铁勺,刀疤,大头,老八,老黄,都还好么?” 裴茂:??? 你们在说什么?这是我的亲兵吧! 他自问也算是统兵比较用心的了,至少军中的百人将以上他都认得,然而这贾诩明显说的不是名字而是诨号了,这他却是一个也不知了。 “老八和刀疤都死了,其他人倒是都还在。” 贾诩感叹道:“都是国家的功臣啊,你去把活着的都叫来,老八和刀疤可惜了,老八的儿子是叫小虎吧?刀疤,好像没儿子,有个侄子对吧,叫什么我还真记不清了,也都一道叫来吧,朝廷有封赏,是好事儿。” “真的?朝廷有封赏?” 贾诩笑着伸手指了一指身后的节仗,道:“我现在就代表着朝廷。” “唉,那感情可好,那我这就去。” 这位叫做郭老三的,原本是裴茂亲卫的小兵高高兴兴的就出去叫人去了。 而裴茂皱了皱眉,心里却是突然感觉有点小慌。 “温和,眼下天色已晚,有什么事儿不如明日再说吧,我特意为你准备了上房,随我去看看?” 说完,就看到刚刚还客客气气好像自己孙子一样的贾诩突然脸色一板,手持天子节仗敲了敲,冷着脸呵斥道:“此乃天子节仗,尚书台的诏令,裴使君莫非是要阻拦么?” 裴茂见状,很是尴尬地一愣,抱拳道:“文和说的这是哪里话,我怎么会阻拦朝廷的诏令呢?只是文和你舟车劳顿至此,怕你辛劳么。” “不必了,本使皇命在身,不敢言劳苦,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说着,贾诩扭过脸去压根就不搭理裴茂了。 给裴茂整的浑身难受。 尚书台的诏令,怎么可能特意发给那些屯长呢?你贾文和过来之前不是也不知道他们谁死谁活么? 然后,裴茂就看到贾诩从胡车儿的手中拿过一张,加盖了尚书台印章的空白绢布,当场就写了起来。 待那郭老三叫了人回来的时候,那诏书上的墨迹都还没干呢。贾诩便索性拿着这封墨迹未干的诏书宣读了起来。 “诸位想必应该也知道了吧,朝廷现在重新将二十级爵位制给捡起来了,你们都是守土有功的功臣,特赐爵为大上造。” “这么多年,你们也辛苦了,回去后各自带上一百名亲信,随我进禁军各自当个百夫长吧,以后你们就归胡车儿统领,你们也享享清福,吃皇粮,将士们要是愿意学习识字、算数,说不定过些年还能外放当个计吏。” 说完又转头对着两个小的道:“你们的父叔可惜了啊,你们就先跟着我吧,若是你们不弃,可以拜我为义父,待战事平定,我向天子举荐你们充作宿卫,给你们一个好前程,军中若是还有旧人有跟你们类似的情况,也让他们来跟我吧。” 傻子才不同意呢,二话不说就给贾诩跪下,口称拜见义父。 “回去后你们告诉大伙儿,朝廷就要在关中屯田了,想继续当兵的,一切与南阳一样,不想当的,把铠甲武器留下,改为民屯便是,朝廷为了感谢各位的付出,特意让我带了些钱来,不多,每人三个建安新钱,谁要是能跟以前失散的那些老弟兄联系上,就联系一下,就说昨日种种天子已经既往不咎,让他们来华阴找我,以后,有我做咱们西凉人的靠山。” 裴茂这会儿实在有点忍不住了,道:“文和,此事非同小可,还是从长计议吧。” 贾诩板着脸道:“此乃尚书台的决议,何须再议?” 裴茂还想再说什么,就见贾诩身后的胡车儿默默的上前一步,擦得一声,将手中环首刀抽出来一半。 裴茂见状先是咽了口口水,而后直勾勾地盯着胡车儿的脸,可这胡车儿明明是个豹头环眼,这会儿却装起了丹凤眼,低着个头,也不看他。 而贾诩,却已经干脆笑呵呵地跟老朋友们聊了几句家常之后,就带着胡车儿等禁军,去给将士们点着火把发钱去了。 裴茂见状,张了张嘴,虽然憋屈却也只得跟在了贾诩的后面,眼看着他亲手将一枚枚闪闪发亮的建安新钱亲自交到这些将士的手里。 更恐怖的是,贾诩居然叫得出他麾下士兵近乎三成人的名字!顺嘴就能唠两句闲磕。 而且是西凉话和关中话无缝切换,好多裴茂都听不懂。 见状,裴茂也只能哀叹了一声,随后便苦笑连连了起来。 发到后来,裴茂更是连看的兴趣都缺缺了,也没和谁打招呼,转身就回他自己的房间了,却是连个送送他的人都没有,那道背离人群的背影,已经是写满了落寞。 终究,是时移世易,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已经只是一个空有资历,却不识时务的老东西了么。 越想,这裴茂越是难受,甚至忍不住为自己的前途都担忧了起来。 当今这朝中已经有曹操,刘备,杨彪,荀彧四个大权臣了,哪还有自己的位置? 说不定曹操他们巴不得我早点去死呢吧? 说不定连天子也都是这么想的吧?这样,就不用为如何安排我而感到为难了。 越想,忍不住就越是有些丧气,裴茂居然愣是在自己的卧房里枯坐了近一个多时辰。 好不容易把自己给想的困了,要睡觉了,却又被奴婢给吵醒了,道:“大人,天使来了,说……说要见您。” “嗯?现在?这个时辰?他是自己来的还是带着兵来的” “自己来的,就他一个人。” 裴茂沉思了片刻,道:“带他去书房等我吧。” 却是愈发的猜不透这贾诩的心思了。 但人家既然来了,并且点名要见,他也不好不见,而且事到如今,裴茂如何还能不明白,这贾诩,才是华阴的主人啊! 结果书房中一看到贾诩,裴茂就忍不住愣了一下,只见此时的贾诩已经换上了一身便服,一看到他又恢复了一副微微躬身的小笑脸,一只手里居然还拎着一个大食盒。 “你这是……” “裴公,在下是特意给您来赔罪的啊。” “呵呵,大晚上的扰人清梦,却说是赔罪么?收起你那虚伪的嘴脸吧,你不过是想夺我的兵权,又不想让人说你是欺辱汉室老臣罢了,哼,你给我递台阶,我就非得下么?” 贾诩依然是笑呵呵地模样,道“我知道裴公今晚肯定会有心事,没那么快就睡得着,恰好在下也发了一晚上的银钱,所以特意备了些酒菜与裴公对酌,我这可是宫中,天子以新式方法酿造的果子酒,有钱也买不到的,裴公您不会是想将我扫地出门,暴殄这天物吧。” “哼。” 裴茂哼了一声,身体却是诚实地坐了下来,让贾诩给他斟酒。 贾诩笑呵呵地将食盒里的菜肴依次拿出,又动手为裴茂斟好了酒,道:“裴公这话,只说对了一半而已。” “哪一半?” “要说我夺了您的兵权,我承认,我持节代天子而来,说句大一点的话,我此行的成败说是关乎社稷安危也不为过,难道我不应该夺回兵权么?他们本来也不是您的兵啊,当年段煨把他们交给您,是因为您代表了朝廷,现在,我才是代表朝廷的那个人。” 说着,贾诩将从食盒中拿出来的一只卤鸡给一点一点的撕开,拿一盘放到了裴茂的跟前,继续道: “然而你说我是为了不落下个欺辱前朝老臣的名声,裴公,您未免也太小瞧我了。说一句您不爱听的话,当今的这个朝廷,真的还有人在乎什么前朝老臣么?朝中,能参与议税阁议事的重臣之中,所谓前朝老臣,还剩下了几人?” “你……” “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圣天子是个讲究务实的明君,重用的也都是能干实事儿的干吏,甚他自己的青史评价都不在乎,陈登都被部下给杀了,汝南袁氏都夷了三族了,您说河东裴氏……又算得什么呢?” 裴茂闻言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用手指指着贾诩好半天,而贾诩却依旧是一副笑呵呵地吃了一口鸡腿,又美滋滋地喝了一口美酒,神情自若。 而裴茂却在站起来半天之后,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颇有些狼狈的重新坐了回去,道:“你说的不错,你与张绣是带兵反正,也多亏了你们两个天子才能得以亲政,你在西凉旧军之中又素有威望,便是你一刀把我给砍了,天子也自然会亲自为你遮掩。” 说罢,裴茂喝干了面前的酒水,道:“那不知文和兄这深更半夜的,特意来找我这个无用之人饮酒又是所为何事?” 贾诩笑道:“诩之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从无半点虚言,诩,是真的对裴公之才学人品敬仰万分啊!” 裴茂闻言,默默地拿起酒杯来喝了杯酒,好一会儿之后问道:“文和说的若是真心之语,不妨给我透个实底儿,我若回朝,朝中会如何安置我?” “来之前,诩确实就此事与令君有过讨论,以裴公您的资历,朝中哪个职位您都可做得,也就是看朝中哪个职位有缺了,不是三公就是九卿,亦或者就是御史中丞吧,不过恕诩直言,对于您来说,职位真的重要么?” 裴茂闻言却是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接话道:“反正不管是哪个位置,都是个没实权的闲散清贵?” 贾诩也跟着笑道:“河东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大郡,却还没有郡学呢,以裴公您的声望,若是在此战之后功成身退,回乡开学讲座,岂不是一件美事?何毕还要回朝呢?我曾经听天子无意中对司马懿说过一句话,我倒是觉得蛮适合裴公。” “什么话?” “十分能耐使七分留下三分给儿孙,十分能耐都使尽,后辈儿孙不如人啊,裴公,您也到了该考虑后世儿孙的年纪了。” “十分能耐使七分,留下三分……给儿孙?”裴茂反复念叨这话,越念叨,越觉得这里头颇有深意,越是有那么一点意思。 “建安大典还在休,但如果这一仗打得赢,明年春耕之后,各地的孝廉就要第一次考试了,满打满算,也就还剩下半年多一点的时间了啊,一直听说,河东裴氏精于史学,军略,若是不能将之录入大典之中,岂不可惜么?” “也是巧了,郡学之事还真是在下的职责所在,另外这太史令之职……好像还缺着呢吧,令公子不想出仕,为我朝明史么?” 这话裴茂当然听明白了,深思了好一会儿道:“你要我学颍川士族一样,做个学阀世家么?” 贾诩微笑道:“是,也不是。” “文和你一个西凉人就别学着那些谋士卖关子了,到底什么就是又不是的,你痛快点。” “哈哈,好,我痛快一点,裴公,颍川人上车太早了,可以说天子能有今天全是人家颍川人给硬推上去的,而且最关键的是人家本来就是一堆搞学问的人,跟咱不是一路人,搞学问,咱整不过人家,可史学、军略,那是存亡之道,那是光靠读书就能读得明白的?” 不知不觉间,贾诩已经和裴茂咱上了。 “裴公您以为,河东裴氏算什么,是名门?还是勋贵?亦或者干脆就是党人?” 这年头谁还敢沾党人这两个字,裴茂连忙站起来道:“你可别乱说,党人都是那些豫州人南阳人冀州人,我们河东裴氏文武传家,以功立世,祖祖辈辈都是靠功劳立的家。非要硬算的话,也只能算是勋贵。” “裴公莫要紧张,没有别的意思,裴公有诛杀李傕之大功,何人敢说你们是党人?正如你所说,河东裴氏,历代以功勋立家,功勋才是你们的立身之本啊。 河东之地,历来都是我大汉的主要兵员,然而如今天子宿卫之中,却是连半个河东人都没有呢,只有贾逵的一支,留于禁军,裴公啊,您说对于咱们大汉来说,河东人不比颍川人要亲近得多么?” 说到这,贾诩还特意顿了一顿,自酌自饮了一杯,道:“我听说匈奴现在已经在集结了,随时可能会直扑河东,朝廷是一定会发兵救援的,甚至我推测,十有八九,天子会御驾亲征!” “多好的机会啊,裴公,天子的宿卫现在可是缺人,那可是现在咱们大汉朝的根啊!史学,军略,那可不是读书读出来的,都说韩信早年间曾得高人传术,得素书而晓军略,裴公以为是这素书成就了韩信,还是韩信成就了素书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 贾文和雄关鬼谋安天下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有时候会特别的墨迹,但有的时候效率却出奇的高。 闻琴音而知雅意,就见裴茂略作呻吟之后道:“圣天子器重我等武人,武威贾氏与我河东裴氏之间,一定要好好亲近一番才是啊,我,尚有一幼子裴徽未曾婚配,不知能否有幸,娶贾氏之女为妻?” (贾诩可不是寒门,我也不知道为啥好多人都觉得他出身低微,好像以前一直都不受重用似得) 贾诩当即做出感激涕零的大喜之状,道:“小女若是能嫁到河东裴氏,这是小女之荣幸啊,臣的次子贾玑,也还没有婚配。” “我也有一侄女,虽只是中人之姿,却颇有才德,不知是否般配?” “花容月貌易求,才德二字难觅啊,亲家。” “亲家啊!” 两个老男人大半夜的互相手拉着手,好一阵的恶心心。 第二天,在此经营日久的裴茂就以年事已高为由,只带着几十个亲兵和族中亲眷,告老还乡。 离去那天,贾诩带头朝裴公大礼跪拜,放声痛哭,送行的军民百姓足足排起了百里长队,不舍他走。 但是裴茂却特别的坚决,怎么留都留不住,说这叫功成身退,往后余生只打算回老家颐养天年,只珍而重之的收下了那张连夜赶制,有贾诩带头签名的万民伞作为临别纪念而已。 还是在贾诩的再三恳求之下,这位前朝重臣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他回河东后帮着他这个太常在河东,他的老家闻喜县办一个郡学,时不时的去学校教授一下学问,传授一下治国治军的经验,也算是退休返聘,发挥余热。 反正消息传回许都之后荀彧等人为了给他上什么荣衔的事儿纠结了好久,最后实在是觉得上什么都不合适,索性就先搁置了。 而没有了裴茂的掣肘,贾诩作为西凉旧军阀的代表性人物,以及当朝九卿,天子天使,仅仅是将大旗往那一树,短短十余天便络绎有自带干粮的西凉小股兵马不绝的纷纷过来投靠。 这其中,甚至许多人都是从马腾等新派西凉军阀的部曲之中脱离而来的关中人。 这里就得说明一下此时关中地区的复杂形势了。 所谓旧西凉军阀,说白了就是董卓旧部,几年的功夫,当年董卓手下最大牌的六大嫡系将领之中,除了现在在朝中当闲职九卿的段煨以外,全都已经死了。 其中董旻和董卓死在了一起,董越被牛辅杀死,牛辅自己死于随后的兵变,杨定与段煨不和,后来被段煨打败后逃到荆州被刘表所杀,胡轸在归附朝廷与加入叛军之中左右摇摆,错失时机,最终归顺了牛辅的部将李傕之后不到一个月后就莫名其妙病死了,部曲尽被收编。 胡轸死后不久,樊稠也被李傕所杀,段煨则跑到了华阴安心种地屯兵,不再理会朝局,西凉军阀实际上已被牛辅一系握在了手里,也就是李傕郭汜张济和贾诩四个人。 结果这一系四个人也不消停,李傕和郭汜互相打来打去,张济则和稀泥,贾诩一看这样,干脆就跑到华阴跟段煨种地了。 结果杀来杀去,李傕和郭汜最后都死了,张济也离开了关中,死在了刘表手里,军队交给了张绣,西凉军至此,正式进入了三代将领的时代。 也就是实在找不出来一个能领头的人了,只好各自为政,好似一盘散沙,除了一个董承在青史中留下了搞笑的一笔之外,其余人大多连个名字都没留下。 当然最关键的是,这一盘散沙由于这好几年里一直都在杀来杀去,也没人有能力去治理民政了,这些军队都成了无根的浮萍,吃喝全靠劫掠。 可老百姓也长腿啊,所以老百姓全都逃跑了,他们也就没了吃饭的地方,只能用野果充饥,或是自己种点吃,或者抢别人的粮食吃,部队越打越少。 而,以马腾和韩遂为代表的新凉州军阀自然也就崛起了。 这些人原本都是朝廷的叛军,大大小小二十几股,马腾和韩遂是其中最大的,董卓以前的这支朝廷官军就是打这些叛军的。 事实上他们的战斗力也就那样,马腾连樊稠都打不过,但奈何人家背后还有个起码算相对稳定的凉州,人家有吃的啊。 虽然,凉州也挺残破的,几轮叛乱下来也没剩多少百姓可以剥削了,但起码比关中强,于是渐渐的,这些新凉州军阀就翻身农奴把歌唱了,不少旧的西凉军都被他们给收编了。 而除了这新旧西凉两派,河东军阀也跟着插了一脚,这些人都是白波军的余孽,河东大治之后逃到关中的,其中除了比较有名,或者说脑子有泡曾经保护过汉献帝的杨奉韩暹之外,大多也都是一些小军阀,在历史上没留下什么名号。 三方势力加起来几十个小军阀打来打去,这片曾经沃野千里,甚至一度作为大汉立国之基的龙兴之地,彻底沦为了地狱战场。 而贾诩,背靠朝廷仅仅是大旗一树,凉州旧军便纷纷归附了过来,尤其是,董卓的这些旧部中虽然统称为西凉军,但其中有一半都是关中人(董卓原本就是统领关中军在和西凉叛军作战的) 这些关中人有不少人其实全都已经被马腾等新西凉军阀给收编了,现在贾诩代天子持节树起大旗招兵买马,这些关中人不少人纷纷做了逃兵,转而投效在了贾诩的麾下。 并表示,只要能给一口吃的,以后就跟着贾先生干了。 恰好他手里有临行之前,尚书台给他的好几张带着官印的空白诏书,自然也就不会吝啬于封赏。 很快,原本不到两万人的旧部就滚雪球一样的壮大了起来,贾诩只挑选其中的精锐成军,其余人则全部恢复民籍,开垦那些已经荒芜的土地。 顺便再管朝廷要粮。 其实原本贾诩过来原本是没打算跟朝廷要粮的,或者说他原本虽然带着点粮,但是也不多,打算和历史上的钟繇一样,对关中群雄以仁德,安抚为主。 不求他们真心归顺朝廷,只求着别在汉赵决战的时候突然捅朝廷一刀就行。 把珍贵的粮食留给朝廷的主力部队,为朝廷指定的四月决胜计划做准备。 可谁曾想这袁绍不按套路出牌啊,明明拥有巨大的兵力优势,却要分先后两波来打,骚的不行,看现在这情况,并州之战明显会先于中原地区进行决战啊! 这计划,可是真没有变化快嘿。 于是贾诩就开始要粮了,而且狮子大开口,一要就是五十万斛,而且还特意说明,五十万斛不一定够,朝廷必须要最好随时再支援我一点的准备,他贾诩要干一票大的。 所以当贾诩的求粮信传到许都之后荀彧、杨彪等人的鼻子都给气歪了。 杨彪恨恨的一摔桌子:“他贾文和到底在搞什么鬼!他难道不知道朝中缺粮么?当初他夸下海口呢?他就是这么为朝廷办事的么?有五十万斛粮食还用得着他?驳回!待老夫狠狠骂他一顿,什么东西!” 荀彧这时却默默地放下贾诩的急表,道:“天子如今正在河东,关中军如果西出,则天子之安危如何保证?” “…………” “太尉,你想清楚,真的要驳回么?你要说驳回,我可就写诏了。” 杨彪闻言沉默半响。 而后恶狠狠地骂道:“故意的,贾诩他绝对是故意的,他分明就是在趁机要挟朝廷,他,他他他,我早就说这些西凉的狗崽子不可信,似贾诩这等奸猾狡诈之徒,更不可信,他那是在平定关中么?他这分明就是要当董卓啊!” 荀彧想了想却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计划没有变化快,原本派他去关中时让他以安抚为主,然而时移世易,他应该已经不想再安抚了。他想干什么,我大概也猜得到,只是表奏中无法说清罢了” “至于什么董卓第二之语,太尉还是不要再说的好,你我都明白,当今天下之形势已经不可能再出一个董卓了,贾诩是聪明人,聪明人或许不忠心,但绝不会做蠢事,如今朝中西凉人也不算少,这种话,是要寒了人心的,难道太尉要做王允第二不成?” 这却是已经近似于在训斥杨彪了。 怎么说呢,随着天子、曹操、刘备陆续离京,这俩个留守重臣之间,确实也难免有了一点缝隙。 杨彪被荀彧这样一训,看上去脸色也有点挂不住,哼了一声道:“朝中储备之粮虽然比计划中多了一些,但我还是认为不能轻易去动,唉~,这个贾诩,真能添乱,弘农那边还备了一点存粮,我写封信,让我家中节衣缩食的,也再给他凑一点出来把,我儿杨修本来是要留守鲁阳的,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留守的必要了,就让他去征粮,运粮吧,也顺便给他贾诩做个监军。” “嗯……嗯?” 荀彧再看杨彪,杨彪也坦然地看着他。 就觉得,这老东西的眼中总有着那么一点奸计得逞的皎洁之色。 我刚才好像是上了套了啊! ………… 总之吧,贾诩要的这五十万斛粮食磕磕绊绊的终于还是让杨修给他送过去了,他们弘农南阳两个杨氏,除了勉强能维持到明年春天的口粮之外,所有的存粮都给贾诩送来了,甚至杨修借助自家的威望,把半个弘农郡的大族都给“借”光了。 真·毁家为国。 所以当杨修带着粮谷赶到华阴的时候,贾诩带着一大票的剽悍西凉骑兵足足出城一百余里赶到,大家看到他身后堆积如山的粮食的时候眼珠子都在放光! “下官杨修,拜见贾公。” “贤侄客气了,弘农杨氏毁家救国之举,诩实在是钦佩啊,来,贤侄,我为你引荐几位西凉和关中的英杰,你如今也是朝中的武卫中郎将了,手里没有久经战事的勇士可不行啊。” 杨修闻言大喜过望,连忙表示道:“家父在家中,就常常称赞贾公,称您是公忠体国的忠贞之士,更是天下的柱石之臣,此次临行之前,更是写来书信反复叮嘱,让我跟随贾公您虚心求教,以长辈叔父之礼相待,还望贾公不弃,留修于左右侍奉啊!” “贤侄这话说的太客气了,我与太尉同殿为臣,我也一直仰仗他的人品,贤侄家学渊源,哪里还用我来提点,你能来我的左右,是帮我辅政才是啊。” 说着,贾诩伸手抓住了杨修的小臂,亲切的拉上了自己的车架,道:“我带你看个好地方。” 说着,贾诩与杨修驾车而行,走了不多久,来到了潼河边上,杨修就见到无数人正在忙忙碌碌的背运石料,砍伐树木,一片忙忙碌碌的景象。 “贾公这是……要建什么东西么?” 贾诩笑道:“当年段煨选择在此处屯田养军,端得上是眼光毒辣,此乃是兵家必争的要害之地,而整个华阴境内,最要害的,就当属此地了。” “哦?此处有何不同之处?” “此地西临潼水,东临群山,南有山谷可陈数万之兵,最妙的是,我在这华阴曾经待过一段时间,深知,不论是咱们往西走,还是西边往这儿来,都必经此地不可,绝无绕过去的道理。” 杨修一愣,道:“绕不过去?也就是说这里是必经之路?” 贾诩笑着点了点头。 杨修闻言嗖的一下就下了车,自己骑上马就四处转悠了起来,越转悠,就越是觉得心惊胆战,惊骇莫名,过了好长时间才回来对贾诩道:“我虽不通兵事,却也看得出此地之险要,依山傍水,在此地设立一处雄关,那岂不是……” 贾诩笑着接话:“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此关铸成,只有咱们往西打的份,却是再也没有西边来打我们的份了。德祖啊,我来考考你,你说这样一座雄关若是铸成,对天下局势会有何等影响?” 杨修沉思一会儿,而后开口道:“关中军阀人多却心不齐,只需留一万兵马,不,只需留五千兵马在此驻守,他们就不可能袭扰得到我们,如此,贾公您的大军就可以东进弘农、河东、河内,支援天子,甚至过太行山而直捣袁绍逆贼的冀州巢穴!” “这是自然,德祖还看得出什么?” “有此雄关挡着,华阴以东,自然能够安心耕种,恢复生产,此前关中人口为了躲避战乱,已是大量外迁,此处既然安定,他们自然要迁回来,用不了多久,此地就会重新编程千里沃土。” “这都是表面上,一眼能看得到的了。” “三来,此地正好隔绝关中群贼与河东郡的联系,此地群贼之中甚多白波军的余孽,此关铸成后,只需以恩德加以抚慰,不论是管内还是关外,河东賊必然军心溃散,争先投降啊。” “不错不错,德祖还看得到第四点么?” “这……小侄就看不出来了,还请叔父赐教。” “看来贤侄还是缺少了一点大局观啊,你从南阳来,怎么把韩遂给忘了呢?我在此建关的消息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他知道,这鼠辈闻之自然丧胆,我料他半月之内必然是要打回来的,到时候,南阳少了韩遂,韩嵩、吕布的压力自然也就小得多了,如此,南阳屯田之兵也不用两线作战了啊。” 杨修也不是笨人,一点拨立时便豁然开朗,口中对贾诩之计更是连声赞叹。 当此之时,这是一子落地,满盘皆活啊! “贾公,此关隘如此雄伟,不知可有取名?” “呵呵,此地既然毗邻潼水,就叫做潼关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 众叛亲离,韩遂受辱 随着潼关被修建的消息传遍天下,贾诩只需要每日枯坐,就能收到源源不断的好消息。 首先是杀死李傕后占据了黄白城的张横、梁兴二人,在收到消息的第二天就坐不住了,急急忙忙见了个面,便派遣使者以拜访之名去试探贾诩去了。 几天之后,使者便带着由贾诩所写的,却有尚书台大印的诏书回来,宣布任命他们两人分别为左右武卫中郎将,封乡侯,可以带领本部兵马在弘农屯田。今年到明年秋收以前,可以由朝廷负责供应他们大军的粮谷。 这俩人与贾诩是同乡,老熟人了,去年曾带兵跟随段煨去打李傕,所以李傕的那颗人头里也有着他们俩的一份功劳,李傕死后二人吞并了他的部曲也抢夺了他的地盘。 韩遂与马腾打仗失败之后逃了出来,联合了一堆小军阀结盟对抗马腾,韩遂当盟主,他俩的地位就有点类似于副盟主。 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他俩又没有称霸天下的雄心,贾诩先生怎么说都比韩遂那个瓜怂更值得信赖不是?虽然以前也得罪过朝廷,但毕竟用李傕的人头都给洗白了,嗯……虽然这恶贼一颗人头真的已经便宜好多人了,但也不差他们俩了么。 二人一合计,发现大家彼此的想法都差不多,于是当天晚上,两人突然起兵,就率军偷袭了替韩遂看家的阎行,偷了他一千匹战马,连夜跑去潼关去投贾诩。 结果半路上俩人又碰上了河东将领李戡。 李戡问:“你们俩是要背弃盟主投奔贾诩么?” “我俩这是背弃反贼投效朝廷,你难道要替韩遂卖命阻我二人么?” 却见李戡骑在马上豪迈的哈哈大笑,然后手中马朔一扔,翻身下马,噗通一声就给二人跪下了:“戡早有投效朝廷之心,只恨没有熟人,两位大哥能否为愚弟代为引荐?不敢奢求官职,只求朝廷饶我性命,让我麾下弟兄们有一口饭吃便行。” 这李戡也真是饿得急眼了,他的驻地在眉县,也就是董卓死的那地方,混的是真的惨啊,部队只能以眉县附近野生的酸梨为食,挖别人祖坟扒死人的衣服穿,哪里还是什么军队啊,说是一群要饭的抱团也不为过。 张横和梁兴二人闻言颇有一些犹豫,道:“替你引荐倒是不难,只是你也没有投名状,我们和贾公如何信你?” “这有何难?阎行的追兵就在五十里外,弟兄们,随我杀贼军去啊!” 然后这李戡就命部队装作一副被打败了的样子,去找阎行去了,半路两军相遇阎行问:“可曾见到张横、梁兴两个贼子?” “就在东边五十里处,我部与之交战不敌,阎将军替我做主啊!” “好!你速速随我杀过去。” “好!” 然后,李戡就爆了阎行的后路,打得他丢盔卸甲,好不狼狈,斩首一千多人,高高兴兴就随着张横梁兴投贾诩去了。 贾诩一高兴,同时也是为了千金买马骨,大手一挥,就命李戡也做了个武卫中郎将,先把地屯了再说。 而李戡这一反正,同样出身于河东的程银和候选可就坐不住了。 咱哥仨难兄难弟谁也没比谁强多少,你老哥怎么摇身一变,就又有地种,又有官当了呢? 尤其是,此时此刻,他们也已经知道了天子正在河东与匈奴人奋战的消息,而且圣天子在河东时已经宣布,对当年白波贼之事既往不咎了,任何人只要拿起武器杀匈奴,就是大汉的好良民,事成之后分钱分地,军屯民屯随便选。 于是俩人一合计,也派了使者去询问贾诩的意思,说是不想在弘农屯田,想回河东杀匈奴,当良民行不行。 贾诩就回信说当然可以,不过你们必须得经过我的整编,而且必须将家人送去许都为质,再给我缴纳一份投名状。 这也都算是很合理的要求了,而且他俩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因为真等潼关修好之后,他俩就回不去了,到那时候贾诩想怎么收拾他们他们都没资格提条件。 于是他们两个也联合起来打阎行去了。 干脆也联合起来跟阎行干了一仗。 阎行被打的终于受不了了。 你们怎么都来打我啊,想缴投名状你打马腾去啊! 于是阎行就日夜兼程的往武关跑去,跑了半路,就正好看到了同样日夜兼程往回赶的韩遂。 “主公,您……回来了?” “我能不回来么?我再不回来家都没了啊!” 说来,这韩遂也是有点憋屈。 说实在的,韩遂作为一名西凉军阀,其实是最特殊第一个,毕竟西凉军阀都是武夫,文化人就比较稀少了。 人家以前名叫韩约,是混名士圈的,一门心思的想往党人堆里挤,就是没挤进去而已,出身其实跟贾诩差不大多的。 结果羌人北宫伯玉叛乱的时候把当时作为凉州从事的他给绑了,一块被绑的还有个叫边允的倒霉蛋,然后这些羌人觉得造反这种事儿他们不大行,硬是逼迫他们俩成为的羌人的首领,打着他们俩的名号开始招募汉人。 结果朝廷这边一看,好啊,你们俩居然当反贼,然后,他就成了反贼了,从那以后,他就改名叫韩遂了。 他其实从来都是缺少自己的嫡系武装的。 凉州有二十多股反贼,说实在的那会儿凉州人造反都是因为活不下去了,大家都只想抢劫,傻叉才当头领呢,结果后来兜兜转转的这凉州反贼联军总司令的位置一度就落在了韩遂的头上,后来随着董卓李傕等人轮番的祸害,把大汉愣是给祸害了一个名存实亡,这才阴差阳错的成就了他。 这其实不说明韩遂强,反而说明韩遂弱才是,但也正是因此,练就了韩遂一身合纵连横的本事,他也确实是西凉诸军中,唯一一个能把各方势力都整合起来,玩得明白的人。 说白了,这大西凉造反集团就是因为股东太多,这才导致了韩遂作为总经理反而弄死了公司创始人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吞并了他们的股份,并控制了董事会,只有作为集团最大股东马腾还不服他。 之所以南下出武关替刘表守大门也是因为如此,刘表的军队战斗力不行,也不敢直接跳反跟朝廷死磕,但是刘表他有粮食啊。 这大半年下来韩遂每个月都会跟刘备要粮,要来了粮就运回关中给弟兄们分了,他自己则去抢南阳勋贵的粮。 他跟新野的曹操都是老朋友了,可有默契了。 因此这半年多他盟主的地位可稳固了,南阳这边虽然没啥进展,关中这边他都快反攻了。 结果这个时候,贾诩建起了一座潼关,盟里几个有实力的头头都特么跳槽了。 他跟贾诩都是同一类人,贾诩的运气比他好而已,所以贾诩的潼关一修他马上就想明白这货要干什么了,他哪怕是稍微再晚回来半个月,贾诩就能忽悠着他手下那些小弟把武关给抢了。 事实上贾诩还真就是这么做的,程银和候选跟阎行打了一波也没打出什么战果,贾诩命令他们追到潼关为止的命令就已经送到他们手里来了。 于是韩遂在与阎行合兵以后,很快就重新激励起了士气,并打了一波埋伏,又败了程银和候选。 “主公,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要不咱们趁着那潼关并未建好把它给打下来?” 韩遂却摇头道:“打不过的,现在这贾诩的手里可不只是段煨留给他的那点兵了,咱们……明明上个月的形式还一片大好,突然就穷途末路了啊,突然穷途末路了~” 说着,这韩遂居然还哭了出来。 “要不,咱们也投降朝廷?” 韩遂又摇了摇头,道:“贾诩不会同意的,他手里没那么多的粮食养军,也没必要再收我了,我若是给他递降表,他一定命我反攻长安,其他的弟兄人心也会散的。唉~,投降,那是死路一条啊。” “那……” 阎行有些欲言又止,难不成,就只能等死了么? 韩遂当然知道这阎行的心思,别看阎行现在对他还算忠心,这也是他为数不多可以信赖的嫡系将领了,但他要真拿不出个解决眼前困局的办法,这阎行一定会二话不说的把他给宰了,用他的人头送给马腾或是贾诩,作为自己的晋升之阶。 “我去槐里一趟,麾下部队全部交给你和成公英共同统领,我若能活着出来,此为难必然能解,我若是不能活着回来,你们就去投奔马玩,我料他必定会投靠朝廷,但贾诩会玩死他,而你们作为马玩的部将,却能得以活命,如果不想投靠朝廷或是贾诩不收,就回西凉投靠宋健,也是一条活路。” “这……主公!您怎么能去槐里呢?!马腾不会放过您的。” “无需多言,这是我军唯一的活路了,也是你们唯一的活路,我若不死,你们哪都去不了。” 这话说的也算是一语双关,点的很明白了,阎行这才不再相劝,后半夜时偷偷的垂泪,哭了半宿。 次日大军行至杜陵,韩遂下令杀羊宰牛埋锅造饭,拿出了珍藏许久的一点酒水与诸将痛饮了一番,便豪迈的潇洒大笑,孤身一人去了,待行至槐里城下放声高呼:“寿成兄啊,愚弟韩遂求见!你不是一直在找我么?我来了啊!哈哈哈哈”。 马腾军中将士中许多都是认识韩遂的,远远的看到真的是他,全都震惊莫名,自然是大开城门,三下五除二就拿了人去见了马腾。 马腾这会儿正泡澡呢,一听说韩遂来了,衣服都不穿随手抓了一把剑就冲了出来:“狗贼!你竟敢来见我!” 韩遂气定神闲地笑道:“一别多年,愚弟对寿成兄甚是思念,不想兄长依然是如此的雄壮啊。” “呵呵。” 马腾仓冷冷地拔出宝剑,直接就架在了韩遂的脖子上:“十息之内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俩人也算是老熟人了,先做对手打仗,后来又联合起来造反,没多长时间又翻脸,再之后又在李傕的撮合下结拜为兄弟,李傕死后再翻脸。 其实作为生存条件恶劣的西凉反贼,或者说是对这些已经明显已经羌化汉人来说,这一切都是很正常的,联合也好对抗也罢,不都是为了生存么。 但去年韩遂与马腾翻脸之后,明明是马腾赢了,但韩遂却泄愤似的杀了马腾的老婆孩子,这你就有点太不讲江湖规矩了,这就不是什么利益之争,而是血海深仇了。 韩遂却好整以暇地对马腾施礼鞠躬一拜,道:“寿成兄今日若是杀我,三年之内必会随我而去,你我就只能去阴曹地府再论孰是孰非了,若是留我一条性命,我愿助寿成兄一臂之力,共建不世功业,你我兄弟,到底是要同生还是共死,就全在您的一念之间了。” 马腾闻言,却是冷笑一声,开口道:“你知道么?我一直都看不惯你这一幅,无论任何时候都要装的态度,明明是个失败者,却装的好像自己运筹帷幄了似的,看你那张老脸我就讨厌!” 说罢,马腾突兀的抄起沙包大的拳头,咣的一拳狠狠的就砸在了韩遂的脸上。 “来人啊,给我打,照他的脸上打,不要把人打死,给他留一张嘴吃饭就行!” 说着,马腾不解气,又亲自加入了殴打韩遂的团伙之中,把人放倒了用大脚丫子照脸使劲踹。 直到把韩遂都给踹成猪头了,马腾才大咧咧的从侍妾的手里接过衣服穿好,坐下道:“现在该你选了,你要选择跟我共死,你就骂我一句,我现在就弄死你,你要是选择同生,就跪下来说话。” 而韩遂闻言,一双肿胀得只剩下一条缝的小眼睛充满了怨毒之色的恶狠狠地瞪了马腾一眼,然后,缓缓地朝他跪了下去。 第一百八十章 大孝子马超 事实上马腾也不是一个蠢蛋,薄薄几页青史,任何能留下名字的人都不会是真正的莽夫,也不会真的只因为私仇而故意对韩遂进行折辱。 虽然这马腾是关中人,但毕竟在西北混了这么多年,身上的凉州味儿已经越来越重了。 这世上没有凭空产生的道德伦理,任何的道德伦理都是为了生存和文明的延续而服务的,在凉州,活着就是最大的道德,仇恨摆在生存的面前一文不值。 而韩遂到底要找他说什么,马腾大致也猜得到,而且不用韩遂把话说出口他也知道韩遂是对的,无非是分则两害合则两利么,这都是他们凉州军阀的正常操作了。 但他依然要极尽的折辱韩遂,杀一杀他的威风,为的就是让他明白谁是大小王。 “大家杀来杀去也不是办法,咱们凉州人本来可以放下刀兵好好过日子的,却都因为你的私欲,才使得我们始终没法好好生活,我欲于长安展开会盟,广邀西北豪杰共襄大业。文约兄想来一定不吝助我一臂之力吧。” 韩遂顶着一张猪头一样的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会盟不是问题,但是你当盟主,大家都会不服。” “没关系,盟主可以由你来当,我可以作为将军辅佐你带兵打仗么。” 说着,马腾挥手,就要结束这次的谈话,却是做着挟持韩遂,以韩遂之名义统合群雄的打算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马腾虽然拳头最大,但也没大到有什么碾压优势的地步,这一年里韩遂联合了关中之地大大小小十几路诸侯群殴他,可是把他给打得挺惨的。 说白了,他马腾一个关中人,在西凉军中终究是个外人,也正是因为他关中人的身份,加之他确实也颇有安民之策,这才让他在这片关中的土地上越混拳头越大,但再大的拳头,外人终究是外人,更关键的是羌人对他颇多成见,不可能真心的归附于他。 偏偏他又因为跟这些西凉贼兵搅和在一起搅和的太深了,关中的名士,关东的群雄,乃至于朝廷,却也统统将他算作了西凉群贼中的一个,都拿他当做西凉军阀来看待,这种里外不是人的尴尬,说出来那都是泪啊! 韩遂就不一样了,此人在凉州威望颇高,尤其是在深得羌人的支持,如果能兼并他的部队,再打着他的名号会盟西北群豪,慢慢吸收,慢慢消化,自己未必不能成为左右这天下局势的一方诸侯之一啊! 至于韩遂,他若是老实,让他顶着个盟主的名头安安稳稳的再活个几十年也没什么大不了,若是不老实,自己也有的是办法让他老实。 韩遂同样也心知马腾的想法,老实说,他还松了口气呢,这至少代表着马腾不会现在马上就杀死他。 只要命能保住,将来总有翻身的可能,所谓傀儡,再惨还能惨得过数年前的天子么?人家这不是照样翻身了么。 然而就这么简单的被带下去韩遂当然不愿,当即便梗着脖子问道:“会盟没有问题,但你总得说清楚会盟是为了什么,是要进一步夺取天下,还是为了建立西部政权从汉庭之中独立?” 马腾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都是乱臣贼子么?我要大家会盟,是要大家放弃刀兵,安心耕种,各自过好日子,哪里会有这等的不臣之心呢?打打杀杀,生灵涂炭,这样的日子我是过够了,我麾下的将士们,也都过够了。” 韩遂闻言却死死地皱着眉,突然道:“不对!你,你是不是收到了贾诩的什么承诺?马腾,咱们这些人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的,眼下汉赵相争,大好机会,有我支持你,正是咱们西凉人列土封王的大好时机啊!” 马腾冷笑一声,不答。 韩遂却从这马腾的一笑之中窥得了名堂,问道:“贾诩给了你什么承诺?他是不是说要表你当雍州牧?这简直荒谬,雍州乃大汉国本之地,长安更是帝都!贾诩有什么权力,有几个胆子让你来做此地州牧? 一旦朝廷腾出了手,如何会放过我等?眼下那贾诩正在修建潼关,此关若成,则我等只能困守于此万事皆休,眼下他大肆招降纳叛看似声威浩大,但新降兵卒不经磨合,上下必难指挥得当,且梁兴张横之辈首鼠两端,正是贺众力破关之时,不管将来我们干什么,把那险要雄关先占上,咱们自己修,总没有错啊!” 马腾却不理他,只是道:“超儿,你文约叔叔疲累了,将他‘请’下去吧。” “是。” 马超闻言朝马腾抱了下拳,然后又狠狠一拳打在了韩遂的肚子上,打断了他还要喋喋不休的发言,夹着他就走了。 倒是也没难为他,给他找了一间还算干净的房间,然而也只有如此了,连个侍女也没派给他,却是转身就要走。 “马超贤侄留步,可否听我一言?”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与你这恶贼有什么可说的?”(就当马超是嫡长子吧,虽然挺不合理的) “那就要看贤侄要当英雄还是要做匹夫了,若是贤侄连小小的私人仇怨都放不下,甘愿去朝廷当人质,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朝廷当质子?” 韩遂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却是面露微笑,道:“这又不是什么难以推算的事情,我算定了贾诩必然会用花言巧语来蒙骗你父,你父既然要用我来会盟群豪,却不肯攻打潼关,必是给你父画了一张大大的饼啊,想来,莫非真的是雍州牧?若真是雍州牧,贾诩必然要让他遣子为质了,如此,则贤侄怕是难逃一死喽。” 马超闻言震惊莫名,连忙道:“为什么你说父亲的雍州牧是画饼,又为什么你说我难逃一死?” “理由我刚刚就已经说过了,朝廷怎么可能会允许咱们边鄙之人,名正言顺的占着雍州,占着长安呢?无非是缓兵之计罢了。” “唉,寿成兄想的我也很清楚,无非是自守凉州,坐观天下成败罢了,待几年以后,雍州恢复了元气,若天下有变,他就以雍州为基,进而席卷天下,若是朝廷中兴,他放弃兵马入朝为官也能够百世流芳,遗泽子孙,是吧,唉~,糊涂啊,当真是糊涂啊!” “糊涂?哪里糊涂了呢?” “贤侄啊,我问你咱们是什么人啊,咱们是凉州人啊!朝中大人们什么时候拿咱们凉州人当过人?” 深吸了一口气,韩遂接着道:“咱们这些人,都是被逼得没了办法才拿起刀枪来抢劫的,咱们拿着刀枪骑着马,中原人就会怕我们,关中人对咱们来说就是待宰的羔羊,如果现在咱们放下刀枪,拿起锄头,不需十年八载,只要两年,这刀枪还拿得起来了么?” “这……” 见马超似有所意动,韩遂道:“贤侄可否给我一杯热水?吾喉中实在干咳。” “哦,叔父捎待。” 说着,马超便真的给这韩遂找热水去了。 而韩遂,在松了一口气之后却是低头沉思了起来,趁着这段时间在脑中组织语言,琢磨着到底怎么忽悠这条小狼。 对马超,韩遂也算了解,其实刚刚的几句话中,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用“咱们凉州人”这个概念偷偷的帮马超转换了阵营和立场。 毕竟,马腾这种人虽然大半辈子都混在凉州,但底子里依然只能算是有些西凉化了的关中人,甚至还以自己的祖上伏波将军马援为荣。 马超就不同了,生于凉州长于凉州,身上有四分之三的羌族血统(奶奶和妈妈都是羌人),基本可以算作是一个祖籍在关中的,地地道道的西凉人,接受的是西凉人,是羌人的价值观与伦理道德。 汉人讲究的是父慈子孝,家庭观念很重,但是对于氐人和羌人来说这就不是个事儿. 韩遂要做的,就是引导对话,从我和你们父子之间的事儿,变成咱们西凉人和他们关中人之间的事儿。 不一会儿,待马超为韩遂取来热水,韩遂在脑海中也已经想好了对策,在像模像样地喝了水之后,对马超道: “贤侄啊,咱们西凉人苦啊,降水少的时候有沙灾,降水多了有雪灾,朝廷不怜惜咱们的孤苦,却反而视咱们为仇寇,羌人,氐人,不劫掠是活不下去的,贤侄可曾想过,若是寿成受了这雍州牧之职,凉州怎么办?羌人和氐人要不要内迁?这几年里如果再有羌氐叛乱,朝廷会不会让他去带兵攻打?到时候他这个雍州牧要何以自处?” “一旦放下刀兵耕种土地,此前逃亡的汉人一定都是会回来的,现在并州正在打仗,说不定并州的汉人也会大量南迁过来,到时候,你说这雍州还会是咱的么?等那些汉人恢复了元气,他们如何会听从咱的领导?此地胡汉杂居,咱们与这关中人如何能尿得到一个壶里去?如何会不发生矛盾?这样的事情咱们见的还少么?” “不论是汉人欺压了羌人,还是羌人欺压了汉人,你父他都解决不了,他若亲汉,信不信不用朝廷来打他,说不得他自己就要崩盘。 他若亲羌,一旦天下安定,华夷之辩再起,你觉得朝廷和关东人能容忍得了他?他能活? 他若是秉公执法,公正严明,长此以往,只能落得个里外不是人,进退失据的下场,那潼关的贾诩是什么人,天下都知道,他难道会放过这个挑拨离间的机会么?到时候光是应付各地叛乱就足以让你父焦头烂额了。 而朝廷现在正在修潼关,此关修完,则朝廷进可攻退可守,你父他将来拿什么争霸天下,又凭什么能够保全全家富贵呢?怕是要满门皆没啊!” 这话说的其实吧,虽说是也有那么一点道理,但其实自相矛盾之处还挺多的,如果马腾真的能当这雍州牧的话,其实完全可以打出自己马援后人的身份,多吸纳一些名士来吹捧吹捧自己,很容易洗白的,甚至得到关中士林百姓的拥戴也不是不可能。 再说不管是凉州闹灾也好,胡汉矛盾也好,被潼关卡死战略余地也好,甚至部队放弃放下兵器耕种不好再聚也好,甚至是面对贾诩可能会做的挑拨离间也好,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的解决方案:打汉中不就完了么。 益州现在就是一块大肥肉啊! 毕竟是临时想出来的忽悠之辞,能想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不仔细琢磨琢磨还真看不出其中破绽,蠢一点还真容易被他给忽悠过去。 而马超,就是那种稍微蠢了一点的愣头青。 说白了还是一个立场的事儿,说白了,还是他们马家到底是关中人还是西凉人,甚至是汉人还是羌人的这个问题上,他们两父子的认知并不相同而已。 所谓人老成精,仅看马超的神色,韩遂就知道自己的忽悠之术这回是显了神通了。 于是感慨道:“唉~,可惜啊,可惜,可惜贤侄你少年英雄,本应该驰骋于疆场,建立不世之功业,如今,却要被送往许都为质,让我猜猜,朝廷给了你一个宿卫之职吧?呵呵,给天子当门卫,也挺好。只是寿成兄此举还是心狠了一点,用不了几年,朝廷与他之间是必有一战的,到那时,你这个做儿子的,就要代父去死喽。” 马超此时已经被忽悠了,竟然单膝跪地道:“叔父何以救我?” 第一百九十一章 忽悠至死 却说贾诩这边,在实力飞速膨胀,简单的整军之后,手中可用之兵马就飞速膨胀到了五万多人,去伪存精之后也还剩下了三万多。 关中之地,虽说是大家都分了田,但这眼看着就要入冬的气候却是注定无法再进行耕种的了,将士们除了除草之外也干不了什么其他的农事,只能是陪着民屯之人一起,日日修铸关墙。 军、民加在一起,怎么说也有十余万了,人吃马嚼,每天消耗的粮草都是天文数字,这样下去肯定也是不行的,杨修也与贾诩商量过,待潼关修成之后,肯定不可能一直这么供着粮草的。 这一日,杨修突然急急忙忙地找了过来,道:“贾公,出了大事情了。” “何事如此惊慌?” “马腾死了。” “嗯?”贾诩非常诧异,问:“谁能杀他?不是说韩遂已经自缚入城了么?” “这……据报,说是他摆下了鸿门宴宴请成工英与阎行二人,宴会上摔杯为号,想要吞并韩遂部曲,谁知……其子马超,反而把他给杀了。” “嘶~,马超,杀了马腾?小畜生心是真狠啊,马腾的部队呢?” “名义上被韩遂给并了,但依旧由马超所统领,认他做了义父,现在他们进了长安城,广邀群贼会盟,杨秋、马玩、杨千万、阿贵、刘雄、靳富等十余路反贼群起而响应,韩遂他自号雍州牧,说是要攻打潼关,这,这可如何是好?” 贾诩闭目思索了一会儿,却是突然轻笑了一声:“韩遂这老东西,真有本事啊,这样的死局都能让他盘活了,这老东西可比马腾难对付得多啊。” “是啊贾公,唉,再有一个月,这潼关也能修得七七八八,到时候咱们也就不用再怕他们了。” “怕?我现在也不怕他们啊,把梁兴、张横二人给我叫来。” “是。” 杨修也不知道贾诩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还是乖乖的去叫人去了。 不一会儿,两人过来之后贾诩问道:“韩遂在长安会盟,你们知道吧。” 两人点了点头。 “各带你们本部兵马,去长安会盟去吧。” “啊?贾公,我等投效朝廷之心赤诚,可是从来没有反心啊!” “把家眷留下,你们自去便是,就说我苛待你们,你们降而复叛了。” “…………” “…………” 这么一说,他们俩倒是也明白了,说白了就是卧底呗。 “那……韩遂若是拒绝咱们,不让咱们会盟又如何?” “他若不让你们会盟,你们就在蓝田自己举个旗,打着我的旗号同样搞个会盟出来,他搞他的,你们搞你们的,他要是敢打你们,你们跑回来就是了。” 这便是所谓诛心之策了,十几路反贼,大家平日里杀来杀去的哪有那么齐心,反正在贾诩看来当年的十八路诸侯讨董卓的酸枣会盟都比这韩遂的这次长安会盟靠谱。 不管韩遂收不收这俩人,都能搅和的这支联盟之军军心大乱,不堪一用。 总的来说,虽说这马腾之死让他觉得有点小意外,但也不用慌,依然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于是贾诩一边休整关隘,一边整军备战,干脆就等着韩遂来攻,这一等,就等了足足十多天。 十多天里,韩遂早已经搞完了会盟,就连最远的羌族统帅阿贵都到了,梁兴和张横也已经加入了盟军,然而群贼聚于长安,却是日日宴饮,一聊起军略谁都是滔滔不绝,说起朝廷对他们凉州人的苛待,一个个都是恨意滔天,说起凉州之苦,一个个都是潸然泪下。 然而一说要打仗,谁也不愿意做那个出头之鸟。 韩遂没急,马超却是先急了,这一日宴饮之时,众人正痛骂朝廷和贾诩的阴毒,却见马超恶狠狠地一摔杯子,道:“诸公日日在此枯坐,骂得就是再难听,难道骂得死贾诩,骂得倒潼关么?” 韩遂见状正色道:“我儿孟起说得正是,眼下潼关尚未修筑完毕,汉赵之间激战正酣,正是进取之时,只要拿下潼关,咱们完全可以一道攻陷洛阳、许都,抢回人口钱粮,再把这贾诩没修完的潼关修完,谁还能奈何得了咱们?” 群贼纷纷响应,都说韩遂此言正是,一时间士气高涨。 “既然如此,那么哪位将军敢为先锋?” 此言一出,大家却都不出声了。 马超见状,冷笑一声,一拍桌子道:“既然你们都不敢,就由我来做这先锋吧,到时候破了潼关,我抢了钱粮,你们谁也别眼红。” 梁兴与张横见状对视一眼,由张横道:“马超贤侄果然勇猛,既然如此,我二人愿率本部兵马自蓝田而出,做你后军负责接应于你。” 马超哼了一声,然后趾高气昂的走出营帐,就回槐里整军去了。 而马超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长安之后,张横与梁兴二人,却是与韩遂、杨秋、成宜、杨千万、阿贵等人密谋了许久许久。 第二日,马超便自槐里起兵,率领马家军作为先锋来到了尚未修好的潼关之下,就见贾诩弃雄关而不用,反而出关列阵,马超大喜过望,遂统帅大军与贾诩军激战。 激战正酣之时,马超披坚持锐亲自作为先锋,率领骑兵直取贾诩中军大账,贾诩的这支新成之军竟有些抵挡不住。 却在此时,作为马超后军的梁兴、张横二人突然倒戈,直接把马超给夹了,马超大惊失色,只得仓惶退走,又被梁兴二人一路追杀,大败亏输。 等到马超好不容易逃到槐里的时候就发现……槐里,没了。 是真的已经没了,除了光秃秃的城墙,城中啥也没剩下,一个人都没有了。 这座被马腾经营日久,可以说是目前关中最富庶的槐里,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空城。 马超大急,连忙派人四处搜寻,结果发现不止是城里人没了,就连附近马腾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几十个乡镇也全都被洗劫一空。 好不容易找到了活人一问,才知道,是韩遂联合了杨秋,趁他不在的时候直接把他给掏了。 悲痛欲绝的马超,噗的就吐了口血,晕厥了过去。 待第二天醒了之后,率领兵马去找韩遂算账,然而整个长安,却是被搬得比槐里还要干净,韩遂自然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事实上被掏的也不止是他一个,马玩、刘雄、靳富等,并非凉州一派的关中、河东群贼在马超上路之后,同样也遭到了杨千万、成宜、阿贵等人的攻打,地盘被劫掠一空。 事实上,贾诩都看得出他们这一支所谓的会盟军不靠谱,韩遂又哪里会看不出来呢?梁兴、张横俩人靠不住,韩遂又哪里会不知道呢? 而关中先后打了十几年,早已经是残破不堪,除了原本马腾治下的槐里还算安定,其他地方都是人口凋敝,已是抢无可抢,贾诩的潼关一建,更是彻底成了一块鸡肋。 他韩遂,还真没想做什么雍州牧,他想要的仅仅只是活着而已啊!他只是为了不让马腾杀他,在忽悠马腾罢了。谁曾想马腾没被忽悠住,他这傻儿子倒是真的蠢,而且有着与他智商极不匹配的野心。 这不是意外收获么。 韩遂忽悠马超的时候有一点却是没说错的,他们凉州的羌人、氐人,还真的不是治理天下的料,但是劫掠天下的胆子他们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出好戏。 名为会盟,实际上却是他们西凉人凑一块,走之前再抢最后一波而已。 战后,韩遂带着堆积如山的辎重与劫掠而来的奴婢回了金城,自领凉州牧,受到了凉州当地汉、羌、氐三族人的热烈拥护。 而马超,则被马腾的次子马休多杀,割去头颅重新回到了潼关之下,向贾诩乞降,只求一条活路。 第一百九十二章 河东战局 时间往前拨动一点,就在贾诩这边在潼关搞事情的同时,河东、河内之地一样也是一片沸腾。 早在秋收之前,禁军校尉贾逵便已经率领本部兵马回到了河东,而河东形势,也着实是有些太不容乐观了。 这个原本天下数一数二的大郡,大汉兵源之地,在经历白波之乱后早已是十分的凋敝了,尤其是汉祚衰微之后匈奴人隔三差五的就打一回草谷,这么多年下来比之关中其实也强不到哪去了。 面对并州匈奴的大规模集结,眼下摆在新上任的河东太守杜畿眼前的问题是,这军粮到底还收是不收? 若是继续收粮,则必然耽误他大军集结的速度,或者也可以说是肯定赶不上的,一旦匈奴人大军南下抵挡不住,这辛辛苦苦一年的收成全都白白便宜了匈奴不说,搞不好又要生灵涂炭了。 可要是不收粮,直接组织乡勇抵抗的话,能不能扛得住且不说,一旦耽误了农时,这仗,即使赢了也是输了。 这也是匈奴人之所以愿意听从袁绍吩咐,不等他大部队就作为先锋取河东的关键所在了,匈奴人最喜欢的就是在秋收之前进行劫掠了。 甚至有人干脆提议,能抢收多少收多少,收不了的放一把火烧了,让杜畿带领兵马直接退守轵关,反正匈奴人就是来抢劫的,只要咱们守住了轵关陉,自可保司隶无忧,匈奴人也就不可能再袭扰许都了,如此,才是大局为重。 这么做就几乎相当于放弃河东全境了,河东百姓必然暴露于匈奴铁蹄之下,然而这条建议居然还颇得拥护,都认为眼下汉赵决战要紧,河东一郡之地丢了就丢了,只要汉庭赢了,丢了的地盘早晚能打回来,反之,若是赵庭赢了,他们就算保全了河东也没什么意义。 如此荒谬的计策杜畿当然不会同意,与其说这是什么计策,不如干脆说放弃河东全境算了,如此这匈奴沿汾河一路南下所过之处整个河东的百姓都只能做待宰的羔羊。 最终,还是贾逵发了狠,直接带着自己不到一千的本部骑兵一路北上到了永安县,组织当地百姓进行抢收,并大肆招募乡勇、郡卒、刑徒之流,稍加整编就驻扎在了霍山口,立誓要以不足一千的精锐,拖住匈奴的所谓十万大军,叫杜畿在后面从容收粮,等待朝廷援军。 虽然听上去很是不可思议,但此地毕竟也有地形之利,霍山口以北便是隋唐之后大名鼎鼎的雀鼠谷,地形上恰好正是太原盆地与临汾盆地的连结处,地形极为狭窄,可以说匈奴的人越多,就越是施展不开。 然而,杜畿这个新上任的新官终究是威望不足,河东的豪强又多,明明他下达的命令是抢收麦田,而后全郡兵马于历阳整军。 然而怎料想,他前脚到了历阳,后脚就听说以卫固、范先为首的,地方豪强出身的郡吏,确是依旧不管不顾的强行命令百姓收他们自己家的麦子,收完之后,便尽起族人强行将百姓迁至桓县,也就是轵关一带,口称大局为重。 杜畿听说之后整个人惊得几乎要晕厥,气得破口大骂:“鼠辈安敢乱我军心士气!”。 所谓轵关,便是太行八陉之中,最南端的轵关陉中最为狭窄的地方,身后还有一个谷底也确实可以屯兵,也是河东与河内的连结要道,如果匈奴要打许都的话,倒也确实必须从此处过,也确实是险要雄关可供防守。 但特么的匈奴自北边来,贾逵正在河东郡最北边的霍山口拼死阻击敌军,轵关却是整个河东郡的最南边! 守你大爷呢啊! 你们怎么不直接跑河内去啊! 杜畿也没有办法,只得一边在历阳整兵收粮,一边安抚河东百姓,告诉他们朝廷并没有放弃他们,咱们团结起来匈奴还是打得跑的。 然而,却是收效甚微。 越是大户,这个时候就越是不听话,杜畿也只能从流民、被抛弃的佃户进行整军,抢收也因此被耽误得不轻。 一时间,河东之地竟出现流民皆北走,大户尽南逃的现象,美其名曰顾全大局。 所以当刘协领着关羽张绣曹纯司马懿及足足四千的精锐禁军赶至历阳的时候,历阳城里的粮秣居然还不足十万斛,兵,亦不过两万,而且大多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丁,武器都不全,铠甲,更是几乎没有。 看着跪地请罪的杜畿,若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不由感叹道:“杜畿啊杜畿,荀彧荐你有治世之才,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信任的?” 杜畿也是羞愧难当,请罪道:“臣有罪,请陛下再给我一个机会,臣愿意去桓县一趟,一定把他们‘劝’回来。” 关羽见状忍不住为其辩解道:“河东局势本就复杂,此地富户又是极多,朝中近年来连番改革,本就引得他们颇为不满,杜太守刚刚上任不足三个月就遇到这般大事,倒也并不能怪他。” 张绣闻言却是忍不住皱眉问道:“怎么说,莫非这还是陛下改革改出来的错了么?” 关羽闻言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却也不去与他争辩。 刘协想了想,觉得这事儿确实是不能怪这个杜畿,然而还是那话,杜畿当这个河东太守本就是过蒙拔擢,若是这活儿好干,也轮不着他。 “杜畿,我再给你一个机会,眼下大战在即,我总不可能带着禁军的人马放着匈奴不管,去轵关攻打那些豪强去,你持朕之诏令去恒县平叛,若是你能成功把人和粮带回来,算你有功无过,若是带不回来,你也就不用回来了,明白么?” “是,臣明白。” 而后刘协才对关羽张绣道:“走吧,去永安看看贾逵,还撑不撑得住。” 第一百九十三章 攻守相易 事实上贾逵现在真的有点快要支撑不住了,一千打十万,这着实是太难了一点了。 虽说呼厨泉所谓的十万人多少有点水分,而且南匈奴这边,基本上无论老幼,只要能骑得了马,开得了弓的男丁都可以算作兵卒,甚至由于汉化了太久,大半的匈奴人其实连马都没有,但不管怎么说,这兵力的差距都可以说是蜉蝣撼树了。 借助大军无法展开的地形,贾逵凭借禁军之精锐在最开始的两天确实是占了一些便宜,但呼厨泉命令各部落交替进攻,昼夜不停,即使不进攻的时候也要派人放声鼓噪,以乱汉军军心。 匈奴人多,可以轮番进攻,汉军人少,却是轮无可轮,一天两天还撑得住,三天五天,十天八天,这支以贾逵本部人马为主的汉军已经损失惨重,疲累不堪了。 又将一轮匈奴打退之后,贾逵噗通一声坐在地上,随手接过一个黍米饭团狼吞虎咽地囫囵吞下了肚,又解开皮囊一口气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的水,这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弟兄们,还撑得住么?若是实在撑不住,咱们就退往历阳,休整一番再与他们死战。” 话音刚落,身旁的副将便道:“还能再撑两日,咱们这边撑得越久,杜太守那边就准备的越充分。” 贾逵又看向其他将士,这些疲惫不堪的兵卒居然是都纷纷表示还能坚持,愿意在此处与匈奴死战。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吃饭,能睡的小睡一会儿,这一波之后匈奴一定会换个部落来攻,休息好了还有硬仗要打呢。” 说罢,贾逵也不脱甲胄,眼睛一闭,靠在身后的一块大石头上就睡了过去,不过片刻,便已是鼾声如雷。 其余人倒也跟这贾逵差不多少,随便吃完一口东西,便纷纷倒头而睡。 实在是太困了,他们一天中也就只有匈奴换班的时候是能好好睡觉的,却是一分一秒也不愿意错过。 然而再怎么疲累也得得保持两个耳朵是清醒着的,迷迷糊糊之中,一声声铁蹄悄然传入梦乡,贾逵蹭的一下便从睡梦中站了起来,口水都没擦就大喊了一声:“杀敌!” 同营将士们也被他这一嗓子给喊的醒了,条件反射似得就纷纷拿起了武器并摆好了阵型,好一会儿,才发现前方并没有敌人。 马蹄声好像是从后方传来的。 再一回头,就见一面锦缎黑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金黄色汉字已是由远及近,愈来愈是清晰了。 贾逵甚至第一时间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怕这援军只是幻觉。 待天子真的越来越近,最后已经骑着马来到了他的面前的时候,贾逵突然哇的一声放声痛哭。 “臣,贾逵,恭迎天子!” 喊完,贾逵已是泪如雨下,其身后禁军将士人同此心,见到天子来了,一时间全都是放声痛哭,喜极而泣。 而刘协,看着贾逵和麾下这人人带伤,各个疲惫不堪的惨样子,也想得出此处战事打得是何等的惨烈。 “辛苦了,儿郎们伤亡几成?” “苦战十余日,我的本部兵马折损已经超过五成了。” “五成,那就是没了一半啊~” 说着,刘协重重拍了贾逵的肩,道:“辛苦了,回永安休息去吧,待此战得胜之后,再对你进行封赏。” “让臣的将士回去休息便是,臣还撑得住,可以留在陛下身边为陛下讲解此地形势。” 刘协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疲敝,身上也带着伤,问:“还撑得住?” “撑得住。” “好。” 说罢,刘协转过头来放眼往向山口前的主战场,尽是残肢断臂,胳膊、腿、死马、手指头,以及人和马的肠子、和一点零零碎碎的其他内脏,撒得到处都是。 完整的尸体有人收,残碎的零件就只能曝露于荒野了,暗红色的鲜血将土地侵得很润,明年这里的草木一定可以生长的很茂盛。 刘协现如今也算是经历过战阵了,见战场打得颇为惨烈,倒也没有什么身体不适的感觉,只深吸了一口气,感慨了一句:“一寸河山一寸血啊。” 贾逵很自然的就接了一句:“若为守土卫疆,就不算白流。” “打赢了就不白流。” 张绣闻言,抽出刀子举起来喊了一句:“大汉必胜,天子必胜!” 然后就变成全军一起呼喝必胜必胜了。 司马懿突然建议道:“臣以为,陛下可以暂时不要把天子仪仗立出来,臣有一计,或可重挫敌军。” “何计?” “诱敌,深入!” …………………… 直到黄昏时分,匈奴人的下一波攻势才终于姗姗来迟,老实说,这换班的时间也够长的了。 之所以换得如此墨迹,只能说呼厨泉这个所谓的单于,对匈奴内部的统治怕是也没比刘协这个大汉天子强到哪去。 本来么,他爹羌渠能当上单于就已经是大汉扶持的结果了,又因为汉祚衰微而被兵变诛杀,他与他哥于夫罗先后跟曹操打了四次,都是惨败亏输,他又能有什么威望可言呢? 与其说这些匈奴人是服从于呼厨泉的命令,所以全族南下,不如说是匈奴人们共识如此,要趁着汉赵开战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抢一波而已。 本来他们想抢太原和上党的,可汉天子不同意,那他们自然就只能抢河东了。 再者,他们这一波真的就是纯粹的抢劫而已,并不是抢不到东西就要饿死,因为自汉末大乱以来,并州刺史张懿被匈奴人杀死之后新刺史董卓压根就没有上任过,所以事实上至现在为止,整个并州除了太原和上党两郡之外已经尽数都落在了匈奴的手里,老实说其实各部贵族无论是奴婢、粮谷、牛羊财货、还是田亩都是不缺的。 匈奴么,本来就已经被汉化的七七八八了,种地的现在比放牧的都多了,这帮玩意要是说穷,那还能勒紧裤腰带跟着单于打天下,可一旦有钱了,劫掠的欲望和战斗力都会直线下降,面对呼厨泉这个威望不高的单于的命令,都是抱着一种有便宜就占,没便宜就爱谁谁的态度。 这霍山口的这支铁军明显是大汉精锐,地势又如此的狭窄,谁上都只能用血肉一寸一寸的磨,不扔下个几千性命休想通过。 可哪个部落又愿意为这小小的山口而白白折损几千性命呢? 呼厨泉也不敢派自己的本部兵马去打,他这单于本来位子就不稳,过了霍山口又不代表战争胜利,真要是损失惨重他就更指挥不动这些贵族了。 所以这些匈奴各部是能推就推,谁也不愿意接这个苦差事,甚至许多轮着这差事的匈奴部落打得也特别的对付,完全就是糊弄事儿,这也是贾逵能守住这么多天的根本原因。 攻是肯定攻不破的,只能靠耗,把汉军活活累死才能冲进去的样子。 这次轮班也是一样,几十个贵族吵来吵去,谁也不愿意去做这一波先锋,一个多时辰了也墨迹出个所以然来,呼厨泉说出来的命令当放屁一样被他们相互推脱。 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的呼厨泉决定:抽签,抽着谁是谁。 然后,不小心抽到了这一支倒霉签的邱林氏次右贤王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就整军去了。 呼厨泉道:“我大军十数万汇聚于此日日枯坐,徒费钱粮,直到现在连河东郡的边都没进去,如此,岂不是让天下英雄耻笑么?次右贤王兵马雄壮,霍山口之汉军早已是疲敝不堪,此役由你来攻打,想必一定是马到功成吧?” “哼!”邱林博尔古冷哼一声,却也没说什么一定攻下之类的保证,而是道:“打下霍山口之后,永安县内所有抢掠都归我的族人” 呼厨泉闻言大喜,就当他是默认了,立刻拍桌子道:“一言为定!” 邱林博尔古见状给呼厨泉行了个礼,出去后整军,出战。 为此,他还特意将珍藏许久的肉干拿出来分给了部落中敢死的勇士食用,而自己则象征性的吃了苦涩难咽的野菜团子。 “此战都给我好好的打,山口的汉军加一块也不足一千人,打破他们让其余诸部见识见识咱们邱林部的厉害,我已得单于许诺,破此山口后永安县内一切任我抢掠,先破城关者,允许所部每人挑选一个皮肤像奶一样白的汉人女子!” “哦~次右贤王万岁~” 部落里发出阵阵欢呼,见士气可用,邱林博尔古这才点兵出战。 霍山口。 邱林博尔古令旗挥舞,无数没有马的匈奴族人开始奋勇向前。 这些都是种地的匈奴人,没有珍贵的马匹,老实说除了血统上还是匈奴人之外和汉人没有任何的区别。 雀鼠谷太狭窄了,骑兵冲上去会特别的拥挤,只要汉军能挡住第一波,所谓骑兵的优势就会丧失殆尽,反倒不如这些步卒来得好用,这是他们此前几十波轮番进攻之后得到的血的经验。 远远的见到匈奴人攻来,镇守于此的张绣强忍着命令将士们放箭的冲动,执行起司马懿诱敌深入的计划,下令盾牌先顶上去,没有骑兵,倒是没有必要架起枪林。 他也看得出匈奴内部的问题,不过是看似强盛而已,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如果能吃掉这支,不知是哪个部队的倒霉蛋,匈奴内部的矛盾一定会更加尖锐。 演戏演全套么,毕竟贾逵所部在此坚持了十多天了,早就已经射没了箭了。 待第一波匈奴前锋嗷嗷叫着冲来,张绣手持大盾死死堵住了敌军,待敌军冲锋的力道散去,干脆将大盾一扔,仗着盔甲之利抽出了短戟,一手刀一手戟,也没什么章法,轮圆了砍就完事儿了。 匈奴么,顶多穿个皮甲,能穿铠甲的都是贵族和贵族护卫,没有个强力的单于是无法组织起一支披甲部队的。 麾下禁军也是有样学样,随着张绣一起把盾牌扔了,只以环首刀和短戟大砍大杀,直杀得匈奴人哭爹喊娘。 一不小心,张绣居然领着麾下禁军节节向前了走了好几步,匈奴并居然被他们打得有些节节败退。 张绣也没跟匈奴人打过么,好像……劲使得大了。 这匈奴人怎么感觉比西北的羌人还弱啊! 然后反应过来的张绣又招呼着同伴们且战且退,又一口气退了几十步。 后面的匈奴见队伍在往前走,也不由得兴奋的嗷嗷喊叫,丝毫不理会前面的前军已经被张绣他们砍得血肉横飞,脑子里想的全是前边永安县城里面,皮肤像奶一样白的汉人姑娘。 前边的匈奴先锋有苦也说不出啊,他们都是种地的匈奴,手里的武器连刀都配不齐,大多拿的都是短戈,这玩意打造起来简单,平时都是割麦子用的,跟镰刀差不多少,砍在禁军的盆领铁铠上就跟挠痒痒差不多。 这帮汉军虽然在步步后退,但死的可一直都是他们匈奴自己人啊! 就这样,张绣一直退到了山口尾端,然后轮圆了短戟一个大横扫,将一个头颅砍得冲天飞起,顶着一脸的血大喊了一句:“弟兄们,顶不住了,撤退!” 然后哄的一下,他们掉头就跑,跑不多远居然还骑上了各自的马匹,一哄而散。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快的有点突兀,一点都不自然,正在前边厮杀的匈奴先锋都感觉有点怪异。 然而受限于雀鼠谷的地形,中军和后军是压根看不到前军战况的,眼见着汉军溃逃,自然推搡着就向前冲去,邱林博尔古兴奋的不行,在后面率领着督军大声呼喝着向前向前,后军就推着中军,中军就推着前军,一窝蜂似得冲出了山谷。 而在邱林博尔古的更后面,呼厨泉同样也是兴奋莫名,大声呼喝着各部兵马整军随邱林博尔古一起冲出山谷。 冲出霍山口,就是广袤的临汾盆地,前方的汉军虽然也有山河之险,但总之,是不可能再有如此恶心的地形了,他们匈奴的十万铁骑也终于可以发挥数量上的优势,大肆的抢掠一番了。 于是十万匈奴一窝蜂似得涌进了雀鼠谷,又催促着邱林博尔古的前军快走快走,无数的人潮摩肩接踵的拥挤着渐次通过了霍山口。 咚! 咚! 咚! 突兀的,自远处传来一阵阵雄浑有力的鼓点之声,随之而来的便是悠长的号角之声,和出现于地平线上,一杆硕大的黑锦烫金大旗,上书一个大大的汉字。 轰隆隆铁蹄轰鸣,金吾卫、虎贲卫、禁军、虎豹骑,整个大汉王朝最最精锐的王牌全职士兵,正在天子的亲自带领之下,带着滚滚烟尘向他们奔驰而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匈奴争命,汉将争功 说真的,自刘协亲政之后,虽然他已经是第三次御驾亲征了,但这却好像还是他第一次打硬仗,说是首秀也差不多了。 禁军,虎贲卫,金吾卫,和虎豹骑互相之间也是较着劲的,尤其是虎豹骑,说来其实他们都是曹操的嫡系王牌,这次是面对袁绍的巨大压力所以才不得不的,“借”给了刘协用用而已。 这可是曹操的脸面。 这一仗打得漂亮了,曹操以后在朝廷说话才能响,若是风头被禁军和宿卫给压制了,岂不是说明曹操的精锐不行? 想到此,作为刚刚加入虎豹骑不久,今年才刚刚二十出头的,曹操的外甥兼义子曹真不惜马力,不顾危险,义无反顾的就冲到了最前面。 当然他也真是狂,没等交战呢就大喊了一声:“大司马义子曹真,今日要拿首功!” 说实在的他要是不喊这一嗓子吧,这首功说不定就让他给拿了,可他偏偏喊这一嗓子,你这是瞧不起谁呢? 如张绣、关羽之流的宿将,自然不方便跟他一个小辈去争抢功劳,但虎贲卫的李典可就坐不住了。 上次去徐州,他因为回家搬家没赶上,这指挥权差点让于禁那个老东西给抢走,底下的虎贲卫也被于禁掺了许多的泰山人进来。 也就是现在宿卫的门槛提高了,不但要弓马娴熟更重要的是读书识字,宿卫平时上课的时候已经没有基础的识字、写字课程了,这才让他们李氏族人重新压制住了泰山人,勉强让他坐稳了这虎贲中郎将的位置。 当然,这个虎贲中郎将说白了是对他毁家报国的嘉奖,不论是军功还是资历,亦或是与天子的亲疏来看,他其实都是有些德不配位的。 眼下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如何能让这曹真抢了风头? 想到此,李典干脆抽出小锥子狠狠的扎进了马屁股,丝毫不疼惜爱马,速度提上来把自己身后的部队都给甩下去了,手持马朔噗的就扎进了人群,将马朔一扔就换了刀子四处挥砍了起来。 “首功是我的!” 曹真也大喝了一声,恶狠狠地瞪着李典,而后甩脱了身后部曲冲入了敌军大阵。 嗯……如果这算是个阵的话。 匈奴人压根也不知道刘协的援军来了,山口狭窄,冲出来之后他们因为太高兴了,以至于有点忘乎所以,那真的就是一盘散沙,面对杀来的汉军精锐,只能四散奔逃。 汉军连马上都套了藤甲,根本是刀枪不入啊! 这些刚挤出来的匈奴兵,就像是一个并不怎么结实的大肉丸子,被四支汉军像四根筷子似得一捅,就散花变成了饺子馅。 而后面,司马懿带领着河东郡卒,直接接手了抓俘虏这项满是欢喜的工作。 面对挡无可挡,实在挡不住的汉军骑兵,先出谷的部分匈奴只能被动的等待屠杀,没出来的匈奴也没强到哪去,本能的就想往回退,但此时狭小的鼠雀谷已经被挤满了人,甚至于中军和后军压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呼厨泉还在呼喝着后军快走快走。 这一挤,整个雀鼠谷就像是一个大大的沙丁鱼罐头,谷口的位置更像是早高峰的地铁一样。中间部分分量轻的匈奴兵一脸懵逼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就发现自己两脚离地了。 再看汉军,冲在最前面互相争功的曹真和李典也是越走越远了,两个人及身后的亲卫已经快冲到了霍山口,然后吧,就实在是冲不动了。 因为前面实在是太挤了,挡在前面的匈奴兵想躲都没地方躲,就这么挤在一起互相乱砍了不大一会儿,只装配了藤甲的马匹也终于顶不住了,纷纷悲鸣一声倒下。 俩人便索性带着护卫,和此前的张绣一样用环首刀和短戟杀敌,杀着杀着,俩人还凑一块了,李典就听曹真嘴里嘟囔着:“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一百零三” 李典见状,噫了一声,然后也跟着喊了起来:“三百二十七,三百二十八。” 气的曹真破口大骂:“你放屁!你怎么可能杀那么快。” “我就是杀这么快。” “你放屁!” “那咱们重数。” “好!” 然后两个人就从头来了,还互相监督。 “一,二,三,四……” 杀了一会儿,终于,前边杀得散开点了,俩人用两条腿追着杀,一边追,一边互相比着喊话,然后,就看到宿将李通骑着马舞着链锤从他俩身边踏踏而过,可能也没看清他们俩的脸,随口嘟囔了一句:“你们两个棒槌是谁的兵?怎么把马给丢了?二啦吧唧的肯定不是我的兵。” 然后就追杀敌军去了,只留下李典和曹真慌忙低头,省得被李通看到了脸而尴尬。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后面的匈奴人也终于弄明白了这是打了败仗了,于是纷纷开始往回跑,鼠雀谷的中部和尾部虽然依旧堵成了早高峰地铁,但好歹汉军也可以骑着马打这一仗了。 像李通这样有经验的将领当然不会下马步战,只需要控制马速,用箭矢逼迫后面的匈奴人快跑快跑,前面的匈奴人就会被大量的踩踏致死。 他所率领的本部人马都是老兵了,也比两个小将更知道怎么抢战功,入谷了么,道路狭窄不是,手里的千八百人排成一排,后面的曹纯张绣关羽什么的不就都过不来了? 有能耐你飞过去呀! 反正陛下就在后面看着呢,怎么看都是我部最猛。 李通就这样悠闲的,遛马一样的赶人如赶羊,一路踩着被践踏而死的匈奴人尸体从谷尾一路杀到了谷首,把箭都给射光了,射得手臂酸麻不已。 眼看着就要冲出谷口,李通这才取了马朔下来,深吸一口气,大吼了一声:“杀!!” 就带着本部兵马杀了出去。 而被李通挤在后面的张绣其实倒也还算好,毕竟李通是他的手下么,而且他刚刚诱敌深入已经赚了一功了,但关羽可是真有点憋不住了。 关羽其实也还好,曹纯的眼睛是真有点憋的红了,这李通再不让开他都忍不住想给他两刀了。 丫你这是吃独儿啊! “虎豹骑听令,今日不抓个匈奴王以上贵族誓不收兵!” 关羽瞥了曹纯一眼。 “将士们随我杀入敌阵,活捉呼厨泉!” 第一百九十五章 让我杀一个啊! 并不算短的雀鼠谷,仅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就被汉军杀了一个对穿,一路从霍山口杀到了韩信岭,又一路追着杀到了太原盆地。 所谓兵败如山倒,事实上自打出了韩信岭之后,汉军的地形优势便已经是荡然无存,人数劣势反倒是愈发的明显了起来,但五千人不到的铁骑就是能追着十万匈奴一路砍杀,杀得他们哭爹喊娘。 原本在后军,结果变成前军的匈奴贵族们不是没想过约束各部组织还击,但汉军都是骑兵,突进的速度太快了,后军溃败的速度也太快了,好几次他们组织起来的阵型都被自家的后军给冲散了。 且不提匈奴这边的人人争命,也不提汉军这边的诸将争功,刘协人在中军,其实压根心思也没在前边诸将的表现上,此时他的心思早就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了。 亦或者说,是陷入到一种类似于天人交战的特殊心境之中。 要知道整个雀鼠谷,刘协的胯下之战马几乎都是一路踩着匈奴人的尸体通过去的,身下踩着软软的血肉,时不时的伴着一声咔嚓,类似于小芹菜掰断了一样的声响,让他骑在马背上的屁股上下颠簸。 光是这份上上下下的颠簸感,就已经让他的头皮发麻了,后世的全球顶级鬼屋也造不出这种路来。 能强忍着不要失态,至少不要被颠簸得把早饭给吐出来就已经浪费了他几乎全部的毅力了,哪还有心思看那些走在他前边的诸将哪个表现得更好? 而刘协的天人交战事实上并不止如此,说起来,这已经是他这个皇帝第三次御驾亲征了,估摸着,后世的史书十之八九还会给他一个马上皇帝的评价。 不对,史书都是根据起居录去写的,估摸着十之八九会写作:“帝率军与匈奴战于雀鼠谷,见贼兵势大,诸将心有所惧不敢战,帝按刀而斥曰:保境安民,安敢怯战,遂亲冒箭矢争先,乃大胜,驱敌百里。” 他的起居注都是刘艾在写,这个据说是风能看雨能看皇帝不能看的玩意,前些天他实在有点忍不住,看了一下。 然后,就被刘艾的臭不要脸给震惊了。 这特么说的还是我么?看着就跟网文似的。 然后,他就忍不住赏了刘艾一点东西,示意他干得漂亮。 当然了,真正编写史书的时候肯定只会用起居注来当个参考,不可能全部采用,到底会编城什么样自己活着的时候肯定会看不着就是了。 想远了。 但总之吧,他这个所谓的马上皇帝,明明是第三次御驾亲征,却是第一次实实在在的打仗。 眼下,这个三国乱世因为自己的到来已经变成了这个鬼样子,议会都还在培养中,大宪章更是遥遥无期,心心念念的君主专制肯定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他想要禅让回家的目标至少三五年之内看起来也没什么希望了,若说他现在还能以事不关己的看客心态来对待身处的这个世界纯粹就是扯淡了。 再说他现在既然都已经开始看自己的起居注了,自然也就说明他已经开始关心自己的青史评说了,看到刘艾把自己吹的英明神武,比李世民更唐太宗,也是忍不住要心花怒放的。 他,刘协,至少暂时,已经是这个时代的人了,也已经深深地改变了这个时代,而他眼前的敌人,却是劫掠他境内子民的匈奴恶匪。 或许……我能让这个时代的百姓,真的少受几十年的战乱之苦呢? 如果算上两晋南北朝的话,那就是三百多年啊。 想到此,刘协就感到坐下战马的四蹄一轻,已经没有了堆积成片的尸骨,眼前仿佛突然有了强光照射一样豁然开朗。 出韩信岭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刘协缓缓的,抽出了事实上从没真正开过荤的天子专用环首刀。 此刀以百锻之法锻造,经过了数以百万锤的锻打,打出了好看的钢纹,刀兵和刀鞘呈火红色,刀尖部分以炒钢之法做了柔性处理,弯度很漂亮,整体形状已经有一点类似于苗刀了。 “就叫你火之高兴吧。” 说罢,刘协也没做什么鼓舞人心的演讲,也没喊什么口号,就这么默默的用双腿夹了一下马腹,让马的速度加快了一点。 他倒也不想什么斩将夺旗,冲锋陷阵,他手底下的猛将已经够多的了,自己就没必要再去跟他们抢生意了。 他只是很简单的,想亲手杀一个匈奴人而已,就一个就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亲手杀一个。 然而随着他的马速越来越快,天子的旗帜愈来愈向前,引发的反应却是连锁性的,后边的汉军一看天子的皇旗明显加了速,立时就急了。 御驾亲征,跟在天子背后的兵,就一个理由,那就是保护天子的安危,现在天子都加速了,谁有胆子不加速呢? 而冲杀在前面的汉军也傻了,天子……这是嫌咱们冲杀得太慢了啊。 眼看着前边狼狈的匈奴兵已经渐渐的愈来愈稳住了阵脚,眼看着匈奴的骑兵与步兵已经很清晰的分离了,精不精锐不知道但数量上却是真的黑压压一片的匈奴骑兵已经在匈奴这些贵人们的鞭打之下,勉强站稳了脚跟,并开始愈来愈多的转过了马头。 众将都只好熄灭了刚刚升起的见好就收的心思,重新疲惫的举起了手中的利刃。 天子要大胜,不要小胜。 我等禁军(宿卫),当为天子之刃! “杀啊~!” 大吼一声,却是曹纯冲得最猛,当先从匈奴人的步兵之中穿插了过去,直直地杀向了匈奴的骑兵之中。 我虎豹骑,是大汉最精锐的,杀的一定要比禁军多! 而刘协的皇旗,速度却是越来越快了。 你们怎么杀的那么快呢?让我杀一个,就让我杀一个就行。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大胜一场 后军之中,呼厨泉正在竭尽全力的呼和整军,事实上他作为单于的本部兵马此时都已经集结的差不多了。 眼看着汉军大肆的屠戮他们匈奴后方的步卒,呼厨泉也是咬牙切齿,大声的吼道:“我匈奴勇士何在,就眼看着汉军杀戮我部子民么?我匈奴勇士何在啊!” 却见须卜氏勇士突然间衣服一撕,露出精壮的上身,大吼一声,便摔着自己已经整备好了的奴仆军嗷嗷叫着就反向的冲向了汉军。 匈奴军,尤其是呼厨泉所部见状大喜过望,连忙趁机继续整军,就见,这勇士笔直的冲向汉军中一个为首的红脸长髯的大汉,勇猛异常,一刀! 就被那红脸大汉给分了尸了。 红脸大汉三下五除二的就杀散了几个奴仆军,马速不停,所过之处就像镰刀下的麦子无人能挡,这大汉身高手长,不过片刻便已经丢掉了环首刀,空手抢过不知是那个匈奴兵的马朔,轮着倒霉蛋匈奴兵干脆当个大锤砸了起来,又继续朝他们的中军大帐杀来,却是真的直奔着他这个单于而来。 呼厨泉见状更是怒发冲冠,大吼一声:“跑!” 然后就带着部队掉了个头,继续跑了,而红脸大汉却是被乱糟糟的其他匈奴骑兵所挡,一时还真追不上他。 老实说这呼厨泉这时候若是真的敢于回身杀过去,匈奴的败势或许还真的挡得住,眼下匈奴各部缺的就是时间。 稍微给他们一点时间,待他们将骑兵重整完毕,与汉军对冲对耗,纵使汉军的装备更好上许多,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如果匈奴的这些贵族可以做到大部分都悍不畏死的话,汉军终究只有四千勉强出头的人数,那是肯定要大获全胜的。 然而他这一跑,与他一块站位相对较为靠后的各部实权贵族,以及四角六角,左右贤王所部与次左右贤王所部纷纷整兵就跑,死道友不死贫道。 说到底,今时今日之匈奴早已经不是四百年前的匈奴了,这些年里他们内迁于边塞四郡,被汉人官吏接管了过半的直接管辖之权,而东汉王朝也不是缺心眼,自然少不得做一些挑拨离间,破坏匈奴团结之事,各部之间积怨日久,而汉祚衰微,至多也不过是灵帝时期的事情。 再说句实在话,呼厨泉他爹羌渠单于就不是个能服众的主,羌渠死后,呼厨泉的哥哥于夫罗稀里糊涂的先是讨董,后投袁术,可以说是投谁谁输,把本部兵马赔了个干净,之所以还让呼厨泉当这个单于,无非是各部兵马都差不太多,谁也不服谁,随便推出来一个代理人罢了。 眼看着连单于都因为爱惜本部兵马而远远的躲开了汉军的兵锋,谁又愿意为了其他部落而拼死一战呢? 这也导致了,匈奴军中除了极少一部分大半族人都已沦陷,不得不回身救援的倒霉贵族挥舞着鞭子强令骑兵回身与汉军勉强交战了一番之外,大半的匈奴骑兵还是该跑的跑掉了。 这帮人不着铠甲,跑的倒是比汉军的骑兵更快一些,跑起来确实是不太好追。 反正等刘协终于成功的,亲手杀死了一名不知道怎么就掉队并成为漏网之鱼的倒霉蛋,而汉军的其他人大半也是真的实在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行追杀的时候,匈奴的步卒队伍,十之七八已是或降或死,真正逃了的怕是已经不足三成。 骑卒也被斩获了不少,保守估计也有四五千的样子,可谓是大胜了,这才鸣金收兵,清点战俘。 不过不清点不知道,一清点却是点得刘协原本因亲手杀人,奇怪的有些雀跃的好心情变得糟糕不已。 这些被俘,乃至被杀死的所谓匈奴步卒,绝大多数都是西河匈奴,甚至是雁门匈奴,换言之其中许多根本就算不得是真正的匈奴,而是种地的,会说汉话却不会说匈奴话的那种,有些干脆就是近几年被匈奴所俘获的汉人奴婢,被匈奴人用鞭子抽着上战场的。 而云中、上郡、朔方、五原几郡的匈奴却是俘获极少,也不知斩获里面有多少。 当然此战虽是大胜了,敌强我弱的态势其实依旧没有改变,匈奴人单从数量上依然数十倍于汉军,而不管禁军、宿卫,乃至于虎豹骑又都可以说是大汉的国之基石了,也不可能与区区匈奴拼消耗,要是在此处与匈奴拼个鱼死网破,那大汉朝就真的是动摇过本了。 因此在稍作思考之后,即使以刘协那并不算充裕的军事常识,也知道不可能再想着进攻的事儿了,匈奴人不组织反攻就算是好的了,于是部队带着俘虏徐徐后退,干脆暂时退到了韩信岭作为新的驻军地点,也就是鼠雀谷的入口处。 而,到了韩信岭,自然便是要看一看韩信墓的,相传,汉高祖刘邦正是在此处收到了韩信的人头,遂葬于岭上。 刘协自亲手斩杀了一名匈奴兵之后,虽然也不知道这位倒霉蛋到底是哪个郡的匈奴人,甚至不知道他是个匈奴人还是个汉人奴婢军,但当滚烫的热血喷洒在他的身上的时候,这位来自现代法治社会的穿越者,也终究是完成了某种说不上来的蜕变。 心中想祭拜一下韩信的念头居然止不住了,甚至是知道来到了韩信的墓碑之前,这才意识到以自己的身份祭拜韩信似乎会包涵某些很重大的政治信号,不太合适,这才放弃。 却对关羽、张绣、曹纯三人道:“兵者,国之根本事,三位将军身负万军生死,国祚兴衰,却是应该好好祭拜一番,也叫这位大汉军神保佑我们,此战胜,与袁绍的决战能胜,此后大汉,万胜。” 第一百九十七章 强敌高干,准备就绪 却说汉匈雀鼠谷一战之后,刘协原本以为匈奴人会很快就反攻回来的,毕竟匈奴此战虽然将步卒丢了大半,骑卒的损失确实是不算大,可以说打得他们虽痛,但是并未损失元气,正是趁汉军苦战过后士卒疲惫,反击的一个大好机会。 这,也是连刘协这样的新手都看得出来的道理。 然而奇怪的是匈奴并未如刘协所想的一般马上攻来,一直到了天色傍晚,连司马懿都率领着河东本地的郡卒陆陆续续的赶到了,也没看到匈奴反攻的影子。 在众将的建议之下,刘协命李典直接解散了本部兵马,混入了这支步卒之中,接过了韩信岭的防守工作,自己则带着铁骑回了用安县暂时歇息,论功请赏。 而李典则开始在雀鼠谷之内修建鹿角、陷马坑、各类陷阱,并在山谷的峭壁两侧尝试修建箭楼。 这是奔着要将雀鼠谷给修成死亡通道了,不指望在此就能挡住匈奴,只希望能借此地形优势多给敌军造成一些杀伤而已。 本来,李典也没指望他一个临时工能将防御工作修得多好,结果箭楼修了四座,匈奴没来,修了六座,匈奴没来,最后一只修了近五十座东西对称,全部木制,以铁钉钉在峭壁之上可以让两名汉军在上面从容射箭的箭楼之后,这匈奴还没来。 给李典都整的有点不会了。 你们再不来不用来了啊! 当然,匈奴不来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呼厨泉的命令没人听了而已,他自己不肯让自己的本部兵马当先锋,别人自认也不肯让自己的本部兵马当这个炮灰。 人家大汉这头是天子亲自来了,人数虽少,但雀鼠谷那是个什么地方他们就算以前不知道的现在也知道了,人再多也没用啊,天子的亲军就算拼不死他们整个匈奴,但拼死一两个,乃至于三五个大部肯定是没问题的。 傻子才为了你所谓的大匈奴的荣光去跟天子拼命呢。 事实上这样的僵持一直持续了近半个月,直到高干都完成了秋收了,带领着太原与上党两郡的汉人主力军团赶到,亲自去找了那些匈奴贵族们谈了话,这才让他们重新勉力了起来。 呼厨泉的话他们可以不听,高干的面子大家却是不得不给的,毕竟高干的背后还有袁绍,大家现在已经押了袁绍赢了,自然只能跟着一条道走到黑了。 当然,说好的河东郡打赢之后肯定得给他们,他们也不一定就想在河东放羊牧马,但大肆劫掠一番刮地三尺还是想的。 高干命令部将邓升担任护匈奴校尉,命令匈奴各部各出勇士,以汉人官吏充当军司马及各部屯长,凑了两万匈奴骑兵,以为精锐,这才重新对韩信岭发起了进攻。 说来,此时的高干比原本历史上的高干其实是要强那么一点的,因为原本历史上高干真正使得上劲儿的,主要还是靠上党一郡之地,此处毕竟是冀州门户,袁绍借着打黑山贼的机会将这里也清理了一遍,是高干可以在这里进行相对比较深入的治理。 而太原郡的情况就相对更复杂了一些,这地方,世家大族太多了,而且并州因为胡汉同居,形势其实比其他州郡更加复杂一些,以至于这边的世族几乎都有些豪强化了,各自所占的土地、奴婢、佃户无数,本族人口也多,都有着那么点门阀的趋势。 比如阳曲郭氏、祁县王氏、阳邑令狐氏、祁县温氏、以及大名鼎鼎的郡望,可以称之为大汉最最顶级世族的晋阳王氏,又被称之为太原王氏!(祁县王氏似乎同宗,对外也称自己太原王氏) 太原毕竟还是袁绍的治下,这些已经有了门阀趋势的豪强可以说正好是刘协历次改革都比较受冲击的一方,尤其是在吕布对待汝南袁氏,不管杀对杀错,在不可放过一个的核心思想之下一共杀了四万多人的情况之下,一时都有点被吓住了。 这特么确实是有点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了,至少对东汉这些世族豪强来说,有点突破他们的想象力了。 而建安大典么,除了太原王氏出了一个王邑算是勉强赶上了末班车之外大家都有点赶不上了,而且比学问他们自认也比不过颍川那帮牲口。 恰好,袁绍建赵之后对他们这些人都挺友好的,比如原本的雁门太守郭缊就在袁绍的命令下改任了太原太守,自己守自己家可还行。 因此这些人你要说对袁绍有多么的忠心吧,肯定也不至于,毕竟他们也没进袁绍的核心幕僚圈子里,严格来说他们只是进了高干的核心圈,但是力所能及的条件下,并不过分的帮袁绍出出兵,缴下粮,这肯定是没问题。 因此,高干在秋收之后很快就聚拢出了八万兵马,不但作为匈奴的后队为其提供支援,同时亲自率军直扑天井关,做出一副要攻打河内郡的架势,却也是相当的恶心了,这导致现在并州的这一西线战场上赵国算上匈奴所投入的兵力居然一点也不比冀州主战场所投入的兵力小。(原本历史上高干是五万精兵南下,这个数字并不夸张) 与此同时,原本计划要支援河东战场,甚至准备作为反攻冀州主力的南阳屯田兵团虽然同样完成了秋收和整军,但毕竟距离相对有点远了,再加上兵马未动粮草要先行的军事规则,他们抵达战场的时间至少要比高干要晚一个月左右。 而就在高干整军集结的这将近半个月里,整个河东,却是再一次的,内部卷起了风暴,而这个掀起风暴之人,正是河东新任太守,在此之前名不见经传的杜畿。 那一日在历城迎接圣驾之后,杜畿也算是被天子给重责了,要知道他这种过蒙拔擢之人是没有借口的,从一小吏直接拔擢他来当太守,无功就是有过了,何况是大战在即,本郡大户如同于造反的举动呢,天子直接砍了他都不冤。 不过天子也没有直接砍了他,而是给了他补救的机会,于是杜畿自历阳南下之后挨家挨户,去拜访那些专注于收麦子,收完了麦子之后防守在自家庄园堡垒,既没有北上历阳也没有南下垣县的豪族之家。 这些豪族之家其实按说对天子的新政也是有些许不满的,但是这个不满却也并没有到要造反的地步,何况匈奴就要南下了,他们也要保家卫国。 杜畿就告诉他们,天子来了,天子已经打胜仗啦,现在集结起来组成军队,北上跟着天子一块打仗天子既往不咎,再不北上你们可就是叛逆了,想想汝南袁氏的下场,你们家有四万人让吕布那个王八蛋杀么? 这话给这些世家大族说的都挺动心,虽说现在汉赵之间赵国似乎相对占有优势吧,但毕竟汉庭还是有赢的希望的么,袁绍是肯定干不出杀人四万这样的事儿的,即使他们帮助朝廷也大概率没事儿,忠于天子么,这肯定不是错。 但要是被天子认定为帮助叛逆的话,吕布杀人可不眨眼啊,于是乎这部分原本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庄园的豪强一时还真的都有一点犹豫。 从这个结果上看吧,吕布干的这个事儿虽然王八蛋了一点,但效果是真的好。 也该着这杜畿运气好,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本来镇守于华阴,却被贾诩忽悠的瘸了的裴茂辞官回乡了。 而闻喜裴氏,作为河东地区数一数二的郡望之家,在裴茂的主导之下,高调的就充当了杜畿的近卫,裴老令君面子还是很大的,那些原本就已经犹豫的豪强,这下也就不敢再犹豫了,纷纷派出了子弟兵追随了杜畿。 而杜畿,却没有马上率领这些豪强兵北上去支援天子,而是带着他们一路南下去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这仇我跟你结定了 裴茂,以及裴茂他们家的河东裴氏作为勋贵世家,河东郡望,其高调对杜畿的支持,尤其是裴茂对朝廷的支持简直已经到了毁家为国的地步了,不但捐赠了今年几乎全部的收成、钱财,并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在闻喜一代大肆的募兵。 精准一点说的话,就是将各家豪强的子弟统一编了起来,以裴氏子弟为主,组了一支大概五千多人的,不论装备、素养、都丝毫不输于屯田之军,甚至还要反超过一大截的地方武装。 毕竟河东作为大汉三大兵源地之一,此地的世家跟徐州、豫州的世家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这帮人是真的能打仗的,累世都是有功勋的,家中子弟也都是懂兵法的。 然而这样的一支豪强武装,其实际的掌控权自然牢牢被握在了裴茂的手里,真正统兵的也是他的长子裴潜,杜畿这个河东太守在裴茂这个前朝尚书令,杨侯的面前自然是完全不够看的。 如果说杜畿这次只能做到这个地步的话,说实在的真的也说不上是什么功劳,至多至多也就只能让他算是将功补过,功过相抵而已。 而在裴茂帮助他把军队都已经整好了,事实上已经把他这个河东太守应该干的事儿都干完了之后,杜畿却力劝裴茂不要北上历阳城,而是南下轵关。 杜畿说,历阳、永安两县现在有天子亲自镇守,自己在历阳也留了两万人十万粮,至少一两个月之内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那边的地势狭窄,以防守为主的话,人多反而也没有什么用。 反倒是卫固范先两人身为朝廷命官,值此危难之际却率领家人躲去了轵关,虽然口称大局为重,但实则上已经形同于造反了。 眼下的大战,终究只是热身赛而已,随着秋收的彻底结束,河东、河内、并州这一代作为西线主战场其战争的烈度一定会继续升级,南阳的屯田之兵会赶过来支援,高干的太原、上党劲卒也一定会南下。 因此大战之前,一定要先把卫固、范先二贼除掉,这样朝廷的西线力量才能捏成一个拳头,跟高干干。 裴茂想了想,觉得杜畿说的也有道理,部分同意了杜畿的建议,然而对于杜畿将范先、卫固二人的行为直接定义成造反,裴茂却是坚决不同意的。 大家都是河东这片的世家豪族,两百年联姻下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天子对待士族豪强比先帝可是更狠,这要是定性成了造反,说不定又是一个全家夷灭,万余人头滚滚了,这就有点太狠了。 裴茂的意见是文攻武赫,也就是连哄带吓唬,杜畿却是不肯,还因此而和裴茂大吵了一架,甚至强行命令裴茂,结果却是把裴茂也给惹得恼了。 我一个县侯,前朝尚书令,还是本地的地头蛇,你一个本来就没有丝毫根基被过蒙拔擢提拔到太守位置上的小辈,你算老几啊!曹操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啊! 杜畿却好像突然变得特别不懂事儿了似得,甚至嚷嚷着要去找天子告他裴茂的黑状。 于是裴茂自然不会再给他杜畿留什么颜面,甚至瞅着他都嫌烦,干脆随便给了他千八百人,让他北上历阳回去找天子复命。 不是要去找天子告老夫的黑状么?你告去呀。 他自己则带着他的五千大军就来到了轵关关外,摆出了攻城的架势却并不真的进攻,而是开始了攻心。 且将裴茂的攻心暂且按下不表,这杜畿从裴茂的手里拿了千八百人之后却是并没有如裴茂想的一样北上去找天子。 相反,他居然直接南下了。 轵关本就已经是河东的最南边,再往南,自然就进入河南尹的境内了,杜畿就这样带着完全懵了逼的千余人跑到了河南尹,或者再准确一点的说,是跑到了洛阳,又从洛阳转道,跑到了河内的境内,直奔此时已经同样是剑拔弩张的野王去见了自己的老邻居,原本时空中的老领导,钟繇。 而钟繇,在见到杜畿的时候自然完完全全是一脸懵逼的。 “杜畿?你怎么来了?莫不是天子有旨意?” 说来这钟繇与杜畿倒也是认识的,只是自打他们分别上任河东与河内之后,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见。 也难怪钟繇如此去想,毕竟,谁都知道河东正在打仗,而且是天子亲自在河东打仗,你一个河东太守不在河东小心伺候着天子却跑邻居家串门,这实在是有点违反常理。 “我没有天子旨意,是擅作主张来找你的,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钟繇闻言忍不住皱眉道:“河东现在正在战时,你身为河东太守这个时候敢无诏而离开属地,你知不知道这样已经算是逃兵了。” “我不是逃兵,我是要找你帮忙。” “我为什么要帮你的忙?”杜畿是京兆人,钟繇是颍川人,大家彼此之间又不熟。 再说大家都是邻居,杜畿这个河东太守这回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了,这一点钟繇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杜畿却道:“于公,河东与河内相邻,都在面对并州的高干和匈奴的联军,你我唇亡齿寒,于私,因为你我处境相似,境遇类同,你这个并州刺史做得也不比我这个河东太守做的强多少,现在秋收都已经结束了,高干一定会比南阳的援军先到,你就能肯定河内郡不会发生河东一样的事?难道我们不应该相互扶持么?” 这话,算是说到钟繇心里去了,事实上自从知道杜畿被本郡的从事豪强给坑了之后,他半点幸灾乐祸的情绪都没有的,满心全都是兔死狐悲。 说到底,他其实明显也是过蒙拔擢的,他现在的职务可不是什么河内太守,而是并州刺史来着,只不过同样被袁绍封为并州刺史的高干不让他上任罢了。 杜畿,接的是王邑的班,而他钟繇接的却是张杨的班,张杨好歹也是天下有数的一路诸侯,如果不是实在压不住局面混不下去了,如何能够抛下部队入许都呢? 河内的局势比之河东其实是要严峻得多得多的,他这屁股完全就是坐在了火山口上的。 “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杜畿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有后手么?” “什么?” “如果高干打过来,你的部下有人不服你的号令,而是叛国投敌,你有后手么?” 钟繇皱眉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有喽?能不能将你的后手借我用用?我打算……” ……………… 河东这边。 裴茂在走到地方之后直接摆开了要攻城的架势,命令大军多备旗帜、号角,在城下吹吹打打不停,更让人在大军后面用大扫帚尽量扫一些烟尘出来,明明只有五千多人,却愣是让他摆出了五万人的架势。 而后裴茂亲自单骑出阵朝城内喊话,内容与杜畿劝说他们起兵的话都差不太多的:“你们数一数你们家嫡系亲眷的人头,够四万个让吕布那王八蛋砍么?” 这会儿,刘协在霍山口大败匈奴军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关内的那些本地豪强其实都已经有点慌了。 说到底,他们这些人也不是真的就是铁了心的要兵变造反,无非是认为匈奴势大,挡不住,想躲了而已。 这其中固然有一些人真的是被高干所收买,或是干脆就是已经投靠了赵国,如卫固范先本人在带节奏,但更多的人,还真就只是单纯的为了自保而已,也都是脑子一热,被卫固和范先一忽悠,就稀里糊涂的躲这儿来了。 如果这次南下打过来的不是匈奴而是高干的汉人军团,他们根本就不会跑,打过来大不了投降也就是了。 如果打过了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他们不是还有大局为重这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么,那个新来的太守杜畿也没啥威望,还真的能为难他们不成?他也得有这个本事啊。 结果他们是万万也没有想到,天子居然会亲自带兵过来支援。 毕竟中线战场上,官渡才是主战场啊,天子就算是要御驾亲征,难道不应该去官渡么? 结果天子这么一来,他们所谓的大局为重的说法自然就不成立了,毕竟什么样的大局,也重不过天子本人的安危。 更让他们惶恐的是,天子居然还赢了。 杜畿是收拾不了他们的,但是天子肯定是可以的。 现在许多人干脆都想要抛弃河东带着全家嫡系直接跑上党投奔高干算了。 这个时候,河东的郡望之家,闻喜裴氏目前最最德高望重的前朝尚书令,杨侯裴茂亲自来城下骂他们,他们又怎能不欣喜若狂? 包括卫固和范先这两个始作俑者在内,也是不敢对裴茂有半分的不敬的,见裴茂喊话,关内自然很痛快的就打开了关门,让老头进来说话。 老头也不虚,居然还真的进去了,对这帮豪强世家的心态他简直是太了解了,他相信绝不会有人敢对自己不利的,自己进去之后只要替朝廷表态既往不咎,这些人都会老老实实的投降。 这事儿留于青史,这就是他裴令君单刀赴会,只身平乱,这就是他们裴氏家谱上闪闪发光的一页啊! 呵呵,老夫即使是退休,也是要轰轰烈烈做几件大事的。 这不比杜畿那个愣头青的办法来得更好? 城内说真的,确实就像裴茂想的一样,他们现在只求朝廷的原谅,哪里还敢对裴茂如何呢?因此这裴茂进了城之后关门都没关,守关的将士把武器都给放下了,以表诚意。 然而裴茂刚进城不到一刻钟,准确的说是进城后刚刚坐下,那卫固命人准备了酒席请他坐了上座,刚喝了一口酒,还没来得及说话呢,突然就听到了冲天的喊杀声,吓得堂上所有人的脸都白了。 却见有一卫氏家仆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大声地喊到:“不好啦~不好啦~,杜……杜太守带人攻城了啊~” “什么?” 所有人闻言全都懵了,然后齐刷刷地看向裴茂。 裴茂一杯酒停在嘴边,突然帕金森似得就哆嗦了起来。 然后大喝一声怒斥道:“胡说八道!杜畿压根就没在我的军中,我俩大吵一架之后我就把他给撵走了。” “他……他是从后面攻城的啊!他是从河内打过来的!” “他哪来的兵?我只给了他一千人!钟繇的兵么?” “除了杜,杜字旗之外,还,还有一面大旗,上面写了个张字。” “张?河内有哪个将领是姓张的?” 还是裴茂最先想到,动作十分僵硬的把杯子放下,看着满堂明显已经不怀好意甚至带着杀意的目光,苦笑着道:“应该是黑山贼张燕吧,我说……我对杜畿的所作所为全不知情,你们信么?” 话音未落,就见喊杀声愈来愈大,这回却是从前面传过来的了,没多大一会儿,一声清晰如虎啸一般的声音就传进了他们这个本来离着前边就不远的宴厅之中道:“父亲大人勿慌,儿子救您来了啊~” 众人依旧看向裴茂。 裴茂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我这个儿子,不太懂事儿啊。” 卫固噌的一声就拔出刀子怒吼道:“老东西我弄死你!” 裴茂连忙跳起来大喝一声:“我死了你全家都活不了!你们现在速速投降,才是你们唯一的活路!” 说罢,裴茂干脆闭目待死。 好一会儿,也没有刀斧加身,裴茂这才睁开了眼睛,见卫固已经被众人七手八脚的给摁住了,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这回不用死了。 然后心里在苦笑之余就是滔天的怒火。 杜畿,你个天字第一号的王八蛋! 事到如今,裴茂已经大致猜出杜畿干了什么了,只是对他这么做的目的还有点猜不出来。 他也承认自己这次是看走眼了,这个拔擢上来的小子不但不是个蠢货反而还是个有胆有谋的干吏。 但是! 有什么计划你就不能跟我明说么!你是一丁点都没把我这个前朝尚书令的生死放在心上啊! 小王八蛋你给我等着,这仇我跟你结定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我要天井关 所谓雄关,说穿了就是在山谷的两侧峭壁之间,建起一座又高又厚的墙,或者是一座可以屯兵屯粮的小城。 当然,真正的雄关地形地势方面肯定要复杂得多,但本质上一定都是如此的。 要么是把兵屯在东边防着西边,要么是把兵屯在西边防着东边。 从来就没有既防东边又防西边的时候啊! 轵关当然也是如此,十几个豪强世家呢,老幼妇孺都是屯驻在东边的,杜畿很顺利的就把探子给混进去了,裴茂想做什么他也猜得到,等的就是这么个千载难逢的良机,那自然就是一鼓而下了。 正面,本来门就是开着的,裴潜见老爹进去谈判本来就挺紧张的,一听到里面有喊杀声,顿时也就急了,自然也就带着兵杀了进去。 然后战斗事实上也就已经结束了。 而这次帮助杜畿攻城的,正是大名鼎鼎的黑山贼,张燕。 黑山贼么,曾经也是号称有百万人的,主要活跃于太行山一带,曾经与公孙瓒结盟把袁绍也给打得满头包,论实力已经不弱于早期的部分小诸侯了,如果不是当年投奔了袁绍的吕布太猛,说不定到现在依旧是袁绍的心腹大患。 当然所谓的黑山贼也好,泰山贼也好,紫山贼也好,都是一群可怜人,都是失去了土地的无主农民么,内部结构也都是差不多的,所谓的百万大军也一样都是男女老少都算上,拖家带口的。 而刘协的这两年干的事儿虽然把地主豪强都给得罪的不轻,但对于这些失地农民却是真的好的,随着朝廷这边进入秋收,天子到底是仁德还是残暴,每一个大汉的子民心里自然都有一杆秤。 张燕这人要说野心那肯定是有,但事到如今他总不可能还幻想着问鼎天下吧,那就不是野心那叫神经病了。 再加上他们和袁绍还有仇,因此,这一支原本历史在官渡战场上两不想帮,却足以有影响天下走势的中立力量,几乎没有什么波折就被钟繇以嘴遁给降服了。 之所以一直秘而不宣,就是想留着给河内那些投敌分子和高干一个惊喜而已。 这可是钟繇为了稳定河内政局特意给自己留下的一手王牌,现在都给杜畿了。 却说,杜畿和张燕一鼓作气很顺利的就破了轵关这样的险要关隘,笑呵呵地就接受了这些河东豪强的投降。 走到了宴会大厅,杜畿先是十分诚恳的给裴茂行了跪拜大礼赔了不是,见裴茂脸色难看好像也没有要原谅自己的意思,讪笑了一下,便决定先不理他,先办正事儿。 事实上早在他进来之前,范先和卫固两个人就已经被五花大绑的给绑起来了,范、卫两家人纷纷跪地哭诉,赌咒发誓自己真的没有反意,全是这两个王八犊子欺瞒、裹挟的啊! 被绑成螃蟹的俩人面如死灰,却是已经一心求死,垂头丧气了。 杜畿笑了笑,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审了两人,问:“你们应该已经暗中投了赵了吧?跟高干或是袁绍有联系没?” 二人不答。 “你们要是承认,我就杀了你们。” “承认了也杀我们,杜太守你这是病的不轻啊。” “你们要是不承认,我可就杀你们全家了,我大汉朝,不是只有吕布会杀人的。” “…………” “…………” “承认么?” 两人面色难看的要死,却是终究点了点头。 “河东郡还有谁是同党?”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 “没了,真的没了,一切都是我们两个做的,还请大人不要牵连无辜。” “呵呵” 杜畿知道除了他俩之外肯定还有,却也确实不打算追究了,继续问道:“河内郡有没有暗中投靠了高干之人?” “河内郡的事儿我们怎么知道。” “说不出来就死全家。” “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啊!” 杜畿二话不说就抽出了佩剑,直接指向了一旁的卫氏的一名族人,这人他恰好认识。 “杜畿,我河东卫氏累世功勋……” 没等说完,杜畿噗呲一剑就把人给捅死了,而后又拎着带血的剑瞄准了一名范氏族人。 “呼~,河内张氏,还有黑山贼眭固,与高干早有勾结。”(眭固和张燕不是一卦的,原来依附于张杨的独立武装,原本历史上投降袁绍,被曹操杀死) “有证据么?” “这种事我们怎么可能有证据啊!你把他们抓起来问啊!别的我真不知道啊!” “姓杜的,你自己也是名门之后,做事,不要太绝,做人,不能太吕布啊!” 杜畿闻言将手中剑悬停在两人脖颈处,道:“好,你们再帮我做一件事,我以京兆杜氏之名保证,事成之后只杀你们两人。” “你要什么?” “我要……天,井,关!” ……………… 野王北部有一狭窄小路,名曰太行陉,长约四十里,历来称之为太行八陉之首,又称羊肠坂,是联通上党与河内的重要通道。 西汉时设立的天井关就坐落于太行陉地势最高之处,被称之为形胜名天下,危关压太行,大儒蔡邕更是曾惊叹天井关为天设之险。 可以说不管是谁占据了天井关,只要自己不出错,纵使只有五千精锐,也足以让百万大军束手无策的。 早在张杨放弃部队进京的时候,天井关就已经彻底被高干所占据,使得河内郡完全暴露于高干的兵锋之下,如果汉军想夺回此关,非得用无数性命来堆不可。 事实上汉军从没想过从河内反攻上党,就是因为天井关太险要了。 此时,作为高干的先锋大将夏昭正镇守于此,只等高干整军完毕,随时准备铁蹄南下,将整个河内收入囊中。 远远的却见远处烟尘滚滚大包小裹的跑过来一队车队,看着既不像是流民,也不像是军队。 “来者何人?” “将军,我是河东的卫固啊!关上的弟兄们有认得我的么?我是河东的卫固啊!我们是来投奔高刺史的,是来弃汉投赵的,还请将军开关啊!” 第二百章 狠人杜畿 卫固,不但是河东的士族豪强,更是河东的司马,大家都是在同一个一亩三分地上混的,河东这边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夏昭自然早就清楚的。 旁边一幕僚道:“将军,确实是卫固,我曾经与此人有过数面之缘。” 夏昭闻言点了点头,而后谨慎起见,还是命人用大筐,绑着绳子一点点的放了下去,像升降梯一样的把卫固给拉了上来,问道:“我听说你带着族人躲到了桓县,占据了轵关,为何会出现在我天井关下?” “将军啊,天子在霍山口一战而大挫匈奴,大胜了啊,我等躲在轵关的各族豪强现在完全是慌乱的,有人主张立即回去向天子请罪,有人主张干脆易帜,有人主张按兵不动,有人主张干脆逃跑,现在却是说什么的都有,每日都争吵不休。” 夏昭闻言点了点头,确实,天子这么快就亲自出现在了河东,并且在鼠雀谷一战而大胜匈奴,实在是谁也想不到的,连他这个敌将都忍不住有些被天子的风采所仰慕,又深深被其震慑,何况那些躲在轵关陉的河东豪强呢?。 “将军啊,其余人,其余士家不管是怎样都可以活,但我们卫氏与范氏,我与范先二人如何还能够活得性命?天子素来残暴,说不定要夷我二人三族啊!还请将军高抬贵手,放我二人过去,投靠高刺史吧!我们二人以后必有厚报啊!” 夏昭闻言,忍不住皱眉苦思了起来,而后突然问道:“你们是从野王过来的?” “正是。” “钟繇不是在野王屯兵呢么?” “没有,路上听说是魏仲在射犬有起兵之念,钟繇带兵去平叛去了。” “魏仲要起兵?” 夏昭闻言,眼珠子噌的一下就亮了。 河内本来就是个火山口,张杨作为沙场老将都压制不住,新来的这个钟繇听说就是个颍川读书的,书法写的很好,别的方面也没听说有什么过人之处,眼下高干已经高调举兵,不日便要领兵南下了,河内郡内部是那是一定会出乱子的。 所以魏仲起兵这事儿,听起来就特别的靠谱,关键是这个魏仲有点类似于陈宫,与曹操是死仇关系,原来是曹操非常信任的重臣,兖州叛乱的时候曹操在得知深得自己信任的陈宫和多年知己挚友张邈都叛变了,痛心万分,说,就算所有人都背叛我,至少魏仲不会背叛我。 结果魏仲就狠狠给了曹操一个大嘴巴。 现在这曹操在汉室,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一人之下,虽说天子已经亲政,但事实上曹操依然有与天子分庭抗礼的资格,货真价实的权臣,所以这魏仲如果说有反意,那他肯定是信的啊。 “也就是说,现在河内内乱,钟繇没在野王,轵关现在也是人心惶惶?” “是。” 夏昭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这是上天垂青,给了我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啊!” 旁边谋士道:“将军说的是,如果将军能当先发兵,拿下野王,刺史一定会大加赞赏,此次南伐首功非您莫属啊。” 夏昭得意洋洋地道:“不止是野王,还有轵关,匈奴胡掳无用,一时半刻的看来也打不下霍山口,汉庭天子现在也在历阳以北,若是拿下轵关,我等从轵关西进直捣河东腹心之地,再沿河北上断其粮道,与匈奴南北夹击,则大汉天子,必可生擒啊!” 卫固闻言,连忙拍了个马匹道:“恭喜将军建此不世之功,如此,则天下易主,赵王必封将军以列侯之位,流芳百世啊!” “嗯……哈哈哈哈,弟兄们,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随我去活捉汉廷天子啊!” 若说这夏昭一点疑心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然而眼前的这个机会实在是太让他心动了,拿下野王,河内就是囊中之物,拿下轵关,与匈奴夹击天子则天下就可以定鼎了。 这么大的功劳摆在眼前,他哪里还能忍耐得住?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是等钟繇平叛回来了,这大好的机会可就溜走了。 “开关,卫先生不妨将家眷老幼先送入关内,北上上党,留青壮与我一同建此功勋如何?” “固所愿,不敢请也。” 夏昭闻言哈哈大笑,当然必要的谨慎也是必要的,与卫固把臂同行,整军开关,却又先命与卫固同来的卫氏族人中青壮与老弱分离,青壮整军与他一同南下,老弱却先一步带着辎重财货进入关内,而后自己才带着本部兵马出关。 直到老弱进了城,夏昭见这一队老弱之中有一白发白须的老头骑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看起来就特别的精神抖擞,气质不凡,连忙亲自迎了过去,问道:“老人家今年贵庚,是范家还是卫家的先贤?” 老头笑道:“老朽今年六十有二了,却既不姓卫也不姓范,老姓裴,名茂,曾任朝中尚书令一职,天子垂怜,封我做了个杨侯。” 说罢,老头突然从手里掏出一个金瓜小锤,狠狠一锤子砸得这夏昭脑浆迸裂,大吼一声:“杀!” 说罢,就见这些进了关内的老弱妇孺,居然各自从那满是财货的车子里就取出了刀枪棍棒,朝着关内的守军杀来。 而关外,已经拿出了武器并就在刚刚完成了整军的青壮这时候也大喝着朝关外已经出关的守军杀去,为首之人大喝一声:“闻喜人裴潜奉诏讨贼,投降不杀!” 然后,后队中有人就拿出了火折,点燃了自己车队中的一辆,原来装满了稻草和狼粪的大粪包,燃起了滚滚浓烟。 原来,这些外面的青壮根本就不是什么卫、范两家,而是全部出自闻喜裴家。 至于入关的这些老弱,倒是全都出自卫、范两家,如果刚刚这夏昭仔细地看一看就会发现,这支老弱里面可是只有老、弱、妇,没有孺的。 河东之地,民风剽悍,谁说女子就不能砍人杀人呢? 杜畿,胁其子儿逼其母,也是真的狠。 倒是这裴茂不甘心让杜畿专门独享此泼天之功,非要混进这支老弱之中,颇让杜畿头痛了一点。 夏昭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第一时间就死了,不管是关内还是关外,一时无备,都被弄的损失惨重。 而随着那朵狼烟滚滚的飘向空中,没多久,就见地平线上轰隆隆的有无数骑兵朝此处杀来。 出身于颍川的读书人杜畿当先冲锋,大声嘶吼,紧随其后的张燕咧嘴大笑,雄伟的天井关,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正在向他招手。 第二百零一章 豪赌一场 从裴茂怒锤夏昭,直到天井关正式易手,一共也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汉军的伤亡不重,除了被送进关内的老弱妇死了两百多人之外,几乎可以说是零伤亡,赵军,是成建制的投降的。 不过卫固和范先两个人却在拿下天井关之后十分默契的自己抹了自己的脖子一了百了,杜畿也非常大度的原谅了范、固两家的其他人,只把他们家的青壮交给了裴潜,和其他躲藏在轵关的其他豪族一道,编成了前军统一交给了贾逵来指挥,让贾逵的本部兵马充当监军,北上支援天子,把他们的家人老弱留在后方而已。 而既然天井关现在已经易手,河内的钟繇也终于可以大刀阔斧的,对郡内的不稳定因素出手清洗了。 河内郡民风强悍,轻礼仪而尚武勇,又有郡内望族温县司马氏的鼎力支持,不到半个月,有反叛投袁之心的眭固便已授首,所部全部交给了张燕统领,联合杜畿、裴茂、以及夏昭的降族,共整军八万人,上表于天子,请求下一步的指示。 与此同时,南阳、徐州的屯田之兵也终于做完了前期的准备工作,纷纷北上。 南阳一路,黄忠、张飞、陈到三路兵马,及杨修麾下人马,并四路大军,正儿八经的八万大军,挥师北上,按照原定计划已经到达了洛阳,由杨彪亲自督军节制。 徐州一路,臧霸与张辽各领左右二军共四万人,也已经行至琅琊,准备与夏侯渊会和,准备对袁绍进行反击。 而在官渡主战场上,早在曹操没有赶到之前,逢纪就先被程昱磕了个满头大包,这一段,倒是阴差阳错的和原本历史相差不算太大。 于禁和乐进在延津不但杀退了延津,更是冒险杀过了黄河,转而杀向了袁绍的地盘,于禁打汲县,乐进打获嘉县,杀死俘虏赵军数千人,生擒赵国大将何茂。 而更重要的,是二人先后烧毁了袁绍三十多个军事驻点,不但烧毁了袁绍近八万斛的粮谷,更主要的是,将赵军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准备的千余艘渡河船只尽数焚毁,一战而天下扬名。 白马同样也是久攻不下,心浮气躁的所谓名将颜良亲冒箭矢率众攻城,却被同样勇冠三军的第一路援军夏侯惇代替了原本历史上的关羽斩杀于两军阵前。 (这块好像有书友有很大意见,我在此说明一下,首先颜良在此之前确实几乎没什么史料记载,而我在知乎上看到,说山东颜氏的家谱中是有记载颜良的,人家是颜回的后人,不太可能是蹭热度的吧。最关键,曹操阵营这边颜良骁勇这话是孔融说的,说明颜良与孔融接触过,孔融一个北海国相既然接触过颜良,那颜良大概率是青州人而不应该是冀州人,所以我说他大概率是袁谭从青州招募的,青州早期那是刘备的秀场,真要是名将不可能没有记录。三国演义里为了捧关羽把颜良吹得有点太高了,袁绍的班底大将应该是淳于琼才对,个人没找到颜良是大将的证据,如果有我不知道的佐证欢迎大家在此讨论) 而至此,袁绍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听信许攸之言是犯了蠢了,却是悔之晚矣。 好在这时候他也终于做完了战前的动员准备,亲率十万步兵两万骑兵,以及五万乌桓骑兵,移师黎阳。 当然这时候曹操也已经到官渡了,兵不多,只有三万,占据着险要地形硬守,同样与原本历史没多大的差异。 根据此前朝廷妙算所指定的战略,朝廷做的打算是以攻待守,曹操只要能在此处守住四个月就好。 攻分两路,一路是得到了臧霸与张辽支援的夏侯渊所部,兵力数量上相比于袁熙已经有了压倒性的优势,打算自平原西进,从后面包抄袁绍。 而另一路杨彪,却是打算借道河内,走白陉直通道,过紫霞关直捣辉县,与张辽两向夹击袁绍。 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在钟繇、杜畿、裴茂三个人的“精诚合作”,以及天子的神勇之下,原本计划勉强坚守的西线,却特么的有了反攻的苗头。 如果,不从紫霞关走呢? 如果大军能从壶关走…… 此时,永安县内,自刘协以下所有人都在围着并州与河北的地图纷纷在研究着走壶关的可能性。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啊! 就见司马懿嘀咕道:“天井既下,并州的这盘棋就活了,他高干只要脑子清醒,就一定会放弃攻打河内,如果咱们能挡住匈奴,甚至再来那么一到两次的大胜,摆出一幅要反攻太原的架势,高干一定会尽起主力,来此与我们死磕,那样的话……上党可就空了。” 关羽接话道:“不管空还是不空,都可以直接让南阳之兵自天井关北上,大不了就野战决胜,如果真的能拿下壶关,此战决胜哪还用得着四个月。” 曹纯接话道:“两个月都用不了,从壶关出了太行山,就是冀州大平原,用骑兵两日就可兵临邺城,袁绍调了十二万大军在黎阳,邺城守军怕是连一万都没有,他想回援都来不及,一战,就能定鼎天下啊!” 张秀却皱着眉道:“可是……这不是让天子做饵么?高干和匈奴联军加一块,这可是二十万人,太尉去打壶关,让高干来打咱们,这是对用天子和壶关对赌啊。” 说完,帐内瞬间就变得安静了。 这话倒是真的说到点上了,说到底这样的阴谋已经接近阳谋了,就算高干真的上当了,他也不亏的,大不了兑子儿么。 所谓一汉顶五胡,高干手上的八万汉人兵团,实力远不是匈奴人能比得了的,若是孤注一掷的打过来,万一万一抵挡不住,他们这边的赌注可是天子本人啊! 刘协这会儿也听明白了,见众将神色严肃,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道:“干嘛这么严肃呢,这赌桌咱们上的也不亏啊,壶关那是死的,就在那跑不了,我可是能跑的,真要是有个万一,你们难道不能护着我杀回去么?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命杜畿和裴茂来平阳汇合,咱们也给匈奴和高干一点机会,给我把浍水以北所有百姓北迁,把他们给我放进来打!” 第二百零二章 毒士贾诩无双计 十一月,初冬。 随着南阳与徐州兵团北上,曹操与袁绍这对发小正式在官渡交战,这场关乎天下走向的决战热身前哨战正式结束,双方也终于正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双方总计投入兵力超三十万。 官渡战场上,曹操不得已放弃白马与延津两大渡口,于官渡这个三角形的河滩与袁军正式进入僵持阶段。 扬州,当孙策确定汉赵正式交战,徐州兵团全部北上之后,将江夏战场全权交给了他自己表的江夏太守周瑜都督战事,自己则带着李术返回庐江,调集了江东兵马准备大举进攻合肥城。 荆州方向,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刘表,十分默契的断了给黄祖的援助,开始朝襄阳调集人马,准备趁朝廷不能南顾的大好时机夺回有着帝乡之称的天下第一大郡南阳。 青州方向,张辽与臧霸急进军,青州别架王修识破朝廷明取青州,实为两面包抄之计,劝说袁熙放弃战略要地厉下,以及齐长城以东的所有地区,转而专心重修齐长城,并派人去管袁绍要援军。 并指出:齐东久经战乱,无力供大军,敌军劳师远征,粮草必然不济,只要坚守住五个月,必见转机。 给夏侯渊卡拦在长城外面卡得死死的,急得他都想要搜集船只整一只水军绕过长城了,多亏了张辽阻劝才打消了他这个疯狂的念头。 不过好在齐长城年久失修,缺口少说也有十几处,青州的地势整体上来说也是以平原为主,隔断东西的鲁山、泰山、沂山山脉整体上来看还是以丘陵为主,至少相比于并州的地形来说,还是相当友好的。在夏侯渊不计伤亡的玩命交替进攻之下,打得袁熙还是颇为狼狈,摇摇欲坠的。 但是并州、河东、河内方向的西线战场,却真的已经是打成血肉磨坊了,这场从人数上看并不比官渡主战场规模小多少的西线战事,仅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就真正打出了一个血流汾水腥擅。 河内方向,得知天井关易手的高干恼羞成怒的亲自带兵攻打了一下,被镇守于此地的钟繇打了个灰头土脸之后,却是终究只能无奈的放弃,却依旧留下了袁绍调给他的亲信韩猛继续于关外与其对峙。 自己则带领主力经过太原而转道韩信岭,与匈奴合战刘协,一步一个血印的艰难蹚过了雀鼠谷,又付出了惨重代价之后终于与匈奴联军来打通了霍山口之后。 却发现天子在平阳城早已经做足了准备,就等着他呢。 平阳城小,屯不得大军,天子与李典、司马懿、贾逵三人统领河东本地步卒于城中拒守,骑兵则全部交给了关羽、张绣二人于城外倚城扎营。 更狠的是,就在他们攻打雀鼠谷的这段时间,天子将浍水以北的所有百姓全部交给了杜畿命他南迁,反正也秋收完了,干脆就来了个坚壁清野,放火烧地,连草都没给赵军和匈奴留下。 这个坚壁清野的计划刘协心里头斗争了两天两夜才同意,因为坚壁清野从来都是清不干净的,总有那山沟沟里面,顾虑不到的,而且这种迁民之举,以这个时代的行政能力来说怎么迁,都不可能保证百姓没有财产损失。百度搜索65,更多好免费阅读。 留下的房子说不定都会被恼羞成怒的匈奴人放火给烧成白地。 然而经过两天的心理斗争之后,刘协还是同意了这个作战计划,他也知道,什么叫做慈不掌兵。 他觉得这个命令下了之后他和亲手斩杀了那名匈奴兵一样,都完成了某种蜕变。 好在这事儿杜畿办的还算漂亮,亲自赶赴了一线,挽着裤腿帮着百姓搬运物资,严惩贪官污吏,真真正正的做了一个好官。 当然,这也跟刘协给他的压力有关,刘协也没说办不好砍死他之类的,就是说,在坚壁清野的过程中如果有一个人死,他就下罪己诏。 给杜畿整的那几天尿尿都焦黄焦黄的。 但是总之吧,效果还是好的,高干和呼厨泉这仗打得都很难受,尤其是呼厨泉。 这位一向有点弱势的匈奴单于终于跟高干摔了桌子。 “刺史,这仗还怎么打啊,方圆几十里一户人家都没有,你让我们弟兄吃什么喝什么抢什么啊,付出这么大的伤亡才打出雀鼠谷,结果什么都没抢到,你让我怎么和我的族人交代?” 高干此时也是头疼不已,这个时候对匈奴更需要安抚,只得捂着脑袋道:“不是给你们提供粮草了么,又没饿着你们。” 呼厨泉从怀里掏出一块豆饼一摔:“就吃这个?和马吃的一样啊!” 高干闻言无奈的也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块豆饼道:“我吃得也是这个,河东坚壁清野,到处都没有粮食,只能从太原经雀鼠谷运过来,雀鼠谷是什么地方还用我再说么?就是不打仗,粮食也不好运啊!咱们这是近二十万人,还有那么多的马,这特么河东连草都没剩多少,我连草都得管,你还想吃什么!” 说完,高干又叹了口气,把着呼厨泉的手臂让他坐下:“你回去好好和你们的贵族说,天子就在平阳,平阳小城屯不了多少军,早晚是咱们的囊中之物,我替我舅舅做主,咱们擒下了天子之后不止是河东河内,我连河南也交给你们,任你们随便抢掠,还不行么?” “眼光放长远一点吧我的大单于,我知道你们难,我也难啊,咱们两个就一起勉为其难吧,行么?” “哼!” 呼厨泉气呼呼地坐在高干的身边,显然,高干的这个答案并不能让他满意。 “要不,平阳交给你们来打,你让我和我的族人去打绛邑?” 刘协在坚壁清野之后第二道防线就是绛邑,命裴茂裴潜父子领兵在此驻守,曹纯领虎豹骑在城外支应。 绛邑是浍水的防线,过了此处就是有人区了,绛邑的地理条件上相对更加开阔得多,至少西侧没山,只有一条浍水,水防线总比山防线好打得多,谁都明白河东不可能再有第三道防线了,打过去,整个河东的财富都将任他掠夺。 高干也真是头疼不已,依着以前的脾气早就一锤子削这呼厨泉的脸上了。 然而此时此刻,却也只能耐着性子给呼厨泉解释那些是个人就能看得到的道理道:“平阳扼守山路要道,他们手里又有骑兵,你去打绛邑,万一万一短时间内打不下来,我如何确保你的粮道安全?你还嫌我的后勤压力小么?再说天子现在本人就在平阳,一百个绛邑又如何抵得上一个天子的分量?” “刺史,我也知道天子之重,可是族人们不知道啊,你们汉人谁当皇帝和我们匈奴人有什么关系?族人们抛弃家中正在贴秋膘的牲口南下是为了劫掠的,是要抢回去财货给家中的婆娘作礼物的,你说的这些我懂,可他们不懂啊。这仗要是这么打,我是真管不住了,族人们现在都嚷嚷着要回家呢。” 高干闻言,又是重重地叹息一声,一只手在桌子底下握得已经满是青筋了。 “单于的苦衷,我当然理解,你看这样好不好,不就是要劫掠么?你们要的财货,我来给。” “你?你手里还有多少财货能给我们?” “我命人在后方劫掠太原,抢来的财货分给你们行不行?保证你们每个勇士至少分到半匹绢布或是等值的东西行不行?” “每人分到半匹绢?”愣了好一会儿,呼厨泉问道:“这样的话,应该能安抚他们半个月吧,如果半个月后依然打不下来阳平,那您还得给我们每个人半匹绢。” 高干咬着牙,满脸青筋地点了点头道:“好。” 而在他走了之后,高干却是怒极的一脚踹开了自己的桌子,发出了愤怒的嘶吼。 “大人,这……这么多钱货,真的要从太原刮么?” “两害相权选其轻吧,为了赵王的大业,也为了推翻暴君,给百姓一个安定的生活,只能暂时先苦一苦百姓了,这样,尽量先从普通百姓的家中搜刮钱财,如果不够,再去搜刮普通的豪强,士族的家产尽量不要动,即使是万不得已,至少王、郭两家不要动,统治太原,还要靠他们。” “那……如果到时候还是不够,或者半个月后咱们没能打下平阳呢?” “那就,放弃太原吧,把太原交给呼厨泉。” “放弃太原?” “上党才是咱们的根本,太原,实在不行就不要了,都是为了大局,待灭掉汉庭之后,自然有的是机会和他们秋后算账。” 说罢,高干一声叹息之后倒头就是一躺,倒头便睡起了觉,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 “天子,喝一碗姜汤吧。” 阳平城内,司马懿暂时干起了张宇的活儿,亲自端了一碗姜汤给刘协送来。 深秋,山风确实透骨的凉。 “城上风大,此处自有将士用命,您要不还是回去休息吧。” 刘协摇了摇头,道:“我不会打仗,更不通武艺,军略也是一窍不通,当此决战之时,百无一用,除了在城头上溜达以激励士气之外又能做什么呢?将士们用性命守护着我大汉的江山,枪林箭雨都不怕,难道我还怕这区区山风么?” 说完喝了一口姜汤,忍不住道:“将士们就算没有姜汤喝,有没有足够的热水呢?此前没想到阳平会这么凉,山风不比冬风,穿得再多也能透到骨头缝里,热水不能停啊。” “这……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准备了,只是,烧火太废木料了,若是敌军攻得急,木料可能要用于守城,恐怕很难保证得了啊。” 刘协想了想,却终究只能是一声叹息,手里的姜汤都不香了。 “还是尽量的保证吧,如果将士们的热水停了,朕这姜汤,也不喝了吧。” 说完,刘协将手中喝完了的空碗还给了司马懿,站在城头远眺,却见城下密密麻麻的敌军已经在动手垒土山、造云梯了。 深吸了一口凉凉的秋风,终究还是强忍问询的冲动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命司马懿搬来一个凳子,让他坐在城头看着而已。 他能说什么呢? 作为一个什么都不懂,却又有绝对权威的上位者,最大的优点就是把嘴闭上。 至于问计什么的他也早就都问过了,就连司马懿这样的智谋之士,在事到如今也已经想不出有什么奇谋妙计了,无非是硬着头皮打罢了。 在刘协心里,司马懿作为谋士一直都是三国顶流,应该是仅比诸葛亮稍弱,甚至是强于诸葛亮也是说不定的,毕竟是最终赢家。 既然他都想不出什么妙计了,怕是除了诸葛亮以外谁也没辙了吧? 嗯……回头,还是派个人,把正在南阳隐居的诸葛亮给请出来吧,凭我大汉皇帝的身份,总不用三顾茅庐亲自去了吧? ……………… 就在刘协心里至少天下第二的司马懿无计可施的时候,贾诩,带着他从关中招募的河东贼,以及刚刚投降,却被他收拾得不轻的马休所部,一路上饮风咽沙,从关中最西侧的萧关而出。 不得不说福祸相依,韩遂杨秋等人将关中劫了一个干干净净,就跟坚壁清野也差不多少了,没有十年都恢复不了,可以说整个关中之地的价值,已经基本被他们攥干了。 然而趁此良机,贾诩却是毫不费力的就重新拿下了萧关,又命杨修处理好了粮草供应,扣留了这些新降部队的全部去家眷,只带了三万骑兵和十天的粮谷,便出萧关转道向东而行,沿着长城,穿过茫茫荒漠,穿过了关外鲜卑的领地,终于在第六天粮草眼看着就要耗尽的时候,到达了位于并州北部的采凉山与洪涛山的山口之地。 这里,在后世有一座知名度比潼关还要高的重镇:大同。 “马休,你不是跟我乞一条活路么?过了此处山口,就是匈奴的老巢,呼厨泉率领十余万匈奴骑兵南下,此时,这里面现在剩下的只剩老弱妇孺,和数不清的羊马奴婢了,你的活路就在那了。” 第二百零三章 贾诩:我这人就是太仁慈 所谓并州,地处于黄河以东,太行山以西,因此在其他朝代有时候又被称之为河东或者山西,向南联络中原地区,向东联络河北地区,向西,则联络关中,所谓纵横四出,表里山河,历来都是天下一等一的战略要地。 都说川蜀之地是天府之国,极有雄关险隘可以自守,又有大平原可以种地养民,其实并州之地正在地势上也是丝毫不差,甚至可以说更胜一筹的,层层叠叠群山之中包裹了几块大型的盆地,每一块,都对我国几千年的历史有着举足轻重甚至决定性的作用。 自南向北,分别是主要由河内郡与河东郡为主所构成的汾河谷地,汾河谷地又被峨嵋台地分割成了南边的运城盆地和北边的临汾盆地,在汉代被划做了司隶地区。 再往北,便是东依太行,西接吕梁,北起石岭关,南至韩信领的太原盆地,也既为并州的核心区域,东汉时主要是太原、西河两郡。 而太原盆地的东边,还有一个小一号的上党盆地,相对面积虽然较小,但却是连结河北与中原的要道,且背靠太原北联异族,太平盛世时此地多商贾,战乱年代即是所谓的兵家必争之地。 再往北,就是以恒山相阻隔的大同盆地和忻定盆地,东汉以来,在匈奴分裂成南匈奴与北匈奴之后,汉庭接受了南匈奴的内附请求,并将大同盆地划割给了他们放羊牧马。 而随着百余年的发展,尤其是几次大规模的接受北匈奴的投靠之后,势力逐渐渗透到了忻定盆地,事实上来看,这两块盆地便是大汉朝廷划分给匈奴的栖息地,作为代价,南匈奴则要帮助东汉朝廷抵御更北边的北匈奴,以及随时可能崛起的鲜卑。 当然还有帮助大汉朝廷平定内部的叛乱,客观来说人家南匈奴这么多年以来,至少直到灵帝时期对汉庭一直也都挺忠心耿耿的,又是帮着打张纯又是帮着打鲜卑,死了好多的族人都不含糊,可问题是灵帝做事儿真不太讲究。 因为要帮汉庭打仗,匈奴人错过了牧时,说好了打完仗给他们发赏钱让他们得以生活,结果仗打完这钱又不发了,说话不算数,这才引得匈奴人杀死了由汉庭支持扶保的单于羌渠,也就是呼厨泉的爹,正式造反。 于是,并州的局势便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事实上灵帝不止对匈奴这样,对内也是如此,黄巾平定的时候为有功的“义士”封官许愿,结果黄巾没了之后又后悔了,命令各州多派督邮找茬,把那些因平黄巾有功而封的官全给撸下来了,刘备鞭打督邮就是这么个背景) 灵帝时,随着鲜卑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单于檀石槐身死,鲜卑再次陷入了分裂之中,主要活动于上谷郡和代郡北部一代,算是并州一代主要对手的便是后世中颇有名声的轲比能了。 但是此时鲜卑分裂的时间并不长,还处于洗牌期,轲比能出身于鲜卑的某个小部落,是靠着作战勇猛且赏罚分明等后天努力才成为鲜卑的首领之一的,其势力远远比不上身为檀石槐直系后代的扶罗韩和步度根,更比不上本来就是东部鲜卑首领的素利,所以出身不好的轲比能此时不但势力弱,更是随时都有可能被其他的鲜卑贵族所吞并。 所以此时的轲比能事实上还非常的弱小,且四面皆敌,而吞并了大半个并州的匈奴却差不多已经是南匈奴自南北分裂以来最强盛的是时期了,所以并州匈奴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轲比能会不会趁机跑过来打他们的这个问题。 只要轲比能脑子不是被门给夹了,就根本不可能去打匈奴,所以并州的北部防线,是压根就没有设防的。 (南匈奴和鲜卑都是曹操打服的,该说不说曹操虽然做了许多恶,这一点却确实是威武牛逼。) 当贾诩带着人穿越鲜卑领地之前,曾经专门命人去上谷一带废了好大的劲找到了轲比能,直到他收到轲比能的回信,他才敢大摇大摆的使了这一招背后开花之计。 事实上此战并没有他跟马休等人说的那么险,那就是忽悠他们拼命的说辞而已,他贾诩能干那种没有把握,还随时可能送死的事儿么? 真要是打不下来,明天轲比能就能把粮食给他们送来。 至于贾诩写给轲比能的信,内容其实也非常的简单,就是答应这一仗打的时候,他会把匈奴杀得干净一点,鸡犬不留的那种,而并州北部肥美的水草,他会向天子提议由轲比能所部鲜卑内迁,用来替代原本匈奴在汉庭的作用。 轲比能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加之他本来就非常仰慕汉文化,主张鲜卑的贵族学汉话,学汉学,是非常坚定的大汉脑残粉,他又如何会拒绝贾诩的提议呢? 出兵的胆子肯定是没有的,毕竟汉赵之间现在胜负未分,但是出兵以外,给贾诩提供一些帮助的胆子轲比能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于是当天晚上,贾诩与关中群寇们便已经在云中郡的土地上,吃着火锅唱着歌了。 锅里煮着的是肥美的大块羊肉,好吃,又鲜嫩多汁,而陪着他们吃火锅的,却是枯黄的草原上,堆成了小山的,属于匈奴老弱妇孺的人头! 条件有限,也没有芝麻酱和韭菜花,唯有满是腥臭气的血擅味儿佐餐,秋风吹来,似带着无休无止,永无尽的哀嚎。 直到吃饱喝足,贾诩擦了擦油汪汪的嘴巴,笑着对马休等人道:“明天接着杀,哎呀,都杀光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啧,啧,有伤天和啊,这样吧,明日,过车轮以上者斩,车辙以下就给人家孩子留一条性命吧,我这个人啊,就是太仁慈了。” 第二百零四章 不坑你吭谁 事实上这一场汉赵之争,汉庭除了本身四战之地的战略劣势之外论兵力其实并不输于赵庭,比暴兵能力的话甚至反而优于袁绍才是。 不过暴兵从来都是一柄双刃剑,一旦粮谷供应不上,几万张没有吃的的嘴就会掉过头来吃你,所以正是因为如此,贾诩才将好不容易收服的关中群贼大半都给解散掉了。 之所以没有直接走龙门去支援河东战局也是因为如此,河东真的缺的难道是兵么?就关中群贼的这些人的军事素质派过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绕路去爆匈奴的后路就不一样了,就食于敌么,如此,至少困扰贾诩好久好久的粮食问题就算是解决了。 而同样,得到张燕投靠,兵力上飞速膨胀的钟繇也是如此,事实上钟繇自己就能随时爆出十万大军的,但如果不把河内刮个天高三尺,他是万万也养不起的。 所以,大半的黑山贼其实还是在太行山山窝窝里暂时憋着的,本地郡卒和张燕所部加起来也只凑了两万多人,当然,全是精锐。 把珍贵的粮谷节省了下来。 当然,他之所以敢于把粮食省下来,还是因为他心里有底,知道自己有援军,而且是真真正正的精锐。 天井关下,随着由杨彪所率领的大汉真正主力南阳屯田之兵终于姗姗来迟,与钟繇、张燕所部汇合,汉赵之间,终于真正进入到了决战的倒计时。 粮谷,只能撑五个月。 胜负,必须在四个月之内就见分晓。 “各位,计划更改了,天子令咱们北上攻破壶关,从壶关东出直捣邺城,时间紧迫啊,各位何以教我?” 杨彪也算是明白事儿的,十分诚恳的就开始询问诸将的意见。 钟繇作为地主,自然是要当先发言的:“太尉,据推测目前上党的守军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两万人,兵力上,咱们的优势确实很大,但敌军屯驻在山谷之地拒守,咱们的军力施展不开啊。” 这个和之前霍山口的情况也差不多,虽然天井关已经易手,汉军已经取得了绝对的战略优势,但羊肠坂道终究是一条比雀鼠谷更加曲折窄小的小路,短兵相接,任何一方都很难发挥得出数量优势。 张飞闻言道:“事已至此,确实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只能硬打了,我们现在占有天井关,将士们可以轮番休整,车轮相战,至多不过两个月,咱们自然也就打进去了。” 众人点头,都觉得张飞说的是,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本身也不是什么高深的言论。 然而杨彪闻言却还是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 “半个月的时间是不是有点过于长了?需知咱们本来就只有四个月的时间,若是仅进入上党就需要半个月,拿下壶关又需要多久?何况拿下壶关之后还要攻打邺城,再说天子目前正在河东,高干手里有近二十万的大军正在围攻,咱们又有多少个半个月可以用呢?” 作为太尉府军司马的魏延闻言道:“半个月太久了,咱们这头一打,朝廷的战略赵军自然也就猜到了,壶关乃是冀州的门户所在,高干一定会去向袁绍请援军,袁绍也一定会为咱们突袭邺城做好准备,时间拖得越久,则壶关一定越是难打,则邺城的守备就一定越是充分,此战之胜败俱在时间二字。” 张飞闻言皱眉问道:“那魏司马以为此战应该如何去打?” “自当以精锐之士,不惜伤亡死战不退,昼夜轮替进攻,一鼓而下。” “敌军守将乃是河北宿将韩猛,又有险要地势自守,如何能够一鼓而下?” “哼,张将军若是畏战,某愿请为先锋,必破此贼。” 张飞紧接着冷哼一声道:“说大话谁不会,本将自问戎马半身,也不敢说能速破韩猛,就你?” 这满屋子的宿将中就他是个小辈,是靠着投机取巧的行险才赚来的兵与职位,确实经验最少,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张飞如此轻蔑的态度却是正好说在了魏延的痛处,顿时魏延就急了。 “主公,咱家愿立军令状,五日,不,三日之内必破此獠!” 话音刚落,就见一直没说过话的陈到和黄忠二人同时一拍桌子嗷的就是一声:“好~!魏将军果然是虎贲之将啊!” “是啊是啊,有魏将军这样的勇猛之士作为先锋,何愁敌军不破?” 张飞则嘿嘿笑了起来,冲着魏延竖起大拇指道:“好好好,小魏将军好胆魄,如此,我们就听候小魏将军的佳音了。” 魏延见状,稍稍一愣,再瞅向杨彪,却见杨彪的脸色颇有几分难看的阴沉。 坏了,我中了这张飞的套了。 说实在的,打韩猛绝对是个苦差,决战于羊肠坂道,谁上,都得用血肉硬磨,这仗怎么打都是注定要伤亡惨重的。 难道张飞这样的宿将还不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么?不过这个苦差事他自己不像捡罢了,毕竟打进上党也不是什么大功,此战之后还要打壶关呢,那才是大功,到时候魏延所部伤亡惨重的打进了上党,打壶关的时候是不是就该休整休整了? 这打壶关的任务岂不是就落在张飞的头上了么? 这也是黄忠和陈到急于表态的理由,因为他们这四个人里,他俩其实是最弱势的,黄忠,毕竟是降将,而陈到,毕竟是个汝南人,这种破活儿按说应该是他们俩中选一个的,不成想这魏延这么不受激,居然自己给捡了。 小伙子还是太年轻啊。 当然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事实上张飞作为刘备的嫡系中的嫡系,又是宿将,已经有点与杨彪争夺主导权的意思了,偏偏魏延这个杨彪嫡系还傻不拉几的往往前跳,不吭你吭谁。 第二百零五章 谁是虎贲之将? 将视角再次转移至阳平城下,战事的发展却是同样大大的出乎了意料之外。 随着赵军开始在阳平城下安营扎寨,伐木造器,垒铸土墙,阳平的攻防之战正式打响。所谓五则攻之十则围之,赵军联合了匈奴联攻刘协的阳平,而汉军却将本来就不多的兵力一分为二,接近一半的兵力放在了绛邑,就是为了不让匈奴南下骚扰河东百姓,其兵力差距又岂止二十倍?自然是要将阳平城团团包围的。 在高干想来,这阳平城是不可能攻不下来的,所差的无非是多久能攻得下而已。 然而大约中午时分,随着艳阳高升了,屯驻于城外的关羽所部,率领着全副武装的本部骑兵却溜溜达达的耀武扬威了起来,任由阳光洒在将士们的甲胄之上,反射出夺目的光彩,好似天兵天将下了凡间一般,一时,赵军中还真没有哪路人马敢于去与他进行交战。 直到关羽在赵军北角处,看到了一面绣着郭字的大旗。 “这是哪路兵马?” 随行于关羽身侧,郭女王的弟弟郭表见状脸色顿时就臭了,恶狠狠地道:“是我们阳翟郭氏的郭援。” 关羽捋须而笑道:“还是钟刺史的外甥吧。” “是。此人数典忘祖居然出仕伪赵,我阳翟郭氏已将他从族谱之中除名,深以为耻。” “怎么说也是你亲戚,是郭贵人的亲戚。” “我郭家没有这样的亲戚!” “呵呵” 关羽笑了一声,而后轻轻将马朔放平,然后猛的一夹马腹,笔直的就朝郭援的那杆大旗冲杀而去。 郭表见状一愣,随即却是突然做出了大喜过望的表情,然后随着关羽便一拥而上。 说实在的,赵军不是没想过会被城外的这两支骑兵攻打,如果连主动出击的胆子都没有,这城外驻扎的两支骑兵自然就全无意义了。 可正常来说,你不是应该去攻打那个正在建造的土山么?不是应该攻打那些正在伐木、造车的工程队么? 因此郭援军,甚至整个赵军,都以为这关羽是在巡查的,谁也没想到他真敢打,尤其是此时正值正午,大家刚吃完了饭,防备本就稍微松懈了一些,居然让关羽顺风顺水的就杀进了营寨,放肆的冲杀了一番,并顺手放了把火,扬长而去。 关羽选择攻打郭援也是有讲究的,当然不完全因为他出身于宿卫中人数最多的阳翟郭氏,更是因为他那营寨的位置正好位于上风口,这一烧,火势登时就蔓延开来,而由于二十万人围城,阳平又实在太小,火借风势,竟然还有往别处去烧的趋势。 郭援此时在自己的军账里刚吃完了午饭,左右等待土山云梯的建造心想着应该无事,正小憩呢,一脸懵逼的就连忙爬起来去看,就见自己的军营之中起了火,自然连忙安排大家救火,又哪里还顾得上杀敌呢? 隔壁的赵军友军,高干的堂弟高柔见状,匆匆忙忙率领着本部骑兵共千余骑衔尾追杀于关羽,关羽却是理都不理,一直追至阳平的城墙之下。 城上,刘协还在那城头上坐着呢,见此情景贾逵连忙命令弓弩手不惜弓箭乱箭齐发,直将高柔所部射得人仰马翻,慌忙撤走。 这一撤,却让关羽窥得了战机,却见他带领着本部骑兵居然转了个大圈,又重新笔直的朝高柔所部杀来,大喝一声,直取高柔本人。高柔的两名亲卫见状冲上去想要阻挡,却被关羽的马朔轻轻一晃,竟一招之间将两人都给挑落马下。 刘协在城头观看,却是大声叫好,亲自接过了鼓槌,为关羽擂鼓助威。 当然,他手臂劲小,擂得不怎么响就是了。 高柔见状如何还不是惊骇莫名,如何还能有反身再战的勇气?只得慌忙退走,被关羽军一路追杀着回了自己的大营,所部步卒连忙接了阵势接应。 关羽自然不会用自己精锐的骑兵去冲高柔严整的步卒方阵,以转马头,转了个弯,就重新朝隔壁的郭援大营杀去。 郭援军这会儿刚刚灭完了火,却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关羽居然会去而复返? 将士们许多手里还拿着水盆呢,如何能挡关羽呢?顷刻间便是鸟作兽散,根本就不敢挡,任由关羽在营中纵马驰骋,直抵中军。 身后一名郭氏族人突然大喊了一声:“那个留小胡子的就是郭援!” 关羽闻言,笔直地朝他杀去,郭援此时连马都没骑,扭头就跑,亲卫上来抵挡,被关羽随手一朔扎死了一个,高高挑起来将尸体狠狠一砸,就砸散了亲卫的阵型,又仗着人马俱铠,直接不管不顾的就从亲卫之中穿了过去,一枪就杀死了郭援,并将其尸体放在了自己的马上,这才打马而走。 顺便又在上风口放了一把火,将本就残破不堪的外围营寨和一处简易箭楼烧了个精光。 而这回,学聪明了的高柔连追都没追,就这么让他从容地回到了阳平城下。 说真的,除了郭援本人被斩之外,赵军的伤亡并不算多,也就一百来人罢了,但这对士气的打击可太大了啊,高干闻讯之后气得都要疯了。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公共厕所么?! 然而想了想,高干终究还是暂时忍了这口气,只命令众将士看住关羽,并将郭援所部并给刚刚唯一一个敢于出兵救援的高柔。 一来这高柔是他亲戚,信得过,二来也是为了激励大家救援友军,嗯……虽然高柔的救援看上去也没啥用,可好歹人家也是救了不是? 然而就在高柔亲自来到郭援的营帐整军的时候,就在赵军中的其余诸将死死地盯住了关羽的时候,却突然又听到阳平城下鼓声震天,天子又一次亲自擂鼓了。 都不等高柔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就见张绣已从关羽完全相反的方向,又一次的杀了过来。 而,万万万万也想不到汉军居然还敢来第三次,连营寨、鹿角什么的都来不及修的,正在收殓袍泽尸体,搬运伤员的郭援旧部,却是终于被汉军接二连三的骚扰给整的有点崩溃了。 你们汉军薅羊毛都是可一只薅得么? 偏偏这高柔只带了自己的亲兵过来接手郭援旧部,面对乱糟糟的营盘却是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便是想指挥,也无从着手。 稍微想了想,干脆,命令亲兵保护着自己跑回自己的营寨去了。 再不跑,估摸着他也得死。 张绣也是有点发了狠了,要知道,论知名度,他才是目前汉军中,那个真正天下闻名的宿将,要知道论地位,他才是九卿之中的卫尉卿,论爵位,他才是已经做到了顶的县侯! 什么关羽,什么赵云,说实在的就算是刘备杨彪,单要论军略的话他也是在其之上的,他去年可是跟曹操打了三次,三战三捷的天下英豪啊! 可结果自他投了汉庭之后,尽是别人出风头了,这关羽这一会儿功夫两次催营拔寨,难道我张绣还不如关羽了么? 于是,这些赵军就悲剧了。 营寨尽失,士气尽丧,旧的主将刚死,新的主将又跑了,这特么还打个屁?乱哄哄的营寨直接就炸了营了,被张绣追着就是一路砍杀,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反抗。 客观来说,此时的张绣,论能力真不弱于关羽,而论起所部人马,禁军其实真的是比宿卫更加骁勇精悍的,只两刻钟的时间,这郭援大营居然就被打得彻底崩了。 再看这赵军中的友军,右侧的高柔所部见状自然是整军列阵,但高柔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率骑兵去追他了,只是以步军将郭援大寨团团围住了事。 至于左侧,正是由邓升所率领的匈奴精锐。 邓升倒是也整军了,也下令了,然而匈奴人看到那张绣所部人人都是人马俱甲,在太阳光下灼灼生辉,如何敢去与张绣死磕?纷纷也学着高柔的样子在营寨边上溜溜达达地绕圈。 张绣的战场经验何等丰富,自然看出了这其中的道道,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杀了一阵,又故意在湿了的草垛上放火,任大风吹起滚滚浓烟,而后在外面的高柔部的步卒外围饶了一圈,突然转向,当先就朝邓先的匈奴杀去。 匈奴兵见状,纷纷让路,根本就没人敢跟张绣对冲,而邓先见此情景,顿时就怒发冲冠,带着亲兵就朝张绣迎面杀去,意图以自己的悍勇激励匈奴骑兵的士气。 二马一错镫,噗呲一声,邓先的尸体就被张绣高高的挑起,而后从容从匈奴的千军万马之中穿插而过,回到了城墙之下。 城上,司马懿见状不由感叹:“关、张二位将军真乃万人敌的虎贲之将啊!” 刘协擂鼓也擂得手臂酸麻,这会儿终于是擂不动了,放下了鼓槌,也不禁为关、张两位将军的豪情所感染,忍不住放声大笑:“我部兵马虽少,但俱是精兵强将,区区高干,凭甚与我相争?!” 说罢,刘协随手脱下自己的锦缎狐裘的披风道:“传令出去,将我这件披风赏赐给张绣,再给关羽加食邑五百户” “喏。” 张绣毕竟是县侯,食邑已经很多了,又是九卿,说实在的能赏的已经不怎么多了,所以刘协只能赏了个袍子。 然而命令传下,关羽却是颇为不爽的。 在他看来,自己的五百户食邑却是远比不上张绣的袍子的。 天子脱袍贺将军,这是多么大的殊荣? 当然论斩获,张绣也确实比他杀得人更多,他杀了郭援,可人家也杀了邓先啊,加之张绣的地位确实比他更高,却是也没法说什么不服之语的。 但关羽不爽,却是一定要发出来的,顾不得人疲马乏,关羽在收到封赏之后却是连谢都不谢,道:“五百户食邑赏着不嫌麻烦么?还是等攒够了一千户,再赏起来省事一些,省的天子还要再下两道诏喻,浪费尚书台的绢布。” 说罢,关羽竟然又重新骑上了马匹,吆喝一声:“听说禁军比咱们杀得更多?” 说罢一夹马腹便走,而众宿卫跟着关羽杀了两波,心气儿也跟着高涨了起来,见状居然没人面有抱怨之色,呼喝着就跟随关羽第三次出营了。 另一边,穿上了新披风的张绣美滋滋地正在自己的营帐之中绕圈,在诸将的恭维之下哈哈大笑,没多大一会儿,就听人传讯,那关云长居然又带着宿卫出兵了,而且从他们的营地门前趾高气昂的经过,却是气得他都乐了。 “这关云长是跟本卿杠上了?” 帐下的李通神色一苦,道:“常听人说关云长性情桀骜,自视甚高,今日算是领教了,却也是不愧为名将二字。” “就凭他?哼!” 说罢张绣拿起自己的马朔就出营了,却是不服关羽存心要跟他一较高低,诸部将也是无奈,只得跟随。 然而老实说,高干也不是饭桶,赵军之中也不乏久经沙场的宿将,关羽第一次去打郭援,打得是个出其不意,第二次打郭援,却是没想到他会去而复返,张绣第三次去打,却是直接打得郭援所部心态都崩了。 然而事不过三,再来,真拿赵军全当棒槌了么? 只见赵军之中军阵严正,高干立于高台亲自挥舞着令旗指挥,合拢而围,却是半点机会也不给二人了,二人也不敢降下马速,只得如同两条长龙一般绕着阳平城绕圈。 反正谁上来交战,都是一个死字,城墙之上箭矢纷飞,一时也靠不进来,但要说杀出去,向此前那三波一样大有斩获,却也是妄想了。 只是,就在高干,乃至于整个赵军都将精力放在此二人的身上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偷偷潜伏在赵军后边的曹纯却是看到了机会。 原来,天子让他守绛邑,曹纯就一直非常不爽,我虎豹骑难道比禁卫和宿卫弱了不成? 这高干又没去打绛邑,难道让我在营中枯坐么? 绛邑距离阳平又不远。 此时,虽然曹纯并不知道阳平城下到底发生了何事,但作为曹操宗族之中的大将,宿将,却终究还是窥得了战机。 “虎豹骑,冲锋!” 第二百零六章 人皆失色,贾诩已至雁门关 随着关羽和张绣一圈一圈的绕着阳平城溜达,高干军因为被两个人轮番的肆虐给弄得有点丧胆,不用高干强调,自然便全军严阵以待了。 然而全军严阵以待,后方伐木造器的工程部自然也就缺少了必要的保护,再者他们确实也没料到曹纯会突然从后面杀过来。 就见曹纯一马当先冲过去对着那些工程兵就是一顿乱砍乱杀,而后一把火将这两日好不容易砍下来运过来的木料全部烧毁。 而后,曹纯所部转了个弯,就在外围围着赵军的包围圈也绕了起来,专打攻城器械。 高干上火的不要不要的,这会儿变阵肯定是来不及了,不得已,连忙命令骑兵比较充裕的匈奴人去拦截。 然后就看到匈奴人远远地吊在曹纯所部的后面陪着他们绕起了圈圈,高台上看着就跟曹纯在遛狗一样,到处砍一砍杀一杀,那些匈奴根本就没人敢上。 毕竟他们自打开战一来损失已经非常惨重了,汉军看起来又这么的勇猛,眼下连护匈奴校尉邓先都被张绣给刺死了,他们又怎么可能给赵军拼命呢? 尤其是曹纯的虎豹骑都是精锐,马速这么高,除了拿命去挡之外毫无办法,凭什么用他们匈奴的命去挡? 高干看得咬牙切齿,却对这些匈奴的友军毫无办法,无奈之下,干脆下了高台,自己亲自骑上大马,带领本部骑兵朝着曹纯杀去,以激励士气。 而此时,城墙上的众人见状无不欢欣鼓舞,尤其是贾逵,直接大礼跪拜道:“此时战机已现,请天子准许末将带领本部兵马率军出击!” “步兵出击么?” “贼将已被牵制,攻城器械全无,无需担心城池安全,只需将敌军阵型搅乱,必可为关、张二将创造战机!” 刘协闻言,说实在的心里有点突突,但他牢记不懂的领导一定要学会闭嘴的核心原则,见司马懿和李典都没有出声反对,就知道贾逵说的是靠谱的。 “贾校尉,不,贾将军尽管去吧,朕亲自为你擂鼓助威!” 说罢,刘协撸胳膊挽袖子,大深秋的也顾不上体面不体面了,露着白花花的胳膊就又重新拿起了鼓槌,强忍着两臂已经针扎一般的疼痛敲了起来。 贾逵闻言大喜,这将军二字,至少从天子嘴里说出,那就真不是随便说说的了。 待整好了军,贾逵领着河东的本地兵卒,排着严正的阵型就向前一步步杀了过去。 而正如贾逵所料,此时的赵军各部明显都有一些慌乱了,随着他率领步兵气势如虹的杀出,立时就将原本就已经很紧绷的各前部神经全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要知道此时的赵军前部可是没有骑兵,而既然没有骑兵,也就不可能通过冲锋打破他们步兵的阵型。 就见贾逵所部人数虽少,却像一块海浪中的礁石,任凭其他各部如何攻,都在贾逵的努力下守得严严实实的,而随着赵军源源不断的被贾逵所牵制,一直在苦苦绕圈,事实上已经颇有一些人疲马乏的关羽和张绣两将终于也找到了赵军的破绽。 好巧不巧的,又是高柔部。 高柔此时的感觉真的就跟日了狗差不多,眼看着张绣与关羽两员大将纷纷朝他杀来,顿时便吓得面如土色,再看隔壁友军,各个都不动如山的,当即二话不说掉头就跑,他一跑,其部兵马自然也纷纷掉头就跑,谁也不肯去挡在这二人的前面。 于是,高干那足足二十万的大军,居然被关羽和张绣加起来也就两千出头的本部兵马打得有些溃败,任凭他们俩一路冲杀,砍下一个又一个的人头。 当然,战果也就仅止于此了,人数差距毕竟太过悬殊,关羽与张绣虽然斗气,但终究还是不缺宿将的理智的,虽然目前为止伤亡不大,但不管是人力还是马力其实都有些勉强了,在冲杀了一阵之后还是不约而同的撤军,撤回到了阳平城的城下营寨之中进行休整。 而贾逵所部率领的步兵,终究还是不敢出城太远的,见关羽和张绣所部得胜,自知任务已经完成,干脆就退回了阳平。 至于真正意外惊喜的曹纯,在大肆的将攻城器械全部破坏之后,也是见好就收,一路退回了绛邑城下,高干怒气冲冲地追过去,等待他们的便是由裴茂亲自摆下的刺猬阵,尝试着打了一下,发现啃不动,又因为担心阳平城下的军情,只得含恨而走。 此役,事后统计战损,高干所部足足被斩杀了五千余人,高柔部几乎全灭,而郭援部却是已经彻底的被打得没了,麾下最信任的大将邓先被斩,辛苦搜集到的木料也被焚毁一空。 说实在的,五千余人的战损对于高干来说虽然痛,但却远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方,但对士气的打击却实在是太厉害了。 今天一天就战损五千,明天呢?后天呢? 若是明天张绣和关羽再来,难道还要再死五千不成?今日损五千,明日再损五千,如此下来,不过月余光景,莫说攻城,他这二十万大军岂不是就要烟消云散了么? 而除了兵员的减损,木料的损失更让高干痛心疾首,毕竟,战争打到现在打得全都是明牌,大家抢的就是时间,没了木料,不管是重新再砍,还是干脆放弃器械攻城专心垒土山挖地道,都无疑要耽搁大量的时间。 更更更让高干生气,甚至于绝望的是,今天折损的这五千人几乎全部都是他自己的人,匈奴人除了折损了一个护匈奴校尉之外几乎一点损失都没有。 气的他当场就用兵符狠狠砸了呼厨泉的头,砸得他头破血流。 “你们匈奴人到底能不能顶用了?我耗费珍贵的粮谷来供养你们,甚至不惜抢掠了太原来满足你们,对你们如此的宽纵,不是让你们就看热闹的!” 呼厨泉被砸头,一时也有点懵了。 理论上来说,他和赵军事合作的关系,他怎么说也是匈奴的单于,就算有从属关系,那也是从属于袁绍,你高干又算个什么东西? 然而想了想,呼厨泉还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了下来,陪着笑脸道:“刺史大人休要恼怒,我匈奴人自然比不得汉人精锐悍勇,那汉军一身甲胄,连马匹都套上了铠甲,实在是太吓人了,再加上当日的雀鼠谷一战,俺们都被他们给吓破了胆子,这才有些畏战,毕竟,一汉顶五胡么,您放心,回去我就好好说他们,明日再战,一定不叫他们再畏战了。” 高干闻言,依旧怒视着呼厨泉。 呼厨泉见状,很是尴尬地冲着高干就笑了笑,气氛一时有点僵硬。 “去吧,去帮忙垒一下土墙,莫要让汉军再把土墙给咱们打得塌了。” “喏。” 说完一个喏字,呼厨泉便告辞离去,却是在出了营帐之后立刻便变了脸色,嘀咕了一句:你以为你算是什么东西?打汉军的本事没有,竟欺负我。 而高干,则在呼厨泉走后不无悲愤地重重就是一叹,道:“各位,匈奴人靠不住啊,到头来这仗,还是要靠咱们自己来打的,各位都说说看,这仗还要怎么打?这攻城的器械还要不要造,树还要不要伐了?最关键的是,咱们到底是直接攻城,还是要先剪除这阳平城下的关羽、张绣?” 众人闻言,无不面面相觑,颇为惭愧地低下了头。 这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说到底,城外的这两支人马俱甲的骑兵人数虽然不多,但兵是精兵,将是悍将,谁又有把握能吃下他们呢? 汉军连霍山口天险都不要了,转而死守阳平,难道是脑袋一热随便选的地方么? 此地东面临着汾水,西边全是高山,虽说是以二十万大军将其团团包围,但可供赵军施展的空间却是极为有限的,两个人背靠着阳平城墙,如果攻打二人营寨的话,怕是难度一点也不比直接攻打阳平关城墙来得小。 至于直接攻城,今天的教训难道还不够么?有这两个大杀神,和一个神不知鬼不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后路的曹纯,这仗要如何去打呢? “刺史,为今之计,末将以为……还是放弃修建攻城器械,转而以地道、土山徐徐攻城,稳步推进吧。” 这确是一句废话,却也是真真正正的老成持重之言了。 二十万大军围一座阳平小城,用这样的方式攻打几乎没有打不下来的道理,只需以大军重点防守土山,任凭张绣和关羽怎么杀都不用管,总能把土山垒得和城头一样高甚至更高,也就是总有能攻破的时候,而若是张绣和关羽直接去攻打土山,那就是取死之道了。 然而这个计策什么都好,就一个字:慢。 垒土山,必须要垒得土山比城墙更高才有意义,城外可以垒高,城内自然也可以加高城墙,大家比工程建设的速度,这打起来搞不好就要没完没了了。 高干军的粮谷全部都来自于太原郡经雀鼠谷运输而来,二十万兵马,人吃马嚼的太原就算再富庶,怕是也要给吃穷了。 再说他虽然没接到正式战报,但是猜也猜得出,钟繇一路偏师一定在攻打上党,围魏救赵。 大家说白了就是在换家,他如何敢磨磨唧唧的建造土山? 可任凭高干再怎么不满,其麾下众多文武却是说什么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 高干近乎于无能狂怒一般的在帅帐中发了一通脾气,却终究是毫无用处。 无奈之下,高干也只好下令土山先垒着,并再派匈奴人去附近砍树拉回来。 这场仗,就此陷入了僵持。 此后一连数日,每一日都在重复着与前日类似的故事,关羽和张绣轮番的出击骚扰,每一次都能仗着自身的武勇与人马俱铠的精良装备斩获颇丰,有时候上午来,有时候下午来,有时候甚至晚上来,杀完人就放火,放完了火就走,居然打得赵军全无办法。 虽然再也没有打出过第一日那么不可思议的战果,但日日如此,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拿他们营寨就当公共厕所一样,却是真真的将其士气给打击得一日败似一日。 至于那些辛辛苦苦准备的木料和攻城器械的半成品,却是又一次的付之一炬了,唯有那土山确实成功的铸得高了,已经足有两丈之高,却也彻底暴露在了城内的射程范围之内,再想修高一寸,都要用性命来堆。 晚间,呼厨泉难得的与众多匈奴贵族头人们凑了一桌,杀了一只带来的肥羊来吃,却也是食不知味,越吃越不是个滋味。 “诸位,我看这城啊,就算是能攻,也绝非一两个月能克,族人们似乎意见很大啊。” “大汉皇帝就在城中,这城自然难以攻打,告诉族人们,擒下大汉天子,胜却歼灭汉军十万都不止,到时候自然是想抢什么就抢什么。” “这话你信?真要是一两个月破城,谁知道这期间又会有什么变故?退一万步来讲,那关羽、张绣二人的武勇咱们都见识到了,城破之日此二人护着汉天子逃走,咱们谁能阻拦得住?你当咱们的族人都是傻子,那么好忽悠么?” 众贵族闻言,无不面有凄惨之色。 尤其是逐日王,甚至干脆不无埋怨地道:“要我说,咱们压根就不应该帮着袁绍打这一仗,他们汉人打仗,跟咱们匈奴又有什么关系,现如今咱们各部水草、土地、羊马都不缺,何毕来搅这趟浑水?当初都说赵强汉弱,赵国必胜,如今看来,这岂不是纯属扯淡么?我看,这汉庭的胜算怕是要比赵庭大得多才对。” 这话,已经有些质疑呼厨泉作为单于的领导力了,然而此言一出,诸多头人贵族们却是纷纷不自觉得点头,都觉得他言之有理。 呼厨泉见状,脸色自然难看,却是终究不敢翻脸,只是叹息一声说:“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用?当初南下打河东,你们所有人都是同意了的,难道当时你们不是和我一般的想法么?如果不是,我这个所谓的单于又有何德何能,带着你们一块南下?唉,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事实上已经是与赵庭绑在同一匹马上了,难道汉庭胜了能放过我们么?” 说完,就见所有的贵族头人们脸色都不太好看的继续喝汤吃肉,却是没人再来接他的话茬了。 而就在这一筹莫展,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斥着悔恨之意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马蹄声,一名匈奴人骑在马背上用匈奴语大声呼喊:“不好啦,不好啦,大单于大事不好啦” 呼厨泉勃然大怒,直接把切羊肉用得刀朝他扔去,大骂道:“什么不好了?我好着呢!” 那名匈奴骑兵翻身下马,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哭着跪伏余地道:“大单于,真的不好了,贾诩,贾诩打过来了啊,云中郡,九原郡,都……都被他给屠了啊!现在他的大军正在攻打雁门关,雁门关,就快要守不住了啊!” “什么?都,都打到雁门关了?” 呼厨泉只觉得身上的血都不流了,慌张地站起,就见一众头人都是一样的面无血色,惨白一片。 第二百零七章 高干身死,赵军大溃败 东汉末年的雁门关,自然不会像宋朝一样担负起国家兴亡的重任,事实上这里只是并州内部的一座普通关隘,尤其是在东汉末年,南匈奴的势力早已经渗透到了雁门关以南,整个雁门郡事实上都是被南匈奴所控制,这道天险之关,反倒成了匈奴人的内关。 然而打到雁门关,这意味着整个大同盆地肯定是已经全部易手了,也不知有多少匈奴人成功的逃到了雁门关以南,但过了雁门关,穿过恒山山脉,忻定盆地同样是无险可守的,对于匈奴来说,这就毫无疑问是灭顶之灾了。 那匈奴传信兵似乎还嫌自己带来的消息分量不够,进一步补充道:“那贾诩带来的乃是关中之兵,其中有不少都是西北的羌人,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贾诩下令,令……高过车轮者,斩啊!大单于,咱们匈奴就快要亡族灭种了啊!!” 呼厨泉闻言一拍桌子努尔起身:“不用说了,快,快随我,随我杀回去,杀回去,我要生吃了贾诩!!” 话音刚落,就见左逐日王居然毫不客气的一碗滚烫滚烫的羊汤直接就泼在了他的脸上,烫得他忍不住啊的一声大叫起来。 不等他先发火,就见逐日王先一步冲着他大吼道:“呼厨泉,你真的要带领咱们匈奴走上绝路不成么?打回去?你在说梦话么?你现在有辎重,有粮谷么?这一路上咱们吃什么,劫掠太原么?还有这个时间让你劫掠太原么?就算打回去了,我军又打得过贾诩么?就算打过了,汉庭会放过我们么?赵庭会放过我们么?” 呼厨泉闻言,却是连脸颊的烫伤也顾不上了,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便从俩大眼窝窝里面布鲁布鲁的掉了下来。 “那……那该如何是好?那我们应该要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只有乞求大汉天子,来给我们一条活路了,只要大汉天子一道诏令,贾诩自然会放下他的屠刀,咱们的族人自然也就有救了。我们,我们依然可以像以前一样,只占据并州以北,为大汉永为藩篱,为他防御鲜卑。” “咱们正在和汉军交战,大汉天子又凭什么要给我们一条活路?” 左匈奴王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我问你,族中的消息,高干知不知道。” “应该,不知吧。” “不知,就好办了,咱们现在就整兵,杀向高干的帅帐,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用高干的人头来做礼物,来乞求大汉天子的原谅了。” 说罢还狠狠地瞪了呼厨泉一眼,道:“若是一颗高干的人头分量不够,那就只能,再加上咱们单于的人头了。” 说完,左逐日王直接起身离席,看都没有再看呼厨泉一眼。而其余的匈奴贵人,见状却是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羊肉汤,也同样没有一个人去征询呼厨泉的意见。 至于呼厨泉自己,却是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衣衫,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干脆,同样也整军去了,顺便还派人给高干送了一封信,告诉他今晚匈奴族人们想要尝试着夜袭关羽大营,请求他能分拨一些铠甲给他们,再给他们一点肉干让他们吃了有力气。 高干自然猜不出这些匈奴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见一向出工不出力的匈奴人居然要主动帮着他们进攻关羽部,高兴还来不及呢,非常痛快地就同意了匈奴人的要求。 于是子时十分,匈奴人点起了火把,近十万的匈奴兵如同一条火龙,当先的先锋军穿着高干拨给他们的筒袖铠,咆哮着就朝着他的中军大帐杀来。 这一手却是直接就把高干给打懵了。 要知道论兵力,匈奴并不比赵军来的人少,你看他们往常打汉军的时候磨磨蹭蹭,一个比一个惜命,此时得知后路正在被贾诩肆意屠杀的匈奴人居然一个个悍不畏死了起来,有备攻无备之下,高干的中军大帐根本连有效的抵抗都没组织起来,就被一马当先的呼厨泉带兵杀了进来,口中高声呼喝:“休要走了高干!” 再看高干,整个人就跟傻了一样,呆呆地看着呼厨泉杀入自己的营寨,大肆地屠戮他的将士,而后哇的一声大叫,一口老血就从他的五脏肺腑之中喷涌了出来。 “高干!休走,纳命来!!” 呼厨泉远远地瞅见了高干,策马奔袭而来,而高干见状,却是一把推开了拉着自己走的亲兵,猛地抽出了佩刀,大吼一声,也不骑马,红着眼就朝呼厨泉杀了过去。 跑? 就算跑脱了性命,又能有什么用呢? 完了,全完了,大军完了,太原完了,上党完了,并州也完了,甚至搞不好大赵也要完了。 便是他今日不死,又有何面目去见他舅舅袁绍呢? “一起死吧!你们这些背信弃义的胡狗!” 说罢,高干狠狠一刀就捅进了呼厨泉的马脖子,他自己也被奔驰的马速给撞得飞了出去,而就在他飞出去之前,呼厨泉手里的刀便已经无情地划过了高干的咽喉。 而高干在临死之前的疯狂反扑,却终究还是鼓舞了众人,马失前蹄的呼厨泉在摔下去之后,同样被悍不畏死的高干亲兵围了上去,乱刀砍死。 虽然他们很快就又被呼厨泉的亲兵给砍死了。 然而高干的临死反扑,除了杀死呼厨泉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其他的效果了,甚至于他这还算是帮了匈奴一个忙,让其他的匈奴族人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把他的脑袋一块砍下,装作礼盒里,当做送给大汉天子的礼物。 而正如高干临死之前所猜想的那样,事实上今天的这一场仗,不管他和呼厨泉谁死谁生,都已经无关战局了。 由于匈奴以有备击无备,又是直接就近干掉了赵军的中军大帐,赵军的指挥系统已经是彻底的失灵,只得各自为战,而其余诸将甚至样儿就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很快就被匈奴人杀得乱做了一团。 此时的汉军事实上和赵军是同样一头雾水的,他们也没收到贾诩的信儿,完全不知道匈奴人为什么会突然反水。 但汉军中不管是城内的还是城外的,哪个不是宿将,哪个不是名将之姿呢? 关羽和张绣最先反应过来,马上就开始整备兵马,冲着赵军中最薄弱的地方发起冲锋,将赵军的军阵撕开一个又一个的巨大口子。 平阳城的城门也轰隆隆地放下,刘协亲自挥舞着天子剑,在贾逵和李典的保护之下干脆率领着步兵杀出。 兵败如山倒,赵军在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就已经被汉军和匈奴的联军完成了覆灭中枢、分割包抄,层层推进的三步走。 没打多大一会儿,赵军便已经是全线崩溃了。 这一崩溃,却是连重整旗鼓的机会都没有了,张绣与关羽两个人同时意识到了机不可失,在赵军溃败之后却是一路向北杀去,重新杀到了霍山口才停了下来,却是往那一堵,便宣告了此战的彻底胜利。 毕竟,赵军的所有粮谷寄养,全都要经过雀鼠谷,从霍山口出来运送过来。 如今汉军同时控制了绛邑、阳平、霍山口三处战略要地,这几万赵军便是在今晚的溃败之后能重新组织起来,却也只有要么投降要么饿死这两条路可以选了。 第二百零八章 大胜与善后 “这两个人头,就是高干和呼厨泉?” 手中捧着梨花木雕花的盒子,看着里面两颗明显还新鲜着,散发着腥臭之气的人头,刘协忍不住嘴角上扬,心中欣喜不已。 那个恭恭敬敬地朝着刘协跪拜着的匈奴头人道:“大汉天子圣明,这两颗人头正是高干与呼厨泉两名逆贼,还请天子看在我匈奴人此番幡然醒悟的份上,宽恕了我们吧。” 说着,这位匈奴的贵人居然五体投地,以最最虔诚的姿态跪伏在了刘协的面前。 “你怎么称呼?” “臣的汉人名字叫刘偈,本名兰给食工,是兰氏部族的首领,圣天子明鉴,此次领兵南下,不自量力与大汉为敌,完全是呼厨泉一人一意孤行,我们呼衍氏、须卜氏、丘林氏、兰氏左右四姓,和其余的匈奴部族,对此一直都是反对的啊!” 说罢,这个兰氏贵族,突然狠狠地就给刘协磕了起来,一下接着一下用脑袋撞击地面,咚咚作响,磕得脑袋上面全是血。 “臣听闻圣天子仁德爱民,爱民如子,我匈奴自甘露元年呼韩邪单于率部附汉以来,已有二百余载,我匈奴各部人人学汉话,慕汉学,实则已与大汉子民无异,我们匈奴人,同样也是大汉的子民啊!求天子,宽恕,放过我们的妻子吧!贾太常已经打到雁门关,他……他在后面是见人就杀啊!” “哦~” 刘协这才恍然大悟,闹了半天是贾诩抄了他们后路了。 原来,此战贾诩才是首功啊!这算是力挽狂澜了吧? 而刘协,虽然对大肆杀戮老弱妇孺的做法颇为不喜,甚至是反感,却也当然知道兵凶战危,事急从权的道理。 说到底杀的都是匈奴人,虽然实际上这些匈奴人除了有一匹马之外和汉人已经没什么区别,甚至有些人连马都没有,压根就和汉人没有区别,但毕竟,他们还顶着匈奴的名号不是? “贾诩所为,都是你们此次起兵反汉的报应,是你们自作自受,便是真的杀得你们亡族灭种,也是活该,然而上天有好生之德,罪魁祸首呼厨泉既然也已经死了,也罢,就原谅了你们吧,你持我诏令去见贾诩,让他止了刀兵吧。” 这兰氏贵人闻言,自然是大喜过望,又一次的磕头不休,恭恭敬敬地接过了刘协的诏令退去了。 刘协又命人将高干的人头给钟繇送了过去,告诉他,是时候履行他并州刺史的责任了。 待这些事情都搞完,刘协扫视了一眼账内的一众文武,终于是再也忍耐不住心中激荡的激动情绪,道:“诸位,此战,咱们已经是大胜了!” 诸将闻言,饶是他们各个都身居高位,为人沉稳,也终究是忍不住放声欢呼了起来。 要知道就在昨天以前,即使是最最自信乐观的关羽,也只想过击退高干而已,至于其他人,想着能勉强将河东多守一些时日,等待着杨彪先一步攻占上党就不错了,万万也想不到,居然会一战功成,把高干的人头都给拿到手了。 至此,可以说整个并州,都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然而司马懿却是颇为不太懂事儿地泼了一盆冷水道:“陛下,此战虽胜,但留下的麻烦还是颇多,此次,光是俘虏的赵军就有接近五万之数,再加上城外的近十万匈奴,这么多人光是吃喝拉撒,凭河东也供养不起,还有这些匈奴,又要如何处置呢?”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仲达以为应该如何处理?” “这……其实最好……嗯……” “支支吾吾的干什么,你以为如何处理最好说便是了。” “是,臣以为……”司马懿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郑重地道:“臣以为,还是坑杀了吧。” 话音落下,大帐内一片死静,所有人全都像是见鬼了似得看着司马懿。 作为天子近臣,难道对天子还不够了解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天子如此仁德,怎么可能做得出坑杀降卒的事情来呢? 刘协也是被雷得不轻,问道:“司马懿,你是疯了么?” “回陛下,河东,实在是没有粮谷来养这些无用之人了,唯有尽取太原之粮,才能供养得起,可如今太原虽然已是囊中之物,但就算是能够传檄而定,可太原多豪强多世家,如当年王允的太原王氏,咱们总不能苛待他们吧?让他们交出粮谷,恐怕,还是要一番波折的,况且万一不能传檄而定又该如何呢?雀鼠谷的那个地势,若是他们不肯投降,而是派兵驻守在韩信岭阻挡咱们的大军呢?眼下朝廷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攻克壶关,兵出太行直抵邺城,难道要将这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太原的身上么?唉~,要是温侯在此,就好了啊。” 说完,众人面面相觑,感觉……多少有点怪异。 事实上这司马懿说了这么一大堆,就最后一句是重点。 不得不说,吕布虽然在朝中混的人憎鬼厌,上至公卿下至贩夫走卒,提起他就没有不吐口吐沫的,但有些事,朝廷确实没他不行。 不得不说司马懿不愧是原本时空的三国之幕后大赢家,不管是胆魄还是智谋都是一等一的,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儿他却敢去干,别人避之不及,仿佛一坨臭狗屎的吕布,他却反而主动贴了上去。 早在出征之前,司马懿就将自家名下的所有土地,全部都挂靠在了吕布的名下,毕竟他们是温县司马氏,而吕布又恰巧是温侯。 而以此事为契机,司马懿甚至与吕布已经定了婚约,约定只等此战得胜,自己的四弟司马道便将迎娶吕布之女为妻。 说白了,吕布这一坨臭狗屎除了他司马懿之外,在朝中还能够依靠谁呢?而他司马懿作为天子的近臣谋主,如果不能收服一名猛将舔为爪牙,又如何能够在将来的议税阁之中占据一席之地呢? 名声不好,这又不是就没救了,自己捎带手的,这不就让天子意识到吕布的重要性了么? 事实上太原,乃至整个河东的局势其实非常的复杂,就连荀彧亲自来了怕是也要为此而感到头疼的,这里面涉及的东西太多太多,非得以大智慧处理不可,远不是一个杀字能解决的,真要让吕布过来处理此事只会坏事,这一点司马懿当然知道,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吕布此时应该正在南阳与刘表打仗,也不可能过来不是? 而刘协,虽然也觉得司马懿这话说的好像哪里不对,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一时真的没有想明白,最关键的是确如这司马懿所说,他乃至于整个朝廷的精力接下来肯定是要放在上党、壶关、邺城上的,对于十分重要的战后安抚事宜,眼下还真的没法过问太多。 但是刘协也算是听明白了,怎么的,吕布来了就不用杀降卒,吕布不来这事儿就处理不好了? “司马懿,我煌煌大汉,难道只有吕布,敢杀人么?” “臣不是这个意思。” “传我诏令,并州之事,不论是太原、降卒、还是匈奴,让钟繇和贾诩两人全权处理,我不管是不是真的要杀人,不管要杀多少人,总之,我不做坑杀降卒之事,事情处理得好了,前后功共赏,处理的如果不好,就是有罪无功!” 第二百零九章 对不起打扰了 当高干的首级传到钟繇的手里的时候,杨彪所率领的汉军已经在壶关城下打了两天了。 两天里,张飞麾下的猛将甘宁曾三次带兵杀上了壶关的城头,杀得壶关守将肝胆俱丧,全凭雄关天险,才能将汉军击退,却也是士气全无,摇摇欲坠。 当高干的人头送至前线,又被守军以箩筐提溜上去之后,原本就已有崩颓之势的士气立时便全无了,二话不说便开城投降。 不止是壶关,整个上党都是传檄而定,短短三天不到,城头就尽是大汉旗了。 大军休整三天,刘协也已经带领着关、张二将仅率领禁卫、宿卫、虎豹骑借道太远来上党和杨彪汇合了。 当然,此时不论是禁军还是宿卫,都已经是鸟枪换炮,今非昔比了。 由于高干的赵军几乎全部都被俘虏了,所以自然缴获了大量的军械和铠甲,匈奴投降之后,就连一直制约着汉军的战马现在也已经是不缺了。 河东、河内之地本来就是大汉兵源地,这里向来民风强悍,注意是强悍而不是彪悍,再加上还有闻喜裴氏,甚至河内司马氏这样忠心耿耿的士卒豪强,不选拔一些进来实在是说不过去。 尤其是裴茂,老令君在这次的战役中可以说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河东裴氏的忠心自然也是毋庸置疑的,而且人家已经明确自己要退休了,今日之后这裴茂怕不是要被吹捧成半圣了,也是赏无可赏。 于是很自然的,宿卫中以河东、河内郡的良家子为主,增加一个万胜军的编制,以裴茂之子裴潜担任万胜军中郎将,也是应有之义了。 以匈奴各部的贵族子弟整编一支五百人的禁军出来,自然也是应有之义的了。 再加上此次立下功劳的其他河东子弟,以及张燕的黑山军,是不是都得派代表进入禁军?如此一来,刘协原本只剩下三千多人的禁军和宿卫,在河东打了一圈的仗之后,却是飞速的就膨胀到了七千多人,再加上曹纯的虎豹骑,这一支全吃皇粮的精锐职业骑兵,居然已经膨胀到了一万人之巨。 说实在的,仅仅凭此一万精锐骑卒,便是十万敌军也能横扫了,单以军事实力来说,其实早已经超过了先帝都不知多少倍了。 如果想的话,刘协其实完全可以干脆爆二十万的兵出来去打邺城,但老实说着实没有必要,虽然大家现在互相敌对,但在刘协的心里河北百姓也同样是大汉的子民,也不想就食于敌。 刘协将其余部队全部都交给了钟繇,只带着这一万人精锐骑兵,理所当然的接过了杨彪的指挥权,再次御驾亲征了。 而杨彪在攻克上党之后自然也是要整军的,吸收了一些河内兵卒与黑山贼,淘老汰弱,又进行一个简单的准备之后,这一支由他这个天子亲自指挥的强军,也已经膨胀到了八万人,号称十万,浩浩荡荡却又堂堂正正地朝着袁绍的大本营邺城杀去。 反正对此结果,同样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其中最忧愁的就莫过于杨彪、张飞二人了。 杨彪就不用说了,好不容易让他抓到了兵权,结果刚使了没两天天子就亲自来了,他本身又不是很懂军事,这个太尉岂不是又变成一个吉祥物了? 至于张飞,或者说是以张飞为首的南阳诸将,同样也在欣喜之余颇为感到失落。 说好的让俺打主力呢? 我这主力部队怎么还没上场呢,这战事就已经有了要结束的架势了? 俺们准备了一年,就是打算在此大战之中立功,结果现在,貌似,已经没什么功劳可立了啊! 论功行赏,这首功之人必是在官渡以弱势兵力阻住袁绍的曹操,这个没什么可争的,这次功,现在看来貌似也没人能跟贾诩抢。 至于这第三…… 就在从壶关出发之前刚刚收到战报,夏侯渊所部的张辽已经率本部兵马突破齐长城,阵斩赵军大将吕旷,俘虏青州别架王修,全取青州之地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张辽已经率领五千骑兵先行支援曹操去了,夏侯渊和臧霸两个人率领着步兵紧随其后,不出俩月,就能将袁绍围在黎阳。 至于这第四第五,目前看来,无论是奇袭天井关的杜畿,还是劝说张燕投降,确保河内不失的钟繇,亦或者是死战霍山口为天子援军争取到宝贵时间的贾逵,都已经是大功加身了。 甚至是阳平城下奋勇杀敌确保阳平无恙的关羽张绣,貌似他们都已经很难追赶得上了,虽然接下来还有邺城要打,但问题是天子和他的宿卫禁卫也要跟着一块去邺城啊,到时候争功,他们这些屯田兵又争抢得过么? 他们这不是成了打酱油的了么? 这一仗,打得着实是太漂亮了,尤其是最近底下的兵卒都特别喜欢谈论关、张二将在阳平城下,视高干的二十万大军如同公共厕所的英姿,天子亲口夸赞二人乃万人敌。 这更让张飞郁闷不已。 当初怎么就在南阳屯田了呢? 咱们哥仨都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结拜兄弟,如今世人提起刘备,关羽,哪个不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声顶天立地真汉子,县侯之位指日可待,而提起他张飞,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却是,谁啊? 他到现在为止还只是一个比两千石的中郎将,连个将军都没有混上呢,听说连贾逵都快要混上将军了啊! 于是大半夜的,张飞死皮赖脸的就出现在了关羽的房间,连觉都不让关羽睡。 “二哥,咱们都是磕过头的异姓兄弟,兄弟我现在混的这么惨,你可一定得拉扯我一把啊!” 关羽已经很困了,一点也不想搭理他,干脆躺床上道:“三弟啊,夜深了,你要说什么咱们明天再聊行不行?” 结果就见张飞刺溜就钻了关羽的被窝,两个大老爷们同榻而躺道:“咱哥俩又不是没在一块睡过,跟二哥大半年都没见了,三弟我甚是想念啊,正好,今儿你就跟我一块睡了吧。” 关羽无奈地叹了口气,索性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去理他,闭目睡觉。 却见张飞在他后面一个劲的捅他:“二哥,二哥二哥,你得帮帮我啊。” “太晚了,睡吧。” “别介呀,聊会儿呗,二哥,二哥二哥?”张飞索性拿了个小棍,在关羽的后面一个劲的捅咕,刚开始的时候捅他后背,见关羽不搭理自己,干脆捅他的屁股,终于给关羽捅得急了。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你今天是要疯了是吧!” “嘿嘿,谁让你是我的好二哥呢,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可不能不帮我啊。” 关羽闻言无奈地翻过了身来,贴着张飞的一张大脸,感觉有点怪,又离他远了一点,道:“你想什么我难道还能不知道么,可你要我怎么帮你?天子一直都知道你是虎贲之将,这个他跟我说过不止一次的,可朝中难道只有你一个猛将么?黄忠,陈到,李典,张绣,李通,贾逵,邓展,谁又比谁能差多少呢?就算我不跟你争功,可你还不是要跟他们争么?” “所以我说让二哥你来帮帮我呀,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你最受天子信任了,你跟天子建议建议,让我来做先锋吧,你知道我的,我肯定不会给你丢人,保证把这一仗打得漂漂亮亮的。” 关羽无奈地叹息一声道:“三弟啊三弟,你以为这个先锋之职难道是什么好的差事不成?咱们现在打得可是邺城,难道还真的打得下来不成?你用你那脑子好好想想,这个差事躲都还来不及,你还往前凑?” 张飞闻言不满地嘀咕道:“可这要是打得下来,那岂不就是大功一件了么。” 关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张飞,道:“咱们满打满算,也已经不足四个月的时间了,邺城留守审配乃是个知兵的人,并州这边毕竟也打了这么久了,他们也不会全无准备,邺城是大城,城内兵精粮足,你总不会打算索绳而上吧?土山、地道这些办法肯定都来不及,便是造攻城器械,邺城周边根本连山林都没有,光是伐木造器,怕是也至少要耽搁咱们一两个月的时间,除非咱们就食于敌,否则这邺城怎么可能打得下来呢?” 这却是说到点子上了,汉军出壶关,打邺城,事实上从来也不是为了攻下邺城,邺城如果那么好攻,就不会被袁绍作为老巢了。 即使原本历史上,曹操于建安九年,官渡之战结束之后的第四个年后携万胜之势,做了充足的准备,也依旧用了六个月的时间才攻破邺城,而且还用了引漳水灌城这样肮脏的,刘协绝对不会用的手段。 而此时的邺城,相比于建安九年的邺城强了何止于十倍?刘协虽然兵马众多,但论准备工作的充分程度,如何能比得上原本历史上曹操的十之一二? 再说,袁绍之所以只用十二万兵马去打官渡之战,并不是说他只有十二万兵马,而是再多的兵马,官渡那地方也是摆不开的,曹操在拿到冀州户籍之后哈哈大笑说随时可以征兵三十万,难道是开玩笑? 饶是刘协一直以来仿佛天命所归一般的如有神助,但除非他也化身大魔导师,从天上叫颗陨石下来帮忙,否则四月破邺纯属于吃人说梦。 因此在关羽看来,张飞如果自请去打邺城,这纯粹就是吃力不讨好的,到时候损失惨重又打不下来的话,怕是以后他在朝中就更没有地位了。 张飞却道:“我自然知道打下邺城不太可能,但就算打不下,难道就没有立功的机会么?此次攻邺,不管是围点打援,还是要断绝袁军的粮道,这不都是功劳么?再说了,我看咱大汉真的是天命未失,天子邪性得很,说不定真能破了邺城也不一定呢。” 关羽闻言,再次翻身背对于张飞。 他算看出来了,自己的这个三弟想立功怕是想的快要发疯了,明显是有些魔障了。 这样的心态可不太好,到时候别说立功,搞不好还要闯祸都说不定呢。 张飞见状,继续拿小棍他捅关羽。 气得关羽夺过小棍就给扔了,对着张飞就是好一顿乱踹,直接把他给踹下了床。 “你还能不能睡觉了?!再敢捅我我可跟你翻脸了啊。” “嘿嘿。” 面对明显已经有些生气的关羽,张飞却是嬉皮笑脸,又重新爬上了床榻,一伸手,居然从后面把关羽给搂上了,并把自己的一条腿搭在了关羽的腰上道:“好二哥,咱们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你久跟在天子的身边,又深得天子信重,你知道的肯定比我多是不?我不管,你必须得给我想一个能立大功的机会”。 关羽被张飞给弄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两个大老爷们,这么一块搂着实在是太恶心心了。 “你这是干什么,放手,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我可真要跟你翻脸了啊。” “不放,我都已经大半年没见着二哥了,实在是想念得紧,来,二哥,让咱们亲热亲热。” “啊~!” 关羽真的是生气,使劲使劲地去挣扎,想要推开张飞,奈何张飞的力气并不比关羽小,姿势上他又比较占优,便于发力,关羽一时还真就推不开他。 却在此时,帐外突然有人拉开帘就进来了:“云长啊,你看我给你找来了什么好东西?” 张飞和关羽一愣,齐刷刷地扭过头,就看见张绣搂着俩千娇百媚的妹子进来了。 这俩妹子是太原郡的郭氏子女(郭淮他们家),也不是他抢来的,就是路过的时候人家送的,送了好多呢,不止是他,好多人都有。 郭氏图的也就是个自保,希望他帮着跟贾诩说两句好话而已,打了胜仗了么,还不能让人享受享受了? 而阳平城的一战,虽然他和关羽俩人也是有点互相斗气,但也不得不说是相互欣赏的,就想着跟关羽好好处一下,这不,特意搂了俩妹子来和关羽分享。 男人的交情,古今中外从来都是一回事儿,一起杀过人也不如一起玩过女人,这玩意在古代就是一种社交。 但结果看起来…… 关将军似乎并不需要这种射交。 “对不起,打扰了。” 第二百一十章 先登之争 腾的一下,关羽原本就很红的脸蛋,顿时就跟个猴屁股差不多了。 张飞见状,也知道闹出了误会,讪讪地收回了手和脚,见关羽瞪大了眼睛对他怒目而视,却是把嘴巴一撅,做出了一副委屈的样子。 配上他的豹头环眼大胡子,看起来特别特别的辣眼睛。 “唉~,也罢,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如何就能确保立功,毕竟兵凶战危,本就是三分实力七分时运,谁又能保证得了呢?不过按照司马懿提出来的计划,到达邺城城下之后,天子有意让我分兵去夺取荡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立功的机会,如果你愿意去,我可以向天子谏言,让他派你去取荡阴,我正好还真不怎么想去。” 张飞闻言大喜过望:“愿去愿去,多谢二哥,哈哈,那就多谢二哥了,那行那我就走了啊,我去把张绣追回来,你们玩。” “滚!不要再打扰我睡觉了!” 事实上张飞连荡阴在哪都不知道,但既然是天子派给关羽的活儿,那肯定也是重任吧? 于是张飞喜滋滋地就走了。 一夜无话。 次日,大军开拔,浩浩荡荡的朝着邺城攻去。 刘协也没有搞出骑兵先行之类的动作,毕竟一来,大军出了壶关之后还要通过一条蜿蜒曲折的滏口陉,滏口陉相对于太行陉的羊肠坂道自然已经算是大路了,但是终究还是一条山路,骑兵也跑不了多快,而且也挺长的。 二来,并州这边毕竟也打了这么久了,就算现在审配没收到并州全陷的消息,也至少不会完全没有准备。 对于这种大规模的,可以堪称是国战的一场双方投入总兵力近四十万的超级大战来说,想以轻骑突袭直接奠定胜局,确实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而果然,当刘协的大军行了三天,终于行至滏口的时候,审配早已命自己的亲侄子审荣代袁尚持节,以本地豪强田银、苏伯为将,率军在此列阵而守了。 审配料定,天子向来宽仁,断然做不出坑杀高干降卒之事,而既然这些降卒不杀,怕是天子在并州也取不到多少粮食,或者说取到的粮食都必须要用来供养这些降卒甚至是匈奴人。 所以,别看天子号称是十万大军来势汹汹,但实际上他应该还是缺粮的。 缺粮,代表着天子的时间紧张,其实只需要坚壁清野,待天子粮尽兵疲,则天子自然就会退去,甚至被他们反杀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即便邺城的守军已经很紧张了,审配还是依然让田银苏伯两人在滏口这地方列阵扎营。 不指望他们能打赢天子,但求他们能在此多拖延一些时日而已,多拖延一天,他们的胜算便要增大一分,如果能拖延两个月以上的话,这一仗就可以宣告他们大赵的胜利了。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面对田银、苏伯的本部兵马摆着阵型,刘协自信一笑,意气风发的一指,问道:“朕的诸位虎将们,谁愿意替朕作为先锋,先取了这支贼军?” 话音刚落,就见渴望战功渴得都已经红了眼的张飞第一个蹦出来,大声道:“臣愿率本部兵马请为先锋,三日内必破此贼军。” 这话说的已经有点狂妄了,毕竟滏口虽然比不得霍山口狭窄,但大差不差的还是差不多的,当初贾逵在霍山口以区区千余兵马便拖住了十万匈奴十天,这张飞却敢说自己三日破敌,只能说,当真不愧是关羽的结拜兄弟。 刘协的的宿卫、禁军,甚至虎豹骑中的其他将领却也并未跟他抢这个功劳,毕竟,大家都知道这个张飞是刘备和关羽的结拜兄弟,大家之前在并州打仗打得身上的功劳够多的了,终究打得也有些疲惫,也该轮到这张飞出手一战了。 而杨彪带来的这几员中郎将中,陈到和黄忠肯定是不会和张飞争的,他们俩也比较清楚自己的定位。 但是魏延闻言却是立马讥讽道:“翼德兄,我记得前些时日在太行陉的时候你不是说这种险要关口,必须以优势兵力轮番交替,待敌军体力耗尽再一举攻克么?眼下咱们正缺时间,你来当这个先锋,这合适么?” 说罢,魏延砖头又朝着刘协一拜,道:“天子,前些时日太行陉中就是臣来做的先锋,臣和臣的部下都比较有经验,翼德虽然勇猛无双,但毕竟相对谨慎了一些,此前在攻打壶关之时,翼德损兵折将颇为严重,臣以为,这先登之职,还是由臣来吧。” 张飞闻言,却是气得急火攻心,瞪圆了大眼珠子瞅着他,却终究不敢在御前失仪。 况且……这魏延说的也没错。 当初在太行陉,确实是他阴了这魏延一手。 可问题是当初不是没想过战事的发展会这么快么? 他哪想得到,那壶关还没等打下来呢,高干就先死了,然后壶关守将就直接投降了呢? 见状,关羽刚要张口为张飞说话,就见吉祥物杨彪开口道:“陛下,魏延此前在太行陉时,确实打得非常好。” 司马懿也道“张将军所部这才刚休整几天啊,这么急着再战,你受的了,怕是麾下的士卒也受不了吧?” 见状,关羽识趣的就把嘴给闭上了,并向张飞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而张飞,在张了张嘴之后,自知自己够呛能争得过这魏延了,便道:“文长所言,倒也有礼,只是文长你之前过太行陉的时候同样也是伤亡惨重,部队同样也需要修正啊,陛下,臣以为,此战不妨让黄忠黄老将军来当这个先锋。” 说完之后,张飞很是温柔地对着魏延一笑,气的魏延咬牙切齿。 你这不是损人不利己么! 而刘协,一听张飞这么说,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啊,黄忠,你可有把握三日破敌么?” 黄忠一看,好家伙,这不是天上掉馅饼了么? 终于啊,终于也让我有机会大显身手了啊! “回陛下,臣以为,两日便足以破敌了。” “好!黄将军果然好气魄,如此,朕就在后方等待你凯旋的消息了。” 黄……将军? 黄忠闻言,大喜过望,郑重其事地道了一声喏,就整军去了,只留下魏延与张飞二人心中懊恼不已,悔恨万分,互相冲着对方开始瞪眼睛。 第二百一十一章 昏招还是妙招? 官渡。 随着天子大军到达滏口的消息传来,正在官渡战场上鏖战的袁绍、曹操二人自然是同样的大惊失色。 曹操想的是,这么快么? 袁绍想的是,这可如何是好? 而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的,就在袁绍和整个赵军皆有些仓皇无措的时候,由夏侯渊所率领的徐州主力兵团,却是终于攻克了位于清河郡的要害重镇甘陵,沿着大河一路西进,清河守军完全是挡无可挡。 却是将位于鄄城苦守的程昱部给彻底盘活了,急攻鄄城的赵军大将高览却是不敢再战,干脆就退到了黄河以南的阴安,并向袁绍要请求援军。 程昱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进一步收复了南线重镇濮阳,二人联手,顶得高览好不难受,更是与官渡的曹操对袁绍彻底形成了包夹之势。 而早在夏侯渊率大军赶到之前,骑兵先行的张辽却是已经攻占了内黄,在黄泽湖一代好一顿烧杀抢掠,就食与敌,并时不时的骚扰袁绍的大军后勤。 事到如今,攻守之势已经全然转换了。 袁绍虽然明知道朝廷粮少,这样的打法粮草绝对支撑不住五个月以上,但,他现在却是连两个月都撑不到了。 天子既然去打了邺城,怕是邺城的粮食已经很难运出来了。 当然了,河北富庶,不从邺城运粮还可以从其他地方运,但显然夏侯渊和张辽也不是吃干饭的,肯定会劫掠他的粮道的,作为进攻的一方,他的补给线实在是有些太长了。甚至一个不好,高览那头看不住的话程昱甚至有可能渡河去袭扰黎阳。 总而言之,尽管冀州的实力,尤其是粮草他已经远远超过了朝廷,但如果他再不想办法破局,他袁绍甚至连俩月都坚持不了,就要先一步饿死在官渡了。 而比之缺粮更危险的是,他在官渡,官渡在黄河以南。 此次南征的大本营放在了黎阳,黎阳位于黄河以北。 他现在哪里还敢继续进攻官渡啊,曹操让不让他渡河回黎阳都是未知之数啊! 接二连三的噩耗,把袁绍都给整得有些要崩溃了,此时,诺大一个王帐,一屋子的天下名士,却是一个有主意的都没有,全都在低着头装死。 “诸位,眼下的战局对于咱们来说实在是已经到了千钧一发之境地,你们平时不是都自诩才情么?当此危难关头,你们倒是说话啊!” 众人闻言,却是纷纷将头低得更低了。 “想不出来么?想不出来办法,我看咱们就一块死在这算了!” 说罢,袁绍习惯性的就看向了自己的谋主荀諶和向来足智多谋的沮授。 荀諶见状,自知躲是躲不过去了,只得硬着头皮道:“臣以为……或可以尽起精锐,尽快与曹操决战,如今营中粮草还够吃三日,短时间内,黎阳大营应该也不会失手,若是我全军将士不惧伤亡,猛攻的话,应该,是可以攻破曹军营寨的,如此,我军无论是回师邺城,还是进而攻袭许都,都可游刃有余。” 袁绍闻言,确是微微有些失望,但还是轻轻地点了下头。 好歹也算是个法子。 当然了,曹操的官渡大营要是那么好突破,这一仗也不会打到现在了,就算是舍死一搏,短时间内怕是希望也颇为渺茫。 “则注(沮授)以为,咱们该要如何是好?” “臣以为此计不妥,且不说官渡地势前宽后窄,骑兵难行,曹军大营又军容严正,守备充分,急切之间万难攻克,便是打得下来官渡,又能如何?” “臣敢问大王,如今朝廷之重,到底是在曹操,还是在于天子?便是让咱们真斩了曹操,难道汉军便会立时崩溃,难道夏侯渊、张辽、程昱三人的三路人马就会鸟作兽散不成?就算是咱们打下许都又有何用?天子不在许都,许都就是一座普通的城池而已,天子在哪,哪才是朝廷啊!” “则注以为,孤要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当然要立刻班师回朝,以解邺城之围,才是唯一的生路啊!” 袁绍闻言,微微皱眉,心中颇为不喜,然后又重新看向了荀諶。 荀諶则叹息一声道:“班师回朝,则此次咱们的这场劳师远征就算是彻底的败了,青州、并州,也将彻底易手,回去,唉~怕是无颜面对河北父老啊。” 沮授闻言却是勃然大怒:“不回师留在此地等死么?荀諶,你是要大王学那西楚霸王么?” 荀諶却不恼,只是道:“你说的这些确实是老成之言,只是咱们此时回去,真的还有希望再卷土重来么?失了青、并两州,冀州已被朝廷三路包围,自南、东、西三个方向都可对咱们用兵,此战劳师远征,多年来积攒的粮谷已经被用去大半。 朝廷若是占了兖、豫、青、徐、并、司六州之地,不出三年就可以恢复元气,你说这仗咱们还怎么打?回邺城,才是真正的坐以待毙啊!况且……你觉得曹操和程昱会让咱们安心撤走么?” 沮授干脆叹息了一声,道:“局势就是如此,这也是没有办法,朝廷中派系复杂,尤其是曹操与天子之间向来不和,天子雄才大略,自然不会允许朝中有曹操这样的权臣,至于曹操,又岂是那坐以待毙之人?一旦朝中有变,咱们南联孙策刘表,西联刘璋韩遂,如何不能够卷土重来?” “曹操如今贵为国丈,他的外孙刚刚被立为太子。” “难道太子就不会被废么?难道霍光就不是国丈了么?曹曦在后宫中交横跋扈,并不为天子所喜,此事天下皆知。他们现在翁婿想和,那是因为有大王在!待此战过后,朝廷至少也要修养几年才能对河北转守为攻,到那时,他们翁婿之间还能够君臣想和么?” “你怎知天子真的就是不喜皇后?这等市井流言如何能信?天子若是真的不喜皇后,太子如何会是长子,独子?” 袁绍见状,只觉得脑袋都疼了,连忙打断了两个人已经全无意义的争吵。 “一条是九死无生的豪赌,一条是干脆利落的承认战败,寄希望于朝廷自己崩颓,这仗,怎么打成了这个样子?难道就非得要如此么?” 说完袁绍又看向了许攸和陈珪:“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 许攸见状,却是嘿嘿一笑,道:“大王勿要忧虑,则注身为冀州本地士族,担忧天子在冀州肆虐祸害乡里,希望大王您能引兵回师保一方平安,也是人之常情。至于友若么,决战一场,倒是痛快,但赌性却着实是有一些大了。”说罢,许攸却是扭头看了一眼荀諶,又嘿嘿一笑,没有再说话。 陈珪与荀諶却是没什么交情,哼了一声干脆补充道:“决战一场,便是败了也大不了投降罢了,大王,我们这些人都能投降,朝廷说不准还会给我们一个官做,咱们朝中的颍川人,如友若,家中的三个兄弟皆是朝中宰执重臣,想来便是降了,也至少能混个两千石吧?” 荀諶闻言,却也没恼,只是不无哀怨地叹了一口气。 说什么呢?又有什么可说的呢?身为当今朝廷中最受重用的颍川荀氏,说什么又能有什么用呢? 不过沮授却是明显没有荀諶那样的好脾气的了,何着我们冀州人和颍川人都不可信,就你们这些南阳人徐州人可信吗么? “许攸陈珪,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还卖弄你们哪可笑的小心思不觉得耻辱么?咱们这些人哪个不是在汉庭挂了号的,正是同舟共济之时,翻了船对你们难道又有什么好处么?” 袁绍也难得的,在这逆境之中英明神武了一把,道:“这个时候,这等无用的地域之辨就不用说了,则注所言,就算是存了包围乡里之念,也并非是没有道理,至于友若,我与他相知多年,自信他不会叛我,至于你们两个,没有计策助本王退敌,只知道在此搬弄是非么?” 许攸闻言,却是捻须而笑,道:“大王,臣以为,事态并未真的就到了此等不可收拾的地步,汉军侵略如火,但臣以为只是看上去凶猛罢了,他们又能有多少粮谷呢?” “此外,荆州的刘表,扬州的孙策,我不信他们就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真要是咱们败了,他们难道就能安稳得了么?臣以为,甚至都不需要半年,只需咱们在此地稍作坚持,三月之内,天下必有大变。” 袁绍闻言,点头道:“确是此理,然而我军现在已经被汉军团团包围,就算是明知道他们只有这一股的力气,但我军现在粮道被阻,又如何还能支撑得住?” 陈珪闻言笑道:“臣以为,邺城之围,并非无解。我军也并非只有速速决战和班师回朝这两条路可走。” “哦?”袁绍听了精神一振,马上追问道:“汉瑜何以教我?” “臣以为,我军当前确实不能再滞留于官渡了,然而只要我大军退回黎阳自守,曹操、程昱、夏侯渊自然奈何我军不得。至于邺城之危,难道非得全军回师才能解得了么?” “邺城汉军,乃是汉庭天子亲率,俱是汉庭精锐,除了咱们大军主力,难道要靠冀州的郡卒去以卵击石么?” “大王,可是忘了阎柔?” “你是说……” “如果尽割幽州之地与乌桓,尽割并州之地与鲜卑,以阎柔为帅,统乌桓、鲜卑两支兵马,凑出二十万大军,如何不能与汉军决战于平原?再加上审配留守的两万兵马,难道不足以与天子一战么?就算是不能战而胜之,只需确保漳水不失,则我军粮道自然可以确保无忧,只需三四个月,则此战,必会逆转!” 此言一出,荀諶、沮授二人,尽皆变了脸色。 荀諶问道:“将我军数十万将士之生死,寄托在那些胡人的身上么?胡人无信,难道并州的教训还不够么?况且一汉顶五胡,就凭那些胡人,如何是天子大军的对手?” 沮授更是直接被气得扑过来打他了,一边冲着老头挥拳相向,一边怒斥道:“胡人来了吃什么喝什么,还不是要劫掠冀州百姓?汉军都还没就食与敌呢,先让胡人在冀州肆虐不成?肆虐一番见打不动汉军他们一定会背信弃义的撤走的,到时候,大王您连冀州的民心都要尽失了,这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啊!” 陈珪被沮授追着打,顿时也急了,干脆道:“大王您明断,臣与汉庭,尤其是吕布有着血海深仇,汉庭不融于臣,臣也必不融于汉庭,朝中诸公都可以投降汉庭,唯臣与大王不可,此战,这是唯一一条死中求活之法了啊!” 陈珪这一吼,却是真真正正的发自内心,真情实感,直吼得沮授恨不得现在就活活打死了他,却吼得袁绍突然眼角泛起泪花,感同身受。 他们可都是被吕布杀过全家的人啊! “汉瑜之言,乃是真正的忠贞肺腑之言啊!” 沮授闻言张口就骂:“他忠贞肺腑个屁啊!大王,主公!!乌桓人和鲜卑人根本靠不住,指望不上的,如此为之,于时局毫无益处,只会尽失冀州民心,只会让冀州更加凋敝,连卷土重来的机会都没有啊!” “则注说得也有道理,事关重大,让孤,再想想吧。” “不能想啊主公,主公为冀州之主,自当守土安民,焉有引狼入室之理?” 这却是已经在质问了,看得出这沮授是真的急了。 要知道邺城位于魏郡,是冀州的最南端,乌桓人如果来了,能不能打跑天子不好说,但整个冀州,怕是都要被他们所糟蹋的。 “则注所言,孤当然也都明白,只是当前局势如此,除此之外,确实已是别无他法可想了,真要如则注你所言就此退回河北,孤这有生之年里,如何还有过河的希望呢?无非是等死罢了。此事,让孤好好想想吧。” “主公啊!不可,不可啊!我军中将士都是冀州人,他们如果知道主公您放任乌桓与鲜卑劫掠家乡,还会为主公搏命么?” 袁绍闻言却是脸色大变,怒斥道:“沮授你竟敢乱我军心?来人,给我把沮授押下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逆境则天下楷模? 说实在的,袁绍不是一个真正的草包。 陈珪的这条所谓的计策是昏招,袁绍难道看不出来么?但河北之地全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朝廷在此战中又拿下了并、青二州,对冀州三面合围,一旦他退军班师,攻肯定是攻不动了,守的话,守哪? 只需三年两载,朝廷恢复了元气,三路大军齐头并进,他还守个屁啊! 沮授所言,看似是最为稳妥的老成之言,却是真的真的只能保河北之地的安定,保不了他袁绍,更保不了他的赵庭。 所以在袁绍看来,此时回师,纯粹是取死之道,十死无生,他连三年都守不住,哪来的卷土重来的机会?他怎么看,这曹操和天子也不太可能连三年都挺不住就内讧。 所以他宁可采纳荀諶的计策去和曹操死磕,也绝不会采纳沮授的意见班师回朝,九死一生,总好过十死无生,袁绍的头脑还是很清醒的。 他所谓的考虑,指的其实是到底要破釜沉舟的去打曹操呢?还是真如陈珪所说,割让幽、并二州,引乌桓、鲜卑南下呢? 说真的,哪一条计策的胜算都不高,但乌桓打退刘协,确实比他俩月之内覆灭曹操来的要更靠谱一些。 究其根本,还是高干在西线打得实在是太差劲了,明明兵力优势数倍于汉,明明并州是层层山险,层层笼屉的易守难攻之地啊!这怎么这么快就给丢了呢? 莫说二十万的大军,就是二十万的老娘们去守并州,也万万没有这么快就丢的道理啊! “传孤的诏令,让张郃过来见我。” 好歹袁绍也是有一丢丢的良心的,还是,试试看吧,万一破了曹军的大营呢? 不一会儿,张郃到了,规规矩矩的对袁绍行跪拜之礼,却是被袁绍一把冲了上去将其人拦住,而后抱着张郃颇为动情地哭出了几滴眼泪,又拉着他的手在自己的主位上座了。 “儁乂啊,儁乂,眼下时局已是千钧一发,只有靠你了啊!” “大王。” “你还是叫我主公吧。” “主公,臣也听说了天子率军奇袭邺城之事,臣以性命担保,必保护主公杀回去。” “杀回去有用么?为今之计,只有反其道而行之,杀向曹营才是出路啊!我意以儁乂为先锋,我亲自在作你的中军,我军将士数倍于敌,昼夜交替轮番进攻,难道就打不下来么?” “这……” “儁乂啊!国事成败,生死攸关,全都要靠你了啊!难道儁乂还要畏难不成?” 见状,张郃也只好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道:“郃,唯有尽力而为。” “好!!” 袁绍当即解下了自己的大王佩剑送给了张郃,道:“孤不通战阵之道,便将我全军乃至于全国性命,尽托于儁乂了,自孤以下,任何人如果不听儁乂号令,儁乂尽可以不罪而诛!” “这……” 张郃不但面上没有喜色,反而却是面露为难。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要知道张郃并不是袁绍信重的班底之将,相反,他原本是韩馥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河北之地的一支颇有一定独立性的武装,出身和处境,其实和麹义颇为类似。 这样大的信任,怎能不让人想起,同为韩馥判将,曾经力挽狂澜为袁绍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麹义呢? 可以说袁绍能有今天的地位,四成是靠着他四世三公的家事,剩余六成都可以说是麹义的功劳,可结果现在麹义又何在呢?(麹义的贡献可不只是界桥之战那么简单,几乎袁绍所有的关键战役都是他打下来的) 而袁绍,只看张郃的神色变化便心知他的忧虑,立马道:“孤知你心有顾虑,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当此之时,若能击破曹营,儁乂你便是当之无愧的首功,我以漳水发誓,若胜,则此生必不负将军!” 说罢,袁绍当即便以手中宝剑划破手掌,当着众多文武的面,牵着张郃的手指天盟誓道:“孤袁绍临漳水发誓,若我袁本初还有他日,纵使儁乂日后负我,我亦绝不负他,有违此誓,当以天打雷轰,后代子孙不得好死!” 说罢,又用自己血呼啦啦的大手握住张郃道:“儁乂啊!孤现在只有信任于你了啊!” 张郃还能说什么?说实在的袁绍这话他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但既然袁绍的姿态都已经摆得这么低了,他难道还有得选么? “大王莫要再说这等言语,郃,死战便是。” 却也只敢说死战,不敢拍着胸脯的瞎保证。 曹操的大营岂是那么好攻的? 袁绍闻言,微微有些失望,却也只好如此了,他并不信任张郃,也深知张郃不会太信任他,然而眼前除了张郃之外,他也确实是没有真的可以信赖的人了。 不靠张郃,难道只靠那些夸夸其谈的幕僚么? 当即,接过所谓大王剑的张郃便开始整军了,只是拥大军来到曹操的官渡大营,眼瞅着营帐之外的十重鹿角,营内高高架设着的强弓硬弩,以及曹军严丝合缝,安置规整的大营,张郃还是忍不住在心里不无悲凉的为自己的命运所叹息。 曹孟德真不愧是天下名将,听说了天子袭邺的消息居然还这么稳得住。 “儁乂以为,此战如何能胜?” 张郃却不答,反而问道:“臣刚刚在整军之时,听闻则注先生因力劝主公班师回朝,阻拦大王借师于胡,不知可有此事?” 袁绍闻言,却是立时有些变了脸色。 “大战在即,儁乂为何要问此无关之事?” 却见张郃郑重地道:“大王不愿班师,郃也理解大王之苦衷,若是大王已经决意要在数日之内与曹贼一决生死,郃,愿与大王同赌这条性命,请大王下令,效仿项羽旧事,破釜沉舟,命人将渡船全部烧毁,以示与曹贼死战之决心,则将士自然人人死战,或可破此大营。” “烧毁渡船?我军粮草全靠北岸黎阳供应,现存粮草只够数日之用,这……”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大营若是三日之内攻不下来,便是十日、三十日,也没有什么差别了,若是大王决议不请胡兵,决义与曹贼一决生死险中求胜,孤注一掷,就请大王下令,将船只烧了吧,如此,既可激励将士死战,又可安定军心,让将士们知道,他们在外征战,至少不用担忧后方家眷被胡掳所掠。” 说罢,张郃直勾勾地盯着袁绍的双眼,满怀着希冀。 “这……还是,不止于此的吧?还是,先攻城吧。” 说罢,袁绍就清晰的感受到,张郃那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似乎立时便暗淡了几分。 “喏,臣,知道了。” 说罢,张郃苦笑一声下令:“攻城吧,行昼夜交替之法,尽量耗损曹军体力。”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汉第一喷子上线了 血战,两日两夜。 饶是张郃身为名将,面对刺猬一般的曹军大营,却也是毫无办法,他都带着亲兵亲自去当敢死队了,可打不下来就是打不下来,他也是毫无办法。 而就在张郃从前线退回来,稍作休整,喝了口水吃了点东西就准备重新再去攻坚的时候,亲兵突然找到他,说是袁绍急切找他。 张郃颇为头疼地叹了口气,感觉,怕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事实上果然也是如此,一进袁绍的主帐,就见袁绍如同没头苍蝇一样的在帐中绕着圈圈,一见到张郃,立时就上前挽住了张郃的手道:“儁乂啊!刚刚收到急报,程昱过河了,他这是要与张辽合兵,他这是要攻打黎阳,断我粮道啊!” 张郃闻言却颇为冷静,道:“此乃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想到程昱的动作居然会这么快,确是名将之姿,不过主公也无需忧惧,程昱兵少,想打下黎阳没那么容易,咱们此战本就是死中求活,孤注一掷,臣以为,不必去管他,他打他的,咱们打咱们的便是。” “不去管它?可若是他们真的攻破了黎阳怎么办?” “破了就破了,此战,我军本来就没有退路,官渡大营打不下来,臣与大王死在此处便是。” 话音刚落,就见逢纪在后面怒声呵斥道:“你身为武将为主分忧死在此处自无不可,却哪有拉着主公一同死在此处的道理?” 袁绍被夹在中间,却是颇为尴尬,拉着张郃的手道:“孤自然知道儁乂的忠勇,然而黎阳守军,皆是我赵国子民,更是我十余万大军的退路,生路,孤为全家四万余口性命的大仇,为了天下苍生,为大业,自然不惜一死,然而孤又怎么忍心只因自己,便断送了这十余万儿郎的生路呢?汉瑜。” 陈珪一听袁绍叫自己,连忙上前一步。 “你替我在大河南岸督军做镇,帮着儁乂一块攻打曹营,孤率领少量兵马,先回南岸,解了黎阳之危,待保住咱们的退路,再回来支援于你们。” 说罢,就见张郃张开了嘴巴,却是呆在了当场。 袁绍也不好意思再去看他,却见张郃突然放声狂笑,突然,拿起了前些时日袁绍刚刚赐给他的赵王剑,就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大王若是怕死,自己回去便是,末将自然会为大王守护好后路,不叫曹操有机会阻挠大王过河,何毕说这等幼稚之言语,为自己找寻颜面?” 说着又瞅向陈珪,愤懑道:“又何毕让这不晓军略之人留在此地与我掣肘呢?大王若是不信我,现在将我砍了便是!” 说罢,张郃昂然面对袁绍的一张明显已经恼羞成怒的脸,好半天,帐内都不见动静,还是袁绍自己的拳头捏了松,松了捏,好一会儿,才道:“儁乂征战辛苦,先歇息一番吧”。 “哼!” 张郃却不领情,只是没有再继续顶撞,而是哼了一声,之后扭头离去,却是继续召集本部兵马,进攻曹操去了。 事已至此,张郃又如何会看不出,这袁绍事实上已经放弃了死战曹操的军略了呢? 而既然放弃了死战曹操,又不肯回老家,那袁绍打得什么主意岂不就是显而易见了么?无非是寄希望于胡掳罢了,而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麾下所有兵马全都是冀州本地人的地道冀州将领,这又让它如何不悲愤莫名呢? 这一刻他真真是不想再活了啊! 然而即便是张郃已经流露出如此不敬的态度,袁绍拿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难道还真能把他给杀了不成?张郃乃是河北宿将,两天前他才刚把自己的赵王剑交给他,现在杀人,信不信不用曹操来攻打,他们自己这边就会哗变呢?。 而另一边,面对张郃的,昼夜不停的轮番猛攻,同样也颇感到压力,觉也没怎么睡好的曹操却在官渡大营中通过演讲在激励士气。 “袁绍这个人,我太了解了,他这种人,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亡命,看似待人以宽,实则是外宽内忌,别看他兵多,但他御军宽缓,法令不立,我看,这样的攻势他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只要咱们咬住了牙,再挺几天,此战咱们就可以大胜了!哈哈哈哈哈~” ……………… 另一边,滏口,刘协大军处。 刘协所率领的大军八万人在滏口连营下寨,却是变态谨慎的命人将所有能引火之物全部放在了后方,甚至命令黄忠在营盘之内多备灭火之物,生怕赵军一把火也送他一个火烧连营。 当然了,滏口赵军督军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审荣,不是陆逊,自然是没这个本事的,而黄忠好不容易捞到这么个先锋的机会,又如何会让天子失望,给南阳人丢脸呢? 不过半日,黄忠所部兵马便已经不计伤亡的清理掉了赵军所布下的重重鹿角、陷阱,而后汉军在黄忠的带领下就向赵军发起了猛攻,仗着自己的全军至少都披挂了朝中最新赶制的藤甲,干脆在贴进了敌军不足百步的位置便下令万箭齐发,除了他本人带领着亲卫在第一排举起了大盾防备硬弩直射之外,军阵之中却是再也没有其余的盾牌来举了。 清一色的全部都是箭矢抛射,甚至还特意跟陈到、张飞二人借来了不少的弓弩,也不管其余兵种有没有受过弓箭的训练了,反正在山谷狭窄小路这样的地形中,睁着眼睛射击和闭着眼睛射击也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抛射。 滏口本就狭窄,双方本就将阵型排列的颇为密集,根本却是连个躲避的空间都没有,这一射,黄忠便将这些赵军射了个人仰马翻,好不狼狈,匆忙还击。 然而相比于汉军,赵军毕竟准备不足,最关键是他们可没有汉军如此奢侈的,全军列装藤甲。 待黄忠一连射了两刻钟,这才下令停止射击,让士卒歇了一歇,却自顾自地上前冲着赵军喝骂道:“喂!对面赵国的鼠辈,吾乃南阳黄忠,哪个鼠辈敢上前与我决一死战!” 话音落下,却见距离他们只有百步之遥的赵军大军居然缓步后退了起来,竟然缓缓的,一路退出了滏口,眼看着就要回到他们位于滏口后边的宽敞大寨之中了。 “将军可是欲激贼众转守为攻,与我军交战?” 黄忠回过头去,却见说话之人正是自己的监军队政,张雷公,原本是黑山军中张燕的一个副将,张燕投降之后拔其精锐充作了天子禁军,任了一个城门司马之职,当此临战之时,又被委做了监军队正,被派到了自己的身边。 所谓监军队政,是个天子新创立的职位,原本是要叫做政委的,只是大家都觉得这名称颇为怪异,不解其意,这才改名叫了队正。 临战之时,他们这些屯田兵要以屯为单位,每个屯派来一位禁军做小队正,每部校尉之中派一个队正,每一位中郎将就要配一位禁军校尉来做监军了,比如他的这一支先锋,就是命邓展做了他的监军,而这个张雷公,便是他这军中的十名队正之一了。 至于这张雷公,其实也不是他的真名,而是绰号,黑山贼么,也没啥文化,真名其实大多都叫张大王二赵四之流,叫起来全是重名,所以这些将领中,喜欢骑白马的就叫做张白骑,身轻如燕的就叫做张飞燕,也就是张燕,眼珠子特别大的就叫做李大目,而这个张雷公,听名字大概就猜得出来,他的嗓门肯定特别大。 好歹也是监军,虽是黑山贼出身,但黄忠也不敢对他轻视,道:“张队正可是有什么办法?” “俺是个粗人,俺能有什么办法?只是……黄将军刚才是在骂人么?” “是啊,怎么,张队正以为不妥?” “不是,俺就是觉得……你骂的是不是,太文明了一点?” “文明?” “反正俺骂人的话,肯定不会这么骂。” “那张队正是如何的骂法呢?” “嘿嘿,要不您让我骂两句试试?老实说我这人别无所长,就是有一个大嗓门,以前在山里的时候,有骂人的活儿都是我来,说起来也真的是好久都没有骂过了。” 黄忠自无不可,事实上他虽然是武将,却是黄氏子弟,这骂人,他还真不太会。 而这张雷公见黄忠同意了,嘿嘿一笑,却是从自己的身后拿出了一个,木头制作的,前窄后宽的扩音喇叭。 这设备还挺专业。 “嘿!前面的赵军听着,你们这些胆小如鼠,甘愿为袁氏卖命的败类,贱货,被俺们汉军射了屁股都只敢跑的废物,还打得什么仗?你们这就要跑了?这就是所谓的燕赵豪杰之士?你们都不如俺们黑山,不,是俺们汉军中的好老娘们!” 他们交战的这个地方是滏口,也就是两侧均有峭壁的山谷,换言之就是比较收音。 而正所谓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张雷公这一嗓门喊出来,却是真的吼了个声如雷公,惊天动地,回音阵阵,汉赵两军加一块近十万人,却愣是每个人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就连在中军之中魔障了一般防火的刘协,都忍不住为这好嗓子而感到惊叹。 人才啊! 喊完一嗓子,汉军这头明显感觉到,赵军后撤的步伐顿上了一顿,张雷公腼腆地扭过头问黄忠:“将军,俺骂的行么?” 黄忠也是呆了一呆,然后大喜过望:“快,快骂,接着骂,你要是能骂得他们回身过来打我,我一定在天子面前给你请功。” “嘿嘿,那俺可就骂了。” 说罢,张雷公重新拿起了大喇叭,这回却是指名道姓地骂了起来:“嘿~,对面的那个督帅可是审配之侄审荣?我听说你叔叔审配为了当大官,把自己的老娘也就是你的祖母都送给了袁绍品玩,这才混上了个邺城的留守之职,你又是因为什么当的这个官?有传言说是你偷偷睡了你自己的婶婶,让他跟你叔叔吹了耳边风,是不是真的?” “还是说,你其实并非审配之侄,而是审配与嫂嫂偷情生下来的私生子?哎呀,那你不成了玩你母亲的人了么?你们这些名门望族,玩儿的这么花么?” 喊完,张雷公又扭头看向黄忠。 “还,还行么?” 黄忠这会儿都懵逼了。 好家伙,这辈子他还是头一次听到,原来骂人,居然可以骂得这么埋汰。 他听了这些都觉得脏耳朵,作为名门子弟,有一种羞于与此人为伍的感觉,身体本能的就想要离此人远一点。 然而此时他是此间主将,又在天子的面前立下了两日破敌的军令状,身为南阳降将,他也知道自己过了这个村就肯定不会再有这个店了,为了天子口中的那一声将军二字,这点本能,却也不是不能克服。 “挺好的,你看,好像有效果了,赵军已经停下不动了,你继续骂。” 再看赵军这边,同样是世出名门的审荣,何曾听到过这般言语?大汉以孝治天下,审配对他来说是亦叔亦父的关系,听到这汉军之中居然有人如此的胡说八道,顿时便怒不可遏,拔出了佩剑就要去和汉军拼命。 “都督,冷静啊,一定要冷静啊!” “是啊都督,这是汉军之计,都是汉军之计啊!” 田银与苏伯两人见状,连忙双双拦住了他,他们俩都是河北一带的大豪强,这审荣虽然是督军,但手下的这些兵卒可都是他们族中的儿郎。 说白了审配这次调动他们,也纯粹是赶鸭子上架,并未对他们有太多指望,守一天是一天,而田银和苏伯二人,要的也不过是一个正式入仕的机会罢了。 河北之地不比汉庭,没有军屯的说法,大量的名士又进一步挤压了这些豪强的生存空间,大量的党人又挤压了普通士族的生存空间,他们这些家中没出过两千石的纯豪强,想出头可不容易了。 然而这边刚把审荣拉住,就听到汉军那边那个恼人的大嗓门又骂上了: “还有田银,苏伯,你们两个为了讨审荣的开心,对他卖屁股的事儿俺们汉军都知道了,审荣那个软蛋好男风又不是什么秘密,你们每天晚上穿上妇人的衣服,又宽衣解带,又为了争风吃醋又不惜大打出手,以为我们不知道么?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说着,张雷公的大嗓门又详细地,身临其境的仔仔细细地描述了他们三个人是如何行那苟且之事的,说到兴起之处,甚至还粗着嗓子学了几声呻吟,却是惟妙惟肖,听着就跟他亲眼看到了一样。 不,是听起来就好像是亲眼看到了一样。 虽然明知道是假的,但三人身边的亲兵,在看向三人的时候眼光已经明显的有了些怪异。 田银大吼一声拔出佩刀:“直娘贼!跟你拼了!” 苏伯也抽出刀来大吼一声:“杀啊!” 第二百一十四章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别骂了,别骂了,他们杀过来了!”一看到田银和苏伯二人真的杀回来了,黄忠连忙制止了张雷公继续骂人,兴奋的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我这运气也太好了吧,你说我一个降将,怎么就这么快混成了将军了呢? “休要走了那个拿着木质喇叭的大个子,儿郎们随我杀啊!” “唔哈哈哈,南阳黄忠将军在此,鼠辈速来领死!” 黄忠兴高采烈的就带着自己的亲兵一手刀一手盾的冲了上去,又补充了一句:“后边放箭放箭。” 这确实纯粹仗着自己军中有甲,在欺负人了,反正藤甲这东西防抛射之箭还是绰绰有余的,黄忠也不怕误伤,拿着盾牌一顶,后面便是漫天的箭雨射入了敌军的军阵。 而此前的赵军又已经退到了谷口,身后就是己方的大营,这先是一退,后是一进之间,如果是百战精锐,或许还能勉强维持得住阵型,可问题是田银和苏伯两个人的军队,无论如何也称不上精锐二字,阵型自然已经散乱。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汉军人人穿甲,又都是屯田之兵,就算死了家人也能白种三十年的田还不用缴税,在黄忠这样的一员猛将的带领之下,几乎只是顷刻之间,便让黄忠杀得穿了过去,一个照面,就把气得红了眼睛的田银苏伯二人给斩杀了,进而又杀进了赵军的大营,又不过片刻的功夫,赵军便已经是鸟作兽散,撒丫子就跑的都没了影了。 中午正式开战,晚饭之前便已经结束了战斗,汉军索性在原来赵军大营的基础之上对其进行了扩建,便直接在此地安歇了下来。 这攻略的速度简直就跟做梦似得,莫说是占据山谷出口列阵而守,便是寻常于旷野上的普通遭遇战,正常情况下怕是也打不得这么的快。 这样高的效率,黄忠自然是大功一件的,虽说没有直接升官,而是打算留着等打完这一仗之后再进行统一封赏,但现在正儿八经的叫他一声将军,却是没有丝毫毛病的,甚至就连天子都亲口承认,黄将军乃虎贲猛将。 黄忠自己也想不到,自己一个在朝中毫无背景和靠山的降将,居然是南阳四大中郎将加魏延五个人中,第一个当了将军的人。 却是让魏延和张飞两人郁闷,甚至是妒佷不已,进而又不约而同的将这份怨恨记挂在了对方的身上。 两个同僚,莫名其妙的就结下了大仇。 当然,此战之后,原本那平平无奇,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知名度的张雷公却是成了诸多将领相互争抢的香饽饽,谁打仗都必然的请求能让张雷公进行监军。 这货骂人虽然埋汰,但确实是颇有奇效,很好用。 就连刘协都相中他的大嗓门,第二天一大早,便特意把他要来给自己当传声筒,给三军将士训话。 原本他是打算只跟校尉以上开个大会,再让军官去层层传达的,但既然这个张雷公的嗓门这么大,那也就不妨真的拿他当个喇叭,直接把话说给全军将士听了。 而似他张雷公这样的人物,虽是禁军中的城门司马,但说实话若是没有这样的一番际遇,这辈子都和两千石三个字无缘,甚至比两千石都够不上的,也几乎没有什么入天子之眼的机会的,他也不是真的憨憨,听说是天子要用他的嗓门,立刻意识到这是自己八辈子都修不到的福分,一晚上都没睡,跑去冰凉的河水里洗了个澡,在面见天子之前把自己给捯饬的精精神神的。 “你就是昨天那个大嗓门?你叫张雷公是么?” “是,俺叫不紧张,哦不,俺就是张雷公,天生一副好嗓子。” “你这个嗓子生得好啊,真是个难得的人才,这样,一会儿你跟在我的身边,我说一句,你就大声的复述一句,喊得好了,朕对你自然会有所赏赐。” “是,谢天子赏赐。” “嗯,开始吧。” 说罢,刘协就带领着这个张雷公,上了一座营寨中的高台,开口道:“诸位,此战打到现在,我军已经是大胜了,过了此处,便是一望无际的冀州大平原,贼军已经再也无险可守了。” 说完一句,张雷公便完整的用扩音大喇叭嘶吼着重复了一遍,震的刘协在一旁耳朵都有一点疼。 “老实说,军中的粮谷,经过许都运到并州,再从并州运到此处,往多说,朝廷的粮谷也只能支撑五个月的时间,能留给咱们打仗的时间,至多也就只剩下四个月,甚至都已经不到了。” “当然有人就说了,冀州乃是富庶之地,这里人口稠密,粮丰谷堆,我们完全可以就食于敌么,只要咱们肯抢,冀州之地遍地都是咱们的粮仓,只要咱们肯抢,多抢出半年的粮食来也未必就是难事,真要是能多抢出半年的粮食,说不定有这个时间咱们真的能把邺城给破了也说不定。” “但是各位啊,冀州的百姓,他们也是咱们大汉的子民啊,他们其实和你们都是一样的人,生活在冀州大地上的也都是一群贫苦的普通百姓,抢了他们的粮,那就是要他们的命!” “我,大汉天子刘协,衣食用度,尽是百姓所供养,如果说百姓供养于我,是他们的义务,那朕这个天子的义务,就是要保障他们可以平安,太平的活着,很遗憾,这一点我做的并不好,我,不是一个好天子啊。” “不能保境安民,让我大汉子民过上衣食无忧,不受冻馁之苦的日子,已经是我这个天子的失职了,我又如何忍心再去抢他们的粮,要他们的命呢?” “我知道,这些都是你们的军功,几千年来打仗,都是这么打的,但是朕既然仍然认定冀州的百姓都是我大汉的子民,便绝不能允许有人去劫掠他们。” “在此,我要恳求各位,朕最最信重的将士们,此战,不会有太大的缴获,朕的国库也没有什么盈余用来赏赐你们,我能给你们的除了功勋和荣誉之外,一无所有,明年,后年,等以后朝廷的收支宽裕了,朕再尽量给你们补上。” “朕能给你们保证的,只有三条,第一,你们都是朕的子民,但凡朕还是这个皇帝一天,就绝不会允许朕的子民受到屈辱。” “第二,待天下安定之后,轻徭薄役,休养生息。” “第三,你们安心征战,朕保障你们老有所养,少有所依。” “诸公不负于朕,朕,也绝不负于诸公。” “在此,朕要与诸公约法三章,第一,有抢掠民财者,杀!” “第二,有奸人妻女者,不仅杀,且家人永失屯田资格!” “第三,有无故杀戮平民百姓的,杀,罪大恶极者夷之!” “总之一句话,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朕绝不允许,朕的将士去拿百姓的一针一线!如果有人犯了,休怪朕不讲情面!” 第二百一十五章 张飞:我真是来打仗的啊! 建安四年十月初,时值初冬,汉军出滏口而围邺城,第一时间,张绣既率领天子禁军领黄忠、陈到两人,率大军五万堵住了漳水的上下游,于河畔之地安营下寨,阻住了从邺城向南继续输送粮谷的通道。 这场关乎于天下走势的大战也终于迎来了决战的时刻。 邺城中负责留守的审配和袁尚两人,虽然已经很努力的在坚壁清野了,但是天子从出兵到兵临城下的时间终究还是太短了一点,而袁绍的这个所谓的赵国,在基层治理和底层动员的能力却是远远不如朝廷的,这所谓的坚壁清野,清得只是邺城的周边地带而已。 与其说是坚壁清野,不如说是收拢青壮进城,帮忙守城而已,甚至就连邺城本来居住着的老弱妇孺,都被送到了南边的荡阴。 兵荒马乱,面对天子号称的十万大军,那些实际上已经被审配、袁尚所抛弃的黔首百姓,还能如何呢? “快,快让姑娘们都藏到地窖里去,把脸都涂黑,哎呀,王家大姐你躲进去干什么?快出来,外边不留下妇女难道汉军不会怀疑么?你给我出来,没人会糟蹋你,就算是糟蹋了你,你就当为咱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做牺牲了还不行?反正你男人前年的时候就死了,还有粮食,粮食也不能全都藏起来,必须留下一半在外面懂么?汉军抢不到粮食是要杀人的。” 位于邺城附近不远九侯城的李氏家主李镢,听说汉军已经兵临城下,忙得是脚不沾地。 李氏是九侯一带的大族,勉强也算是个豪强,家中有一个勉强可以自给自足的庄园,虽然战乱年代中,家中也收拢了大量的精壮,勉强能暴个千八百人的族中军队守卫乡里,但他们距离邺城实在是太近了,他这点人对付些盗匪流寇的还行,面对汉军主力,敢反抗是嫌弃家里人死得不够快么? 正忙着呢,突然就听到下人来报,说是汉军来了,为首之人一身鲜明甲胄,好像还是个官。 吓得李镢连忙一路小跑的出门迎接,一见面就给跪下了:“九侯李氏供应天使,军爷,咱,咱们家听说朝廷大军来了,一个个都是喜不自胜啊,特意备了粮谷八百斛来劳军。” “八百斛?”骑在马上铠甲鲜明的骑士似笑非笑地问道。 “不,不是八百斛,我说错了,是一千八百斛!”说着,李镢自己都在咬牙,心里头流血。 “哈哈哈,想不到李氏如此忠贞,那我就谢谢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天子的禁军校尉司马朗,现在战时暂时给诸位将军做了个监军,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不过天子有令,不允许大军白拿百姓的一针一线,你的粮谷还是自己留着吃吧,不过,朝廷要围堵漳水,缺船,我听人说你们李氏擅商,有一支颇具规模的船队,想跟你们借用一下。” “船?哦,有的有的,有船,有船,整条污水,就我们家的船最多,共有大船七艘,小船一百二十多艘,我愿意献给朝廷天兵。” “天子有严令,劫掠百姓财务者斩,你当天子说的不拿一针一线是在开玩笑的么?你当我们禁军如此大规模的监军被派下来都是吃白食的么?” “是是是,是是,军爷您说的是,那这船……” “我来之前已经打听好了价格,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出六十枚建安新钱,问你租借一百搜小船,五艘大船,其中十枚作为租用你家船只的租金,剩余的五十枚作为租用船只的押金,回头我们把船还给你,你再把那五十枚建安新钱还给我,当然,我们借你的船是去打仗的,难免会有损伤,甚至我们打败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如果有折损,你就从押金之中扣钱便是。” 李镢闻言却是张大了嘴巴,一脸的懵逼:“租?” 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事儿啊! “怎么?你莫非是嫌弃钱少?” “啊,不不,不不不,我……我……天子,圣德啊!” “喏,钱给你,说实话,这事儿其实我们也是占了便宜的,朝廷发的这个建安新钱,在中原与在河北的购买力完全不同,现在中原地区建安新钱的购买力是七斛左右的粮,在你们冀州,却能买二十斛,你数一数,少不?” 李镢又哪里敢去数呢?捧着钱,顿时就哭成了一个泪人,见司马朗在付了钱,取了船之后真的就要带兵离开,却是不敢相信地问道:“这钱,真的给我了?你们不缺粮么?” “缺粮就劫掠大汉的子民么?莫非,你不承认自己是汉民,而是赵民了?” “我李氏世代都是大汉忠良,我跟伪赵那些反贼毫无关系势不两立,绝绝对对的毫无关系!” “所以,我就不能抢你的粮啊。” “不不不,军爷,不,天使,我家有粮,我自愿的捐赠,是劳军,嗯……我出粮三百斛,自愿出,命我李氏族人给你们送去,行不?” “哈哈哈,刚才不是还一千八百斛么?心领了,你这粮我可真的不敢要,否则军法无情,天子可是会砍了我的,不过大军光吃麦粒饭终究是有些单调,如果你家中有些食盐、豆酱,我倒是愿意用军中的粮谷来跟你换,说好了啊,是换,你可不敢让我占你便宜,天子杀起人来,便是两千石也没有手软过。” ………… 类似的事情,在冀州大地上到处都有发生。 尤其是兴致勃勃地,从关羽的手里接下了领一支偏师,去攻略荡阴的张飞,兴冲冲地就带人到了荡阴城下,亲自披坚持锐不计伤亡的两天就将城给打下来了。 结果荡阴作为邺城与黎阳之间的中转站,存粮固然是有一些,但却万万没有料到,这城里居然挤满了老弱妇孺!(审配将附近青壮拉进了邺城,将邺城及周边老弱统一安置在了荡阴) 以至于张飞的这支偏师在入城之后居然没地方住了。 偏偏刘协又下令饿死不掳掠,冻死不拆屋,偏偏他的部队里上上下下都被天子派了监军,尤其是考虑到他与关羽的关系,给他派来的这个监军还是郭贵人的弟弟郭表。 无奈之下,张飞干脆下令,大军干脆就在大街上睡。 要知道此时已经十月初了,农历,荡阴虽然位置上已经临近河内了,但毕竟这是冀州(差不多就是现在的河南北边),地面用手摸上去拔凉拔凉就跟个冰坨子似的。 这么睡觉怕事汉军真的要被冻死几个不可的。 张飞在睡觉的时候说梦话都在嘀咕:“造反,你们赶紧造反让俺杀了你们睡大屋,呼噜~,赶紧给我造反把大屋给俺们腾出来,呼噜~” 这一夜,无数躲藏于荡阴城内,手无寸铁却居住在温暖舒适的屋子之中老弱妇孺,瞅着窗户外面直接在寒风中睡在大街上铠甲都不脱的汉军,心绪难平。 后半夜,也不知是谁开了个头,将家中的炭火取出,放在大街上点了起来,而后陆陆续续的,越来越多的房门被推开,越来越多的火盆被点亮,原来这一夜,大家都没有睡。 说真的,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旧社会,着实是给人一种不真实感,何况这年头只要是稍微有地位一点的人,谁不知道朝廷缺粮呢? 之所以能够如此,固然也是因为刘协的自身威望真的够高,对麾下部队的管控直接一杆子捅到了最基层,因为他创立的独特监军制度,可以清晰的将他这个上位者的思想传递到每一个基层战事的身上,但也更是因为刘协治军严苛。 他是真杀啊! 包围邺城仅仅三天,敌军没杀多少,自己人就先砍了两百多,其中最高的甚至砍了一个校尉。 围城没几天,却是冀州本地愈来愈多的老百姓开始自发的组织了起来,帮助汉军运输军姿,甚至是伐木垒土。 而还有一部分的百姓发现汉军居然真的不劫掠百姓之后,居然主动跑去找汉军做起了生意,毕竟么,大军开拔,从并州远来经过滏口陉运输紧张,除了必要的口粮之外其他的东西肯定是不会带的,各类生活物资都是奇缺的,用这些生活物资换一些粮谷或是建安新钱,自然也是极好的。 渐渐的,这个贸易的规模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量魏郡本地的,甚至远在清河、安平、巨鹿的豪强和富商,乃至于冀州商人阶级的代表甄氏,都跑过来与汉军展开贸易。 要知道并州现在就在汉军的手里,此地胡汉杂居,本来也盛产商人,尤其是太原的那些士族,太原是个因为士族实在太多连豪强都生存不下去的地方,商品交易原本就都垄断在那些如王、郭等士族的手里,而后方负责处理并州事,又不让杀降的钟繇本就头疼不已,缺钱缺粮缺一切,面对这些士族和匈奴手足无措,又不敢像吕布一样大肆杀戮。 结果此处的商路一开,却是把钟繇都给救了,没几天的功夫,由钟繇所组织的商队,或者说太原世家联合代表团,便从并州出发了,为大军运送军粮的同时,却是顺便做起了生意,而由于并州盛产的毛皮、筋角、煤精等物,都是独门生意,也不愁销路,很容易就换来粮食、布帛等商品,再与大军进行兑换,将粮食留下,将银钱带走。 如此一来,不但汉军增加了军需,小日子过得更加舒服了许多的同时粮谷也更加的充足了,并州的士族也心甘情愿的掏空了家底,换来了银钱布帛,匈奴人也得已成功北上回家向贾诩投降,赵军降卒也不至于饿死,冀州的士族豪强和百姓也连连夸赞汉军的军纪严明,纷纷以汉人自居,谁也不承认自己是赵人。 一举多得,三赢。 而刘协的大军毕竟是来攻打邺城的,当然就不方便接待这些商人豪强了,于是,所有的贸易渐渐的都挪到了由张飞所驻守的荡阴去了。 张中郎将与民秋毫无犯,宁愿在大冷天里睡在冰凉的地上,宁冻死不拆百姓房屋的事儿,这几天里已经传遍了魏郡南部,也没什么人下令,大家几乎是自发的就聚到了荡阴,没别的,就是信任张中郎将。 又因为荡阴这地方距离河内比较近,甚至严格来说压根就是在河内的境内,于是河内的商人也就跟着掺和了一脚,没几天的功夫,荡阴居然变成了一个商品集散中心。 荡阴的老弱妇孺干脆帮着在城外修建起了一个简易的集市,集市越修越大,在此地集散的货物越来越多,渐渐的,这个临时集市的规模居然比原本的荡阴城还大了。 于是乎张飞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实质上的荡阴县令,甚至直接收起了关税。 大家都觉得张县令爱民如子,是个好官,非常的信任、爱戴他,而这个临时搞起来的集市因为大军、老弱、并州人河内人冀州人各种汇聚,又要做买卖,各种乱七八糟的破事儿自然也都是少不了的,于是又一股脑的统统扔给了张飞处理,把他给忙得是脚都不沾地了,却也确实很辛苦的将诸多事安排的井井有条,收上来的税赋却是正经不少,不但保障了他们这一支偏师的供养,甚至还能支援天子。 而刘协和审配,甚至的事实上离此并不算远的黎阳袁绍,都默契的把战火避开了荡阴。 于是一时间,并州、河内、魏郡上到士族豪强,下至贩夫走卒,都在夸耀张飞的功绩,一提起张飞,大家都公认此人乃是太守之才,司马懿甚至提议,等大战结束之后可以考虑让张飞调任去尚书台,做个尚书右丞,想来一定能成为荀令君的好帮手。 只有张飞自己,每每在深夜点灯熬油的处理政务的时候总是莫名的有一些心酸。 我是来打仗的啊! 这样的情绪一直萦绕在张飞的心头,长达半月之久,直到,荡阴城迎来了来自于冀州的第一波的流民。 “你们既然不是来做生意的,来我荡阴做甚?” “来人可是张县令张公当面?” 张飞闻言抽搐了一下嘴角,然后面色颇为篮子疼的点了点头。 “我等原本就都是司隶一代百姓,能不能请您收容我们,让我们回家?袁绍他,他请了乌桓人南下了啊!” 第二百一十六章 刘协:守土安民,是天子职责 却说,刘协率军包围了邺城仅半个月的时间之后,袁绍命令阎柔率领乌桓、鲜卑各部南下帮着解邺城之围的消息便已经传了过来。 与此同时,袁绍的大军事实上也已经放弃了与曹操快速决战的想法,命自己的心腹重将淳于琼率领三万步骑联军北归,意图助乌桓和鲜卑一臂之力。 据说,在得知此事之后天子一口气用天子剑砍了六张桌子,口中大骂袁绍该死 这消息还真不是刘协的汉军自己探查到的,而是来自于冀州部分的官僚阶级的直接叛变。 毕竟袁绍要引乌桓人南下,政令总得层层传达,总得有人给乌桓人和鲜卑人引路,总得有人负责放开关隘,总得有人为他们筹措粮草。 然而还是那话,袁绍在冀州的统治事实上并未有真正深入基层治理,大半县,及以下的地方官吏其实全都是原本的汉朝官吏,换了个皮儿,就成了赵官了,对袁绍又能有多少忠心呢? 而与官僚体系相辅相成却又互相嵌套的河北士族阶级自然也比刘协更早的得知了这样的一条消息,而士族阶级知道了,豪强阶级很快就也都知道了,豪强阶级知道了,百姓也就知道了。 一时之间,冀州大地上投汉的队伍络绎不绝,不见首尾,尤其是原本就没有多少土地的流民,佃户,租客等白身阶级,这些人之中好多原本就是司隶和兖州的百姓,为避战乱,这才迁往冀州。 他们早就听说了汉朝统治境内没有人头税,心生向往之情,只是不知真假罢了,而刘协的大军在进入冀州平原之后,秋毫无犯的作风却是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便已是尽收魏郡乃至于整个冀州南部的民心。 几乎所有原本从中原逃难逃进河北的百姓都自负粮谷,拖家带口的往南跑,许多本地的无田白身也稀里糊涂的就跟着跑了,而如此大规模的百姓南逃,又进一步引发了社会动荡,许多南逃的佃农手里没粮,索性在逃命之前互相一商量,就把自家主家的地主给宰了,再加上杀死主人的奴婢什么的,冀州大地明明乌桓还没来呢,却也已经是盗匪遍地。 至于有田阶级,尤其是豪强阶级,则纷纷聚拢族兵和附近乡民结成了乌堡以自守,其中有些干脆打出了汉的旗号,而大部分豪强虽然没有直接易帜,却也拒绝接受赵国朝廷的一切征召,化身为名副其实的宗贼,攻打县城的豪强也冒出来了十几个。 可以说,袁绍在冀州的统治根基已经被他自己的这一道命令给彻底的葬送了。 可你说袁绍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代价么?时局如此,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撤军是等死,急攻曹营和引乌桓骑兵南下都是找死,作为一名枭雄,在等死与找死之间选择找死,这不是自然而然的么? 而偏偏作为一个世家公子哥,看似气度恢弘的袁绍这一路走来偏偏都太顺了,以至于事到临头,根本就没有依张郃之言破釜沉舟,于九死之中拼求一生的魄力,心知速破曹营已经无望,除了这引胡南下,驱虎吞狼之外,他此时难道还有其他的路走么? 说到底,此战若是能胜,挨到半年之后朝廷的兵马必然因为缺粮而灰飞烟灭,他便是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者,重复光武旧事指日可待,到那时,冀州的人心丢与不丢,又能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再多给他一些时间,失去了的人心终能重新安抚。 而此战若是败了,这所谓的民心与他就更没有关系了,他全家四万多人都被吕布给屠了,难道还在乎青史留名么? 然而,对于袁绍来说,这或许只是青史几行名姓的事儿,但是对于冀州五六百万,算上隐匿人口极有可能超过一千万人口的普通百姓来说,这些就是他们的生死攸关! (前两天看了一个论文,说东汉隐匿人口极其极其的多,多到其他朝代想都不敢想的地步) 老实说,刘协根本没将乌桓人和鲜卑人放在眼里,他手里虽然只有八万人,但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的精兵强将,算上藤甲的话披甲率高达百分之百,而且是人马俱铠。 说真的刘协这边所有人都认为,乌桓也好鲜卑也好,远道而来,与他决战于旷野,能胜的概率其实是远低于袁绍本人三日之内破官渡的。 而借此动荡的民心,刘协想要收复魏郡之地却是一下子就变得容易了起来,甚至怕是邺城之内现在也已是流言四起,怕是那位魏郡本地的士族代表审正南本人,此时的心里都开始犹豫了,四月之内下邺城,似乎已经不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了。 然而……… “人齐了么?人齐了,朕说一项决议” 刘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军中诸将,缓缓道:“朕决定,放弃围攻邺城,张绣,朕与你三万兵马,并统魏延、陈到两路南阳兵,拒守于漳水沿岸,无需再攻城池,只要确保切断黎阳粮草即可。其余人,随朕北上抗击胡掳。” “陛下,此乃天赐良机啊,怎能……” 刘协直接打断道:“知道,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这是天赐良机,我知道只要我坚持打下去攻破邺城也大有希望,朕就算再不知兵,这么简单的局势难道还看不出来么?然而还是那话,魏郡正好位于冀州的最南端,乌桓自北面而来,在这里去打他们,整个冀州就都被他们祸害干净了啊!” 却是刚刚投降不久,对天子的仁德并没有一个直观了解的张燕闻言忍不住嘀咕道:“如此,咱们岂不是替袁绍在打仗,替他保境安民了么。” 刘协一听,忍不住怒斥道:“我这是在替袁绍打仗?朝廷什么时候承认了赵国的合法地位了?冀州百姓不是我们大汉的子民了么?” 张燕闻言,连忙跪拜请罪。 “至于袁绍,我看他已是冢中枯骨,邺城咱们今年不打,明年,后年,大后年随时都可以打,早一年晚一年,又有什么区别?可是乌桓今年不打,冀州要有多少百姓遭其涂炭?” “我意已决,传我命令,让张辽和臧霸率军北上,给我把淳于琼堵住不要让他上来,张绣留守漳水继续断绝袁绍的粮道,张飞镇守荡阴,与钟繇配合负责冀州百姓南迁,其余人立刻随我军北上。征讨胡掳,守土安民,是我作为天子的职责!” 第二百一十七章 审配:请公子自立 冀州大平原,事实上确实是无险可守的,刘协能做的,其实就是尽量沿漳水不断的往北,尽可能在北边与乌桓人和鲜卑人交手而已。 而这样的一路北上,完全行进于冀州腹地,也就是在敌占区转战千里,着实是疯狂了一些,然而所到之处,却是见城入城见寨入寨,可以说几乎就没有遇到过抵抗。 毕竟这是天子,而且是带着号称十万战兵,无数冀州本地百姓自发的甘当其辅兵的天子,是在冀州本地已经尽得民心的天子。 除了堂阳县县长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拒不开城,却被黄忠直接冲到城下,一箭便取了其性命,随即便举城投降之外。 沿途的肥乡、经县、南宫、阜城等大县,皆是官吏乡绅齐出迎,箪壶提浆迎王师,所过之处却是比行进在并州之时还要顺畅几分。 况且既然是投降,事实上便也是承认了刘协对其有生杀予夺的权力,虽说是汉军不劫百姓,但县中存粮,府库,自然也是任意取用,便是沿途豪强,自然也有助军、资军、随军做辅兵的义务。 而随着刘协的一路北上,越来越多的冀州百姓愿意举族南迁,希望得到天子的庇护,刘协遂命令青壮留下作为辅兵,帮助运输粮草,修筑营寨等,老弱则统统让他们去找张飞。 而为了保障这些老弱妇孺的安全,又不得将其编户齐民,命令张燕负责分兵护送,却是又耽误了他不少的时间和兵力。 而随着他越走越北,差不多走到南皮,却是终究不敢再走的时候,张燕也不得不接受了和张飞相似的命运,命其领了一支偏师驻扎在了修县,实质上干起了安平国相的活儿,负责管理辅兵保障刘协的粮道安全,同时组织安顿那些要南逃的冀州流民,送他们去见张飞。 而刘协自己,则已是兵临南皮城下,面对这个勉强可以算是袁绍老巢的根本之地,却居然同样也是一股而下,遂命令众将士在城中休整兵马,准备与胡掳一战。 因为再往北就是滹沱河了,也勉强算是有大河作为天险,正好适宜阻止胡兵南下,更关键的是漳水就到这里,再往上,漳水就并着滹沱河汇流海河入海了,而没了漳水之便,他自己的粮草运输也没办法保证。 而到此为止,刘协原本的八万军队,分给张飞一万,张绣三万,张燕一万,他自己现在已经只剩下三万人了。 至于乌桓和鲜卑到底会有多少胡兵南下,老实说这还真不知道,但如果真是倾巢而出,怕是搞不好又是一支二十万的大军,刘协只有三万人,却是自己又把自己给玩到了比较险的境地。 此外,事实上并不只是刘协在用漳水作为粮道,袁绍这趟去打官渡,同样也是沿着漳水南下,也就是说此时刘协与袁绍都在共用同一条漳水,共用同一条粮道了,而此时的这一条粮道,只有张绣在邺城城下守护着。 换言之原本需要面对天子八万大军的审配现在的对手变成了只剩下三万兵的张绣,而只要攻破了张绣,则袁绍在黎阳的困境便可以自解,反倒是正在南皮的天子如果再坚持不抢掠的话,却有饿死之危。 因此此时的邺城之中,面对袁尚的出兵请求,审配却是颇为为难。 “公子,臣以为现在出兵,实在是有些不妥啊。” “为什么会不妥呢?敌军是远来之师,人数上也与我邺城守军人数相当,咱们倚城而战,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一战而能决此决战胜负,如何会不妥呢?” “咱们的兵都是普通的郡卒,大半都是临时拉来的壮丁,守城尚可,如何还能够与张绣的精锐野战?至于人和,公子啊,天子北上是在为了冀州百姓去阻挡由大王召来的胡掳啊,您难道真的还认为冀州的民心在我么?” 袁尚闻言沉默了片刻,却是问道:“正南以为,乌桓人和鲜卑人能打退刘协么?” “几乎不可能,胡掳根本靠不住,怎么可能为了咱们与天子死战?唉~!” “那你觉得,父亲能在粮草耗尽之前打败曹操么?” 审配闻言沉默。 “同样是几乎没可能,对吧,换言之我大赵现在面临的,乃是绝境,相较之下,咱们去打张绣,胜算总比父亲打曹操的胜算要高得多吧? 我又何尝不知,冀州民心已经在汉而不在赵了,然而邺城之中,除了粮谷之外,尚有银钱布帛无数,咱们将之尽数给将士们发了,难道就不能激励士气了么?若是就如此枯坐于城中,才是真正的等死啊!” 审配闻言,却是再一次的沉默不语。 “正南莫非意欲舍我而降汉不成?” “我……” 审配张了张口,却是终究还是没将满肚子的肺腑之言说出口。 袁尚见状,却是干脆地抽出了自己的佩刀,当着城头众文武的面将刀子送到了审配的手里,道:“我知道正南身为魏郡本地士族,对我父引胡兵南下一定也是颇多不满,若是正南你真的要降汉,我也不拦你,你不妨现在就取了我的项上人头,你我相知一场,我便用性命送你一场富贵。如果你不愿意降汉,就请你以我佩刀整军,出城杀贼!” 审配闻言,却是再次沉默,好一会儿,却道:“请公子借一步说话”。 袁尚点头,带着审配来到了密室,却见审配突然大礼朝袁尚跪拜了起来,口中道:“臣现在所谏,皆是大逆不道之言,若公子不喜,可以杀我以整军心”。 “正南这是做甚?你我名为君臣,实为知己挚友,便是我自己死了,也万万不会杀正南的,你我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是不能说的么?” “如此,那臣就说了,臣以为,大王之败亡,已成定局,无论如何也不能补救,以邺城新招募的郡卒,野战张绣所率领的精锐实乃以卵击石,胜率绝对超不过两成,但是公子,大王之败,并不是公子之败,大王已经没有机会了,但是公子您,有!” 袁尚闻言,却是瞠目结舌,呆立当场。 “大王身为冀州之主,却引胡掳南下,此举,实已不配再当人主,臣身为魏郡士人,代我魏郡,乃至于冀州数百万百姓,恳请公子,拨乱反正,拒受乱命,大王是回不来的,请公子,继冀州之主!” 第二百一十八章 幽燕多英杰,谁如刘玄德 相比于冀州现在的烽烟四起,处处闹闹哄哄,原本应该更加纷乱的幽州之地,却显得异常平静,随着袁绍的调令发出,丘力居之侄,继承了辽西乌桓首领之职位的蹋顿开始自称单于,并逐渐有谣言传出,说此人乃是乌桓有史以来最杰出的首领,可以和匈奴的冒顿单于相媲美。 当然,这样的自说自话到底有几个乌桓人真心相信就是另一回事了,至少鲜于辅却是在公开场合对其表示不屑的。 说真的对于蹋顿来说这次南下能不能抢到东西并不重要,能借此机会让其余诸部乌桓首领认同自己这个单于才最重要。 如果真的能驱逐甚至杀死或活捉大汉天子,所谓的媲美檀石槐,媲美冒顿,难道还会是自吹自擂么? 若是真的可以一统鲜卑诸部,谁还愿意听袁绍那个小人的命令呢?我索性把冀州吞了,进而真正的争霸中原,又有何不可呢? 不得不说,蹋顿想得挺美。 然而乌桓自汉武帝时代受命南迁幽州三百年以来,虽然由于幽州东北部几乎无法耕种,并未成功被汉人同化,但实际上乌桓也被就此以郡为单位被分割成了辽西乌桓、渔阳乌桓、上谷乌桓等几个互不统属的部分。 蹋顿一个辽西乌桓的首领,虽说事实上也确实是当前乌桓的几位头领中实力最强地盘最大族人最多的首领,但要说想当整个乌桓的大单于,却是实在是有点不自量力,都不来问问你鲜于辅爹答不答应的么? 咱们渔阳乌桓虽然人少,但是咱们有铁啊,就在渔阳的治所渔阳县境内,就有一个在整个大汉都数一数二的大铁矿!(今密云一代,那点铁矿早挖没了) 我鲜于辅的兵,那都是拿着铁质武器,甚至我的亲卫都是穿铁甲的,真打起来,试试? 而面对袁绍这一调兵的邀请,蹋顿的举兵,鲜于辅确也是既纠结,又心动,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来到了自己的长史田豫的府上问计。 早在此之前,就是这个自己深深信赖的汉人田豫劝说自己不要归顺袁绍,反而归顺了与他远远隔着一个冀州的曹操。 其余的乌桓头领都归附于袁绍,就咱归附于曹操,这显得咱多有个性?咱能跟其他的那些妖艳贱货一样么? 结果现在搞得他好像成了乌桓公敌了,却是尴尬不已。 而田豫似乎一早就知道今天这鲜于辅会来似的,却是在家中摆下了极为丰盛的一桌火锅大宴,上面摆着一个通体由黄铜所制,正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大火锅,里面是用老母鸡、鱼胶、南瓜所共同熬制的金色汤底,桌上摆满了薄如蝉翼的鲜嫩羊腿肉片,和各种好看又好吃的蘑菇,以及珍贵的面条。 却是时下幽州上等人之间最流行的火锅吃法。 而桌上除了田豫之外,却还坐着两个人,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他倒是也认识,正是被袁绍委以重任,替袁熙统御乌桓杂胡骑兵的幽州从事,牵招。 另一个就不认识了,见此人大约三十许岁的年纪,却生了一对好大的大耳朵,耳垂几乎都快垂到了肩膀,却是正坐在了宴桌的首位,就连田豫和牵招也只能恭敬地坐在两边,见自己来了,居然也没有起身让位的意思,而是淡然地一伸手,示意自己在他的对面坐下。 眼珠一转,鲜于辅问道:“使君可是幽州刺史,袁熙袁公子?” 在他想来,在幽州的这个地界敢于如此跟自己摆谱托大的,也就只剩下袁熙了。 那人听他这般言语,却是哭笑不得,开口道:“太守误会了,本将乃是大汉左将军,司隶校尉,刘备是也。” 鲜于辅闻言霎时便瞪大了眼睛:“刘……刘……皇叔?” “坐。” 鲜于辅一脸懵逼的坐下,看了看刘备,又看了看他左右两边沉默没有言语的牵招和田豫,着实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名重天下妇孺皆知,被称之为英雄的刘皇叔为何会出现在渔阳,更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和田豫、牵招两人坐在一块。 刘备似乎知道他心中的疑惑,主动为其解释道:“子经(牵招)是我的结拜兄弟,我二人自小便一同长大,乃是刎颈之交,国让(田豫)曾经是我的部将,亦是知己好友,也多亏了他们二人,我才能在这幽州之地立足,这顿火锅,也是备代天子犒劳太守,太守莫非,不欢迎么?” “啊,啊?啊,不不不,我鲜于辅虽是乌桓人,却是对大汉忠心耿耿的乌桓人,乌桓这么多头人,人人相仕伪赵,唯我忠诚于大汉,领的也是大汉的渔阳郡太守,又怎么会不欢迎作为天使的皇叔呢?不知天子对俺可是有什么吩咐?您放心,只要天子有吩咐俺一定照办,俺是最重心的了。” 鲜于辅此时依然是一肚子的问号,但既然刘备不但来了,而且还和田豫坐在一起,作为聪明人的鲜于辅当然要先把话说漂亮了再说。 刘备则笑着亲手为鲜于辅斟了一杯酒水,又将桌上的肉片下在锅里,而后拿出了一个盒子放在了桌上道:“眼下幽州时局纷乱,倒也确实是需要太守的雄兵来帮我稳固一下局势,我这里有一个小玩意,太守不妨权且一观。” “这是……” 鲜于辅闻言打开了盒子,就见那盒子里头,一个新鲜的人头栩栩如生,却是吓了他一跳。 “这是何人?” “正是伪赵的幽州刺史,袁熙。” “袁……这是袁熙?这怎么可能?这……”然后鲜于辅定定地看向了牵招。 牵招出言道:“我既然随皇叔端坐于此,难道我们还能弄个假人头骗你不成?” 鲜于辅被这话给震慑了良久,呆立无言。 却说,刘备早在这一场大战正式爆发之前,便已经自己一个人先一步的来到了幽州。 他也是真的发了狠了,心知此前他与吕布的那一档子事儿,虽然从结果上看来是他赢了,但却是完完全全因为吕布的人缘太差,而他又身居高位有着天子节仗而已,仅以是非本身来说,怕是天子反倒认同吕布更多一些。 你看他默许了吕布在汝南干的事儿就知道,天子虽然仁德,但杀起人来却是从不墨迹,动辄人头滚滚。 吕布都做的这么棒了,自己身为大汉皇叔,难道不需要作出一番更大的事业,狠狠地压死他么? 于是,刘备几乎是单人单骑,只带着一个皇叔的名头,和背包里一枚干脆复刻出来的尚书台大印就来到了幽州,回到了涿郡,涿县这个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 也是巧了,当时青州的袁谭身死,青州又要爆发战事,袁绍也不信任别人,便将身为幽州刺史的袁熙给调到青州去顶替袁谭去了,却是正好给刘备一个在涿郡搞事情的大好机遇。 要知道刘备在涿郡这一亩三分地说话可是很有分量的,他的母亲虽然是靠着织席贩履将其养大,但刘备本人可不是真的织席贩履之徒,这年头织席贩履之徒连识字都是奢望,又如何能干得够拜师卢植,干出这么大的事业呢?所谓中山大商张世平、苏双难道真的仅仅因为他长得帅,所以就资助他一千金助他招兵买马起兵了? 本书的读者们长得也挺帅的啊,怎么没人给我的读者爸爸们钞票呢?如果读者爸爸们有钱,又岂会吝啬于给我这个小扑街一点打赏让我养家糊口呢? 事实上,张世平、苏双两人都是马贩,在东汉,贩马可是超级暴利的死罪,跟后世的贩独其实也差不太多,而涿郡作为幽州的核心汉郡,自然便是贩马的圣地,地位和金三角相仿。 而东汉的马贩,所到之处都会拿出大半的利润来打点当地的游侠头子,这些游侠头子黑白通吃,上可以保他们平安度过重重关卡,下可以保他们在自家地界上不会被黑吃黑或劫了道。 所以,刘备的在起兵以前的出身自然也就显而易见了,再加上他毕竟跟着公孙瓒混过那么久,可谓是上边人头熟,下边兄弟多,本人也已经是名满天下的英豪,天子认定的皇叔,更有尚书台大印在手可以随意的封官许愿。 而随着天子在并州大获全胜,匈奴只差一点便亡族灭种,天子出兵邺城的消息陆陆续续地传来,刘备在涿郡的行动自然也就愈来愈放肆,愈来愈嚣张,手笔也愈来愈大了。 于是当袁熙领着牵招在青州战败,狼狈地逃回到涿郡之时,涿郡的上上下下,皆已被刘备所渗透,当天晚上牵招回家时就正好看到刘备好整以暇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对他说了一声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事实上何止是涿郡呀,割据于徐无山的田畴、割据于渔阳南部部分地区的王松,盘踞于右北平郡,占据原本公孙瓒地盘的乌桓乌延,都已经暗中投了刘备了。 所以当牵招在自己家的床上如此突兀地看到这位现如今已经名满天下的昔日结拜大哥,对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以及虽然没有明说,却在事实上胁之以性命之时,他还能如何是好呢? 当夜,牵招便率领杂胡骑兵取走了袁熙的性命,而后第二天一大早两人便一路极为顺畅的来到了田豫的府邸,并点起了田豫早已经准备好了的火锅,等待鲜于辅的到来。 然后,就是这样了。 “不知,皇叔要下官如何安定此中局势呢?” “也没什么,我做主邀请了王松乌延和田畴来渔阳城会盟共商大事,太守身为汉臣,想来,一定不会拒绝吧?我听说太守你与阎柔当年同为刘虞旧部,向来是相交莫逆,不知能否把他也给请来共襄大业?” 咕咚一声,鲜于辅咽了一口口水。 第二百一十九章 单骑平幽州 阎柔与鲜于辅是很熟的老朋友了,刘虞死了之后正是在鲜于辅的推举下,才由阎柔做了护乌桓司马。有这样深厚的一层关系,当阎柔接到鲜于辅的来信说是想邀请他过来会盟共襄大业的时候,自然不会犹豫怀疑,这天下乱成这个鸟样子,袁绍又命令鲜卑和乌桓南下,这鲜于辅不找他,他也是想找鲜于辅聊聊的。 压根就没问这鲜于辅要与他共襄的是哪门子的大业。 毕竟论实力,他并不比鲜于辅差了,而论名分,鲜于辅是朝廷封的建忠将军,都督幽州六郡军务,他自己则是袁绍封的护乌桓校尉,大家各为其主且权责完全重叠,这么多年能够无相安无事靠的不就是俩人之间那点互信么? 说句实在的,幽州的事儿,袁绍管不了,朝廷也管不了,真正的大事那不还是得他们两个商量着定么? 结果,当他来了之后看到安坐于鲜于辅上首位置的刘备的时候,可想而知其人完全是懵逼的。 说来,这个阎柔也是颇为传奇的一个人物,他本来是个汉人,但小时候据说是母亲带他回娘家探亲的时候给弄丢了,被一伙鲜卑人给捡了去,结果阴差阳错的后来他居然还成了这一鲜卑部落的首领。 更传奇的是,当他成为鲜卑首领之后居然还找到了位于广阳的父母并恢复了阎柔这样一个汉人名字,而阎氏作为广阳大姓,本就颇有势力,又因为这里其实是鲜卑与匈奴势力的交汇地带,二者本就是语言相同,文化习俗相通,都属于东胡的后裔,于是此人莫名其妙的就又成为了塞外鲜卑、乌桓与广阳汉人之间进行贸易的代理人了,凭借贸易的优势势力愈来愈强盛,逐渐成为了一支可以左右塞北时局的力量。 说真的,也就是他出身于汉人,他要是身上有点檀石槐的血脉简直就是鲜卑单于的有力竞争者之一了。 可你要说他是汉人吧,好像也不是,一个自小在鲜卑部落中长大甚至成为部落首领的汉人,你难道指望他当郭靖么?说实在的这种人你说他是汉奸都冤枉他。 因此,早在刘备来幽州之前事实上便早已对阎柔的安置有所规划了,刘备直接拿出一张正儿八经的尚书台诏书递给了他道:“朝廷有意改任你为护鲜卑校尉,平虏将军,兼广阳太守,接诏吧。” 阎柔闻言也是大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而后看了一眼端坐于刘备身侧的鲜于辅、田豫、牵招、田畴、王松、乌延。 而后乖乖地就接过了刘备手中的诏书。 刘备则多余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就命人牵来了一匹白马,亲自持匕首一刀捅穿其脖颈将其宰杀,取其血而写了一纸盟书,指天而誓曰:“今日我刘备,与幽州诸英豪杀马盟誓,自当勠力同心,西击乌桓伪单于蹋顿,有违此誓,人神共弃,五雷诛灭!” 然后阎柔就看到除刘备之外的其他人纷纷上前抹了一把马血在手上和脸上,学着刘备的样子把手高高的举起,然后齐刷刷地看着他。 却是一丁点心里准备的时间都不给人家的啊! 然而事已至此,他又还能如何呢?今天他若是不举这个手,怕是这伙人就不是杀马盟誓,而是杀他盟誓了。 却是只得叹息一声,恶狠狠地瞪了鲜于辅一眼,而后同样学着众人的样子抹了满手满脸的马血,学着众人的样子将手高高地举起,齐声与众人重复了一遍刘备刚才说过的话。 “吃饭!” 发完誓的刘备一声令下,重新回到了主位上坐定,立时便有庖人上前当着他们的面来将白马剥皮取肉,放在滚烫的铁板上炙烤了起来,另有下人端来铜盆和肥皂,让他们洗手洁面,待马肉烤好之后便依次放在了他们的餐桌上,在刘备的带头之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吃完筷子一放,便下令道:“诸位,聊聊军略吧,此次会师,你们各自带了多少的兵马?” 王松说他带了五千,田畴说带了八千,乌延说带了四千乌桓,田豫说他领了一万汉兵,牵招领一万杂胡骑兵,鲜于辅自己也说自己领了两万乌桓骑兵。 然后众人又看向阎柔。 “我……麾下有两万鲜卑骑兵,已经整军完毕,明天就能到。” “很好,兵贵神速,众将听令,三日后,诸公随本皇叔一同挥师东进,沿傍海道东进攻取柳城,誓杀蹋顿!” ……………… 建安四年十月中,作为幽州郡治所所在的涿郡涿县,突然宣布易帜,刘备手持尚书台的诏令领幽州刺史,命鲜于辅为征东将军,王松为渔阳太守,田豫为涿郡太守,田畴为右北平郡太守,阎柔为广平太守,护鲜卑校尉,平虏将军,众人于渔阳歃血为盟,东讨蹋顿。 所谓傍海道,是指渤海与燕山山脉中间的那一条沿海的平原走廊,这条路基本上没有什么天险阻碍且顺畅无比。(曹操打蹋顿时赶上大暴雨海水涨潮把傍海道中较窄部分淹了所以才改走卢龙道,东汉时海岸线比现在更靠西一些) 蹋顿这会儿集结了部队同样也是从这条道上南下,还傻了吧唧的等着到了右北平郡之后会盟乌桓各部呢,结果半路上遇到了刘备的联军,还以为是来找他会盟的。 此战,牵招与田豫两位刘备的挚友爱将身先士卒,率领本部兵马直接就冲入到了蹋顿的军阵之中,田豫更是亲手将蹋顿斩杀。 这个自比于冒顿单于,雄心勃勃的想要一统乌桓的辽西乌桓首领,屁都没放出来一个便已身首异处,十日之后,汉军破柳城,辽西乌桓举族投降,十抽杀一。 早与蹋顿有约的东部鲜卑首领素利走到一半的时候闻讯,二话不说便让大半的部队回去,自己带着少量的部队去柳城对刘备表示臣服,并遣子为质 辽东太守公孙度闻讯,遣使者见刘备,朝贡战马三千匹,驽马八千匹,高丽女奴八百,东海大珍珠两箱,刘备表其忠勇,仍任命其为辽东太守。 至此,幽州平定。 当刘协屯驻于南皮,摩拳擦掌的打算跟乌桓干一仗的时候,正好收到战报,惊愕莫名。 当然,满心以为蹋顿一定会来,所以自己先一步去举族而来的中部鲜卑首领扶罗韩在攻入冀州之后,得知居然只有自己一人独自面对天子的大军,当场就哭了出来,遣使投降。 然而他一路从上郡北边都杀到冀州了,罪恶也已经犯了不少了,最关键的是,刘协手底下的魏延,黄忠,关羽等人再也忍不住了。 好家伙咱作为汉军主力想打个仗怎么就这么难? 为了正儿八经的打一仗俺们都跑到南皮来了,结果现在告诉我幽州居然被刘备一个人单骑给平了,说好的乌桓、鲜卑联军,汉军甚至做好了敌军有二十万的准备,结果就来了这么一个二傻子。 就特么你叫扶罗韩啊! 投降?门都没有啊! 魏延在滹沱河岸将其击败之后,生生只带领一千骑兵追着这扶罗韩杀了四百余里,这才终于斩下了扶罗韩的首级,满意而归。 第二百二十章 袁绍,穷途末路 就在刘备率军平定乌桓之乱,单骑平幽州,魏延斩杀扶罗韩的同时,却是从邺城传来了消息,袁尚在审配的拥护下,自立了。 袁尚给冀州各地发了檄文,说是袁绍自私自利,叫胡兵南下,已经不配在当人主,从现在起自己就是新的赵王。 收到消息的刘协都惊呆了,这么好孝的么? 然而现在他的粮草确实也已经不多了,确实没心思再搭理这一对奇葩父子,想了想,刘协索性听从司马懿的建议,以魏延斩杀扶罗韩有功,命其为渤海国相,率领本部兵马镇守南皮,并给他留下了大半的粮草辎重。 自己则只带领剩下的兵马跨国滹沱河,一路走到了涿郡去见刘备,或者说是去见鲜于辅、阎柔等胡人首领去了,并且给贾诩下诏,命他让匈奴中休屠部、呼延部、兰氏部等各部首领来涿郡找他汇合。 毕竟他人都到南皮了,再折返也没有粮草去打邺城了,不如干脆把边疆问题解决一下。 在他看来幽州的问题说白了就是治下少数民族问题,他虽然不太懂,但作为一个现代人,刘协还是认为东汉王朝对待少数民族的政策很有问题。匈奴内附二百年,乌桓内附三百年,其余羌、氐等少民基本也都差不多甚至更长了,两三百年的时间都没把他们养熟,居然还能让五胡把华夏给乱了。 这特么可是汉朝,不是百万大军打不过刚开化野人的宋朝,也不是需要天子亲自去守国门的明朝,一汉当五胡这话真不是随便吹嘘出来的,所谓的边患,其实全特么都是内部矛盾。 汉朝时对少数民族,尤其是已经内附臣服的少数民族,一直都是只有两种主导思想的,一种是“王者无外”,一种是“夷夏之防”,或者直白点,达则“王者无外”,穷则“夷夏之防”,这样的主流思想之下制定出来的具体政策不出问题才见鬼。 虽然刘协本人作为一个非历史爱好者并不清楚历朝历代都是怎么处理内部少民问题的,但是作为一个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的现代人,或多或少也能有点心得。 比如……这个多民族共同负责的政治协商大会,是不是就很有搞头呢?这种政策是不是比所谓“王者无外”和“夷夏之防”要强得多呢? 目前看来他再想要直接禅让实则已经是难如登天,君主立宪才是盼头,议税阁只是他的第一步,接下来他还有好多好多种的会要开呢。 这种多民族政治协商会议,不正是分权的大好方式么?后世初中课本上写得清清楚楚,这是皿煮执政的具体表现形式,好家伙都皿煮了,君主立宪岂不是也就不远了? 毕竟刘协之所以难得的正经起来,完全是因为袁绍太不当人了,而随着袁绍走向末路,基本可以确定成为冢中枯骨第二,这个君主立宪甚至于直接禅让的小心思,自然是要重新活络起来的。 至于那些来自于现代的经验能不能适应现在这个时代,会不会造成不好的恶果,却是一点都不担心,毕竟再差,也差不过五胡乱华吧? 所谓“王者无外”,有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意思,汉武帝是这一思想的坚定者,简单说就是瞅你们一个个的全都是垃圾,瞅着都烦,让你们按照我们汉人的方式生活,谁不听话就弄死你,完全不承认内迁民族的文化和社会习俗。 再直白点就是我瞅着你们就不爽,你们必须得让我爽,谁不服我就干谁,干到你们服为止,意见?谁允许你们有意见了? 结果就是汉武帝时期,“师出三十余年,天下户口减半”,到西汉晚期时这样的思想便被主流士人所排斥了,因为实在是打不起了,于是主流的思想基础就渐渐的变成了“夷夏之防”。 简单理解就是,外族都是垃圾,都是臭狗屎,咱们不要搭理他们,不要跟他们玩。所以到了东汉开国的时候西域诸国哭着喊着求着要遣子为质,臣服于汉,刘秀竟然不许,匈奴内乱时有大臣提议出兵讨伐刘秀还是不许,甚至在班超经营西域时东汉朝廷也没给他什么帮助。大名鼎鼎的班固在经营西域时事实上得到的帮助其实很少很少。 反正这两种主流思想在刘协一个现代人看来都是特么有病。 然而因为汉朝实在太强,当年的汉武帝又实在太骚,幽并凉甚至关中等地又到处都是已经内迁了的少民,甚至有不少少民还是偷着来的,就跟偷渡似的,又因为东汉建国以来“偃武修文”,事实上已经荒废了郡兵的训练,马政也已经名存实亡,反而需要这些已经内迁了的少数民族替大汉巩固边疆。 结果就是在两种不断交替的主流思想之下,汉王朝对待内附少民的具体政策上就各种的拧巴,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就玩命的欺负,有事儿的时候又让他们替汉人打仗,自己的汉人本土军队则逐渐废弛,东汉中晚期以后王朝的总体兵力构成中附国异族士兵超过了二十万,占据了总兵力的一大半以上。 比如大名鼎鼎的凉州三明之一,东汉末年典型的民粹主义分子,超级铁血激进派段颎就主张对叛乱羌民部落绝族,“绝其根本,不能始殖”,也就是差不多把人杀光的意思,但是段颎杀光叛乱羌族所率领的人马,还是几乎清一色的羌人士兵。 率领羌族士兵,杀光羌族部落,牛吧,写都不敢这么写,否则你们肯定得说我脑残。 又由于,东汉以来无论政治、经济、军事都已经彻底败坏,党人,士人成为汉王朝实际的主人,他们政治上体现为豫州、冀州、南阳等地党人抱团挤压边郡人,到了东汉末年已经将边郡虎将欺负成“边郡鄙夫”,当他们是自己养的狗的地步,让这些真正了解胡人的汉人在朝堂上没有了丝毫的话语权。 经济上大量的从边郡迁出汉人人口,使他们沦为自己豪强经济的租户、佃农、甚至奴婢,于是他们最喜欢边境生乱了,一旦边境生乱或是有内附异族头领叛乱,他们就可高兴了,能打赢也不打,强迫百姓“坚壁清野”,拉着他们“躲避战乱”,躲到自己家里给自己当奴婢。 于是本来就不拿异族当人的汉朝廷,被党人豪强掌握了政治权利之后自然就进一步欺压内附异族,逼他们反,他们反了就故意打得磨磨唧唧甚至故意打输,进而大量迁移边地百姓。 结果就导致边郡地区的汉人人口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比如整个凉州辣么大的地方,汉人人口在册仅五十万人,羌人多少不知道,但肯定比汉人多,而且是多得多得多,到三国末年时成为真正的心腹大患。 有时候史书读起来,比更像是。 所以当刘协当了皇帝并且认真履行了一段皇帝职能了解了其中内情之后都忍不住发出感慨:这特么就是在作死啊! (胡人内迁真不能说是曹操的锅,几百年都是这么干的,有问题的不是胡人内迁,而是内迁之后的国内民族政策不好,事实上曹魏的民族政策其实真的还挺好的,曹操本人是看得明白事儿的,但是大量门阀士族掌权的晋朝的民族政策就特别差,在对待内部少民的时候就跟缺心眼似的,比东汉还缺心眼,然后才有的五胡乱华,特么的写到这一肚子气,所以说为什么独汉以强亡啊!!) 所以在刘协想来,根据前世现代社会的经验,其实完全可以对他们好一点嘛,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儿大家可以协商着办么,都是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活了几百年的人了,有什么事儿是非得要打打杀杀的呢?多大仇多大恨呀。 像是乌桓,匈奴什么的,其实有不少根本就不会说乌桓话鲜卑话了,身份证上给人家改成汉人不就完事儿了么。 如此,大汉的后世子孙可以避免五胡乱华的厄运,自己也可以借着政治协商会议的机会进一步分权,进而以此为基调,再整点别的会。 双赢! 他都想好了,等他这一系列骚操作都整完,把君主立宪的架子搭起来,要是因为自己的威望太高,就来个率先垂范,自己从皇帝的位子上退位,禅让给太子,自己当首相。然后自己这个首相在退位之后在群臣惊愕的目光中咻得一声化做一道金光消失。 这么一想,无数的骚操作便接踵而至的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了。 再差,还能差得过现在么? ……………… 当然另一边,远在官渡战场正在苦苦等候后方大本营能有个好消息的袁绍,在得知自己的亲生儿子自立为王的消息之后,整个军账却是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好一会儿,袁绍将满屋子的幕僚都给赶了出去,而后独自一个人在帐中放声狂笑,那笑意好不凄凉,却居然还有几分豪迈。 群臣这会儿也是人心惶惶,各自焦急的跺脚的跺脚,拍手的拍手,各个脸上都是化不开的愁容,却也没人侯在这袁绍的大帐之外等候,而是各自回了营寨之中。 如颍川士人的代表荀諶,回了营寨之后居然枯坐了一宿未眠,待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眼袋已经肿得跟个熊猫差不多了。 如南阳士人的代表许攸,则想起了他自己早年间与曹操颇有交情,有意投降朝廷,却又想到自己还留在邺城的家人,终究是不敢直接跑路,而是亲笔写了一封肉麻无比的叙旧信,命亲信偷偷跑出去秘密的送给了曹操,说是自己一有机会就会想办法掌控兵权直接投降,将功赎罪。 如徐州士人的代表陈珪把自己喝了个酩酊大醉,啥都不想了。 如冀州士人的代表沮授……这会儿正在牢里关着呢,他都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 然而第二天一早,袁绍却是将自己捯饬的规规整整,穿上了蜀锦绣着花的袍子,将头发梳的一丝不乱,一宿没睡却看上去精神抖擞,对着镜子微微一笑,一股风雅雍容的气度便已是扑面而来。 却是没有和任何的谋臣商议事情,而是传令命张郃与淳于琼这最后的两员大将叫了过来,这淳于琼也是能力真的有限,此前让他带领本部兵马回邺城,却被张辽和臧霸打得丢盔弃甲,又逃回来了。 “儁乂,你我君臣一场,我知道你不值我已久,事到如今,连孤的儿子都要反我了,你想不想反我?” 见张郃低头不语,袁绍却是呵呵乐了起来,道:“我知道你肯定想反,咱们今天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谁也别藏着噎着了,仲简呢?(淳于琼)你是颍川人,你们家也是世家党人,呵呵,说来也是有趣,作为党人集中的颍川之地,现在反倒是与咱们党人一刀两断了,你想不想干脆反了回家?凭你颍川名门的身份,在朝中报命肯定不难,甚至还能混个官做。” 淳于琼却道:“主公,打从灵帝年间组件西园军的时候我就一直跟着你,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难道现在我还能再改换门庭么?颍川家中早就已经将我的名字从族谱之中划去,不认我这个不孝子了,当年沮授他们那些冀州人主张奉迎天子,也是我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事到如今,难道我还有脸回家么?琼早已经是无家可归之人了啊,呵呵,我还是随主公赴死吧,若是有幸能在史书中留下只言片语,也算是尽忠而死,从一而终。” 袁绍闻言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好”。 然后袁绍又看向张郃,道:“我打算让淳于琼带领大军回去,儁乂,你能不能带领本部人马,随我在大河沿岸阻上一阻?我在,不管是曹操还是张辽臧霸程昱夏侯渊,都只会盯着我,你与我守上三天,也能让曹操看到你用兵的本事,将来投降了朝廷也能更受重用,三天之后你斩下我的头颅送给曹操,依然不失为大功一件,仲简,若是他真的守了三天护你回去了,你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家人,并将其送去许都。” 淳于琼却是瞅了一眼张郃,道:“主公,你让我留下来吧,我愿意留下来与你同生共死。” 袁绍却摇了摇头,道:“我已经只有死路,没有生路了,但是尚儿还有,他手里没有嫡系的兵马,不行的,只会成为审配等河北士人的傀儡。” “公子如此对您,您却……” “怎么对我,他都是我的儿子啊,这已经是我唯一的儿子了啊!”说着,袁绍的眼泪却是再也忍耐不住,喷涌而出。 哭了好一会儿,袁绍定定地望着张郃,道:“行么?” 张郃闻言,却是点了点头,而袁绍见状却是欣慰地破涕为笑。 “仲简,你回去之后和高览二人一定要用心辅佐尚儿,你帮我转告给他三件事,一定要做。” “主公您说吧。” “第一,让他退国主之号,改以冀州牧自居,上表于汉朝称臣纳贡,遣子为质,此战汉军虽已大胜,但粮草却一定也是已经告罄了的,刘协小儿假仁假义,不肯劫粮于敌,三两年之内肯定是无力再大举攻冀的,刘表,孙策,刘璋,公孙度,韩遂,大汉还有这么多有野心的诸侯,只要他表现得乖一点,未必没有机会,让他耐心的等下去,安抚民众,收拢军心,等待刘协与曹操翻脸之日,我相信,一定会有这一天的。” “第二,刘表此人不可依靠,但孙策这头小狼崽子,却是乱世枭雄,一定要与他其结盟,与他展开马匹贸易,怂恿他打九江,打徐州,只有一南一北携手,才能抵挡刘协兵锋。”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眼下这个关头,冀州人已经不可信了,他们不是自己人,便是将来降了朝廷,朝廷也一定会善待他们,一定要小心审正南!”说着,袁绍和淳于琼不自觉的就看了一眼身为冀州本地武将代表的张郃一眼,却是看得张郃羞愧地低下了头。 “那主公,朝中谁人可信呢?” “你是我的班底之臣,自然可信,用兵之事就全都委托给你了,至于谋臣么……冀州人不可信,颍川人中除你之外只怕也是忠奸难辨,至于陈珪,他的忠心倒是毋庸置疑,但他毕竟是新来的,根基太浅恐怕难堪大用,更重要的是此人已被仇恨懵逼了双眼,说不定会拉着尚儿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淳于琼皱眉道:“所以您的意思是……让公子重用南阳人?逢纪和许攸?” “不错,尤其是许攸,此人乃是我的多年挚友,虽然为人贪财了一些,但忠诚想来是靠得住的。你告诉尚儿,外事不决问你淳于琼,内事不决问许攸,切记,切记啊!1”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天子此举,必是有着深意 袁绍的生死,自有曹操去操心,刘协却是已经来到了永定河的河畔,意外的感怀了起来。 毕竟上辈子也是在帝都混过的人,一看见这条小河吧,就分外的想家。 穿越过来已经一年半了,对内的对外的也做了不少的努力,在他的努力下,这个原本只需再当二十年傀儡就能安稳禅让的,三国历史上坐在金銮殿中身份最为尊崇的看客,奔着千古一帝的道路就策马狂奔而去了。 说出来都是泪啊! “臣刘备,拜见天子,天子万安。” 一声问安打断了刘协的追忆,一回头,便看到刘备带着一帮奇形怪状一看就是少民的家伙和几个虽然穿着汉服,看上去却也有点少民味儿的人在对着自己大礼参拜。 而刚从自己悲伤的追忆之中被打扰,看到刘备这个大耳朵老脸,一想到此人正是导致自己错误的走上千古一帝路线的罪魁祸首之一,就忍不住瞅他来气。 当然一想到自己的这位皇叔也不容易,单骑定幽州,这是多么大的功绩,也算是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了,总不能斥责他吧? 于是乎刘协的脸上,就写满了纠结。 对待这位刚刚立下大功的皇叔自然也就并没有表现得多么热情,却是也不冷淡,总之,是给了刘备一张完全看不懂的脸。 却是让刘备心里咯噔一下子。 刘备小心翼翼地又看向天子身后的其他人,发现除了关羽之外,似乎只有司马懿在看向自己的目光还算和善,其他人好像都有一点面色不愉,忍不住又咯噔咯噔咯噔好几下子。 当然,其他人对刘备没有好脸色与刘协的原因那就是完全不同了。 毕竟,其他人都是将军,可问题是这仗打的也忒顺利了啊! 并州之战,压根也不给大家一个表现的机会,匈奴和高干就被贾诩的神来一笔给平了。 冀州之战,刚走到邺城城下,袁绍就骚了,天子仁德的念头一发作,就带着他们跑南皮去准备打乌桓和鲜卑联军去了。 可是结果你丫来了个单骑平幽州,他们又被天子给领涿郡来了,却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受降的,你这是比贾诩干得都狠啊! 这特么打得都是什么仗,一路上吃吃喝喝赶路看景,就跟出来旅游一圈似的,仗就基本打完了,河北之地就平得差不多了,他们这些将军一个个混的还不如张飞呢,人家张飞好歹有机会表现一下自己在处理内政方面的才能,据说都要给送尚书台去当尚书右丞了。 真的是一丁点表现的机会都不给啊! 早知道就不跟这天子打仗了,跟着曹操,跟着夏侯渊,好歹还能混点战功不是? 把史书翻烂了也见不到这样的事情啊! 张飞不在,这些来自南阳的将领大多也都不是刘备的一系,反而是杨彪一系居多,能给他好脸色才怪了呢。 而跟随在刘备身后的鲜于辅等人,这会儿的心里可就不只是咯噔一下那么简单了。 这些人要么就是乌桓人,要么就是事实上已经割据于一方的军阀,本来也没想到天子居然会亲自跑到涿郡来接受他们的投降,见到这位仅仅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就从一个傀儡成为中兴大帝,眼看着就要重复光武旧事的年轻帝王,真的本来就很紧张了,脑海里一直都在幻想这位天子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见天子对立下大功的刘备,似乎并不怎么热情,曾听说天子颇有一些刻薄寡恩,莫非是真的? 亦或者是天子事实上不满意刘备对我等的处置,刘备所拿出来的尚书台诏书其实都是假的? 一时间,众人无不是想入非非。 “谁是鲜于辅?” 鲜于辅闻言,连忙道:“回天子,末将就是鲜于辅。”说着还紧张地抠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哎呀呀,原来你就是鲜于辅啊,朕真是久闻你的大名啊!幽州举州降袁,唯有将军您顶着压力坚守汉臣本分,各位,你们说这是何等的忠义,你们说这是怎样的精神!如此忠肝义胆,难道不应该被写进史书,让天下人好好学习,让后人好好瞻仰么?” 说罢,刘协一把就不由分说地抓住了鲜于辅的手,亲切地怎么也不撒开。 “谁是阎柔?” “额……我是。” “哎呀呀,原来你就是阎柔啊,好一个仪表堂堂的俊彦啊!明明是在鲜卑人的手里长大,却能深明大义,先是助鲜于辅讨伐了杀死刘虞的逆贼公孙瓒,后是帮助皇叔平定幽州,相信我,你的故事一定会流传天下,写成话本被万民敬仰,后世传颂,不,朕决定要亲自为你写上一本,书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做射雕英雄传!” 鲜于辅:“…………” 阎柔:“…………” “这个……其他的人,你们都是谁啊。”刘协又问其他的人。 “外臣乌延,拜见天子。” “外臣难搂,拜见天子。” “外臣普富卢,拜见天子。” 刘协闻言,却是深深地皱起了眉:“你们就是幽州乌桓部的各部首领吧,你们的这个称呼……很有问题啊。” 三人闻言心头一紧。 却见刘协大踏步的将三人扶起来道:“汉、乌、匈、羌、氐,这么多年生活在一起,虽是不同种族,但彼此之间相亲相爱,实为一家,你们都是我大汉境内的子民,怎么能称自己为外臣呢?有一首歌唱的好啊,咱们五个兄弟,就是五支花,咱们五个兄弟姐妹是一家,五个不同语言,汇成一句话,爱我中华爱我中华爱我,中华~你们听过这一首歌没有啊。” 哪有这么离经叛道的歌啊! 这特么是你现编的吧! 刘协的自我感觉还挺好,继续道:“这歌的歌词写得多好啊,以后啊,这歌咱们得常唱,回头我把这歌的完整歌词给写下来,不但你们要唱,还要翻译成你们的语言传授给你们的族人唱,对了,这边的两位一看就非常勇猛强悍的好汉又是哪一位乌桓的首领呢?” 被点名的俩人吓得连忙跪地请罪道:“罪臣,罪臣是辽西乌桓的,楼,楼班,是丘力居之子,蹋顿之弟。” “罪臣是东部鲜卑首领素,素利。” “哦~” 刘协哦了一声,然后就陷入了沉思。 这俩人好像还真的都是罪臣,搂班的辽西乌桓就不用说了,早在先帝年间丘力居就跟随张纯造反,一点也不听话一点也不乖。 至于东部鲜卑……啧。 “刚才那首歌朕记错了,鲜卑人与咱们共同生活在同一片草原这么久了,难道就不是咱们的家人么?歌词应该是,咱们六个兄弟,就是六支花,咱们六个兄弟姐妹是一家~,对,嗯……” 然后刘协又扭过头问司马懿道:“咱们大汉内部,内迁了的,至少生活在咱们天下十三州的少民到底有多少个民族啊。” “额……北边的幽并凉三洲的话,比较大的还有沃沮、扶余、肃慎、挹娄、高句丽,南边的话……一般就统称为越夷。” 司马懿又不是专门搞民族政策的,南方乱七八糟的少数民族辣么多,少说也有几十个,他一个北方人也没接触过哪说得准啊,索性就给了一个统称。 于是乎包括五溪蛮、板楯蛮、冉駹、叟人等南方的少数民族明明人口也不少,却从此在大汉再也没了姓名。 “如果南方都算越族的话那就是……十一个,歌词应该改为,十一个的兄弟,十一支的花,十一个的兄弟姐妹是一家~……” 这歌果然是你现编的吧! 嗯,事实上刘协这时候也是有点尴尬,不过也没关系,他是皇帝么,这里他最大,反正而已没人敢吐槽他或是嘲笑他,只要大家都不说,就可以装作一点都不尴尬。 然后他就拉起了素利的手,道:“檀石槐早就已经死掉了,这个……你们鲜卑人有的内附了,有的没内附,咱也不好说什么,总之,凡是内附了的就都是一家么,如果不愿意内附,咱们也可以求同存异,做友好邻邦么,俗话说的好啊,远亲不如近邻么,你说是吧,对了你是内附兄弟姐妹还是友好邻邦?” “我……我应该是……什么呀,”素利感觉自己都快要哭了,事实上他的东部鲜卑吧,还真是有一部分生活在幽州东北部地区,大半生活在塞外,却见他连忙给刘协跪下来哭着道:“天子您觉得我是内附,从今以后我素利便是大汉最忠诚的鹰犬,天子您觉得我是邻邦,臣马上带领族人全部滚出塞外,终生之年再不敢踏足汉土半步。” “哦……” 这事儿就有点事关重大了,刘协不了解情况,也不敢瞎说。 他这趟来对待这些乌桓和鲜卑的首领如此和善那是为了推行他的多民族政治协商会,是为了将后世比较成功的少民政策带到大汉来,可不是为了收拢难民的。 俄罗斯族和俄罗斯人得分清,朝鲜族同胞和高丽棒子可得区别好,西部的慕斯林民族同胞和阿富汗国际友人就更是大相径庭了,难民可不敢随便收啊! 唉?说起高丽,高丽人和高句丽到底是不是一个民族来着?对了高句丽哪去了,他们家怎么没派代表过来呢,他们不是生活在我大汉的幽州地界上的么? 如果高句丽不是高丽人的祖宗的话,那高丽人的祖宗又是谁? 然后刘协的思维想啊,想啊,就想飞了,从高句丽与高丽,不自觉的就想到了辣白菜,好久没吃辣椒的刘协突然就馋了,然后不自觉的就想到了今晚吃什么,想到吃什么之后又想到今晚上睡哪里,又在纠结自己今晚上自己睡还是找个小妞一块睡的问题。 而刘备和满朝文武哪知道刘协的思维已经发散到了这个地步,见刘协聊着聊着天突然就走神了,却是全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天子向来深谋远虑,喜欢思考,每次天子一思考,这个天下就要震上一震。 于是大家就开始思考天子到底思考的是什么。 尤其是刘备,老实说他现在完全是懵逼的。 对他这个平定幽州的功臣稍显冷淡,似乎这份冷淡中还藏着三分不满。 可结果却对他所收复的这些乌桓、鲜卑的首领分外的热情,这个热情的程度明显超纲了啊。 十一个民族是一家……莫非,天子的意思是“王者无外”?嫌弃我对待这些异族太仁慈了? 按说好像应该是这样的,你看天子这保境安民的决心多强啊,与汉武大帝几乎如出一辙,重拾汉武时期的对外思想也不是不可能。 可那就没必要对他们这么友善了啊。 亦或者天子是想要与他们“偃武修文”? 可好像也不太对啊,那就更不可能把我绕过去了啊! 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刘备是左思右想,想啊,想啊,想得他都出神了,也实在是想不通天子到底是怎么个打算。 当然,这也是很正常的,天子之谋向来都是高深莫测的么,他想不出来也很正常,这事儿得品啊,得细品。 但总之,天子肯定是另有深意就是了,不光是刘备,满朝文武都已经习惯了天子的作风。 却见刘协在沉思了许久之后,终于反映过来自己刚才这是走神了,却一时还真忘了他走神之前想聊啥了,所以脱口就问道:“咱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额……备已在城中备下了天子您最爱吃的火锅和铁板烧,还有一些幽州本地才有的特产美食,以及一些新鲜的鱼虾蟹等海鲜。” 刘协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行,今天朕与各部乌桓首领相聚于此,怎么能吃这些咱们汉人吃的东西呢?入乡随俗么,我们要尊重少数民族的饮食习惯,尊重他们的文化习惯么,我提议,今晚吃烤羊肉串!鲜于辅啊,我看今晚的宴会就由你来主持吧,一定要用你们乌桓的厨子,用你们最正宗,最正统的乌桓的做法来做啊,不用担心朕吃不惯,哈哈哈。” 然后刘备和一大票文武群臣就忍不住又琢磨上了。 不吃火锅,不吃铁板烧,不吃海鲜,非要吃羊肉串,还让鲜于辅来搞,这又是什么深意呢? 第二百二十二章 原来天子是这个意思啊 涿县的城内,晚上,一片歌舞升平。 吃着烤肉喝着酒,看着小妞在跳舞,不过跳的是特别无聊的八佾之舞,一佾是八个人,也就是八八六十四名女子的大合舞,按周礼,这种舞蹈是只有天子才能看的舞蹈,是封建王朝的最高礼乐。 孔子老大说过,除了天子以外如果任何其他人观看这种舞蹈,都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问题是眼前这六十四个小妞明显也不是专业的舞者,看得出刘备为了招待自己真的已经是煞费苦心了,问题是他本来也不喜欢这种看春晚一样的看舞蹈,眼前这六十四名舞者又因为本身并不是如何的专业,所以那舞蹈跳起来就跟广场舞似的。 要尊重少数民族同胞的文化习俗啊! 老子好不容易来一趟幽州,大概率也是这辈子的最后一次,你特么就给我看这个? 于是刘协毫不留情地就打断了这六十四个小妞的广场尬舞,问道:“那什么,停一下吧,就这些常规的吧……朕实在是看得已经有些乏味了,所谓入乡随俗,既然咱们现在在幽州,是不是得给朕整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刘备脑瓜子飞速转动,打天子今天一来他的心神便半刻也没有松懈,连忙道:“不知天子想看一些什么?” “当然是要看一些民族特色的节目啊,篝火晚会,还有长得很好看皮肤古铜色穿着虎皮裙的小姐姐啊,什么草裙舞肚皮舞亦或者是你们乌桓鲜卑族的随便什么舞,你们草原民族不都是能歌善舞的么?” 嗯……虽然他也不知道东北的少数民族是不是也能歌善舞,毕竟两年后东北就剩下二人转了,估摸着这个时代肯定是没有。 刘备闻言,心头一禀。 这回的这个暗示么……相比于天子一贯的高深莫测就已经非常明显了么。 于是刘备给鲜于辅递了一个眼神:懂没? 鲜于辅也给刘备回了一个:懂。 然后鲜于辅就站起来道:“启禀陛下,臣有一小女,年方二八,颇有姿色,擅舞技,不如让小女来为天子助助兴?” “好啊。” 如此,这一屋子除了天子本人之外,却是所有人都懂天子的意思了。 很快,鲜于辅的女儿就穿着风格特别异域风情的服装,梳着两个大辫子上来了,怯生生地瞅了一眼满屋子的大汉两千石,和传说中才能远胜光武帝百倍的天子本人,一时居然连行礼都紧张得忘了,只是扑闪扑闪地长着一双水灵灵地大眼睛盯着刘协的脸猛看。 天子长得还挺帅。 却见这女子修眉端鼻,樱桃小口,颊边微现梨涡,眼珠亮如星辰,腰肢修长有弧度,大腿修长有弧度,脖子修长有弧度,胸部丰满有弧度,浑身上下有弧度,尤其是肌肤呈小麦色,看着就给人感觉特别健康,就是那种……很少见的那种……可惜天色有点黑,看不清胸形。 估摸着是因为常年骑马吧,所以才将身段颠簸得这么玲珑,用后世的眼光来分析的话,大概五千一宿的水平吧。 “婷儿还不快快给天子行礼!”鲜于辅连忙催促道。 “啊,哦哦,臣女鲜于婷拜见天子。” 连自称都没搞明白。 “嗯~,很好,很好。” 然后这个鲜于婷就开始跳舞了,而不得不说,作为一个俗人,以古琴、编钟等配乐为主的纯传统音乐刘协其实一直是有点不算太喜欢的,身体里压根就没流淌那高雅的血液。 而以琵琶,羌笛,腰鼓为主,节奏相对更加鲜明的民族音乐他听起来就很带感了,而随着音乐的响奏,已经跳起了胡璇舞的鲜于婷看起来也格外的好看,忍不住就跟着用双手敲击起了桌子,为她打起了鼓点。 两人配合得颇为默契,竟然隐隐的还有些眉目传情。见状,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纷纷一脸怪异地瞅向了鲜于辅,而鲜于辅本人的脸上却写满了复杂。 于是当晚,这个鲜于婷就被送到了刘协的被窝,而刘协毕竟离京出征太久,这半年来风里雨里血里的,虽然事实上也没打什么大仗,但毕竟是在战时,实话实说也是有点憋坏了,这鲜于婷长得又挺好看的,是吧,都给送被窝来了,如果不笑纳,那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么? 毕竟作为一个有道明君,要尊重人家少数民族的民族情感啊! 于是,一宿暂时没有充值入口的付费剧情过后。 第二天,刘协便下诏迎娶鲜于婷,将其册封为贵人。 此举,却是引得涿郡大震,天下大震! 玩玩也就罢了,居然还给领回宫。 领回宫里也就罢了,居然还封了贵人,这算是明媒正娶了啊。 试想一下一向奉行王者无外和夷夏之防的王朝,事实上在主流士大夫阶级严重压根就从来不拿少民当人看的王朝,皇帝突然下令娶个乌桓女人,这怕是和娶个青楼女子都差不多了吧? 况且这满朝文武,实在也看不出这鲜于辅的这个女儿有什么特殊之处啊!不但不懂礼数,而且皮肤还那么黑,一点都不白。 天子,这是在为了政局的稳定在牺牲自己啊! 要知道联姻历来都是汉王朝与少数民族交流的最主要方式之一,汉庭衰微时喜欢通过联姻送女以保和平,汉庭强大的时候更喜欢送女对外族进行掌控。 (和亲并不只是屈辱的,也是渗透外族政治的主要手段,狠一点的甚至前脚送女后脚就把新郎给杀了然后太后摄政) 天子今年才十八岁,没有女儿,所以,这一定是打算通过牺牲自己的方式来对各部展开控制了。 刘备的脑中精光一闪,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十一个的兄弟,十一支的花,十一个的兄弟姐妹是一家,兄弟姐妹……一家,国让你帮我分析分析,天子今天为什么要临时编排了这样一首曲调怪异的歌曲,又为什么要不惜以贵人之位,迎娶那鲜于辅的女儿?” 陈琳和孙乾都没在身边,刘备也只好以田豫来暂时担任自己的幕僚了。 “这……皇叔应该已经有所猜测了吧。” “我确实是有所猜测,然而此举实在是过于惊世骇俗,却是不敢相信啊。” 田豫闻言点头道:“是啊,此举着实是有违伦理纲常,惊世骇俗,然而当今天子是个怎样的君主,皇叔不是应该比我更了解百倍么?半年之内两次下罪己诏,将天下祸乱之根源直指先帝;杀死华歆气死大儒郑玄;均分豪强土地分给百姓耕种,不惜再掀党锢之祸,重用宦官;纵容吕布屠尽汝南袁氏有辜的无辜的四万余人;天子可是动辄将禅让两个字挂在嘴边,以国本之为付之于权谋的啊!皇叔以为,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见刘备没有了言语,田豫索性自问自答地回答道:“依我愚见,天子,乃是真真正正心系万民的仁德之主,却也是真真正正的无法无天之人啊!只要有利于百姓安定的事,只要是有利于大汉万年基业之事,天子什么事干不出来?天子要干的事情难道还不够明显么?他是要自己生出来一个乌桓王啊!” 刘备闻言,虽是明明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却是依然被这样的天子之谋给震慑的呆立当场,口中喃喃:“十一个的民族,十一朵的花,十一个的兄弟姐妹是一家……呵呵,怕是他想生得不止是乌桓之王啊。” 那么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个,有关于汉王朝与内迁异族之间的一个无解的矛盾了。 虽然刘协自从从徐州溜达了一圈之后已经开始认真的当皇帝了,总的来说也还算是挺努力的去学习的,但是不得不说这个时间终究还是太短了一点,很多事儿他确实已经了解到了一些实情,但这个所谓的实情却也都是浮于表面的事情,简称一知半解,又叫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 比如这个民族问题就是如此,能意识到东汉时所谓的民族问题全都是内部矛盾,能意识到其核心的根源在于王者无外与夷夏之防这两个完全拧巴的主导思想,这相比于他刚刚穿越过来在曹操手里当傀儡的那段时间狗屁都不知道的那个状态确实是要强得多了。 然而想仅凭这么一点皮毛的认识就想当一个治世之圣主,却是真的还不太够。 事实上汉朝允许少数民族内迁,在汉武帝时期至西汉灭亡以前,“王者无外”的思想作为核心根本价值观的时候,让他们内迁确实是为了同化他们,也为了就近对他们进行监管和控制。 问题是到了西汉晚期,“夷夏之防”已经成为主流思想了啊,汉王朝骨子里就没拿那些少民当人啊,又怎么会允许少民内迁呢? 如果刘协稍微对这一问题深入的研究一下,他所谓的民族政策一定不会制得如此草率。 其实理由也不复杂,一来,是因为西汉时期已经内迁的少民太多了,你总不能把人给赶出去吧。 二来,是自东汉中后期以来其实全球赶上了一次小冰期气候,全球气温逐渐变冷了。 相比于明末小冰河期,东汉中后期的这个小冰河期的知名度其实要小得多,但其实影响也是一样深远的,要知道,距离海岸线越是远的地方,受到小冰河期的影响其实是越大的,具体表现为降雨量减少,冬天越来越冷,简称活不下去。 所以明末时女真人和蒙古人就变得异常骁勇,不得不通过劫掠大明来给自己续命,可问题是此时这是汉朝啊,是一汉顶五胡的汉朝啊,主动劫掠大汉,死得怕是比冻馁而死还惨呢。 打是打不过了,所以怎么办呢?就只好偷渡了,而偷渡这种事儿,两千年后的世界第一强国都管不了,何况是东汉呢,又因为前文提到过的士族豪强攫取政治权利之后对边患其实是有意放纵的,所以对少民的偷渡行为说实话也没怎么用心管过。 而从实用主义来说,少民内迁,对东汉王朝来说除了巩固边塞之外,其实还有一条更重要的作用,就是稳定中央财政! 政策这玩意,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民族政策的背后,事实上还是经济政策,本文并不多赘述了,简单理解就是,士族豪强把天下大半以上的人口都给隐匿完了,盐田专营政策和马政也都被他们给毁得差不多了,人头税收不上来了怎么办?很简单,那就是跟异族收税。 你们内迁了,就种了我的地了呀,我跟你收和我们汉人一样的税收,这个不过分吧。 异族人口是没法直接被豪强所直接吞并的,语言都不通,所以事实上在东汉王朝的中后期,不仅在军事上已经严重依赖于他们这些外籍雇佣军团,经济上对他们的依赖也是越来越重,这也是汉人官吏对少民进行压迫的最根本原因,或者说,正是这样的经济结构,才反过来生长了“夷夏之防”的思想基础,这样的思想基础又进一步的促使汉王朝不拿少民当人,循环往复。 少民所耕种或是放牧的地区,都是汉人不要的,贫瘠荒芜或是尚未开发的地方,这一来导致了少民的缴税负担事实上就比汉人更重,二来却是导致了这些内迁过来的少民不得不继续抱团于原本的部族首领,因为开发荒地就需要兴修水利,这事儿只能是政府主导,而汉人又不管他们,这就导致少民内迁之后各部族的首领不但没有因此而失去权威,反而权威越来越大,少民部落也在汉人官吏,亦或者说士族豪强的欺压下愈发的团结。 汉王朝不是没想过削弱少民首领的影响力,甚至有过一个用中原成熟土地,一点点来替换少民刚开发出来的荒地,用内地汉人来与边郡的少民互换位置,进一步促进民族融合的政策,这个政策当然是好政策,但问题是中原的土地当时全部掌握在世家大族的手里,所以这个政策根本就实行不下去。 所以以上的种种问题就成了一个无解死结,使用常规的方法,大罗神仙也解不了这样大的政治危机。 所以说还是那话,在封建王朝,其实是从来不缺乏真正能解决问题的政策,但再好的政策执行不下去也是没用的。 当然,常规的办法对这样棘手的问题是无解的,但是你看,天子这不就给了解决的办法了么? 只要娶一个乌桓的女子将其封为贵人,再跟她生一个儿子,那么按说这个儿子就是可以封王的,封成普通的郡王当然可以,但封一个乌桓王难道就不行么? 本来人家也是上一任老首领的血脉,如此一来,乌桓内部的阻力自然要小得多,况且以今日大汉之军力,谁敢不同意? 事实上恐怕大多数底层的乌桓人恐怕还巴不得呢,我们的老大是货真价实的亲王,你们这些汉人的官吏,士族豪强,还敢欺负我们么?至少总会收殓得多吧? 如果把乌桓的这一套玩法再复制给其他的匈奴、羌、氐,这特么可不就十一个兄弟姐妹是一家了么! 按照这个方法,趁着现在大汉军力强盛的时候,只需要天子切实得能生,这个困扰了大汉几百年的边郡和内附少民的问题,恐怕还真的有希望被解决掉。 所以……今天其实不止是刘备,所有幽州的本地人杰都和他解读出了相同的意思,比如,阎柔连夜命亲信快马加鞭的赶回广阳,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家的女儿在第二天早上之前带过来,并且是画好了妆容美美得盛装出席。 毕竟,谁的女儿进宫,谁的外孙可就是鲜卑王啊,鲜卑里有实力有资格送女进宫的首领那么多,那还有个被俘虏的素利正关着呢。 而,虽然刘协事实上并不知道这么多深层次的原因,但问题是刘备等重臣是知道的啊,至少刘备和他这一系的幽州本土官员,能混上两千石或是乌桓首领合格位置的人,都是知道的。 可他们不知道刘协不知道啊! 当然,这只是天子民族政策的核心思想,真要实施的话细枝末节的部分肯定还有很多,但想来以天子之能,这些细枝末节的部分他肯定早就都已经考虑到了吧? 今天如此超规格的接待这些乌桓首领就是为了如此啊! 就是可怜天子,为了这大汉天下的长治久安,以后恐怕要日夜操劳了。 夜的操劳是男人都懂,为了生孩子而过的夜生活,有时候也挺痛苦的,何况按天子还是以十一个兄弟姐妹是一家的目标进行夜生活,想想刘备都替天子蓝字疼。 多亏了今天司马懿聪明,把南边的异族都给说成越人了,要不然……至少四十几个兄弟姐妹是一家,天子还不得被干死啊。 至于日的操劳, 那就更简单了,如此离经叛道的事,那是肯定要被那些儒生们喷的,亦或者可以直接点说,此举已经严重的侵蚀了冀州以及幽州地区士族豪强的利益,比如他刘备亲爱的老师的家族,范阳卢氏。 嘶~~~,想到此,刘备也是倒吸一口冷气。 怪不得啊,怪不得今日天子对他这个平定幽州地方功臣如此冷淡,甚至好像还暗藏了三分不满,原来根源在这儿啊。 毕竟按照大汉的潜规则,或者说是按照这个时代为人处世的正确价值观来说,作为刘备生命中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贵人的卢植的范阳卢氏正好在幽州的治下,无论如何,他这个幽州刺史都是一定要对范阳卢氏进行照拂的。 事实上他原本就是打算将卢植之子卢毓拜请为幽州别驾的,拜帖都写好了,而且是三份,毕竟头两次邀请人家卢毓也是要矜持一下的么。 刘备自己也估摸着,天子这是害怕范阳卢氏与朝廷的民族政策唱反调,明里暗里的偷偷做对,而身为卢植弟子的刘备恐怕不好处理,甚至会帮着卢氏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出来,甚至于重复下邳陈氏的旧事出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 刘备的性格,或者说是人设就是这样了,甭管是真还是装的,装也装了十几年,肯定是改不了了。 “唉~” 唯有一声叹息啊。 第二百二十三章 十一个民族是一家 却说刘协这边,在一宿春宵之后,也算是或多或少的安抚了自己因为战争而受到创伤的心灵。 然后第二天吧,阎柔就把自己的女儿也给送来了,非要献给自己,而且他女儿还长得挺漂亮的。 毕竟是鲜卑人的首领之一么,要考虑民族情感嘛。 于是刘协也就笑纳了,当天晚上就与鲜于辅、阎柔两名异族首领的女儿来了个双宿双飞,又进一步的释放了身心。 在他想来,不管是阎柔,还是鲜于辅,都是异族中的实权派,又是忠心于汉朝的大功臣,他自己也有打算善待这些异族,自然是不可能将两女只带回宫中做个美人了事。 自然,也都是要册封为贵人的。 然后众臣们一看,哦~~~,好家伙,又是一个贵人,于是就更加坚定的相信了天子十一个兄弟姐妹是一家的猜想。 想了想,还是司马懿作为天子近臣试探道:“陛下,两位贵人都是异族,进宫的话,会不会不习宫中礼数,住不习惯?” “草原的女孩,进了宫为什么还要用咱们汉人的方式生活?就不能尊重一下他们的民族情感和文化习惯么?就不能让她们按照本民族的生活习惯生活么?也没有必要拘泥于礼数么。” “可是如此的话,对于将来皇子和公主的教育,是不是……” “他们是朕的孩子,也是草原的孩子,包容并蓄,有何不可?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要尊重人家的民族习惯,民族情感么。” 群臣们见天子这么说,纷纷再次在心里点头,嗯,石锤了。 于是乌延、难楼等其他乌桓首领也纷纷争着抢着献女,不过却是给刘协整的颇为难受了,你们拿我当种马了么? 但是民族情感么,也不能不尊重,万一拒绝他们后他们心怀不忿可如何是好? “皇叔,朕记得你……只有甘夫人一位夫人是吧?” “额……” 刘备这人比较克老婆,半辈子颠沛流离又总喜欢扔下家眷先跑,老婆死的一批一批的,就连新娶了不久的糜竺的妹妹糜氏,此次收回徐州之后才得知已经香消玉殒了。 嗯……考虑到吕布此人比较好色,连自己部下的老婆都不放过,所以糜氏的死,确实是颇有一些蹊跷,是吧。 所以刘备此时正儿八经的老婆就剩一个甘夫人了,也就是历史上刘禅的生母,这娘们命可硬了,嫁给刘备之后被敌人俘虏好几次,别人都死了就她不死,还争气的生出了儿子。 但总之,作为朝中柱石之臣,又有皇叔身份,关键还是幽州之主的刘备刘玄德,只有一个正经夫人还是少了一点的。 这不正是拉出来抗包的绝佳人选么? “臣,目前确实是只有一位夫人,在许都。” “一位夫人还是少了一点的么,我看,这几位乌桓首领的千金无论是模样性格都是上上之选啊,不如朕来做个媒,你将他们都给娶了如何?” 刘协也听说了刘备克老婆的事儿,所以,这是不是得多娶几个。 天子亲自下诏了,刘备还能拒绝么?况且他昨天一想到范阳卢氏,免不得就忧心忡忡地想了一宿,却是颇有一些心虚,再加上他本来就是幽州人,幽州这地方胡汉同居,他本人对胡人还真不像中原士族那样那么排斥,自然也就答应了。 刘协见他刘备答应了,却是颇为欢喜,道:“这就对了么,我知道,你们许多人其实都不愿意娶异族女子,我觉得这很不好,非常的不好,咱们十一个民族是一家呀,你身为宗亲,自然要率先垂范,为天下人做好榜样啊。” 刘备闻言,高声拜谢,而其他人也在纷纷点头。 懂了,天子的意思是他自己娶两个,生两个乌桓王与鲜卑王,再让宗亲们也跟着娶,生一堆乌桓贵族和鲜卑贵族出来。 异族少民,都是贵族制,真要是使了这一招,却是不杀之杀,却是直接从上层自上而下的真的把这些异族给消灭同化掉了。 试想一下,这些将来异族的首领是会以异族首领的身份自居,还是会以汉室宗亲的身份而自傲呢? 这些异族的首领们或许难免会有些不满,然而大汉现如今兵锋如此强劲,他们又有几个胆子反对呢? 从此以后,想内迁?可以,嫁个女儿吧先。 什么叫十一个民族是一家啊! 当然这事儿吧,反对的力量并不主要来自于异族本身,反而是那些汉朝内部事实上掌控了话语权,并且代表士族豪强利益的儒生们。 现在没人喷,等天子回了许都之后一定是要再起一波舆论风暴的。 又几天,贾诩也终于带着匈奴的大小贵族头领们赶到了,而且还刚好带来了一个他都已经忘了的女人:蔡文姬。 说是要把蔡文姬嫁给他。 不是,贾诩你这老小子居然还提议要不要把蔡文姬也嫁给他。 你安的是个什么心啊,你不知道这是曹操的初恋情人么? 况且这女人都嫁过两次人,孩子都生了,你以为所有人和曹操一样喜欢熟妇人妻么? “民女蔡文姬拜见陛下。” “嗯……”刘协回头,“卧,卧槽” 我草草 这寡妇好漂亮啊! 为什么是寡妇?他那个匈奴老公肯定死并州了啊,贾诩这点事儿还能办不好么? 说谁熟女,但说实在的现在也就不到三十岁,正是女人最美的年华,这明艳的脸蛋,这清澈的双眼,这腹有诗书自华的气质,这女人,简直是美之极也,不似是人一般。 用现代的眼光来看吧……于高圆圆也不分伯仲了,这怕不得十几万一宿吧? “蔡贵人快快请起。” 去特么的曹操吧,老子早就不是他的傀儡了,此妞不睡天理难容啊。 “谢陛下。” 司马懿提醒了一句:“陛下,蔡氏……与匈奴左贤王已有一子。” “有就有嘛,现成的孩子不用生我里外里省了不少的事儿啊,一并接宫里来养嘛。”说罢,又对着蔡文姬道:“爱妃放心,我一定对你的儿子就像是对我自己的亲儿子一样,让他改为刘姓,一应用度规格全部与皇子无二。” 众人见状,却是心下了然。 妥了,未来的匈奴王这就算是定下来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天子这集权玩的漂亮啊 当然蔡文姬虽然是美女,但相比于天下,一个小女子的个人命运却也无关轻重。 随着贾诩带领着匈奴到来,人齐了,刘协也差不多可以正式开始推广他的改革了。 刘协也知道,思想观念的形成从来都是潜移默化,需要日积月累之功,不可能他这头发一个诏令,第二天就十一个兄弟姐妹是一家了,所以,促进民族融合,要做好长期的政策准备,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才行。 “既然人都齐了,朕来说几个事儿,朕以为,既然都是我大汉的子民,不管是汉族人民,还是乌桓、匈奴等少民,政策上都必须要一视同仁才行,异族,也要享有受教育的机会啊,贾诩。” “臣在” “你身为太常,兼管理着太学,又深得我的信任,此事交给你来办,在幽、并、以及关中地区的每一个郡都要设置太学,每一个县都要设置县学,务必要让异族百姓和咱们汉人一样,都有上学的机会,也和咱们汉人一样学习建安大典,学会了之后与汉人进行区别考试,考试成绩仅在异族之中做对比,择其中优者进行录用,负责去各郡去担任小吏的职位。” “这个教育,朕愿意称之为义务教育,以部落为单位,每一个贵族的子女都必须强制的接受咱们的义务教育,学校里不许收学费,所有的开支,都由咱们朝廷来承担,我将三州赋税都交给你来优先调度分配,此外,允许你在三洲自行招募汉族郡兵,以保护郡学与县学的建设和运转,谁敢阻拦这件事,不管是内附的少民兄弟,还是本郡的士族豪强,杀无赦,把你在并州时的狠劲都给我拿出来!” “是” (异族的贵族是很多的,比如说势力最大的蹋顿的辽西乌桓,一共有五千多个部落,每个部落少说一到两个贵族,学校建少了还真不够。) “此外,各部首领的大贵族之子,以及在郡学中品学兼优且弓马娴熟,汉话说得熟练的孩子,每年每郡,都要挑出来一百个人,充入朕的宿卫,不过异族的宿卫一定要和咱们汉人的宿卫享受一样的待遇,干满五年之后,优秀这便可以进入太学深造,深造之后参加高考,啊呸,是参加科举,优秀者和咱们汉人官吏一样,四百石正式官身起步。” 心想,这一手恩威并施,我玩的可真是漂亮,这样的政策如果能持之以恒的做下去,一定能培养这些少民贵族的国家认同感。 众人心想,好家伙,这是把所有的异族贵族都给抓起来人为的和异族的底层牧民在搞物理隔离啊,狠啊,天子可真是太狠了,如此一来这些贵族年轻的时候不在部族中长大,毕业后少部分学习好的当了汉朝的小官吏,大部分学习一般的,回了部落之后还能有威望么?有个屁 至于那些真正优秀的人杰,更是全都被掐了尖了,想想吧,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县学五年,郡学三年,这就是八年了,八年之后再当三年宿卫,当完之后再去念太学,年个三年五载,这出来都多大了? 再回部落,怕是除了亲爹亲妈之外其他人都不认识了吧? 而宿卫的几年时间,可以让他们和皇子建立主从关系,太学的几年,则可以和宗亲们建立同窗之谊。 如此一来,天子将来的皇子,和宗亲们将来生下来的混血孩子,回去之后想要掌权也会容易得多,这么干上两代人,怕是乌桓、匈奴这些名字,真的就只剩得下名字而已了,一千年也休想再出一个檀石槐。 看看,什么叫做润物细无声,天子这一手可真高啊! 当然这还是浅一层的意思。 在坐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又有哪一个不知道天子说话总是另有深意,这一层意思是不是太浅了一点呢? 稍微往深里想一想的话……贾诩这是相当于幽、并、雍三洲总督了啊! 表面上,这只是管管教育。 但是天子不是说了么,三洲赋税,可着他先取用,还能允许他自组军队,一反光武以来偃武修文之法,这不就是军权财权一手抓么? 雍州,在先后经过灵帝末年羌族之乱、董卓之乱、李傕郭汜之乱、群贼之乱、和韩遂最后的釜底抽薪之后,现在已经连人都剩不下多少了,这个倒是无所谓。 并州,大半的匈奴人本来也是被贾诩这个杀神给杀得丧胆了,让他来管管也算是人尽其用。 问题是幽州,是刘备平定的啊,刘备可是堂堂大汉皇叔,司隶校尉,左将军,是以如此高的身份在兼领幽州刺史的啊! 见状,刘备无奈地在自己的内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暗示已经相当明显了,天子明显是不想让自己管幽州啊。 想到此,刘备干脆站出来一步道:“陛下,臣有是要奏表。” “哦?皇叔想要表什么?尽管说来。” “陛下,臣是幽州本地人,根据三护法,臣是不能在幽州本地担任要害职位的,此前兵凶战危,臣实是不得已才违制担任了幽州刺史一职,现在战事既然已经平定,臣,自请辞去幽州刺史之职。” “啊?你要辞职?我朝的三互法主要针对的乃是太守,似乎并不包括刺史一职吧?” “是,然而臣以为,此正是三互法之疏漏,事实上今日之天下,刺史才是一州之地真正的长官,臣的昔日旧友、臣僚、师长、亲戚,全都是幽州本地人,臣自问很难做到秉公办事,人同此心,相信他人也是如此,所以臣以为,此法之陋习,必须加以整改。” 刘协闻言,却是被刘备这大公无私的劲儿给整得折服了,亲切地握住了他的手,猛的就摇了起来,“忠臣啊!看到没有?这就是忠臣啊!皇叔您高尚的品行,一定要写进史书,让后人效仿啊!” 众人:“…………” 人家这么做还不是你这个天子逼迫得么?你都把人家当成杀鸡儆猴了啊! 好家伙,单骑平幽州的刘备,就因为他本人是幽州人,结果就把幽州刺史的这个职位给撸掉了,这下可好,谁还敢在自己的家乡当刺史呢?难道谁的功绩会比刘备更高,威望比刘备更重,关系比刘备更亲近么? 此例一开,怕是孙策这个扬州人也要恶心的够呛。 而刘协想了想,对于刘备的辞职倒是求之不得。 毕竟他的目标是将议税阁给发展成内阁,希望里面的头头脑脑都能分他的权,刘备作为朝廷柱石怎么说也是议税阁里的一大巨头。 “也好,皇叔回京辅佐于我也是极好的,那,幽州朕应该交给谁呢?皇叔可有属意的人选?” “臣没有属意人选,全凭陛下圣裁。” “这样啊……那行吧,那回头让尚书台商议一下,让荀彧他们来举荐一下吧,这事儿先放在一边,我接着说事儿。” “首先,是我那天唱得那首歌,这首歌必须确保翻译成乌桓、匈奴的语言,让每一个大汉子民都学会才行,以后你们再过三龙祀这种重大民族节日的时候,也要唱这种歌曲么,当然,以后你们再过这种节日的时候,我建议本地汉人太守也必须到场,再增加几个汉人的节目么,这首歌咱们汉人也要一起唱么,咱们汉人每年欢度春节、端午的时候,各郡太守也要请少民同胞们一块来与民同乐么,懂没?” 嗯,如此一来就能增加汉与少民同胞的文化交流了,我可真棒。 众人心想,好家伙,这是要直接从民俗上也把他们给抹杀掉啊,天子可真狠。 “另外我提议,仅仅是提议啊,咱们在涿县这个地方建一个雕像如何?雕一个……折了的弓箭吧,寓意咱们十一个民族从此亲如一家永无战事,铸剑为犁。” 心想,我这可是从联合国得到的灵感,牛吧。 众人心想,天子这是要限制、管制异族弓箭的持有吧?太狠了太狠了,天子可真是太狠了。 “另外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刘协深吸了一口气,图穷匕见地道:“我提议,以后每年啊,咱们都在都城开两次多民族的,政治方面的,协商会议,就专门讨论这个边郡治理问题,以及切实解决少民同胞们的生活问题,以后所有的边郡政策,都必须经过这个会议的讨论,才能真的颁布出去。” 哼哼,如此一来,我这君权,不就进一步的分出去了么?这是为君主立宪开一个好头啊。 众臣闻言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高啊,此举可太高了啊! 要知道政策这个东西那可都是互通的,边郡政策,历来和内地的经济政策和军事政策都是相互影响的,如此一来,这些异族首领岂不是变相的拥有了宰相之实? 可问题是,本朝天子如此的强势,这政策再怎么商量,也注定不会给异族什么话语权的,而本朝之后,将来的异族首领那都是什么人啊,那可都是皇亲国戚啊,这岂不就成了皇亲议政? 东汉一直以来真正核心且无解的矛盾是什么?不就是皇帝都死的太早,以至于外戚专权么?外戚专权其实还算是好事儿,自家舅舅专权总好过外人专权吧? 皇亲议政,这不就是守为藩篱么?如此一来,臣权必然进一步的收归于皇权,万一到时候朝内主少国疑,这些统领异族的皇亲,就可以通过议政的机会对权臣进行一定的压制啊! 这些皇亲本来就有身份,有军队,现在又有了议政的名分,这以后朝廷再想出个权臣可太难了。 如果将来有一天主少国疑,参与议政的皇亲赖在京城不走了,自己成为了权臣,他的军队在外可以保证那个莫须有的权臣不敢轻易动他,而他的军队在外也进一步保证了他在京城至少干不出废立皇帝的事儿。 这皇亲虽然有兵权,但有的都是异族的兵权,离着朝廷中枢又远,一年只开一次会,也保证了他们在加强皇权的同时本身并不会对皇帝本人进行侵蚀,也无需担心再有个七王之乱之类的。 退一万步讲,万一哪天朝廷内部再有个农民起义啥的,朝廷也可以堂而皇之的调异族军队进来镇压,万一让这个异族首领做大,进而夺下了江山,那这个新首领不也还是姓刘么?他难道还能改国号? 那你说这到底是异族抢走了政权,还是本朝王爷借异族之兵复国? 天子的这一手集权,玩得可真是漂亮啊! 第二百二十五章 凌烟阁与功臣们 就这样,刘协在幽州一待,就是将近一个月。 经过尚书台的选拔,最终,并州阳曲郭氏的郭缊接替了这一职务,此人以前做到雁门太守,也是两千石,并州人么,同样是胡汉杂居的地方,对于管理幽州事物也算是触类旁通,最关键是此举也算是给并州的那些士族一个明显的信号:只要你们乖,还是允许你们当官的,以前的事儿咱们都可以既往不咎。 从此以后,并州人去幽州当刺史,幽州人去雍州当刺史,雍州人去并州当刺史成为常例,却是在百年之后意外整出来一个边郡士族集团,却是后话了。 此外,刘协顺便在涿郡搞了一次大赏群臣,给此战中所有有功劳的将士都封了官,赐了爵位,并且传令给正在洛阳搞建设的司马防和糜竺,让他们把现有的张扬殿给改一下,给改成了凌烟阁。 并且明确的表示,要在此供奉二十四个有功之臣,给予最高规格的礼遇,让他们香火与太庙同在。 内心深处则是计划着让二十四位权臣再接再厉加把劲,把自己架空好推动君主立宪再进而禅让回家。 首先是曹操,作为官渡之战主力战场的指挥者他是毫无疑问的首功,而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却也实在是赏无可赏,想了想,刘协还是决定封他为魏公。 这一个在东汉来说,实际上已经有一点超规格,甚至有一点点僭越的赏,命令他继续全督魏郡的战事。 希望他可以像历史上一样再接再厉,争取也能称个王什么的重新把自己架空。 当然封他当魏公这个事儿确实也是有一些反对的声音的,但总得来说反应不算大,毕竟只是封个公又没加九锡,也不像封王那样敏感,最关键的是,大家确实是已经不知道还能赏赐曹操点啥了,如果拿他当个忠臣来看的话,确实是太特么的功高震主,赏无可赏了,将来只要他不造反,凌烟阁第一位的人臣必然是他,谁也抢不走。 (那啥,之所以把主战场写的比较简略实在是因为没啥可写的,主线上和历史上差不多,写出来就跟趣味讲历史似的,这还真不是跳得急,没让猪脚去官渡也是因为如此,那仗怎么打也打不出历史之外的主线,写这一仗的网文也太多了,我的能力有限,实在是写不出什么花来。) 第二功是贾诩,这也是毋庸置疑的,这贾诩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平定了关中,嗯,虽然平定了的是一个破破烂烂几乎连人口都没有了的幽州,但好歹也算是是平了,更关键的是他的绕后一击,一举将整个西线战场的战局逆转,进而使得天子顺畅的兵出壶关,进而成为此战逆转的胜负手。 第三大功是单骑平幽州的刘备,这却也没什么可说的,刘协直接将两人都封为县侯,食邑八千户。 之所以还差着两千户没给到一万户,也是希望他们俩人再接再厉么,为了万户侯而努力么。 这两个人,自然也是稳稳入凌烟阁的了,便也干脆命令司马防将俩人的画像也给挂上。 又想了想,干脆又加了个张杨,好歹人家也是太傅么,虽然现在狗屁的实权也没有了,但当年的杨安典都是人家建的,这份忠贞总是要褒奖的。 你们多录几个权臣,咱的权力不就分出去了么。 第四大功夏侯渊,这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青州是他平定的,虽然听说张辽在其中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但毕竟他是张辽的领导么,也给封了县侯。 这个就暂时不挂凌烟阁了,毕竟这夏侯渊此前也没什么前功,这个功绩以后也未必就不能被后人反超。 第五功荀彧,第六功杜畿,第七功钟繇,仨文官都给封了乡侯,除了荀彧,其他人也就都暂时不进凌烟阁了。 至于此战中表现的也算是比较优秀的张辽、徐晃、于禁、夏侯惇、还有关羽、张绣、贾逵等,也是人人都有封赏,不做细表,反正都没进凌烟阁。 又想到刘备这次明明立了大功却主动放弃幽州刺史的高风亮节,又特意拜刘备为录尚书事。 想了想,干脆给贾诩也加了个录尚书事职衔。 刘协的目标,是希望大家都去录尚书事,不是都说这是权臣的标志么?希望大家都能当个权臣,把我这个君主的权力都给分走。 要不是夏侯渊的这个战功实在是太虚,他自己以前也确实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功绩,刘协都想把他也给录上。 然后吧……众人就忧心忡忡的心中咯噔一声,而得知了这一消息的曹操也郁闷的仿佛吃了狗屎。 一个人录尚书事那叫权臣,两个人录尚书事那叫重臣,一堆人录尚书事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啊!这权责不就和议税阁重复了么? 这哪是在奖励刘备和贾诩啊,这分明是在夺曹操的权啊! 除了刘协之外,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出来了,随着袁绍的身死,刘协与曹操这位功高震主赏无可赏的新任魏公之间,恐怕又要掀起一轮新的政治博弈了。 就是不知道这次的斗争能不能控制好这个烈度,希望,别给这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朝局造成太大的震动吧。 这么一想,天下的有识之士喜悦之心尽去,又变得忧心忡忡了起来。 时光如水,岁月如梭。 老实说,这一个月里刘协过的是真的挺开心的,每天就是带着文武百官到处去各个少民部落中乱转,天天开篝火晚会吃烤串,晚上有三个大美人暖被窝轮番宠幸,有时候状态好还能一起宠幸。 这日子,真的是舒服啊,舒服的他那颗想要回家的心思都有一点淡了。 他甚至还心血来潮的,跑到右北平郡去赚了一圈,可惜,两千年的差距实在太大,除了一条无定河,哪都认不出来。 一个月里,刘协将麾下的屯田之兵中,未曾婚配的,和这次帮助他一块作战,但实际上压根并未真的打起仗来的冀州辅兵,都给留在了涿郡和广阳一带,命令他们在此处耕种,择其精壮重新军屯,并交给了郭缊来进行管理。 又命令一部分汉化程度比较高的少民以迁都需要填充人口为名,让他们去河南一代进行耕种。 算是在两地进行了一次人口调配。 这其中,又有好多的少民贵族和幽州本地的游侠被刘协所招募,成为了禁军和宿卫,而这两支职业的精锐的军队,数量上又一次的飞速膨胀,经过并州、冀州、幽州三弟的扩充,数量眼看着就要突破两万大观。 反正许都肯定是吞不下了的,回去之后刘协就会让禁军改为洛阳屯驻,也算是为迁都做准备。 再用许都来做国都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司马懿曾经提醒他,如此一来全职士兵太多,朝廷的财政打完仗虽然稍微宽裕了一点,但想养活这么庞大的全职士兵队伍,还要发俸禄,还是有一点吃力的,建议刘协进行军制改革,并且为两支大军进行军事改革。 而对此,刘协却是胸有成竹地打了包票:“你放心,此事我早有算计,回了许都之后就会实行。”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养寇自重 建安四年十一月初,初冬。 虽说是初冬,但幽州的初冬也是真的够冷的了,感觉比许都的深冬都还要冷得多,小风一吹,冻得贼鸡儿僵硬,必须要搂着新娶的三位贵人才能感觉好一点。 这样的冷风里,来自于南边,前线的两封战报却是给了他一丝温暖。 这一日,作为朝中中书令,但在此战之中并没有什么表现以至于明明随君出征,但事实上作者已经把他忘了刚想起来的荀悦跌跌撞撞地就跑过来,脸色颇为愤懑地递上来两封来自于南边前线的奏表。 “发生了什么事儿了,怎么还把你给气成这样?” “官渡的战事打完了,袁绍亲自堵在黎阳掩护淳于琼带领袁军主力后退,坚守了三天之后张郃投降,在投降之前斩杀了袁绍的首级,咱们大胜了。” “这不是好事么?” “但是淳于琼和高览都回到了邺城,伪赵此战虽然丢了青州、并州、幽州,但冀州主力折损其实并不大,现在邺城里面怕是还有十万大军,冀州的根本还在,袁尚的这口气还真让他喘回来了。” 司马懿闻言道:“这不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儿么,那袁尚虽然不孝但毕竟也是袁绍的儿子,既然袁绍都已经死了……不对,你说高览也退回去了?全军都退会邺城了么?” 荀悦点头。 “夏侯渊到底是干什么吃的!高览手里才三万多人,他和张辽两个人都咬不住么?” “哼,人家压根就没去咬!曹操在张郃投降之后也没有半点去追击的意思,干脆就在黎阳休整上了,我看,那袁绍这次根本就是白死,他就算不亲自断后,恐怕曹操也不会追他。” 荀悦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以至于提起曹操来,又一次的直呼其名了。 司马懿闻言皱眉道:“会不会是,粮草不济?” “不可能,官渡距离许都那么近,曹操手中的存粮至少还能支持一个月以上,他这分明就是在养寇自重!” “唉~” 其实曹操养寇自重并非不能理解,老实说,这场仗打得实在是太顺利了,以至于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些猝不及防,自然也包括了曹操自己。 原本以为,这一仗能把袁绍打退,就已经是大胜了,能把青州之地给占领并且守得住,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袁绍的势力那么大,想彻底的弄死他怎么还不得个十年八年的时间么? 可结果万万没有想到,这老小子这么不禁打,朝廷还没用力,他就倒下了。 他这一倒,曹操与天子之间那个共同的悬顶之剑也就没有了,这也就是曹曦当了皇后并生下了太子,否则天子与曹操立刻就会重新陷于政争,甚至干脆割据分裂也不是没可能。 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功臣亡,作为一个赏以无所可赏,功早就高到了没边,甚至曾经架空过天子的权臣,这个时候养寇自重心存自保之念,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说老实话,曹曦是皇后又能如何呢?太子的地位稳固么?霍光的女儿难道就不是皇后了吗?两汉以来哪个权臣的女儿不是皇后,多少个太子外公,东汉打光武以来,朝政一直都被外戚大将军所独揽。 西汉的王、卫、霍、上官,东汉的窦、陈、梁,甚至刚死了没几年的何进,哪个不是外戚权臣,有多少太子外公,有一个是善终的么? 死的是一个比一个惨啊! 说实在的只是养寇自重而不是直接决裂,这曹操已经很克制了,也说明他确有自知之明,知道真要是翻了脸,他万万不是天子的对手。 然而要真是翻脸,朝廷可就不是元气大伤那么简单了。 事实上,如果不拿曹操当朝廷权臣的话,他依旧是天下第一诸侯,兖州之地是他的地盘,这么多年一直是他的心腹程昱在帮他经营,朝廷的力量并未渗透入兖州之中。 青州是夏侯渊打下来的,也是夏侯渊在那里持节担任刺史,唯一能在青州与夏侯渊相制衡的,领着徐州屯田之兵的张辽是曹操的女婿。 此前在许下屯田的曹操旧部现在也窦在曹操自己的手里,他又正在攻略冀州。 事实上他之所以养寇自重其目的不就是在于此么?只要战事不结束,他就必须时时刻刻在黎阳一代屯驻重兵,就有理由不让大军回家,就可以干脆让许下之兵改为黎阳屯田。 毕竟这场双方二十几万人的战争在这里也打了小半年,黎阳附近也早就都打成一片白地了。 豫州的沛国是曹操的老家,也是曹操的真正大本营,而且与兖州接壤,朝廷对沛国周边的梁国和陈国本来也没什么统治力,那以前是受汝南袁氏所影响的,袁绍此前在这两国说话其实比朝廷还好使,这次打仗两国豪强之所以没反完全是因为吕布在汝南把他们杀得都破了胆了,一旦天子与曹操决裂,两国大概率也是要跟曹操的。 如此算来,曹操手握青、兖两州与半个豫州、一部分冀州,这实力,脱离了朝廷放在天下诸侯之中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算表面力量的话,手握司、并、徐、南阳、和剩余半个豫州的天子对比他还真没多大优势。 当然,表面力量而已 然而刘协闻言却是大喜过望,甚至忍不住放声大笑。 不容易啊。 太不容易了啊! 你曹操终于重新露出你的不臣之心了啊! “所以,曹操这是要反了吗?” 反了好啊,你曹操要是反叛,我直接就把位子让给你不就得了么。 那这一切不就又重新回到正轨了么。 荀悦却给刘协泼了一盆冷水道:“那倒没有,只是养寇自重而已,他以年老力衰为由,已经从官渡反回,将前线的本部兵马全部交给了夏侯惇和曹仁指挥,他现在人,应该已经回许都了吧。” “嗯?这是……” 司马懿这时叹息道:“这……也算是预料之中吧,说到底,大司马如此安排,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只要皇后无忧,太子无恙,待太子长大成人之后,一切自然就好了,大司马仍然是我大汉三兴的首功之臣,凌烟阁上的群臣之首。仲豫啊,你也对大司马客气一些,莫要直呼其名了。” “哼,你放心我知道轻重,我就是心理有气。” 刘协闻言,却是好不失望。 原来他没反啊。 唉~,要不,我回去之后再禅让一次试试? 第二百二十七章 荆州牧吕布? 其实,曹操既然选择了自己回朝,把兵马留在前线,这玩法,这势力,其实真的挺像是曹芳早期,甚至是曹叡晚期的司马懿的。 你说忌惮吧,那是肯定的,毕竟朝内他已经功高震主,地位尊崇位极人臣,朝外他还有一支忠诚于他的大军,直接弄死他,朝廷肯定要出大乱子。 可你说真的多怕他吧,也不至于,说实在的要不是曹叡死的早,曹爽这玩意光想着怎么爽,这天下其实压根也没有司马氏什么事儿。 刘协此时与曹操的关系,还真的挺像是曹叡与司马懿的,中间还多了个皇后和太子做缓冲。 就看谁活得长呗。 只不过天子人虽然只是庸人之姿事实上真实水平还不如曹叡,但天下人无不当他是有着神鬼之谋的中兴明君罢了。 所以袁尚,曹操是肯定要打的,不打不行,但同时他也万万不会打死袁尚的,只有一直打袁尚,他才能有理由一直控制着冀州兵权,并继续对青州、兖州的掌握。 等到什么时候太子长大成人了,他那时候也老了,就把指挥权往太子的手里一交,让太子带兵把邺城攻破并且活捉袁尚,他自己也就可以安心养老了。 当然,如果刘协能死在他的前面,那就是另一种玩法了。 但总得来说,曹操这样做并不让人意外就是了,而刘协,在心里纠结挣扎了一番之后,也放弃了那个刚刚萌生的,要弄死皇后和太子的想法。 一个老婆,一个儿子,虎毒不食子,下不去手啊! 当然另一封前线战报,却是真真正正的预料之外了。 “除了大司马之外,这里还有一封来自南阳的战报,襄阳……出事了。” “襄阳出什么事儿了?” “吕布,攻破襄阳了。” ???? !!!! “卧槽” 攻破襄阳了? 开什么玩笑!! 襄阳破了,荆州不就拿下了么? 襄阳如果拿下,刘璋肯定是传檄而定啊! 这样一来,天下不就差不多平定了么? “但是……吕布好像是要反,他已经自领荆州牧了。” “…………” 刘协,一脸懵逼。 司马懿闻言,却是脸都吓得白了。 吕布要反的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可是比曹操养寇自重来得惊骇得多。 我司马家几代的田产可都在他的名下啊! 我还和他接了亲家啊! 那么,襄阳一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呢? 却说早在官渡大战开始之前,吕布就赶到了南阳设防,毕竟刘表是袁绍的盟友,俩人是结盟关系的。 而就在袁绍亲自移师黎阳,眼看着就要和朝廷进行全面战争之际,刘表也正式整兵,意图趁此天赐良机,再挥师十万,进军南阳。 南阳的兵都被带走了,吕布手里也就两万来人了,而且其中还有大量从汝南收编的黄巾,如果刘表真的搞个十万大军出来,说实在的他肯定守不住,毕竟南阳这地方压根也没什么险要可守。 这次的十万大军,那是真的十万,刘表这次可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反正秋收也已经结束了。 吕布知道,他这次本来就是戴罪之身,此战对于他来说是万万不能有失的,万一丢了南阳,以他吕布在朝中的人缘,那是无论如何都死定的了。 当然如果能打胜,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陈宫于是就建议他,既然将军的名声已经都已经臭了大街了,那么,何不干脆再臭一点呢?何不干脆干得再过分一点呢?只要能赢,再大的罪责都可以接受不是,而如果赢不了,那反正也是个死么。 于是,吕布摆了一桌酒水,强制命令南阳一代所有的勋贵和豪强都来新野赴宴,共商破敌之策。 而南阳的这些勋贵吧,这一年的时间里先是被魏延坑了个不轻,后是被曹操和韩遂轮番蹂躏,早已是今非昔比,元气大伤,现在吕布这个杀神相邀,谁敢不来? 他刚刚可是在汝南杀了四万人啊! 无非是要钱要粮要兵,这些勋贵现在也被天子给折腾的服气了,心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自然也就去了。 结果吕布,居然敢冒天下大不违的把这些所有的勋贵都给绑架了! 要兵,要粮,要军械,要求这些勋贵们毁家纡难,让他们把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把所有的男丁都给统一集合起来,编练成军。 家里不干的,就剁一根手指头送回去,并表示杀完了家主杀全家。 通过这样丧尽天良的方式,这吕布总算是凑了五万大军出来。 然后吧……和原本历史上差不多,长沙太守张羡就在荆州功曹桓阶的游说之下,造反了。 阿不,准确的说是易帜了。 不得不说汉室四百年养士,还是有用的,至少养出了桓阶这样,位至小吏却心忧国家,乃至于左右天下时局的真正名士,而不是光养了那些只知道夸夸其谈尸位素餐的废物。 张羡曾历任桂阳、零陵、长沙三郡太守,荆南四郡中三个都当让他当过一把手,深得荆州民心,又素来不满刘表只重用南郡人,与刘表不和一直都是公开的秘密。 而长沙郡又是荆南四郡的门户所在,基本上控制了长沙,就是控制了荆南四郡,于是张羡振臂一呼,荆南四郡尽数反叛,拥护朝廷,效忠天子。 (有史学家认为张羡就是张仲景,不好说是不是真的) 荆州一共就七个郡,南阳早就归了朝廷,江夏被孙策打下来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是岌岌可危,现在张羡率荆南四郡一同反叛,刘表手里实际控制的区域也就只剩下一个南郡了。 可以从荆州牧的位置上退下来,改任南郡太守了,这是要了刘表的亲命啊! 一时间,刘表南阳也顾不上了,益州也不敢想了,急急忙忙就带领着明明已经在襄阳集结完毕的十万大军南下长沙平叛。 然后吧……吕布就有点不会了。 我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好不容易凑出来五万大军,结果你特瞄的不来了?这像话么? 于是吕布只好抓紧时间训练兵卒,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将这五万兵马训练得如臂使指,可结果刘表还是不来。 张羡是真的棒,面对刘表的十万大军打得有声有色,却是把吕布给坑惨了。 眼瞅着战事都快要结束了,你说他费了这么大的劲要是一仗也没打,就他这个人缘,能有他的好果子吃么? 要不……打一仗吧。 于是吕布就带领着他的五万大军打襄阳去了,说实在的没想真打,也就是意思一下,结果是万万没有想到,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坐拥山川之便,这座完全可以说当世最难打的坚城,作为南阳人的守将文聘居然举城投降了。 襄阳,就这样打下来了。 正在长沙打张羡的刘表闻言大呼一声我命休矣,然后直接就吐血晕倒了。 蔡瑁、张允、蒯越等一直被刘表所重用的南郡士族见状,心知此已是灭顶之灾,天子,吕布,那可都不是好相与的,于是一合计,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刘表晕倒的机会控制住了军队,斩下了刘表的头颅,便去找吕布投降去了。 至此,荆州全郡已落入吕布之手,江陵城内堆积如山的府库钱粮都成了他的囊中之物,拥兵十五万,粮草至少可供吃两年以上。 而这个时候,陈宫又偷偷找到了蔡、蒯等人,问道:“你们觉得荆州归了朝廷之后,你们这些人,还能落得什么下场呢?” 众人回答:“只要能在温侯手下保全全家性命,此后能做个富家翁就已是心满意足了。” 陈宫就又问:“如果有机会保你们权柄不失呢?” 于是,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志得意满在江陵城刚刚醒了庆功酒,依依不舍地告辞了床上两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的吕布醉醺醺地刚一出门,就被陈宫手持一件,刘表曾经在郊外祭祀天地准备的大袍,不由分说的就披在了吕布的身上,州牧的大印往他的手里一塞,然后所有人齐刷刷地跪拜,口称拜见州牧。 吓得吕布身上的酒气瞬间就清醒了,激出来一身的冷汗。 “你们这是作甚?公台我待你不薄,为何要害我?” “主公您想想,臣真的是在害你么?主公此次立下大功不假,但又何尝不是闯了大祸?曹操,刘备,这些与主公有血仇之人难道真的会放过主公么?” “这……这……莫要说了,莫要说了,公台你害我啊……公台你害我啊!!” 说着,吕布身上的冷汗哗啦哗啦地流淌。 只是冷汗过后,心头,却是也着实生出了别样的心思,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在他的心里,死而复生。 第二百二十八章 陈宫:今晚去取吕布性命 荆州,江陵城,看着眼前这一颗血粼粼还新鲜着的人头,吕布的心里五味杂陈,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人头他不认识,却也是久仰大名,正是在此次夺取襄阳中,真正立下擎天大功的长沙太守张羡! 却是陈宫以他的名义,或者说是以朝廷的名义,命令张羡来襄阳投降。 张羡又不知南郡这边发生的变故,他起兵反叛刘表,不就是在呼应朝廷么?如今朝廷的温侯既然已经来了,逆贼刘表也已经死了,那他起兵的任务不就结束了么? 于是,张羡兴高采烈的就来到了江陵,满心欢喜地等着,自己这次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最起码也得封个县侯,官职上至少也得是个九卿一级吧? 为表示他对朝廷的忠诚,特意没带兵马卫士,只带了十余名亲卫就进了江陵城,然后,他就被咔嚓一刀的砍了。 然后就被送上了吕布的桌案。 一时间之间,吕布真不知应该感激陈宫,还是应该弄死陈宫。 其实陈宫的心思,或者说动机,他大概也是能猜得到的,事实上自打陈宫当年投奔他的时候他就知道,此人貌似谦恭,却是个生不能五鼎食,就要五鼎烹的性子。 表面上看,当初他反叛曹操是因为曹操擅杀边让,可边让一个兖州名士,压根连党人的核心圈都是硬挤进去的一个人,真的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八厨一龙中有他么?叫他一声名士都是捧他。至少在吕布看来,无非是因为荀彧的突然加盟已经威胁了他的地位罢了。 当初在徐州陈宫背叛自己而投郝萌,除了因为自己重用陈登之外难道还能找得到别的原因么? 而自从投降了朝廷之后,吕布好歹还算混了个重号将军,可是陈宫呢?臭了大街的名声,又不是颍川一系,自然也就没有了受重用的机会,事实上一直也就是吕布的一个幕僚而已,问题是吕布自己也没有开府之权,没法给他一个官身。 见到了机会向搏一搏,吕布说实话也是理解的,有了机会他难道不想搏一搏么?大丈夫生局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他吕布在朝廷中过的那是什么日子?说是重号将军,但他哪一天又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可是……真的有机会么? 自己的名声这么差,真的有人会拥立自己么?那些拥立自己刘表旧部,动的又是什么心思呢? 天子威望如此之高,又真的是自己能挡得住的么? “将军,真欲反叛陛下么?” 正在观赏人头,却见高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而他刚刚因为实在是太聚精会神了,居然没有注意到。 吕布闻言叹息一声盖上了盒子的盖子,问道:“事已至此,我难道还说得清楚么?不反,我难道还有活路么?” “将军若是不反,我现在就去杀了陈宫和这南郡本地的这些刘表旧部,我可以给将军作证,这些事都和将军没有关系。” “天子如何会信?” “天子英明神武,如何会不信?” “就算天子信了,如此好的构陷于我的机会,刘备与曹操又如何会放过呢?他们两个,无一日不是恨我不死啊!” 高顺闻言颇为严肃地问道:“所以,将军当真要反?天子自亲政以来仅两年便已将北方大半平定,无论是用谋还是用兵,无论是理政还是民生,皆千古未有之英姿,将军自问才德比之天子如何?凭此区区南郡之地,与朝廷九州之地相比又如何?将军就要与天子螳臂当车么?将军就不怕祸及家人么?” “我……我再想想吧,我的脑子很乱,需要想想。” 高顺闻言,深深地看了吕布一眼,道:“还请将军莫要自悟。” 说罢,起身告辞离去。 却是刚好在出门的时候同样正上门的陈宫,两人当即便愣在了当场,而后,高顺不自觉的就将手放在了自己的配剑剑柄上。 而陈宫,则是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也同样汗毛炸立地盯着高顺。 屋内,吕布见状连忙站起来,慌忙地大喝一声:“高顺!你要干什么?你到底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高顺闻言,却是微微眯起了眼,手上不但没停反而一点一点的把剑往外抽,口中道:“此人蛊惑将军行谋逆之事在先,无故诛杀对朝廷有大功的张羡在后,该杀!” 蹭~,乓! 说罢高顺拔出剑来便要将陈宫当场斩杀,而陈宫则是紧张万分的闭上了眼睛也没有跑,直听到乓得一声才睁开了眼,就见吕布已经仗剑将高顺的刀给挡住,两剑相交,距离陈宫的面颊已不过数寸之距。 “高~顺!你太放肆了!” 高顺见状,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将宝剑收鞘,道:“时至今日,将军还要听信于此人么?当年在兖州时,大司马对此人恩宠备至无以复加,但他却叛大司马而降将军,将军对此人同样也是恩宠备至,无以复加,但此人却伙同郝萌兵变,今日,天子给予了我们这些人新生,该封官的封官该进爵的也进了爵,他却先斩后奏意图逼反将军,如此小人,还请将军早杀为妙,言尽于此,顺,告辞了。” 说罢,高顺转身离去,而陈宫却是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擦了一把身上的冷汗。 “主公,高顺他刚刚要杀我。” 吕布闻言,叹息一声道:“我一会儿会好好说他,让他给你道歉的。” “这难道是道歉能解决的事情么?主公,高顺现在已不可留了啊,不除,则后患无穷啊!” “他,毕竟是我几十年的兄弟,手足亲朋啊!” “主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啊!” 吕布闻言,沉默了片刻,而后问道:“如何能够成就大事呢?” “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将军乃天下猛虎世人皆知,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策,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则霸业可成矣!” 吕布闻言,又一次的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后问到:“此前便收到消息,天子已经兵出并州,我看这汉赵之战,以是汉胜而赵败之局,如此,恐怕袁绍已是冢中枯骨,天子一统河北指日可待,当年光武帝在一统河北、中原之后天下几乎是传檄而定,公台以为当今天子比之光武如何?” 陈宫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天子之才,尤胜光武。” “唉~”吕布闻言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我又如何能挡得住天子兵锋呢?” “不一样,此一时彼一时也,主公以为,当今天子,像光武帝么?” “这……” “臣却以为,当今天下英雄之中,袁绍反倒是最像光武帝的,至于天子,老实说,我却觉得他更像王莽。” 吕布闻言沉默片刻,而后认同地点了点头。 天子与刘秀乍一看相似,但实际上却是完全的南辕北辙,要知道,刘秀在起兵的时候是完全没有属于自己的独立武装的,与其说是刘秀选择了那些豪强武装作为自己手中的刀,不如说是这柄刀选择了刘秀这个持刀人。 看刘秀的起兵过程,随刘秀闯荡河北的南阳人和颍川人构成了刘秀集团的核心决策层,河北地方势力构成了刘秀集团的物质实体,本来就是最高领袖缺乏基础,组织内部又上下分离,地域之间相互对立。 而其取天下的过程,也是一个对地方势力进行妥协与调整,自身统治阶层也不断扩容的过程,换言之,其实西汉中晚期一来的社会危机刘秀不但没能够解决,反而全盘继承了下来并且愈发的扩大。 而当今天子锐意改革,却是立志要在根本上解决社会危机和社会矛盾,其进取天下的这个过程中,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对上还是对下,都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妥协。 天子要的并不只是天下,而是万世之法,其中有些革新之举,说实在的比之王莽的胡搞乱搞也不遑多让。 也正是因为如此,天子在统一天下的过程中是一定要遇到诸多抵抗的,绝不会像刘秀一样顺畅。 见吕布已经明显心动,陈宫也抛出了杀手锏,道:“主公可看过荆州的户籍名册?” 吕布摇了摇头,道,“没有” “即使不算南阳郡,荆州之地仅在册人口也已经超过了六百万,算上隐匿人口的话相信一千万也不止。自天下大乱以来,中原人口大量迁移至此,已经不下二百余万了。” “这么多?” “正是,想来益州应该也是一样吧,主公,今日之时局,与当年光武之时已经完全不同,臣当年曾经查看过天下十三州的在籍人口和新、汉相交的人口对比,即使不算上这些北面流民,益州有人口720万,相比于西汉增加了五成有余,荆州620万人口,相比于西汉时近乎翻倍,此两州不但有山川之险,论及大小、人众,难道不相当于四个州、五个州么?” “而北方地区,尤其是边境地区人口却是大幅度下降的,关中之地此前的在籍人口只有五十万,相比于西汉下降了近八成,经这些年韩遂马腾董卓李傕等人的折腾,现在更是几乎一片白地,成了无人区,所谓雍州实已是名存实亡。” “凉州在籍人口仅四十万,大幅下降了七成有余,并州在籍人口也不到七十万,下降八成,幽州人口两百万,下降了也有一半有余,就连兖州也已经只剩下四百万人口了,下降五成。这,还是盛世之年的人口记录,怕是此时这北方大地上的实际人口还要再减一半。” “主公啊,南北之势实已经是发生了逆转,这荆、益二州之地,实已是王霸之基啊!” 吕布闻言,面色继续沉吟,沉默不语。 却在此时,突然有下人跌跌撞撞闯进来,惊呼道“报~报将军,不好了,高顺将军刚才出去之后整备了陷阵营兵马,出,出城了!” “什么?”陈宫大吃一惊。 “啊~!”吕布却是捂着胸口大声喊叫一声:“高顺居然叛我?!我与他从小一同长大,相交相知数十载,他居然背叛我?痛煞我也,痛煞我也啊!!啊~!!” 然后就摆出了一副心绞痛的表情。 陈宫连忙问道:“他们出城是向南还是向北去了?” “向南。” “不好!” 陈宫连忙回过头来对吕布道:“主公,高顺既然向南,必是去长沙,此时张羡虽死,但桓阶却还尚在,若让他们会和,则荆南四郡必会降而复叛,还请主公速速追击,无论如何也要堵住他啊!” 吕布依然捂着胸口:“吾与高顺,手足兄弟也,今日他虽判我,却终不忍与之对阵沙场。” “将军啊!当此关键时刻,怎可妇人之仁?” “吾,终是不忍,公台啊,你去,你拿我兵符去,率领我府中骑兵去追便是。” 陈宫闻言,颇为鄙夷的看了吕布一眼。 不就是因为高顺是老部将了,且在并州一系旧部中威望颇高么,哦,我带着兵去卡卡给人家弄死,然后你再过去对着人家的坟头一阵哭,哭完训我一顿就说我这兵符是偷的,好像什么事儿都是我干的一样。 唉~也就这么点担当了。 陈宫也不墨迹,干脆拿了吕布的兵符就出发了,却是在转身之际,在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只是出发之前,恰好遇到了自己的亲信许汜、王楷。 “怎么样公台,吕布信了么?” 陈宫捋须而笑道:“吕布此人志大才疏,向来没什么主见,我说的话又不是骗他,他安能不信?况且他现在相信与否已经无关紧要,高顺已经信了,已经带着麾下兵马去长沙投奔桓阶去了,吕布已将他全部的嫡系骑兵都交给了我来统领,再加上张羡之死,他现在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闻听此言,两人喜不自胜,拍掌而庆,激动得几乎都要跳起来了。 “如此一来,咱们的大事岂不是成了么。” “不错,大事已定,待我去取了高顺的人头,尔等便依计行事,许汜,今夜你便以吃酒的名义相邀,今晚动手,务必让蔡瑁、张允、蒯越、伊籍等人所圈养的死士掌握在手,王楷,我会将吕布的亲信亲卫尽数带走去追高顺,你带领军中的兖州弟兄作为亲卫去守护他的安全,他一定会同意,今晚动手,你们里应外合,直接取其性命!” “什么?真……真要杀高顺?” “无毒不丈夫,光复荆州的大功,有咱们兖州人就够了。朝廷的土地不多,此事,也就值三个县侯之位,正好让咱们三个分了便是,事成之后,直接摔杯为号,将蔡蒯等人直接杀死在酒桌之上!” 第二百二十九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陈宫性命 其实吕布想的吧,还真的没错,陈宫真的就是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宁愿五鼎烹的性格,野心那是大大滴,然而,陈宫心里想的可不是辅佐于吕布啊! 他可是背叛过吕布一次的人了,这破了的镜子,如何还能再粘得回去呢?他就是真把吕布辅佐成一方霸主,难道吕布的心里就会不记恨这件事么? 事实上那天他去找蔡瑁和蒯越,第一句话,问的是“你们这些人觉得荆州归降了朝廷之后,能落得什么下场呢?” 众人回答:“只要能在温侯手下保全全家性命,此后能做个富家翁就已是心满意足了。” 第二句问的是:“如果有机会保你们权柄不失呢?” 众人其实反问了一句:“如何能够保证权柄不失?” “此次荆州光复,首功乃是长沙的张羡、桓阶;次功乃是吕布;第三大功是南阳人文聘,和你们这些南郡的士族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们杀死刘表难道真的算是功劳么?当时的他难道不是已经走投无路了么?这又哪里算是什么功劳呢?这么些年你们拥立刘表对抗朝廷,这难道不是大罪么?天子是什么人,吕布又是什么人?汝南四万颗人头所铸的京贯血都还没干,你们这些荆州宗贼祸乱天下不服王命,还想着保全全家性命?” (那啥,昨天有人评论说刘表是皇亲不能杀,这个……刘表是西汉的皇亲啊,他这个宗室身份没什么大用了,他其实标志性的身份是八厨之一,天下名士) 蔡、蒯二人闻言也没了主意,毕竟吕布在汝南杀人杀得太吓人了,他们是真的慌了,连忙问道:“我等只求保全全家性命,陈先生何以教我?” “想要保全性命,甚至保住手中权柄,唯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将功折罪。” “如今这荆州全境都已平定,哪里还有将功折罪的机会呢?” “如果……荆州降而复叛呢?”说着,陈宫便复述了一遍自己的算计。 “这……如何能瞒得住人?” “只要吕布死了,只要咱们自己人守口如瓶,如何会瞒不住人呢?世人皆知我陈宫是他吕布的幕僚,我以吕布的名义发布命令,谁又分得清哪一条是我发的,哪一条是他发的呢?便是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事儿有所蹊跷,你们觉得此事会有人查么?朝中大臣中十个里有九个恨吕布不死,谁能为吕布伸冤啊!” 见他们犹豫,陈宫又道:“朝廷正在打伪赵,虽说是胜局已定,但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以我推测,得知吕布反叛的消息,朝廷现在能够领兵平叛的无非是刘备与杨彪两人而已,且不说刘备本人与吕布的血海深仇,此二人都是天下闻名的仁德之士,若是在他们打襄阳的时候咱们杀死吕布兵变,至少,二公不会苛责于你们吧?” 蔡瑁和蒯越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就这样了。 其实这许汜和王楷,和陈宫一样以前都是曹操的手下,兖州本地的士族豪强出身,当初荀彧加盟了曹操之后颍川人在曹操集团内后来者居上,他们都是不满的,遂和陈宫一同投奔了吕布。 然后吧……朝廷中就没了他们的地位了,朝中当然是有兖州人的,但朝中的兖州人却是以程昱为核心,紧密的团结在曹操的周围的,可你说他们投奔曹操?曹操恨不得生撕了他们。 想出头,非得立大功不可。 此计虽然惊险,但也已经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 ……………… 却说陈宫手持吕布的兵符,于府中点了三千骑兵,自襄阳一口气追到了当阳,行至当阳桥下之时突然感觉桥下不稳,慌忙低下头去看,就见这一木质大桥,居然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砍断了六根辅梁,而桥下数十名禁军中的卫氏正奋力的挥舞着手中短戈当做斧子在拼命的砍桥。 “不好,中计了,退兵,速速退兵!” 然而三千骑兵过桥,桥上又窄,仓促之间如何能够灵活转向?前面的骑兵转头,后面的骑兵还在往前冲,一时之间,桥上混乱一片。 便听一声大喝,却是高顺领着伏兵从不远处突然杀出,大喝道:“陈宫!你这个背信弃义不忠不孝的鼠辈,还不速速领死?” 陈宫见状,更是惊慌,然而越是惊慌,一时半刻的反而就越是混乱。 “吾乃天子禁军,陷阵校尉高顺,鼠辈速来领死!” 一嗓子,喊得桥上愈发混乱了几分,桥,也愈发的摇摇欲坠了,惊得陈宫也同样放声高呼:“高顺,主公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反叛主公?陷阵营的将士们,你们跟随主公多年,主公待你们不薄啊!” 高顺闻言大喝一声:“住口!我等是禁军陷阵,是天子亲军!”顿了顿,却是虎目含泪道:“是他吕布,背叛了我啊!!” 话毕,卡卡之声响起,却是这座当阳桥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陈宫见状连忙和走在前部的骑兵们不退反进,跃马跳上了桥对岸,而几乎就在他上岸的同时,当阳桥哗啦啦的就散了下来,将上面没来得及过桥也没来得及退回的倒霉蛋重重摔下,落入滚滚江水之中,转瞬便连人带马被大浪卷走,消失不见。 然后,陈宫就见到了冲着他一脸狞笑的高顺。 “高顺将军,其实我是忠于朝廷,忠于天子的啊!真的,我早有安排,今晚就会取了吕布的性命,我和兖州众名士皆愿意尊你来做这荆州之主啊!高顺将军,你难道不想像同为禁军出身的赵云一样,封侯拜将,进列侯之位么?!” 噗呲一声,回答他的却是高顺冰冷的丈八蛇矛,一下就将陈宫给捅了个对穿,而后高顺抽出佩刀将其头颅斩下系在马上,将无头尸体随即便一脚踢了下去。 而后想了想,高顺又抽出刀子来一把隔断自己身上的衣袍,对着河对岸的骑士道:“你们回去之后告诉吕布,我高顺与他割袍断义,再也没有半点往日兄弟之情,他日战场相见,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说罢,高顺带着自己的八百陷阵营扬长而去,口中高呼:“国之羽翼,如林之盛。” 对岸的吕布军便是想追,没有了桥,也终不可能飞过去,为首的吕布亲卫统领曹姓见状,却是哀叹了一声,便带着大军徐徐退回去了。 时有冀州文学家王璨作英雄传曰:“建安五年九月,吕贼变乱,遣逆贼陈宫追高顺至当阳桥下,只见这高顺豹头环眼面如韧铁,黑中透亮亮中透黑,颌下扎里扎煞一副黑钢髯,犹如钢针恰似铁线,头戴镔铁盔二龙斗宝,朱缨飘洒上嵌八宝,云罗伞盖花冠于长,身披锁字大叶连环甲,内衬皂罗袍,足蹬虎头战靴,胯下马万里烟云兽,手使丈八蛇矛,陈宫鼠辈慑其威而裹足不敢上前。 高顺见状咬牙切齿,捶胸愤恨,大骂:‘陈宫听真,今有你家高爷爷在此,尔等或攻或战或进,或退或争或斗,不攻不战不进不退不争不斗,尔乃匹夫之辈!’大喊一声,陈宫退后;大喊二声,江水横流;大喊三声,把当阳桥喝断!!陈宫鼠辈慑其威,肝胆俱裂,惊惧而死” 后人有诗赞之曰:“长坂坡前遇贼兵,喝退陈宫百万军,姓高名顺字肃卿,万古流芳莽撞人!” 第二百三十章 吕奉先傻人有傻福 江陵城。 许汜府邸。 蒯越、邓曦、蔡瑁、伊籍等荆州本地宗贼豪强齐聚一堂,许汜将众人请进密室之中吃酒议事,嘴角却是止不住微微上扬,看起来好不意气风发。 “诸位,现在张羡已死,高顺已叛,今日下午的时候吕布已经亲自以荆州牧的身份雕刻大印,发号施令,大事,已经成了啊!” 蒯越闻言面露喜色,提起酒杯道:“如此,就恭喜许先生,恭喜陈先生,为朝廷立下赫赫功勋了,不知咱们何时去行那刺吕之事?” “此事宜早不宜迟,今晚吕布身边的亲信护卫已经大半都被调走了,负责保卫他安全的都是我们兖州人,由王楷来负责统领,你们将你们家中圈养的死士交给王楷,里应外合,吕布一定插翅难逃。”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道:“我等也是这样打算的,毕竟是夜长梦多啊,蔡和,大家伙儿这些年圈养的三千死士就都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听王先生的话,明白么?” “是。” 说完,王楷就将蔡和给领走了,一时间大家都很高兴,就在这密室之内叫来了酒水吃吃喝喝了起来。 喝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便听到外面乱了起来,派人一打听,就说是又发生了兵变,新任的荆州牧吕布已经死了。 众人闻言,忍不住拍掌相庆,而后又豪饮了起来,一边喝一边意气风发的吹逼,好不快活,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许汜却突然把手中刚饮完了酒的空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然后……蒯越蔡瑁等人继续喝酒,什么事也没发生。 蒯越甚至饶有兴趣地道:“小许看来是不胜酒力,喝的有点多了啊。” 许汜见状却是被吓得魂飞天外,脸色煞白一片,想了想,又拿起桌上的一个酒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然后还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噗通一声,许汜便失魂落魄的跌坐在了地上,而蒯越、蔡瑁等人饮酒如常。 不一会儿,密室大门被人从外面拉开,枝江豪强将领霍峻全身甲胄,一步一个血脚印的走了进来,堂而皇之的往许汜的身边一坐,便自顾自地直接用上面还沾着血的手抓起桌上的酒肉就大口吃了起来,吃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吐了口气道:“你们兖州人也未免太看不起人了,这么重要的一顿酒,居然连我枝江霍氏都不邀请的么?” 许汜见状上下嘴唇都在哆嗦,好半天才颤颤巍巍地道:“霍……霍将军,是……这都是陈宫让我这么干的啊!饶……饶命啊!” 蒯越闻言笑着给他倒了一杯酒道:“若是不打算饶你性命,你又安能在此安坐饮酒呢?来,喝杯酒,压压惊。” 说着,又看向霍峻道:“仲邈你也真是的,也不把你身上的血擦一擦,许先生是咱们南郡最尊贵的客人啊。” 说真的,陈宫和许汜他们不是忘记了霍峻,而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和蔡、蒯等士人是怎么凑合到一块去的。 这霍峻就是个宗贼啊!家里是纯粹的地主豪强,和李典他们家是一卦的才对啊,不是说你们之间,不和的么? “你们……事已至此,你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光复荆州之功,我们南郡人自己领了便是,就用不着你们兖州人了。不过许先生如果配合,我等倒是愿意饶了你们的性命。” “我……我还有什么用么?” “有用啊,你可太有用了,你知道,我们南郡人与南阳人向来不和,这次张羡兵变,我们两家也算是彻底撕破脸了,既然张羡都已经被你们给杀了,正所谓一事不烦二主,能否再帮我们一个忙,把文聘也一并杀死呢?毕竟他有开城献降之功,我等都是朝廷的忠贞之臣,又怎好亲自动手呢?” 许汜闻言张了张嘴。 原来,他们打得是这个主意。 刘表手下的两支力量,南郡人自然以蒯越、蔡瑁为首,南阳人以张羡为首,而现在张羡既然已死,那么这本地领袖自然也就顺位落到了文聘的头上。 他们这些南郡人以前可没少欺负那些南阳人,可偏偏相比于他们这些南郡人,朝廷明显是更信任南阳人的么,此前的韩嵩、黄忠,都已经身居高位,文聘得他们的照拂,又有献城之功。 这将来不得像他们欺负他们一样欺负回来呀? 此人不死,他们心中难安啊。 许汜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你们要杀文聘,我可以帮忙,也不敢奢求将来了,只是,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们不会卸磨杀驴,在杀死文聘之后再反过来杀死我?” “我们的目的,首先是保全身家性命,其次才是保我们权柄不失,至于能不能更进一步,甚至封侯食邑,那就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了,陈宫可以冒吕布之名行事,你难道就不能冒陈宫之名行事么?难道陈宫领兵去追击高顺之前,没有把他的印信交给你么?” 见许汜似有意动,蒯越继续劝说道:“陈宫怂恿吕布自立,而且世人皆知他是吕布心腹,自然是一定要死的,只是我们真要是把你们兖州人都杀光,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我们也需要一个朝廷旧人,去向朝廷证明我们的清白啊。” “这……陈宫,一定要死么?” “除了他,谁还能背负这样大的罪责呢?小许啊,小许,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许汜在兖州好歹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名士,为何在朝中混不得一席之地呢?还不是因为陈宫啊,大司马怕是做梦都想杀死他食其肉寝其皮,他死了难道对你对我们,有什么坏处不成?” 许汜张口无言。 ……………… 却说另一边,吕布府上,一个时辰之前。 吕布在听到了刀兵之声后猛然就从浴桶中惊醒。 是的,浴桶,事实上自打他杀死汝南四万袁氏无辜之后,就一直是睡浴桶的,即使上半夜在床上玩小妞,下半夜也一定是要将小妞全都赶出去,自己跑到浴桶中睡觉的,而且一定是甲胄齐全,手里抱着宝剑才能睡得着。 这个习惯救了他的命。 多年戎马生涯,虽然政治素质相比于那些玩笔杆子的人来说还是低了一些,但该有的敏锐却是一点都不低,光听外面的喊杀声,就知道这是王楷兵变了,当机立断,便从浴室的窗户翻身而走。 随手杀死了一名守在窗外的自己的亲兵,口中高呼一声:“肃卿~,肃卿你在哪里,快来救我啊~” 随即又想到高顺,今天已经带着陷阵营走了,一时恍然若失,而后跌跌撞撞的就跑掉了。 而王楷带领着自己手上的兖州亲信,汇合了蔡瑁的南郡死士,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死了少部分依旧愿意追随吕布的亲信,摸进吕布的卧房之后,哪里还堵得着他呢? “坏了,吕布他跑了。” 蔡和哼了一声道:“跑不了,官寺外已经被我团团包围,保证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王楷这才松了口气,便开始带着兵马在吕布的府邸中找了起来,当然,这府邸就是以前的刘表府邸,蔡和其实比王楷更熟。 然而就这么并不算大的一座府邸,两个人愣是找了一个多时辰,却是怎么也没找着。 人呢? 这吕布,难道还真的能够变成蝴蝶飞走不成么? 找啊,找,怎么也找不到,急得两人是焦头烂额。 而此时,蒯越等人与许汜也终于谈好了条件,施施然地走了过来准备接收战果:“吕布的人头呢?” 蔡和闻言颇为羞愧道:“还……还没找到。” “没找到?什……什么意思?跑了?” “没跑,他绝对没有跑,一定就在府里,可……可我们能藏人的地方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吕布啊。” “你……你个废物啊!还不快去找?” 而王楷看见许汜与这些南郡人结伴而来,却是已经懵了。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他将疑惑的目光看向许汜,就见许汜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他有点不太明白是啥意思,然后噗呲一声,却是蔡瑁突然抽出一把匕首,将他给杀死了。 许汜见状瞪大了双眼:“你们……你们……” “兖州人留你一个就够了,杀吕布这么大的功劳,又怎么会允许你们来分润呢?小许啊,你是被我们迫降的,可不是策划者,要搞清楚自己的定位啊。” “我……” 许汜浑身发冷,却是终究无言以对。 “继续找吕布吧,实在不行就把这府邸都给我拆了,我就不信他还能上天入地!” 此时,某只泡在粪池里,只露出了嘴巴在外面勉强呼吸的并州猛虎,正在心里无助的祈祷:“公台啊……你快点回来救我啊……”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上苍听到了他的祈祷,就在吕布的意志已经快要模糊,眼看着一代枭雄就要被淹死在粪坑之中的时候,突然,府外响起一声嘹亮的大喝:“主公!!哇呀呀呀,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竟敢害俺家主公,我曹性必杀你们为主公报仇!!” ?? 陈宫回来了? 吕布闻言,连忙连滚带爬的爬出了粪坑,看着自己的满身污秽,闻着自己臭气熏天的气味,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 “公台啊,只有你,才是我的忠臣啊!” 说罢,就狼狈的抽出刀子,大吼一声:“杀啊!!” 当然吕布这边欣喜若狂,外围的许汜和一众南郡士族可全都吓傻了。 这陈宫什么情况啊!不是说好了今天不回来么? 见状,却是一直默不作声的霍峻一把抽出刀子,狠狠地砍断了蔡和的脖颈,然后在所有人一脸的懵逼之中,一把拉着许汜的手把他给拉了过来,大喝一声:“枝江霍氏的子弟向我靠拢,保护州牧大人,杀啊!!” 许汜一脸懵逼,然后马上就也跟着反应了过来:“杀啊!!” 然后霍峻低声冲着蔡瑁蒯越等人道:“诸位,配合一下,或可保全全家性命” 第二百三十一章 真是忠臣啊! “主公,你……你受苦了啊!!” 看到满身大粪的吕布,许汜哇得一下扑了上去,跪在地上抱着吕布满是大粪的小腿淘淘大哭。 吕布的脸上铁青一片,当然,糊满了大粪也看不出来,却是低沉地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没反我么?” “臣怎么会反你呢?臣听说王楷丧心病狂,居然伙同蔡和等人谋反,臣连夜去寻了霍将军而来,是来救驾的啊!哦对了,有蔡和的人头为证,霍将军?” 霍峻见状连忙上前跪拜了起来,手中高高举着蔡和的人头:“末将霍峻,拜见州牧大人,逆贼蔡和的人头在此,请州牧大人查看。” 吕布自然听说过霍峻,事实上当年他跟着袁术混的时候和霍峻还交过手,知道此人与兄长是枝江的一对豪强宗贼,家中祖辈并没出过什么大官,也没研究什么经学,跟李典李整的出身相差不大,刘表此人重虚而轻实,历来与蔡、蒯等南郡的世家大族出身的人不和,闻言,倒是先信了七八分。 “仲邈何至于行如此大礼?”说着,吕布就要上前将他扶起,但一想到自己此时已是一身的污秽,却又止步作罢。 “夕日战阵之上,吾便已心驰于仲邈的武勇,一直都向往着与仲邈携手杀敌,我跟刘表是不同的,我这人,最喜欢你这种武勇之辈了。” 此时,侯成、曹性等旧将也已经赶到了,纷纷朝吕布跪拜请罪,吕布问:“公台呢?” “军师带着我们追击高顺至当阳,却不想中了高顺的奸计,趁着他走上桥头的时候砍断桥梁,已经……落水而死了。” “啊~~~” 吕布闻言,只觉得脑袋一阵阵的眩晕。 “公台……死了?啊~痛煞我心,痛煞我心啊~,公台啊~,公台~,咱们的霸业未成,你怎么就先我而去了呢啊,公台啊,公台~。” “逝者已逝,还请主公节哀。” “怪我,都怪我啊~,公台他虽然谋略无双,但毕竟不通军伍之道,我为什么要让他去领兵追击啊,都怪我啊~呜呜呜,痛煞我也啊!” “公台的尸体找到了么?一定要找到公台的尸体,厚葬于他啊。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对我忠心耿耿,忠心耿耿啊~!” 吕布一时间也真的是伤心过度了,真的是哭得摧心断肠,犹如杜鹃啼血,凄惨无比。 而许汜霍峻,以及蔡瑁张允等人纷纷对视了一眼,却是神情无比的复杂。 弄了半天是这么回事儿啊,这陈宫你是个废物啊,高顺身边就八百人,怎么还能让他给反杀了呢? 这下可好,这下啊……这特么不是功亏一篑了么? 却在此时吕布顶着身上恶臭恶臭的臭风,走到了蔡瑁等人的面前呢道:“你们不是要拥立我为荆州之主的么?又为何要反我?” “州牧大人饶命啊,我等……我等全是被王楷那个混球给蛊惑的啊!他说……他说您向来喜欢武人而不喜欢我等士人,说要杀害我们的全族,我们一时被他蒙蔽,这才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啊!” 吕布听了气得直跺脚:“你们傻么?我……我吕布虽然喜欢杀人,但也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的啊,我正要依靠你们成就霸业,又如何会加害你们?难道在你们的眼里,我吕布就是个空有武力的无脑之辈么?” 众人半响无言,许久才道:“我等皆愿请死罪,还请州牧大人饶恕我等家人。” “唉~,你们也是受了蒙蔽啊,此事,我看就算了吧,总之我吕布,绝不会做那等短视不智之事,今后还望诸君好生辅佐于我,一同成就霸业啊!对了,王楷呢?那个混蛋又在哪呢?” 吕布自认为自己还是不傻的,他现在既然已经领了荆州牧,还杀了张羡,逼反了高顺,除了一条道走到黑之外,难道还能有回头路么? 怕是那刘备和曹操现在做梦都能笑醒了。 不能五鼎而食,真的就只能是五鼎而烹了。 他不是没察觉到此事或有蹊跷,但这些南郡本地的士族豪强都是此地真正的地头蛇,他拉拢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能再起杀戮呢? “在这呢”蔡瑁见状马上拿出王楷的人头请功。 “唉~,今日,就先都散了吧,你们以后忠诚辅佐于我便是,公台死了,我现在很伤心,也没什么心思议事了,明日再说吧。” 说实话他是着急赶紧去洗一个澡。 说罢,吕布转身回府,只留下许汜、霍峻、蔡瑁、蒯越等人面面相觑,心里头复杂得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谁也不想说话。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个样了呢? ……………… 却说陈宫死后,他的尸体终究还是没有找到,吕布亲自为其主持了盛大的殡葬仪式,却只将其生前所穿的衣物厚葬,最后趴在陈宫的墓碑上面哭得因为太过伤心,以至于干脆力竭而昏死过去。 而另一边的高顺一路顺畅向南,到了长沙地界,告诉了还在傻了吧唧等待张羡消息和朝廷封赏的桓阶吕布叛乱的消息,而后表桓阶为行荆州刺史,自己行长沙太守,二人遂联手守城,降而复叛,高举汉帜。 这一系列的变故实在都太快了,从文聘举荆州投降,到刘表死,再到陈宫死,蔡和死,王楷死,说来虽然话长但实际上前后也就三四天的时间。 事实上这会儿不管是吕布的旧部,还是刘表的旧部,亦或者是黄巾的余孽,南阳的勋贵兵,现在都是懵的,一时间全都无所适从。 而聪明人之所以是聪明人,就在于能够审时度势,知道如何顺应大势去做正确的事。 事后,蔡瑁等人托许汜带话,第一件事就是诛杀文聘。 甭管他们是真的效忠吕布还是假的效忠吕布,短时间内,至少在朝廷大军压境之前他们肯定是不敢再反了,吕布又不会不防备他们,再有一次,怕是真的要杀全家了。 而不管他们是干脆拥立吕布继续割据一方,还是另觅良机反叛噬主,文聘都是不得不除的。 而在众人的劝说之下,吕布也认为他们说的有道理,这个文聘确实该杀,那是个南阳人,在杀死张羡之后南阳人确实是已经不可信了。 况且人家文聘之前在襄阳开城投降,是特么降的天子。 不过吕布还算没真的傻透,却是命令蒯越亲自带领着蒯家兵去杀文聘的,可结果蒯越踹开文聘的家门才发现,人家早就跑了。 “坏了,文聘必然会逃往襄阳,他在襄阳已经经营多年,那里颇多人都是他的旧部,一旦让他占据襄阳,主公大事休矣啊!” “可是长沙的高顺和桓阶……” “哎呀,顾不得了啊!两害相权取其轻,襄阳才是荆州的门户啊!” 文聘这一跑,却是把南郡的所有人都给跑急眼了。 事实上他们一早就应该杀这文聘的,可一早他们不是算计着杀吕布么,而且还不想亲手杀文聘,而是将这个杀害忠良的罪责推到兖州人身上。 谁让这时局变化得这么快呢? 可不能让这文聘跑啊!万一让他跑去投降朝廷,这荆州这边发生的这么多事,朝廷不就都知道了么? 所以这件事看在眼里,岂不就真的变成,他们这些南郡士族伙同陈宫拥立吕布继续反抗朝廷了么? 先拥刘表,再拥吕布,你让朝廷怎么想他们?这还能有投降的机会了么? 吕布一时间也被这乱哄哄的时局变化给整的完全没了头绪,见许汜和蔡瑁他们都这么说,就连霍峻也这么说,而且特别积极踊跃的要请为先锋,所以吕布稀里糊涂的就带着兵马杀向了襄阳。 然后,就瞅着空空如也的襄阳城一脸的惊骇。 文聘,居然把所有的襄阳守军都给带跑了? 这什么情况啊! 事实上这文聘本人来说,还真的挺想依托于襄阳城防坚守一段时间的,虽然因为江陵被占据的关系,襄阳城内已经完全断了粮了,可谁让他手下这些人都是南阳人呢。 其实吧……这文聘对刘表还真的是挺忠心的,但是人,永远也无法背叛自己的出身,自己的阶级。 在张羡造反之后他就已经很尴尬了,襄阳的南阳兵全都是当初从南阳逃难涌入荆州的流民,是被刘表给收编的,现在南阳之地已经整个光复,今年秋天朝廷更是顶着官渡之战的压力没收人头税。 看着南阳之地到处分田分地,他们也想家啊! 张羡一起事,大家看到了机会,这,才簇拥着文聘一举反了刘表开城投降,当时的文聘如果还坚持忠于刘表的话他自己怕是就要先被自己的部下给杀死了。 结果,俺们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开城投降,就想着回家种地,你吕布又突然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的反叛了? 我们刚当了两天的汉军,就摇身一变又成了汉军了? 心态崩了啊! 所以当文聘提议咱们要不然在襄阳坚守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说的时候,所有的部下都表示坚决的反对。 坚守一段时间?谁知道再坚守一段时间要出什么幺蛾子,我们要回家啊! 然后,就这样了。 而看着空荡荡的襄阳城,一想到文聘已经去南阳投了朝廷,所有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无法接受,霍峻甚至一屁股就跌坐在了地上,淘淘大哭了起来。 看得吕布好不感慨。 忠臣啊! 这是多么忠诚的忠臣啊! 我此前与他从未有旧,他居然如此的忠诚于我,这是多么令人感动啊! 于是吕布一把将霍峻扶起,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道:“没事的仲邈,他跑了就跑了么,至少这襄阳城还在啊,不影响咱们成就霸业的,你如此忠诚于我,你放心,我吕布对天发誓,以后一定与你共富贵,同生死!” 霍峻激动的浑身都哆嗦了,闻言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跪拜道:“我日……我……臣……臣谢州牧大人恩赏。” “啊对了,不如咱们结拜为兄弟吧!” “啊?” 霍峻一脸懵逼,但吕布却好像很兴奋,居然直接就在这襄阳的城头上对着天地跪拜了下去,指天盟誓道:“我吕布愿意与霍峻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苍天在上,厚土为鉴,有违此事,天打雷劈,让我全家不得好死!” 说完,吕布诧异地望着霍峻道:“仲邈啊,该你了。” “我霍峻愿意与吕布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苍天在上,厚土为鉴,有违此事,天打雷劈,让我全家不得好死!” “仲邈你怎么哭了?” “我……我这是感动,感动的啊!!” 吕布闻言,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二弟啊,大哥的生死和霸业,就全都交托给你了啊,从今日起,我二弟就是伏波将军,率领本部兵马督襄阳战事。二弟,大哥对你委以重任!” 嗯?让我守襄阳? 事实上吕布也不想让这个刚认识的霍峻替他守襄阳,可问题他不是手里也没别人了么,侯成和曹性等旧部当然比霍峻可靠,可难道自己的身边就不需要人守护么? 前日的江陵之变,他可是这辈子都忘不掉,不追究,可不代表信任啊。 再说他的那些旧部也不是本地人,不熟悉本地情况,真要守护襄阳还真没有这霍峻来得好用,他也需要作出重用本地豪强的姿态么,霍峻,就是他立下的标杆。 霍峻闻言,却是大喜过望,连忙大礼跪拜道:“请大哥放心,我在襄阳在,定保荆州固若金汤,万无一失!” 守襄阳好啊,到时候朝廷大军打过来,我直接投降不就得了么,文聘能干的事儿,难道我就干不得么? 吕布转过身,见蔡瑁和蒯越等人脸上那明显已经羡慕嫉妒恨的表情,满意地点了下头,道:“你们也不用羡慕,我吕布指天盟誓,只要诸公不负我,我也必不负诸公!” 众人见状,叹息连连地跪拜道:“臣等,多谢州牧仁德。” 不过许汜见状却是不爽了。 霍峻守襄阳? 凭什么啊! 我现在跳进黄河都已经洗不清了,你霍峻凭什么还能守襄阳? 都别活! 却见他突然站出来,道:“主公,既然主公与霍将军已结拜,那么霍将军的家人就是主公的家人,霍将军的老母就是主公的母亲,难道主公不应该将之接到江陵,替霍将军尽孝么?” 霍峻闻言,俩眼珠子喷火一般的就瞪了许汜一眼。 许汜见状,则得意的给他回了一个眼神:都别活! 吕布闻言,却也在心里偷偷给许汜点了个赞。 还是那话,吕布其实也并不是真的就那么的信任霍峻,襄阳啊,荆州的门户之地,这么重要的位置,做点防范措施难道不是应该的么?可他也知道他自己的名声太臭了,你看蔡瑁等人被王楷那个王八蛋稍微一忽悠就都造反了,不就是因为我名声臭么。 扣留家人为质的这种事儿,他想做,但还有点不太敢做。 许汜的这个理由找的就很好么,真不愧是玩笔杆子的,能把扣留家人为质的这种事儿说得这么高大上。 这许汜,真是我的忠臣啊!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天子另有深意(上) 差不多,当荆州这边已经翻天覆地的时候,刘协也已经急急忙忙的就离开了幽州。 因为他把兵都留给了张绣、张飞、张燕、魏延、郭勋,回来的时候身边除了禁卫和宿卫之外也已经没剩什么兵了,却是借道走的并州。 张飞、魏延、张绣手里的南阳兵一时脱不开身,能救荆州的就只剩下钟繇手里勉强还能抽出几万人了。 大家都已经对着地图研究许久了,说实在的这变故真的是太突然了,太猝不及防了,饶是他们都是世上最聪明的脑袋瓜,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太好的办法。 虽说表面上看来,朝廷其实也没损失什么,无非是对手从刘表换成了吕布,但实际上看这确是太不一样了,刘表,他是没有绝对忠诚于自己的独立武装的,也并不是荆州势力的天然领袖,说白了与其说他是一方霸主不如说是荆州士族豪强们联手推出来的一个政治代理人。所以刘表才在荆州整日研究经学不做实事。 而吕布,不但是天下公认的猛虎,手中那是真的握着一支直属于自己的独立武装的,而且他威名太重,杀人太狠,虽然后患上无穷,但短期内确实行政效率远强于刘表。 而朝廷这边,老实说在打完袁绍之后至少一两年内是真没什么劲了,但是面对吕布的反叛,可以说朝中几乎人人都是欢欣鼓舞,振奋莫名的,这要不是实在不合适,刘备那一拨人得弄个舞蹈班子奏乐跳舞。 终于有个名正言顺的收拾吕布的机会了啊! 以刘备、曹操两个人以及他们两个人的一系旧部对吕布的血海深仇,与之同殿为臣简直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但偏偏他又颇受天子重用,又有诛杀董卓的大功劳傍身,饶是他俩位高权重拿他也有点没辙。 这下好了啊,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啊! 所以……说是研究军略,但其实反倒是大半的时间都在研究如何处置吕布的家眷,毕竟,军事也都是为了政治服务的么。 却见钟繇率先汇报道:“启禀陛下,经臣查实,吕布在温县名下共有二十四万亩的田产,一间磨坊,十六条船,一个织布的作坊,以及奴婢一百六十人,铁匠铺一个。” “什么?”刘协闻言勃然大怒:“这吕布这么贪鄙么?他这才发家几年?就贪了这么多的财产?这要是让他再贪个十年八载,还不把温县的地皮都给刮得低下去三尺?可恶啊,太过分了,太嚣张了!” 众人闻言面色都颇有一些古怪,都忍不住看向了刘协身后面色已经惨白惨白的司马懿。 “充公,必须全部充公,给我将吕布名下全部的财产都充公,这样吧,用吕布名下的土地和河南尹还剩下的豪强置换土地,把河南尹的土地置换下来我留着有用。” 话一说完,就见司马懿如同犯了心绞痛一样,几乎站立不稳。 “仲达,怎么了?不舒服?” “臣……臣一想到这么多钱,都,都是温县百姓的民脂民膏,都是吕布贪得无厌搜刮的民财,就,就好恨啊!” “仲达果然是世之名臣啊,你们看看,恨得都哭出来了。” 众人:“…………” 天子这嘴可够损的啊。 “陛下,不知这吕布的家眷应该如何处理?” “嗯……”刘协闻言沉思了片刻,就见关羽道:“臣以为,吕布既然叛逆,那就是夷三族的罪名,天子有好生之德,但至少直系亲眷应该诛杀。” “怎么就光杀亲眷啊,同样是造反,他吕布自己杀光了汝南袁姓四万多人,怎么到他这就光杀亲眷啊。” 旁边贾逵提醒道:“吕布的三族,早就让袁绍命令高干给夷了,甚至因为他们家亲戚太少,杀起来不够解气把他们家邻居都给杀了。” “哦哦,这样啊。” 就见司马懿的脸色白了之后又更白了几分,毕竟,吕布的女儿已经许给了他的四弟,这玩意真要是追究起来,岂不是要连他的四弟也杀?岂不是要把他们司马家也给跟着一块夷了? “陛下,这……夷人妻女,终究不是人臣之道啊,要不咱还是……算了?” 众人见状,纷纷对着司马懿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却不想刘协居然真的一点头道:“说得对啊,祸不及妻儿么,我同意仲达的意见。” 前线大将出征,留家眷在城中扣为人质,这其实一直都是古之惯例。 毕竟打仗么,打输有时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成建制的投降,而比直接投降更可怕的当然就是前线将领举兵自叛了。 吕布的这次反叛,怎么看,性质都是十分恶劣的,都是必须要以儆效尤的,但是看在刘协的眼里,这可是大好事儿啊! 这就是人臣的楷模,是你们要学习的典范啊!这得大家鼓励才是行啊,怎么还能屠戮他的家眷呢? 没收他在温县的财产那是因为他搜刮的都是民脂民膏,惩处的都是贪官污吏,这不是一回事儿。 “仲达说的有道理,这吕布固然是罪该万死,但我以为,这种株连之事以后还是不要的好,甚至我觉得……这种将领在前线带兵,家眷在后方留守的做法也不可取,你们想想,这打仗,有时候一打就是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这么长时间见不到自己的老婆孩子,这是何等的残忍?何等的不近人情?” “我看这样吧,吕布的家眷就放过吧,不但吕布的家眷放过,以后所有的将领在出征的时候都不要再扣留家眷了,让他们的家眷都跟着一块出征吧,军营中实在不方便带女眷的,就留在后方的城池。” 这却是无疑再像别人暗示:来,叛变我吧,投降去吧,有鼓励的哦~ 而众人听了之后却都在想……天子这又是什么深意呢? 还是刘备问道:“敢问陛下,既然如此,那不知吕布的家眷到底要如何处置?总不能还由朝廷来供养吧?” 刘协一想也是,这确实是个麻烦,于是本着一事不烦二主的想法,直接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就交给皇叔你来酌情处理了吧,但总之,吕布的家眷不能死,更不能虐待他们,让他们为奴为婢。” 刘备闻言一懵。 这怎么个意思? 要知道,这吕布的老婆还是很漂亮的,也是很多的,比如当年他私通了的那个董卓的小妾,原本就是灵帝宫里的貂蝉,也就是三国演义中貂蝉的原型,长得就堪称千娇百媚,人间尤物。 再扭头去看其他人,怎么所有人瞅我的眼神都不太对呢?拿我也当大司马了么? 虽然他吕布曾经俘虏我的家眷,虽然他没问过,但猜也猜出来这吕布肯定绿过他,但我刘备堂堂大汉皇叔,仁德之名天下皆知的世之英雄,难道会打击报复把吕布也给绿掉么? 事实上大家还真都是这么想的,毕竟天子的这一手,着实有点不太正常,如果是要善待的话,留给明显与吕布交好有旧的司马懿岂不是更好么? 大家都是男人,都懂的,为啥这刘备和吕布之间结了那么大的仇?不就是因为吕布曾经“欺负”过他的家眷么?天子这分明是送刘备一个机会报仇么。 而刘备,却是在内心深处哀叹一声,便也不做解释了,他知道解释了也没人信。 反正他刘备,就是从未央宫上跳下去,也绝对不会玩弄吕布的妻女的。 “那么接下来,咱们就议一议荆州的战事吧,朝廷的情况,你们也都知道,实在是没有钱粮了,这一仗到底打不打?又要怎么打呢?” 却还是杨彪率先开口道:“陛下,相比于战事,还有一件事,其实更加紧迫。” “哦?何事比战事还紧迫?” “是原刘表部将文聘,和他手上那些南阳人如何安置的问题。文聘投降当然是好事儿,况且不管结果如何,文将军举襄阳城而降,也足以见此人之忠君爱国,朝廷自当重赏。” “但他带来两万多的兵,也就带来了两万多张嘴,算上其中有部分人将家眷也带来了,这就是七八万张嘴了,南阳之地这些年……唉,便是再富庶,底子也差不多消耗光了,今年的口粮都不知道还能不能供上。” “而除了口粮之外,更严重的还有耕地问题,老实说,经过朝廷这两年里如此大规模的军屯,民屯,南阳之地现在……无主的可耕之地确实是已经不多了,便是有,也着实是找不到这么大面积,能连成片的了,这些都是南阳人,若是令他们在外地安置,是不是又不太妥当呢?”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确实,相比之下这却是比征战更加急迫的事了,一个处理不好,文聘那些南阳人搞不好还会反叛也说不定,而如果这些人反叛了,出乱子还是其次,关键是这未免就太打朝廷的脸了。 刘协道:“那南阳的那些勋贵……” 杨彪闻言道:“陛下,南阳的勋贵虽多,虽富,但……终究也不是个无底洞,能让咱们可劲的薅啊,他们原本就没什么元气了,此次被吕布这个小人再一祸害,恐怕实在是没有余力了吧。” “那他们不是还有地呢么?” “…………” 众人再次懵逼。 这……这么狠的么? 要知道那些勋贵这些年里多占出来的地,大部分都已经吐出来了,虽然他们现在确实一个个的还是连田阡陌,可问题是,那些本来就是人家应该得的啊! 人家的祖宗为了大汉的江山那都是做过贡献的,尤其是光武中兴的时候退功臣,进文吏,人家也乖乖的都配合了,不就是为了给子孙后代多留下一点田产食邑么? 这也能没收的么? 如果这也能没收,那本朝封的这么多关内侯、列侯,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国本啊! “陛下,臣以为,勋田乃我大汉之国本也,各家勋贵,为我大汉中兴出人,出兵,出钱粮,也算是尽到他们作为勋贵与国同休,与国同难的义务了,实在不宜再去没收他们的勋田了啊!” “我什么时候说要没收他们的勋田了?不能没收,我们可以换么,我当然也知道南阳是风水宝地,土地肥沃,但难道我大汉只有南阳一处宝地不成?河南尹呢?洛阳周边不是还有大片大片的无主之田么?” “我当然知道这些勋贵都已经被朝廷快榨得干了,虽然他们也并非自愿,但也算是为了这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了吧?既然有功,那就得赏,正好咱们也要迁都洛阳,河南尹之地不充实人口肯定不行,把他们迁过来,不是一举两得么?” 这……天子的意思,莫非是重启徙陵之策? 嘶~,天子大魄力啊! 就听天子继续侃侃而谈道:“董卓一把火烧了洛阳,这固然是天大的罪孽,但一张白纸好作画,这其实也并不完全是坏事,咱们完全可以将旧的洛阳城,再扩大一些么,完全可以在洛阳单独规划出个大片的区域,就挨着皇宫,甚至再给他们建造一大片的宫殿来居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么,你们这些功臣,以及你们的后代家眷,也都可以住进去么。”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这好像……不止是要重启徙陵这么简单啊,这难道还有什么深意不成? “当然勋贵么,既然是与国同修,与国同难,自然也应该要与国同荣,我看,咱们每年也可以再在财税大会和多民族协商会议的基础上,再办一个勋贵的协商会议么,也让他们积极的参政议政么。” “总之,天下并非我刘家一家一姓之天下,也是他们的天下,也是你们和你们的后代的天下,更是这天下百姓之天下,咱们什么事儿都可以商量着来么。” 这,却是刘协的改革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步了,也是他早就想好的,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提出来。 一切都是为了君主立宪么,现在议税会议,多民族协商会议,都已经有了,再加上一个勋贵议政会议,哼哼,等我再多整几个会,到时候大家嫌弃这么多的会开起来麻烦,一合并,这不就成了某个作者也不知道能不能提名字的,某代表大会了么? 这君主立宪的最终理想不就差不多可以实现了么? 而群臣们一听,这下就更加确定了,天子要的果然不止是徙陵,而是另有深意啊!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天子另有深意(下) 天子明显是要进行徙陵,这个是毋庸置疑的,但肯定不止是徙陵,包括对吕布家眷的处置,似乎也是别有深意。 这些都是关乎国本的大政,深意肯定也都是很深的,说实在的,如关羽等武将完全插不上话,别说深意,就连表意理解起来都有难度。 于是又聊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关羽实在忍耐不住,道:“兵凶战危,陛下,诸公,要不咱们还是先研究一下荆州的战事吧,吕布在荆州立足未稳,尤其是肃卿还在长沙抵抗,正是一举光复荆州的大好时机,咱们还是先讨论军略吧。”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然后终于是将这话题给拉回到了正题。 “文聘的手里有两万兵,其实战力还是挺不错的,咱们去年不是没和文聘交过手,精锐谈不上,但放在咱们朝中,其实也是中等的水准,不妨就让他来进行反攻吧,至于粮草辎重,咱们平定河北的速度比预料中快了许多,倒是也省下一些,足以咱们再派出一支援军了。” 关羽闻言主动请缨道:“陛下分吾五千禁军,吾带着裴潜率领河东之师三万,汇五万之众,与肃清南北夹击,三月之内,应该可以拿下襄阳。” 闻言,荀悦杨彪等文臣全都不自觉的在脸上抽了一抽。 好家伙又是五万大军,这大战刚打完,好不容易剩下点家底子,这下怕是真的一点呢也剩不下了。 而刘协一听,却是连忙摇头:“不行不行,战士们刚刚打完一场大仗,歇都不歇,还打,这不成了穷兵黩武了么。” 心里想的是,这可不能打啊,按照这关羽所说,他和高顺南北夹击,趁着吕布立足未稳,这打下来的概率恐怕是不小。 这要是真的打下襄阳拿下荆州,这天下不就快要一统了么?我这君主立宪的大计划刚开始个雏形,你这么一搞,我这骚操作的难度不就变大了么? 而荀悦见状也说道:“臣也以为,此时不宜直接攻打襄阳,关将军,五万兵马,三月之内,真的能够确保拿下襄阳么?” “这个……” “不能确保吧,毕竟襄阳的地理条件摆在那,那可以说是咱们大汉最难攻打的城池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便是再怎么军心不稳,也绝不可能一股而下。陛下,关将军,其实除了荆州,眼下,却是有另一个地方更加要紧啊。” “哦?何处还能比荆州更加要害呢?” “臣以为,益州,远比荆州更加要紧。” “益州?” “眼下益州赵韪正在叛乱,刘璋暗弱无能,益州之地已经打得一塌糊涂,正是取益州的天赐良机,如果咱们率兵去打荆州没打下来,待吕布西进取了益州,咱们再想取可就难了,退一步说,就算吕布不去取益州,这场益州之乱不管是赵韪成功易主还是刘璋成功平叛,这时机可就都错过了,益州,可不比荆州好打啊!”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都觉得有道理,但杨彪等人还是忍不住皱眉。 虽然取益州的确也是良计,但…… 一来,这关中现在实在是太凋敝了,整个雍州完全就是无人区,这一路上的粮草供给怕是同样也是天文数字。 二来,自关中去取益州就必须经过汉中,而汉中现在被张鲁所盘踞,谁知道张鲁又是怎么想的呢?他要是直接投降了还好,万一他不想投降,这张鲁难道就是好打的么? 不存在打不下来的问题,可还是那句话,朝廷现在没有钱粮了啊! 而关羽闻言,却是皱眉道:“取益州,固然也是良策,可是令君(中书令也是令君),咱们……不管肃卿了么?那桓阶和张羡在官渡之时行此等忠义之举,现在张羡已死,俨然已是无可奈何,可桓阶却还活着,难道朝廷明明有余力,却要弃他不顾么?” 众人闻言,再次点头。 高顺和桓阶这种情况太难得了,这样的忠臣是一定要树立为典型的,就连张羡,他虽然人已经死了,但他的家眷肯定都还在,也一定是要找出来厚赏的。 刘协更是马上小鸡啄米似地点头道:“不错不错,益州不能打啊,朝廷的力量有限,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做,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高顺和桓阶二人啊,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啊。” 益州不能打啊,不说有钱没钱,万一把益州平定了可咋整?那朝廷也就不用打襄阳了,到时候从长江上游顺江而下就可以直抵江陵城下了,然后再顺流而下平了江东,剩下一个韩遂估摸着也就传檄而定了,不行不行,太危险了。 关羽抱拳道:“所以陛下,咱们打襄阳吧。” 刘协又马上摇头:“不行不行,襄阳不能打,将士们已经征战好几个月,太辛苦了,襄阳乃天下坚城,咱们还是得从长计议啊。” “那……肃卿还救不救了?” “当然要救,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啊。” “这……” 这下关羽不会了。 其他人也不会了。 襄阳不打,益州也不打,高顺和桓阶还要救,咋救?让大军直接飞过去啊? 于是理所应当的,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盯着刘协。 刘协也觉得有点为难。 是啊……这下这仗,要怎么打才好呢? 于是刘协瞅着地图使劲的想。 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既不打仗,又能救援高顺和桓阶呢? 突然刘协一拍脑袋,大喊一声:“有了!咱们可以走江夏呀,你们看,这里,从南阳到江夏,这里不是也有一个山口么?还挺宽。” “额……陛下的意思,是从随县出发的这一条……随枣通道么?” “对,对对对,就是这里,咱们不去打襄阳,打这里行不行呢?” 想了想,还是司马懿谏言道:“这……陛下,如果走随枣通道的话,一来,襄阳守军可以很轻易的已骑兵截断我军的补给和后路,若是大军出征,动辄会有覆灭之危,二则若走随枣通道,安陆以北道路狭窄,不适合大军行进,尤其是不太适合骑兵行进,至于安陆以南,则是河流破碎且密布,到处都是沼泽,便是步兵恐怕也同样是寸步难行,根本行不了大的军队,这……这条通道实在是……” “嗯?大军寸步难行?河网破碎到处都是沼泽?好啊!兵法有云,叫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看,连你们都想不到咱们会走随枣通道,这吕布是不是就更不会想到了?我看,咱们就走这条通道吧,另外想办法传信给高顺和桓阶,让他们想办法和咱们汇合,万一战事不利,咱们就算是放弃长沙和荆南四郡,也能把他们和他们的家眷给接出来。” 说完,所有人全都面面相觑。 这叫出其不意么? 这特么就叫神经病啊! 天子不是没去过南阳啊,不是不知道那里的地形啊,更不是不知兵的人啊,怎么会出这样的馊主意呢? 众人正要再劝,刘协却是当即拍板道:“诸公无须再劝,此事就这么定了!命令文聘,立刻对襄阳发起佯攻,明确告诉他,他就是佯攻,真正的主力么,但有一条,把襄阳的骑兵给我堵死,不许他们抄咱们的后路。关羽,你即刻率禁军五千,领裴潜河东之兵三万,作为主力打江夏去支援高顺!” 说完,他自己还洋洋得意了起来。 事实上何止是三国时期没人走随枣通道,三千多年信史上也几乎没有北方政权走这条路去打南方政权,不但襄阳守军可以派出奇兵断其粮道,还可以从南边走云杜、南新,给他们来个两面夹击。 地地道道的馊主意。 可事实上刘协好歹穿越过来这么久了,好歹也御驾亲征好几次了,还真的不是完全不知兵,难道他不知道这走随枣通道是馊主意么? 要的就是馊主意啊! 人家吕布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叛变,这多不容易啊,不得鼓励鼓励人家么? 随枣通道前半段都是山,后半段都是沼泽,大军行进不便,说实在的等到大军从随县一路打到长沙,就算是有着文聘保驾护航,到时候估摸着黄花菜都凉了。 到时候长沙那头肯定是要战败的,但是有这么一支大军在江夏,接应他们逃跑肯定还是没问题的。 如此,既对战局不会有什么帮助,不影响自己的禅让大计,又能接应高顺和桓阶活着回来,不让功臣流血又流泪,自己也不受良心谴责,一箭双雕,两全其美,多好? 而众人,在面面相觑之后,则互相对了一个眼神:天子用兵如神,此举,定有深意。 今天的深意有点多,一会儿咱们再开个小会吧。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天子深意解读大会(上) 并州,太原城,入冬,大雪纷飞。 以刘备、杨彪、荀悦、司马懿几大重臣为首,并着钟繇、杜畿、关羽、李典、贾逵等两千石,今年年内的第一届天子深意解读大会正式召开。 现如今贾逵等人都已经被拜为了杂号将军,全都是正儿八经的两千石了,嗯……除了天子本人没参加搂着蔡文姬回去睡觉去了之外,其实和白天的阵容真的也差不太多。 因为在幽州的时候吃烤肉吃的实在是有点够够的了,所以这次他们异口同声的选择了火锅,一边吃着火锅一边解读天子深意,这让他们不自觉的又想起了当年在南阳的峥嵘岁月。 “可惜,种辑要留守平原没在,他才是最了解天子的人啊,有他在,相信一定能顺利的解读出天子的真意所在。” “还有贾诩,咱们上次能解读出天子的深意,都是多亏了贾诩啊。” “是啊,是啊,文和之智,真的是天下之冠啊,若是有他在就好了。” 众人纷纷点头,一到了这个时候,大家就特别的想念种辑和贾诩。 却见荀悦开口道:“诸公此言差矣,贾、种二人不在,难道咱们就不做事了么?我等跟随天子不也已经有数年之久了么?” 第一次参会的贾逵、钟繇、杜畿,一脸的懵逼。 还是司马懿贴心地解释道:“三位都是第一次参加这个会吧,其实这种会我们以前在南阳的时候总开,天子高瞻远瞩谋算深远,吾等万不能及也,然而天子日理万机,有时候说话说得并不太透彻,这就需要我等来细细体悟了,一人之计短,众人之计长,之前在南阳的时候,多亏了贾公和种卿二人,我等才终于搞清楚天子的深意,你们三位第一次参会,一定要多多开拓脑筋,要好好学习才是啊。” 三人闻言,顿时感到责任重大,郑重地点了点头。 刘备作为唯一一个已经将画像请入了凌烟阁,地位最为尊崇的头号重臣,事实上已经拥有了超然的地位的万户侯,理所当然的就当起了主持人,道: “诸位,今天天子的深意有点多,都是关乎国本的大事,咱们作为执行之人,虽然如果理解得错了,天子也一定会将咱们纠正,但如此一来咱们在天子心中的印象怕是一定要打一个折扣的,事实上咱们这些人都已经是货真价实的重臣了,毋庸讳言,谁不想在生前看到自己的画像被请入凌烟阁之中呢?眼下,咱们更应该实心用是才是啊。” “首先第一项,天子说以后前线将领的家眷都可以随军出征,另外吕布家眷的处理也着实是违背常理,大家以为这是什么深意呢?” 闻言,其他人倒是还好,只有司马懿,却是实在没忍住的哀叹了一声,整个人就犹如被人抽了骨头一样的瞬间没了精气神。 众人颇带着一些取笑之意地看了他一眼,全都是幸灾乐祸。 活该啊! 钟繇因为久不在中枢,却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状很好奇的问了起来。 却见荀悦笑道:“当初清查田亩查到了他们每个人的头上,大家都知道天子的眼里不揉沙子,就连我们荀家都咬着牙扔了小一半的田产充了公,杨太尉的弘农杨氏更是几乎将家中所有土地都并了公了,只有咱们司马尹相聪明,将他们家在温县几代人辛苦积累的全部的财产都挂靠在了吕布这个温侯的名下,你看,这下遭报应了吧?” 钟繇闻言大吃一惊:“原来这吕布在温县的那些产业居然都是……都是……” 司马懿叹息一声:“唉~,都是我们家的啊~” “这……这,我不知道啊,司马尹,我这是真的不知道啊。” 司马懿却是摆了摆手,苦笑着道:“怪不得你,莫说你此前并不知情,就算,此事全都是因为我自己活该。” 这钟繇在河内待了都快两年了,要说他不知道京城的事,想来也是有的,可要说他不知道温县的实情,谁信啊。 只是这钟繇身为颍川人,又是荀彧所举荐,官至一州刺史,却是也不用怕他便是了。说不定他这么干真的就是出自于荀悦的示意,他自然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去打击报复钟繇,人家说不知道,无非是给一个缓和关系的台阶罢了。 只是既然话题说到这儿了,司马懿索性也就顺着往下说了,道:“天子允许前线将领的家属随军,倒是不难理解,我倒是有几分见解,愿意与诸公参详一二。” “哦?仲达天资聪颖,谋算亦是世间绝顶,又常伴天子左右,想必定有高见,快说来听听。” 司马懿闻言点了一下头,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便道:“将领出征,家人做质,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防止前线武将兵变或是投敌,不过老实说此一时彼一时也,当今天下虽还未定,但中兴之兆已现,老实说,没人会主动投敌,朝中诸将哪个不是闻战则喜?此次贾公和皇叔分别以单骑平定并、幽二州,实话实说,朝中诸将在敬佩之余,谁的心里还没有几分怨言,埋怨二位不给大家表现的机会呢?” 众人闻言,倒是都很干脆地点了点头,刘备自己闻言,也是面有得色。 “再说这兵变之事,其实咱们大汉眼下兵力的构成已经是以屯田之兵为主了,现在袁绍既灭,以后甚至只会启用全职的禁军宿卫和屯田之兵了,说白了,这次他吕布确实是出乎意料之外,但实际上这次咱们除了他的少量旧部之外也没给他兵权,他现在所拥有的兵力本来就是汝南投降的黄巾、南阳以非常手段收拢起来的勋兵,以及原本就属于刘表麾下的荆州兵,你们想想,别的将领还有这样的好事么?他这次兵变咱们朝廷又真的受到了什么损失了么?而除了吕布之外,朝廷中唯一一个还有可能真的行那兵变之事的人,又是谁呢?” 众人闻言,却是恍然大悟。 “你是说……天子的这一手,是冲着大司马?” “大司马既然不惜养寇以自重,天子自然也要防范于未然,这难道不是应有之理么?大司马虽然能征善战,在朝中积威已久,现在名义上在冀、兖、青三洲备战之兵足有十余万,可这十余万的兵马,不终究还是要由他的那些旧部所统领么?天子放归他们的家眷,难道他们不会对天子感恩戴德么?” “这……确实是有道理,可是他们的家眷跟在身边,如果真的兵变的话岂不是更加没有后顾之忧了么?目前兖、冀、青三州之兵事,大多都是由大司马的宗族,亦或者程昱这种跟随他多年的心腹所主持啊。” 司马懿却是笑道:“可是,大司马本人已经回朝了啊,如此一来,大司马与他的这些宗族、门生的联系岂不是全都中断了么?大司马在时,往日之情倒是值钱一些,若是大司马不在了呢?世子(魏公了),今年还没出仕呢吧,与这些旧部之间不就没关系了么?” 哦~ 众人闻言,却是恍然大悟,何着天子这一手不是为了防曹操,而是为了防曹丕啊。 荀悦闻言也道:“仲达说的不错,其实大司马的心中本也没有反义,眼下天子春秋鼎盛,大司马其实,并没有真的反叛的机会,否则也用不着养寇自重了,天子担心的,应该是身后之事。” 众人闻言,却是沉重地点了下头。 其实往浅了说,咱聊的是曹操的身后之事,亦或者说是将来曹丕与太子之事,毕竟既然封他做了魏公,曹丕实际上是可以继承曹操一部分权柄的,舅欺外甥,三千年信使里多了去了。 然而这要是往深里去想,其实也未必就不是自己的身后事。本朝天子历来早终,别看天子今年十八,曹操已经四十多了,但说真的,谁也不敢保证这俩人谁会先死。 真要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就算是太子健健康康也没用,虽然现在是还只是东汉末年,大家并不知道杨坚是谁,但也并不妨碍大家去联想。 而天子的这一手就非常漂亮了,他自己一个人在都城,手下亲信和其家眷全部在外,十几年后真要是变天,这些亲信到时候还是不是亲信说实在的都不好说了,至少,肯定不是曹丕的亲信。 这一招,看似是在予曹操以方便,其实却是把他的后路给抄了,退一万步来说到时候大家的家眷都没在京城,就是起兵勤王也方便。 众人都是聪明人,到此为止,都已悟透了这一层的意思,为尊者讳也就不再继续深聊了。 却是刘备问道:“既然如此,天子命我来处置吕布的家眷,又是何意呢?仲达以为我该如何处置吕布的家眷呢?” 司马懿闻言却是再次叹息一声,而后居然在饭桌上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先是给刘备行了一个半礼,而后道:“我司马懿犯下的那点错,你们都知道,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丢了祖上财产也是我自己活该,怨不得别人,不过皇叔,吕布之女吕绮玲与我四弟已经有了婚约,或者我干脆点说,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只是还没有过门罢了,还请皇叔看在你我同殿为臣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说完,司马懿又给刘备行了一个半礼。 “仲达言重了,不至于此,难道我还能因为这一层姻亲关系,就苛责于你们司马家不成?” “多谢皇叔。” 司马懿道完谢,这才坐下道:“此举,应该确是天子的暗示了,其实夷人全族之事,本就不是仁君所为,这种事儿天子虽然也不是没干过,但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袁绍既已覆灭,朝廷的悬顶之剑顿去,光复河山无非也就是时间早晚的事,如此,自然也就可以雍容一些,宽厚一些了。” “如此难道就放过吕布的家眷了么?这毕竟是造反谋逆的大罪。” “不是把家眷交给皇叔出气了么?这怎么能说是放过呢?” 刘备闻言,老脸一红:“咳咳,那什么,你说这是天子的暗示,暗示的又是什么呢?” “我向皇叔为我四弟求情,欠下皇叔的一份人情,这暗示难道还不够明显么?我是河内人,又是随父亲一同出仕,我父又是被太尉所举荐。今日大家坐在这里,都是自己人,倒是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杨彪闻言也点头道:“皇叔,天子这是希望咱们合流啊。” 司马懿补充道:“应该再加上仲豫所代表的颍川文吏,亦或者直接一点,眼下大司马养寇自重,所行已经颇有一些跋扈,天子是希望朝中其他臣子全都能拧成一股绳,一并合流,从此以后没有颍川系、关中系、边郡系,只有曹系和汉系,说白了,相比于大司马来说,吕布又算得上是个什么东西呢?也值得天子正视他么?” 众人闻言一琢磨,还真是,这司马懿对天子心思揣度的果然精准,而且一点也不自珍,愿意与大家一块分享,帮助大家共同的提高和成长。 真不愧是天子的谋主啊,据说这司马懿自跟随在天子身边之后,对天子的一言一行都有细心的整理记录,以及归纳学习天子的用谋、用兵之法,是真正得了天子真传的人,今日听君一言,却是果然名不虚传啊! 看来这样的方法的确有效,回头自己也要试一下,以后在闲暇之余一定要认真品读天子的语录,对理解天子深意,甚至是对以后做官做事,一定都会很有帮助。 于是从此以后,未入仕的世子读建安大典,已经当了官的统统捧读汉定武帝语录,却是后话了。(安民大虑曰定,安民法古曰定,大虑有深谋远虑的意思,法古有变法的意思,威强澼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天子深意解读大会(下) “仲达对天子的解读,果然是入木三分啊,我看,怕是已经不弱于种卿、贾公了吧?” 司马懿闻言虽然面有得色,但口上却还谦虚道:“哪里,哪里,懿年轻识浅,又行差踏错的与吕布牵扯上了姻亲的关系,还需要诸公对懿多多关照啊!” 这也是司马懿这次之所以如此好不藏私的替他们解读的最大原因。 众人自然齐声附和,然后好一顿肉麻的捧着司马懿又聊了两句,这才进入下一个议题,却还是杨彪开口问道:“诸位,天子有意将南阳的勋贵全部搬迁至河南尹,看起来,天子必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了,是另类的徙陵?还是大家觉得还有什么深意呢?” 闻言,所有人都严肃的把筷子给放下了,毕竟相比于吕布家眷如何处置,这徙陵之策可真是国本之策,更是千秋之策,这要是在执行的时候有一丝一毫的理解偏差,是要遗祸百年的。 所谓徙陵,其实是西汉的制度,字面意思是强行迁徙富户之家去为皇帝们修建和守护陵寝,就是说如果你们家人口太多,也太有钱了,就强迫把你搬到长安附近去,用一种相对比较粗暴不讲理的方式强硬的拆散豪强形成的土壤。 顺便还能取天下之财充实长安。 当然,在后来在执行的过程中守陵的成分愈发的减少,只剩下一个名头,反而在长安周边修建了好几座专门用于高消费的城市,将他们进行统一的安置,还会赠予相应的爵位来作为这些徙陵富户的奖励。 说实在的这条政策真的可以说是万世之法,因为在封建社会,尤其是汉朝时期土地兼并是无法避免的,豪强的形成更是无法杜绝。 前文说过,能生,并且团结才是豪强出现最根本的原因,直到这一大家子中有人混上了两千石,这一大家子就会慢慢从豪强往士族蜕变,你朝廷管得再宽,难道还能管得着人家生孩子么? 徙陵的好处就在于此,人口多了,就往关中迁一部分么,而人过来了,钱自然也就过来了,再封点爵位,两全其美,多好。 当然还是那话,封建社会,乃至于现代社会其实都是不乏有识之士能给得出真正的好政策的,问题在于执行。 事实上这个徙陵的政策没多长时间就名存实亡了,到了西汉末期便基本被废除,到了东汉时更是连提都已经没人提了。 最根本的原因有两条,一条是因为自文帝以后爵位愈发的不值钱了,西汉的皇室在没钱的时候往往都会售卖爵位,到了后期爵位这东西,除了最高等级的关内侯和列侯,剩下的爵位你有钱就能买,通常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到了东汉时大家更是连买都懒得买了,以至于刘协这具身体的亲爹汉灵帝卖爵位卖不出去只能卖官职的地步。 第二个原因就更简单了,因为西汉时随着关中愈发的繁华,土地资源越来越紧张,这些富户搬迁过来有钱也没处买地。 反正最后这政策稀里糊涂的就流产了,总共实行了也没几年。 天子令南阳勋贵迁到河南,虽然实际上一天正事儿也没干过,但本职官职确实是河南尹的司马懿自然就更上心了,这事儿,终究不还是他的本职工作么?当然要与朝中诸公好好分说明白了才行。 “表面上来看,天子确实是在重启徙陵之策,徙陵之策是强干弱枝,加强中央集权的妙策,这个自是不必说的,这次以勋贵入手先行开刀,却是干脆杀猴敬鸡了,试问连勋田都给换了,那些富户土豪,还有什么能耐,能躲避征召呢?天子谋算向来深远,想来,此前重行二十级军功爵制,也是在为此事而做铺垫吧,给那些勋贵们参政、议政的权力,自然就是让他们徙陵的补偿了。” 众人纷纷点头,这些,自然都是表层意思了,他们也都是看得出来的,只是天子向来神鬼之谋,大家总觉得,此策之中应该会含有更深的深意。 就见司马懿问荀悦道:“仲豫以为,此策还有什么深意呢?” 荀悦想了想答道:“正如仲达所说,天子此举,在于杀猴警鸡,嗯……这样说或许也不妥帖,老实说,天子推行军、民两屯之法,行府兵之实,老实说,没机会进行民屯的家族,至少四十年内,是没机会自称豪强了,所以天子此策针对的,其实是那些已经行了军屯的人家,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尤其是杨彪、李典这等真正利益相关之辈,听得全都极为认真。 便听荀悦继续侃侃而谈道:“越是人口繁盛,武德充沛的家族,就越是容易出将,家中出将,自然也就出侯,曼城,还是以你们家为例,过个三年五载,一声令下至少三五万的兵卒,总还是能以你们李家马首是瞻的吧?” 李典闻言面色变了变,这话,却是稍微有那么一点诛心的。 然而,这确实也是事实。 这,就是刘协改革的这一套措施的弊病所在了。 实际上刘协的这套军屯之法,已经无限的趋近于隋唐时期的府兵制了,这套军制具有动员性强,成本低,将士们闻战则喜等诸多优点,绝对是平天下的妙法,朝廷的兵马在两年时间里脱胎换骨,也是多亏于此。 不过缺点和优点同样明显,这样的兵制之下,培养出几个军功贵姓实在太简单了,彼此之间互相再联个姻亲,立时便是庞然大物。 为什么北魏以来北朝普遍强盛,但皇朝更迭却跟走马灯似得,一般没研究过南北朝历史的人除了隋唐之外一个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李渊振臂一呼,仅太原义从就招呼了三万人,甚至他女儿都能在长安周边几乎是顷刻之间就聚拢了十万兵马? 为什么杨坚都当上皇帝了,却还怕老婆,被老婆欺负之后赌气的离家出走皇帝都不当了,却还要被大臣追回来回宫道歉?他那个老丈人独孤信的三个女儿为什么可以嫁给三朝皇帝? 为什么初唐自建立以来,打李渊开始一直到李隆基,就没有一次的皇权交替是靠父死子继的顺位继承?为什么几乎所有的太子都要造反?真的是因为好孝么? 说白了这套制度对皇帝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几乎是逼着所有的皇帝必须英明神武,水平稍微差劲一点,分分钟就会被推翻。 也就是唐朝,一连好几代都出了还不错的君主,君主不行的还有老婆顶上,这才在这套变了态的制度中生存到李隆基时期。(然后府兵制就瓦解改募兵制了,然后就军阀割据了) 眼下,在东汉,这群当世最顶了尖的脑袋瓜固然不知道四百年后发生的事情,但是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 天子的谋算之深,思虑之远,翻遍史书也找不出这样的人,或者说简直就不像是个人了,连他们都考虑到的问题,天子又怎么会考虑不到呢? “本朝自光武以来,退功臣,进文吏,这固然也是善政,但实话实说,今时今日,礼乐崩坏,这祸根难道不正是那个时候就埋下的么?天子重爵,恐怕以后要反其道而行之了,咱们这些人管着朝中大政,这以后的侯爵,怕就全都是实权的侯爵了,收天下侯爵入河南,此确实是一妙法啊,现在趁着天子春秋正盛威望正隆的时候做,阻力也会小一些,至于这勋贵议政,天子会不会反其道而行之,最终进功臣,退文吏呢?” 杨彪闻言也道:“却是如此,曼城是忠义之士,所以才会尽去兖州祖地,举族迁往南阳,但天下豪强何其多也,尤其是荆、益、扬三州之地,家中人口比曼城家还多的,少说也有十几家吧?如何能保证人人都如曼城、太尉这般的公忠体国呢?便是曼城自己,又如何保障后代也如曼城这般呢?” 众人再次纷纷点头,却是李典脸红着苦笑了一声,道:“诸公,莫要再说了,说起来我现在也是都乡侯,这算是列侯了,勋贵之家也算我一个吧,南阳的田我不要了,仲达兄,还请为我家数万口的家人在河南另寻一处宝地啊。” 司马懿见状笑道:“曼成兄公忠体国,懿实钦佩之,自当为曼成兄令寻宝地。” 李典却是在心里骂了一句:又特么要搬家了。 我当上家主都没有两年,却特么搬家了两次?我这是好几万人的大家族啊! 却是荀悦道:“曼城莫要心感不忿,若真是进功臣而退文吏,对我等诗书传家之人是祸非服,对尔等军功之家,却是大好事了,你既首倡此义,难道天子还会亏待你么?在这里,确实要先恭喜你们才是了,也就是你们家恰好搬到了南阳,其他人想搬,还没这个机会呢。此举毕竟是从徙陵之法演变而来,河南的无主之地虽多,也是有限的,其他人家可不能让他们举族而来,将嫡系百余人搬来也就是了。” 刘备闻言却是笑道:“我看,不是曼城心有不忿,而是仲豫你心有不甘吧?仲豫你也休恼,我看进功臣是肯定的了,却也未必就要退文吏,当年光武行此法也是善政,天子远谋,绝不会如此不智,此策明显天子只说了一半,后面,必然还有后手,这却不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揣度的了。” 众人纷纷再点头。 却见司马懿皱着眉道:“就算是只有这半策,恐怕,也还有第三层的深意啊。” “哦?还有第三层?仲达又想到了什么?” “勋贵直接参政议政,对咱们来说都是好事,咱们和咱们的后代子孙,怕都是勋贵么?但你们说此策对于大司马来说……难道也是好事么?比功勋,比爵位,颍川人也没有谯县人多啊。” “嘶~” 这么一说,众人却是恍然大悟。 “是了,如此一来,倒是与上一条也对上了,天子特意命令家眷随军,却又让勋贵徙陵,这……好家伙,这是一套接着一套啊!” 如此一来,这不是讲谯沛武将集团,与曹操本人割裂开来了么? 夏侯惇、曹仁、曹纯、尤其是夏侯渊,这些人也都是侯爵啊,他们也是要参政议政的啊!这会每年开一到两次的话,难道他们十几年里的每一条政策提案都会和曹操一毛一样么? 长此以往,他的这些宗族,旧部,真的还会和曹操结成一个紧密的利益共同体么? 也多亏了他们有司马懿这般聪慧,能勉强跟得上天子思路的能臣做分析,否则,他们还真没意识到。 恐怕曹操那头,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两条计策已经要挖他的根基了吧? 天子的谋算……好,恐,怖啊! 却是关羽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仲达兄大虑也,吾深感钦佩,那么这次咱们的用兵……要走随枣,这又到底又有何深意呢?” “这个……”司马懿这下为难了,却是摇头苦笑道:“这个,我实在是猜不出,我其实,不是很擅长于军略,天子用兵如神,远不是我所能揣度的啊。” 闻言,关羽顿时失望不已。 你们刚刚说了那么多,把天子的意思都给分析了十之七八,结果到我这条军略上,就干脆分析不出来了呢? 这条军略才是最离谱的啊! 兵者死生之地,这是马上就能见到结果的事啊!万一我没能理解到位,岂不是要丧师辱国了? 于是众人只好开动脑筋,想,就硬想,火锅也不吃了,对着地图就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然而这条军略,真的是彻头彻尾的神经病军略,怎么琢磨,也琢磨不出深意何在。 怎么看,这一仗都打不赢啊,到时候十之八九会功亏一篑,到最后,可能只能接的出高顺和桓阶两个人而已,整个荆州都得丢。 聊啊,聊啊,却是从来没去过南阳,事实上对那里地形根本不了解,自始至终都没怎么参与讨论的贾逵突然问道:“咱们……是不是都忘了一个人?” “忘了一个人?什么人?” “江东小霸王,孙策,孙伯符!” 第二百三十六章 隆中有个诸葛亮 另一边,荆州,早在天子收到荆州这边的消息之前,焦头烂额的吕布便感觉到有点不对味儿了。 却说因为吕布将最宝贵的第一时间都用在了追杀文聘的身上,又因为文聘北逃,他光是整顿襄阳防务就用了不少的时间,这就导致了高顺不但很顺利的就逃去了长沙,而且还相对从容的帮助桓阶整顿了荆南四郡的防务。 老实说桓阶虽然很忠心,作为长沙郡本地人虽然对于地方事务很熟,但毕竟不通军略,而高顺的陷阵营虽然只有八百人,却是真正的天下精锐,尤其是最近一年多当了天子禁军,完全是按照中级军官的标准在培养。 因此事实上来说,高顺加桓阶,却是是能创造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效果。 这也是高顺明明有往北逃的活路,却执意坚持往南逃的原因。 守住长沙,就是守住了荆南四郡,守住了荆南四郡,则吕布的这个荆州牧实际上就是个南郡太守,江陵城囤积的钱粮虽然多,但再多也早晚有吃完的一天,真以南郡这一郡之地来说是万万也养不起十万兵的,此确实可以说是吕布的心腹大患。 而一旦等朝廷缓过劲来,挥师再打襄阳的话,他则可以率军去捅吕布的后路,让他也尝尝两面开花的滋味。 而既然已经错过了攻打长沙的最佳时机,吕布也索性先不急了,陈宫死文聘叛变,这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本来他这荆州得的就不甚稳妥,如此一来,却是把他给整得彻底的慌乱了。 于是吕布先是尽数取了江陵城中的财物,将其中的大半都分给了多年来一直随他走南闯北的旧部们,不但人人有赏,而且命蒯越拿来南郡的户籍名册,挨家挨户将所有年岁恰当的寡妇,和大半适婚的小姑娘全都嫁给了这批将士,以及侯成、曹性、宋宪与魏续四名跟随他征战多年的老部下,并命令他们统领从南阳抢来的勋贵兵。 吕布本身也不傻,知道他这个荆州牧根本坐得不牢,这些老部下和老班底才是他的立身之基。 对于南郡的这些本地人,吕布更是不惜以高官厚禄相赠,除了被他委以重任的霍峻之外,蔡瑁张允蒯越等人的官职均未变动,依然身居高位,甚至名义上的官职都有所提升,比如蔡瑁领了武陵太守,蒯越领了桂阳太守,许汜,则领了长沙太守,而武将方面,如苏飞、吕介、王威、霍峻等人,所有的校尉都升了一级当中郎将,所有的中郎将则升任为偏将军甚至杂号将军。 而文聘带领南阳人反叛,其实也刚刚好给了吕布分割利益的机会,襄阳城南边原本都是刘表辛辛苦苦整顿出来,用于安置那些南逃的南阳人的屯田之地,恰好便让吕布给他们分了。 而由于文聘走的实在是有点匆忙,也不可能带走全部的南阳人,尤其是老弱妇孺都剩下不少,而吕布所选择的办法却特别的简单,都杀了就完事儿了。 把男人都杀了,小孩子送给南郡本地的士族豪强去当奴婢,女子当做货物赏赐给部下,让自己的旧部和汝南收编来的黄巾,甚至是从南阳勋贵手里抢来的勋贵兵安顿在这里耕种,这不是很好么? 他自问,他能给的都已经给了,这些南郡的士族豪强得到的实际利益并没有比刘表时期来得少,虽然他好心的将这些南郡在外领兵的将领的家眷都给接到江陵城来了,这不也是为了自己帮着他们照顾他们么,可他们对自己…… 怎么总感觉怪怪的呢? 为什么这行政效率这么低呢? 这让吕布总觉着吧,这些南郡的士人好像并没有真的跟自己交心啊。 这……他们好像对我完全是畏危而不怀德的样子啊,这是哪出了问题了么? 他愁啊,他郁闷啊,他一把一把的抓头发啊。 这个时候,吕布就特别的想念陈宫,也特别的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爱那个面子,居然没有亲自去追击高顺。 如果陈宫还在,想来这时候一定能够出一个帮自己化解危机的主意吧? 这蒯越和蔡瑁,虽然都接受了自己的封赏,也都已经宣誓向自己效忠,可两个人明明在南郡那么大的影响力,怎么就不能为自己振臂高呼一下呢? 荆州这地方,其实名士挺多的,本来就有一部分,这些年中原战乱,不少中原的名士为避战乱都逃到了刘表这避祸,尤其是刘表为人喜欢钻研经义,对这些名士也颇为以礼相待。 吕布也知道要想成就霸业,就必须与天子反其道而行之,借助名士与当地豪族的力量,这些士族中固然有大半都是夸夸其谈之辈,但其中也不乏有人是真的有本事有能耐,现在陈宫身死,他也急需一个谋主来为他出谋划策。 然而他明明也找了不少了,可绝大多数知名度比较高的所谓名士,却都对他避而不见,极少数勉强被他收拢过来的吧,包括蔡瑁蒯越在内,也始终没能给他出什么真正有什么用的主意,有些人那建言献策的内容水平都还不如自己呢。 到底是我没能收复这些南郡士人之心,还是这荆州士族各个都只知夸夸其谈,而不知学以致用呢? 他愁啊,他好愁啊! 他吕布,现在可是求贤若渴啊! “许汜啊,你可是我的心腹之臣啊,这荆州士人似乎并不愿意认同我,这可如何是好呢?” 这一日,吕布又将自己的亲信,当前少数能真正信得过的忠臣许汜叫到跟前,再一次的询问计策。 谁知这一次的许汜却与之前几次的愁眉不展有所不同,看上去,好像还意气风发了一点。 “主公勿恼,臣以为,您虽然重用南郡士人,但其实重用的都是刘表的老班底,并未给其他的南郡士族足够的利益,臣这几日走访民情,了解情况,知道有一个地方,那里有很多年轻的士子,名气虽然都没有老一辈来得大,但未必就没有真才实学,如果能得到……” “哦?这是在何处?” “位于襄阳城左近不远有一地叫隆中,隆中有一个被他们自称为‘建安大典学习小组’的地方,里面聚集了很多的年轻士子,这些人认为,最迟明年夏天,朝廷肯定会举办第一届科举考试,而这第一届凭借真才实学考出成绩来的考生将来一定会平步青云,他们认为荆州之地学习建安大典的时间已经比那些颍川人晚了许多了,如果各自闭门学习,肯定考不过那些颍川人,遂集中聚拢了起来,齐心协力的研究建安大典。” (隆中虽然地处南阳但地理位置上就在襄阳的边上,事实上襄阳本身就是南阳与南郡的分割线) “哦?这却是有点意思,不过,都是些年轻士子,又能有什么用?” “年轻不代表没有本事啊,天子今年不也才十八岁么?最关键的是,这些年轻士子的背后哪个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说别人,隆中建安大典突击学习班的班长是一个叫诸葛亮的年轻人,与天子同龄,将军若能得他辅佐,必能如虎添翼啊!” 吕布闻言不屑道:“世上又有几个天子一般的人呢?一个刚加冠的小孩,也能让我如虎添翼?” 就见这许汜胸有成竹地一笑,道:“主公,您不是正发愁如何收复这南郡豪强士族之心么?这诸葛亮他们有没有才学还在其次,关键是他的关系啊!” “此人乃刘表心腹诸葛玄之侄,自小被诸葛玄抚养长大,诸葛玄死后,此人不但凭借混进了荆州的名士圈子,而且长袖善舞,在荆州士林之中人缘极好,你以为他为什么能当这隆中的班长?” “他的大姐嫁给了南郡蒯氏的蒯祺,二姐嫁给了庞德公的儿子庞山民,这诸葛亮的岳父是黄承彦,就是黄祖的襄阳黄氏,连黄忠的南阳黄氏也是他们家的分支,甚至我听说连他岳母都非常喜欢他,他的岳母就是南郡蔡氏,蔡瑁的大姐,妹妹就是刘表的夫人,您想想,你若是能将他请出来辅佐于你,这荆州士族不就拿下一半了么?” “而且这个学习小组里,要么就是诸葛亮的好友,要么就是他诸葛亮的亲戚,拿下他一个,就是拿下了整个学习小组,拿下了这个学习小组,这就是拿下了半个荆州啊! 这个学习小组里面,有被称之为荆州士之冠冕的庞统,是庞德公的侄子;有被称之为世代豪富,家资亿万的南郡习氏公子习贞,有宜城马氏被称之为白眉最良的马良,有被称之为播播述志,楚之兰芳的宜城殷观,甚至还有颍川的名士徐庶、石韬、汝南名士孟建、博陵名士崔钧这些原本自中原而来避难于荆州的名士,您先把这个诸葛亮给收了,再想办法把他们都给收了,难道还怕不能尽收荆州士林之心么?” 说完,许汜就在心中冷笑连连,反正他现在是一身的臭狗屎,已经是世所共知的吕布心腹了,凭什么你们这些南郡的士族豪强还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呢? 都陪我一同下水吧! “嘶~” 吕布倒吸一口凉气,乖乖,好复杂啊,这些个所谓的名士,还当真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啊,你看人家这个婚结的。 不禁拍着大腿赞叹道:“好!你这个消息打探的好啊!原来还有这样的一处好地方啊,诸葛亮是吧,你放心,我一定将他请出山来重用,哈哈哈” 第二百三十七章 吕奉先二顾茅庐,诸葛亮断腿明志 隆中 一群年轻士子正在进行着激烈的答对,答对的主题是尚贤与用能,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激烈。 他们都是家中盘根错节的少年名士,货真价实的公子哥,消息比寻常的基层小吏都要灵通,自然也知道了朝廷大胜袁绍的消息,于是愈发的认定朝廷已然三兴,实乃天命所归。 因此这帮士子认定,当此中兴之时,在三个月内朝廷必然会举办科举考试,去掉路上的时间,留给他们突击的机会确实是已经不多了啊。 作为学习班班长的诸葛亮,明明是个琅琊人,更是打小跟着叔父颠沛流离,已经算半个荆州人了,但也正因此涉猎广博,没有渊源的家学,就把能看到的公版书都给读了,人也聪明,所谓好读书不求甚解,杂七杂八的各种东西都看过,学通儒法墨三家。 其实这年头这么干的年轻士子不多的,大家普遍都是看看儒家一些必看的诗啊,书啊,论语孟子啊这些必看科目之后,便专门钻研某一专长领域了,最典型就是阳翟郭氏,专门钻研小杜律,东汉以来的廷尉一职都快被他们家给垄断了。 这不也是没办法么,打小八岁死了爹,叔父作为刘表心腹去当豫章太守,结果被一顿暴锤逃回襄阳没两年就死了,能挤进这个荆州的名士圈子已经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了,谁又能把宝贵的家学拿出来给他读呢? 嘿,可结果时来运转,朝廷搞了个建安大典出来,而且是刊行天下,这种百科全书类的文献当然不会就某一个问题有太多的论述,但包含的学科种类却很多,这不巧了么,这建安大典上大部分的内容这诸葛亮还真的都学过。 因此,不求甚解的诸葛亮反倒成了这荆州士林中,对建安大典学得最透彻的人,也因此才能力压被誉为士之冠冕的庞统一筹,成为建安大典突击学习小组的小班长。 实际上却是还身兼着学习委员的重任,负责帮助小伙伴们答疑解惑,以及……押题。 此时,年仅十八岁,与天子同龄的小诸葛亮正站在隆中小庐“宁吃百日苦,不留终身憾;奋斗一百天,干死颍川人。”的标语之下,侃侃而谈。 “大家将建安大典第四册,墨学篇,第四十五页,尚贤篇,我推测,这一篇一定是今年科举的必考科目,大家一定要理解通透,这是送分题。” 闻言,庞统忍不住唱反调道:“建安大典中收录的用人篇目最多,包括法家中的用人篇庄子的列御寇孟子的公孙丑,都有涉猎,为何你认定本次考试一定会考墨子尚贤?你精于墨家之学,就以为朝廷一定会重视墨家学说么?” 诸葛亮被庞统如此质问,却也不急,雍容气度地道:“儒墨两家,在用人上的差别无非是更注尚贤,还是更注用能的区别而已,孟子曰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可你看当今之天下,身居高位者哪个又不是能者呢?” “再者,我料定本次科举的主考官一定会是建安大典的总编纂孔融,孔融虽是孔子后人,但也正是因此,他在出题的时候就一定会兼顾百家之长,当今天子连郑玄都给气死了,并不以儒为独尊,这天下人难道还有看不出来的么?” “当然最关键的是,庄子孟子韩非子,颍川人学得实在是太精了,现如今国之要害职位,颍川人占据了足有十之八九,建安大典又是以颍川士族的家学为基础所编纂,天子有吞吐天下之志,出题时一定会稍稍避过他们所擅长的部分,尽量也给我等非颍川出身的士子一点机会,这难道不是应有之义么?” 众人闻言,皆是面露沉思之色,认可地点了点头,就连一向因为诸葛亮当了小班长而颇有不服的庞统也是抱拳拱手,表示接受了诸葛亮的这个说法。 “孔明对这建安大典吃得可真是透彻,对朝中出题之心把握也真是精准,我看,这第一届科举的状元定是非你莫属。” 诸葛亮闻言谦逊地笑道:“这话却是万万不敢说的,颍川人比咱们接触建安大典可早了太多了,又本来就多出俊彦,这状元之位,我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好家伙,这话听着是谦虚,但何着颍川之外包括京兆在内的士子都不放在眼里了啊,而且没有完全把握,岂不是说明有一定把握能力压那些颍川人了么? 就在此时,家中的小斯突然禀报,说是荆州牧吕布来访。 “吕布?这个三家姓奴,啊呸,这个三姓家奴来找我干什么?” “说是请您出去做官,说是……做他的主簿。” “做官?”诸葛亮闻言皱起了眉头,道:“这样,你就说我外出云游访友去了,让他改日再来。” “是。” 庞统见状在一旁道:“这吕布消息倒是灵通,居然这么快就听说了孔明兄你的名号,这是要借着你的关系,也借着咱们这些人的关系,来掌控荆州啊。” “士元莫再取笑于我了,吕布这等人来邀请,难道是什么好事么?我本以为他只会注意到刘表留下来的那些旧部,亦或是我岳父这般早已经名声在外的天下名士,却不想他居然注意到了我,这是无妄之灾啊。” 徐庶居然还有心思取笑他道:“话不能这么说,大家日日苦读这建安大典说是为了学以致用济世安民,可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当官?这吕布直接亲自来请你,必是要重用的,也算有了出仕的机会么。” “元直休要嬉笑,他请我,那是为了拉你们下水,拉你们下水,就是拉着这荆州世家们一块下水,我若是真的躲不过这场征召,你们难道就能好得了?” 徐庶闻言哈哈大笑道:“那也是拉你们下水,我一个颍川人,他可拉我不着。” 庞统闻言哼了一声道:“朝廷现在用的可都是颍川人,吕布乃无德无行之徒,万一到时候朝廷天军打过来,这吕布抵抗不住不会杀你泄愤?莫说你一个颍川人,这几天他杀的南阳人怕是都已经上万了吧?” 徐庶闻言,这才讪讪地闭嘴。 还是诸葛亮道:“行了,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我估计科举也没几天了,咱们还是抓紧收拾行装,干脆去许都备考去吧,元直啊,咱们这些人到了许都,还请你邀请颍川的同学一块多多交流才是啊。”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人同此心,既然吕布已经注意到了诸葛亮,自然也就注意到了他们。 然而很快,小厮来报:“不好了少主,不好了,那,那吕布派兵,派兵把山上给围起来了啊!” “什么?他……他怎么说?” “他说,现在兵荒马乱,南阳的余孽还在到处生事,特意派了亲兵来保护咱们的安全,少主……咱们,咱们这不会是被软禁了吧。” 诸葛亮闻言,沉默不语。 其他人闻言,则是如丧考妣。 好一会儿诸葛亮才道:“莫慌,只听说过牛不喝水难按角,没听说过征辟也能强行为止的,我不愿当他的官,他难道还能硬来不成?诸位,时不我待,学业要紧,奋斗一百天,干死颍川人,来,咱们继续押题。” ………… 其实按理来说,征辟这种事儿,只有软磨硬泡,确实是没有用抢的,毕竟你请人出山是为了给自己做事的,是献策的,又不是出苦力的,难不成还能将人绑在身边为你工作么? 可问题就在于,这吕布可真不是一般人啊! 一连八天,外面的士兵不但丝毫没有减少,反而愈发的多了起来,甚至于他们还“贴心”的帮他们买好酒菜等生活用品给他们送来。 而在第九天,“求贤若渴”的吕布却是终于又来了,并且“礼节十足”的在门外恭候,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有些压抑。 “孔明,我看这吕布是铁了心的要请你出仕了,你再拒绝他,我怕他会做出不智的事情来啊。” “是啊孔明,我看要不……要不你就从了他吧?不管怎么说,他领的也是大汉的荆州牧,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出仕啊。我看这吕布在荆州肯定是坐不久的,将来荆州重归朝廷的治下,即便是身为降臣,也依然还有为官的机会,我想这一天应该不会太远。” 诸葛亮闻言摇了摇头,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仕此禽兽之辈,非我所愿也,元直,你去帮我将我家中马车牵来。” “孔明你要做甚?” “牵来吧。” 徐庶望着诸葛亮看了一会儿,却是终究叹息一声,真的将马车给牵过来了。 就见诸葛亮深吸一口气,而后身体躺了一半在车底,正好将双腿放在车轱辘前面,道:“劳烦元直你驾车,从我腿上压过去。” “孔明!这……何至于此啊!你,你伤了腿,就赶不上今年的科举了啊!” “这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了,我诸葛亮不愿出仕,唯有断腿名志,若是他吕布可以知难而退,放过我,至少你们还来得及去许都,参加这一届的科举,将来你们飞黄腾达,也好提携于我,元直,压吧。” “这……” “你我知己之交,此事唯有你来做,我才不会无端生出怨恨,我也相信你知我懂我,不必对我心怀愧疚,我这腿也能断得心安,压吧。” 众人闻言一时间都有些大惊失色,纷纷上前相劝,然而徐庶闻言却是一咬牙,三步并作两步的就上了马车,然后,虎目含泪却是异常果决的拿起了缰绳狠狠一抽:“架!” “啊~!!!” 诸葛亮痛呼一声,满头大汗地仰卧起坐起来看了一眼自己已经血粼粼的腿,面露一抹苦笑,而后,便短暂的昏死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时,诸葛亮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而在床边守护着他的,只有自己的一名书童,和一个不认识,但看上去格外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 “是……州牧大人当面么?亮听闻州牧大人征召,喜不自胜,却不想乐极生悲,反而摔断了腿,惭愧,惭愧,失礼之处,还请大人万万海涵。” 来人自然便是已经两顾茅庐的吕布,闻言,却是面色阴沉如同快要滴水了一般的瞪着诸葛亮,而诸葛亮则面色温和的与他对视,却是没有畏惧和闪避,甚至嘴角处还挂上了一丝礼貌的微笑。 “很好,很好,不急,那就等孔明先生的腿伤养好了,我再来请孔明先生出山便是,若是孔明先生的腿一直不好,或是一不小心又伤了,我就再来第四次第五次,一直到孔明先生你愿意出山相助为止。” 说着,吕布的一双大手在落在诸葛亮的腿伤之处,轻轻地拍了一拍,捏了一捏,疼得他冷汗直流,这才哼了一声,起身告辞离去。 一直到吕布出了门,庞统徐庶等好友才纷纷来到他的榻前探望。 “怎么样怎么样?还……还好么?” 诸葛亮见众人神情严肃,却是反倒先开了一个玩笑:“我自号卧龙,这下却是真的要卧着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荆州打成一锅粥了 朝廷这边,随着刘协的一声令下,集结于并州的河内、河东两部兵马开始在关羽的带领下有条不紊的徐徐进发了,虽然,他依然没弄明白天子为啥让他去打随枣通道。。 但反正天子向来用兵如神,战术上受制于经验限制,比起他这种沙场宿将固然是有所不如,但是战略上配合天子的神鬼之谋,却往往都是妙笔天成,自己理解不了天子的深意,那一定是自己的问题。 自己只需要在天子所制定的战略的基础上,尽情的发挥自己战术上的才能就是了,相信一定能取得出乎意料的大胜。 就算是万一这仗打败了,那也一定是自己在战术上没有做好,天子在战略上是肯定不会有错的。 而按照计划,此时已屯驻在新野的文聘也已经整军南下,为了掩护关羽的这支主力,仅仅以两万人的兵马便开始攻打起了襄阳。 缺衣少粮是肯定的了,南阳正如杨彪所说,家底子早就掏空了,文聘也只好给自己麾下的这些南阳士兵开始画饼。 饼有两张,一张是,朝廷的援军很快就到,咱们只是作为先锋,作为先头部队先打着。 另一张自然是,此战打胜之后天子已承诺将南阳的勋田划拨给他们,明年开春就种,每人至少二十亩。 虽然都是画饼,倒是也勉强足够充饥,而这一打起来,文聘却是马上就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呀。 怎么感觉这仗打得这么容易呢? 一连七天,文聘绞尽脑汁的去思考攻城之策,试了各种办法,虽然因为襄阳城的城防做的实在太优秀了,想攻克还是遥遥无期,但七天里,这襄阳的守军居然没有一次反攻回来,就这么几乎是干挨揍不还手的守了七天,给文聘一种,霍峻就连守都守得很艰苦的错觉。 他这次两大主要任务,分别是佯攻、以及保护关羽后路不会被襄阳骑兵切断,好像……完成的一点难度都没有啊。(从襄阳切随枣通道的后路是向北进军去切) 怎么会这么顺利呢? 襄阳的守将不是霍峻么? 霍峻我跟他很熟啊,这人用兵远不止这两下子的啊,莫非,是在行骄兵之策,实则上却酝酿了特别厉害的计谋么? 殊不知这仗打得,霍峻比他还郁闷。 朝廷这攻势……也不怎么样啊,这文聘怎么搞得,怎么就跟没使劲似的呢? 这文聘我熟啊,他的南阳兵,应该不止这么点战斗力吧? 事实上文聘猜得没错,霍峻这一波真的是连三分力都没使上,这仗都打了七天了,俩人要是都使真本事的话,怕是少说也要在城下扔个三五千的尸体。 可结果现在,双方加一块死了也没有三百人,纯在这打友谊仗呢。 霍峻当然不会往佯攻上面想,因为襄阳这地方,如果佯攻的话除非是掩护大军走随枣通道,而走随枣通道,这是人的脑袋能想出来的“妙计”么? 天子和朝廷诸公如果真就这样的用兵水平的话,他还真可以考虑忠心扶保吕布助他夺取天下了。 所以……仲业肯定是跟我憋着什么妙招呢吧? 这可真是太好了啊!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的家人以及麾下这些同族宗兵的家人都被扣留在了江陵城,被吕布“尽孝”,他早就直接投降了。 他判断,朝廷既然让文聘反攻襄阳,那就绝对不会只让文聘自己一个人过来,后面肯定是有源源不断的援军的。 自己打肯定是要打的,他手上也有差不多两万人呢,要是让文聘同样以两万人的兵马把这如此坚固的襄阳城给破了,吕布就是再蠢也知道他是有意投降,那自己的老母,乃至于整个枝江霍氏一定都会被他屠戮一空的。 所以霍峻的计划,是等待朝廷的大军到了,自己在朝廷的大军面前再稍微坚守那么几日,然后,因为能力有限,损失惨重,然后再率众而降,如此的话,吕布总不会丧心病狂的杀戮我的家人了吧? 实在大不了,我与襄阳共存亡一下,战个死呗,为了家族,为了霍家几万口子人,自己又何惜一死呢? 当然,这个损失惨重就是很有说法的了,死,肯定是得真死,不然吕布那说不过去,只不过死的肯定不能是霍家的宗兵,甚至连枝江的同乡能不死都是要尽量不能去死的。 炮灰,就让那些宜城人、中庐人、当阳人去做吧。 而霍峻既然是抱着这样的思想去守城,作为一名枝江宗贼,连枝江的兵都要藏着掖着,他自己不肯出城杀贼,这襄阳城里有怎么会有人出城反攻文聘呢? 于是乎这一对儿多年的表面兄弟,莫名其妙的就打起了友谊仗。 而另一边的南线,吕布与高顺这对真兄弟,再次在战场相见却是打得血流成河,好不惨烈了。 随着朝廷大胜袁绍的消息传来,吕布终于是彻底的坐不住了,也顾不上再继续和诸葛亮玩什么求贤若渴的游戏了,慌慌张张的就整兵南下了。 太快了啊!朝廷胜得也真是太快了啊! 吕布虽然在深谋远虑,以及阴谋诡计方面照比那些真正的人精还差了点意思,但军略上却是不差的,他也清楚的看到,一旦朝廷一与高顺两面夹击于他,他却是唯有死路一条。 当务之急,必须在朝廷大军到来之前,速破高顺、桓阶! 论兵力,吕布其实远比高顺多,而且由于刘表时期,就像个仓鼠一样,将所有的粮草啊,军械啊等所有的好东西就像有囤积癖一样的存在江陵,所以得到江陵城府库的吕布在军械和物资供应方面远比于高顺的优势也是颇为大的。 但奈何高顺用兵也颇有章法,明明都是新兵,但在高顺将禁军陷阵营拆开分别统领他们之后,其指挥能力上居然一点也不输吕布手上的荆州精锐。 再加上长沙这个地方,尤其是南郡南部长沙北部二者交汇的这个地方吧,和江夏南部的地形其实有点像,都是沼泽密布,河网破碎,这么说吧,华容就是这两郡之间的重镇。 原本历史上曹操在赤壁之后走的就是这条道,但因为道路难行,最后竟然以老弱铺道,大军踩着老弱的尸体而过沼泽,死得老惨了,可以说赤壁一把大火烧死的都远没有他们撤军这一路上被沼泽淹死的人多。 就这么个地形,吕布还想速胜同样有名将之姿的高顺,这又谈何容易? 这两兄弟打啊,打啊,打得吕布愁苦无比,天天一把一把的抓头发,埋怨这些南郡的兵将不肯为他用命。 而随着朝廷大胜的消息传来,荆州也陷入了南北两线的战火,却是终于有一个在本书中已经好久没有出场,实际上却有左右天下之能力的人物再也坐不住了。 扬州,正在进攻合肥的孙策收到了北线战报之后,也是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大帐之中久久沉默不语。 自打袁绍出兵以来,孙策就一直在打合肥,本以为这个赵云也没什么名气,不过是一个靠比武招募上来的武状元,如何能是他江东小霸王的对手? 结果这一打就是三个多月,虽然好几次他都切实打得这合肥城摇摇欲坠,但可惜每次都是棋差一着,就是打不下来。 至此,孙策才终于知道自己原来一直都小觑了天下英雄。 此时朝廷既然胜了,虽然合肥城确实已经是摇摇欲坠,赵云绝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但是这合肥,他却是真有点不敢再打了,一时之间,孙策本来也在犹豫,这仗让他打得颇有一些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意味。 而就在此时,隔壁荆州生变的消息传来了。 刘表身死,吕布反叛,长沙郡还在打仗? 那我还打个毛的合肥啊! 当即,孙策命令周瑜立刻放弃征讨黄祖,父仇都不报了,即刻率领全部水师,乘船只沿汉水骚扰吕布大后方,他自己则亲自带着久攻合肥之下的扬州兵马,又并了周瑜手上的全部陆军,出夏口直攻将领。 最后一路,命令原本负责防范刘磐的建昌都尉太史慈率领南部兵马,经安城,打着大汉的名义去“援助高顺,直插长沙的后方。” 却是打算趁此天赐良机直接同时将长沙和南郡都给拿下来,一鼓作气,直接鲸吞整个荆州。 事实上此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朝廷一统北方之势已成定局,与朝廷北地争锋实乃取死之道,但是他取荆州就不同了,他也知道朝廷没粮,没有后劲儿,那么只要他取下荆州,再去取益州,难道不是探囊取物一般的容易么? 如此,他雄踞扬、荆、益三洲之地,拥山川之险,与朝廷划江而治平分南北,退,则可保全半壁江山,进,也可以坐观天下之变。 他也可以等曹操和天子翻脸的那一天啊,要知道他今年刚二十出头,可年轻着呐。 一时之间,吕布好不焦头烂额,只好亲自率重兵反回南郡去抵挡孙策。 换言之吕布是同时在与孙策、文聘、和高顺三路兵马作战,且朝廷的援军随时都有可能南下。 孙策呢,则是同时与吕布和高顺两个人开战,并且十分默契的避过了在江陵城以北开战,避免波及到襄阳的防务。 小霸王野心人尽皆知,他算个屁的朝廷命官,高顺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太史慈进来“帮助”他抵挡吕布呢?所以高顺一时也北拒吕布东拒太史慈。 他的势力是三人之中最弱的,但他的背后却有着一个强盛的朝廷,仗着地利之便就硬拖,居然也和这两位虎将打得有来有回,士气居然还挺高昂。 然后赵云一看,呀呵,你就这么撤军了?我被你围着打了三个多月,那我必须也得干你一轮啊,于是就领兵跟留守庐江的李术干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荆东北彻底的乱成了一锅粥。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三顾茅庐,两少年各自献策 此时的吕布或许真的只能用愁云惨淡四个字来形容了,在荆州这样的一个三方战场上,虽然看上去暂时他并未落入下风,但谁都知道现在的局势对他来说已是危如累卵。 随着战事进入胶着,南郡的本地士族自然愈发的不看好吕布,老实说眼下局面变成这个样子,蔡瑁和蒯越两个人其实更愿意去投奔孙策。 毕竟,他们好像现在投降朝廷也稳了,而孙策至少有个划江而治的样子。 于是理所当然的,这些南郡人士,这些依旧占据着大量底层官吏的地头蛇对于吕布这个荆州之主的命令执行起来已经是愈来愈敷衍了,就连吕布自己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再这样下去不管是朝廷援军还是孙策本人,都足以弄死他了。 真的,吕布现在特别特别想念陈宫,也特别的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爱那个面子,居然没有亲自去追击高顺。 如果陈宫还在,想来这时候一定能够出一个帮自己化解危机的主意吧? 怎么明明前两天还是荆州之主,一副要成就霸业的样子,怎么这么短的时间里我就穷途末路了呢? 所谓困兽犹斗,兔子急了都还要咬人呢,何况是吕布? 事到临头,却是又想起了那根救命稻草:诸葛亮。 听说此人有状元之才,或许,真能有几分本事呢? 于是这日午后,诸葛亮命书童将其推在外面的院子里晒太阳,并在妻子黄月英的服侍下给自己的断腿重新换了膏药,与徐庶、庞统、马良、习贞等三五好友正在研究建安大典,就见小厮又一次慌慌张张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少主,那那那,那吕布,吕布又来啦~,这次是带着兵穿着甲胄来的啊~,凶神恶煞的”。 诸葛亮闻言紧紧地皱起了眉,庞统却是在一旁叹息道:“这吕布现如今已是末路穷途,只怕是来者不善啊”。 习贞见状出言道:“这吕布现在怕是一条疯狗,孔明你千万不要跟他硬顶啊,否则说不定他会做出什么来,保全有用之身,才有以后啊。” 徐庶闻言,却是怒道:“他难道还能拿绳子把孔明绑去江陵不成?还是说他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弄死孔明,弄死咱们?他就不怕荆州士族与他离心离德么?” 众人闻言却是齐齐叹息了起来。 换了别人,当然不会真用绳子绑人,可人家是谁,人家是吕布啊!这疯狗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况且这荆州士族,难道不是已经与吕布离心离德了么? 却见突然从外面传来一声豪迈的大笑,吕布却是一脚从外面直接把门给踢开,带着兵马就冲入了院子。 “哈哈哈哈哈~,本州来请孔明和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去做官的,又不是受刑,何毕死啊,活啊的呢?难道本州牧在你们眼里,就是如此不通情理之人么?” 话音刚落,随吕布而来的这些骑士们却是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手肘抽出了兵器齐齐大喝一声:“请诸位士子入仕!” 众人见状皆变色,却反倒是徐庶一咬牙,居然仗剑而出,喝骂道:“后宅之中还有女眷,州牧大人为何不告而入?!有这样请人的么?你们到底是要请人还是要绑人?所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没等说完,就见吕布大踏步的上前,完全无视了徐庶手里的宝剑,一只胳膊居然将徐庶给夹了起来,另一只手一把拽下徐庶的裤子,露出他雪白的屁股,照着上面就是噼噼啪啪一顿打,没两下就给拍肿了。 “哇呀呀呀,士可杀不可辱,士可杀不可辱啊,吕布,吕布你有本事杀了我,你杀了我!” “小子你再骂,我可就把你屎打出来了,你想想你真的还要骂?” “…………” 徐庶闻言,识趣地把嘴巴给闭上了。 吕布笑呵呵地把他一扔,道:“各位,本州牧真的是求贤若渴,请诸位都跟我走一趟吧。” 诸葛亮见状,却是不得不出来说话了,就见他坐在轮椅上,却也颇有风度的鞠躬行礼道:“将军威加海内,大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愿意投效将军的德才俊彦一定犹如过江之卿,我等才疏学浅,无论资历、还是阅历,都不足以担当大任啊,出仕为官固然是我等所愿,但若是事情做得不好,岂不是坏了将军的大事?” 言下之意我们都是被你逼着上任的,必然心怀怨恨,你就不怕我们故意给你捣乱么? 吕布闻言哈哈大笑,道:“无妨,本州牧在江陵城修了一座大宅院,足以将诸位的妻子父母都接去享福,如果你们有人不实心用事,或是做了错事,本州牧杀汝等全家便是。” “你……”刚刚穿好裤子的徐庶张口就要再骂,吕布却瞪他一眼道:“再骂?骂我也要杀全家。” “…………” “呵呵,怂货。” 却是把徐庶给气了个满面通红,但想一想家中老母,却还是不无恼火的狠狠摔了手中的宝剑。 诸葛亮这会儿也真是有点拿着吕布没有办法了,却是道:“将军,我听说强扭的瓜不甜,将军如此做事,得到了我们的人,也得不到我们的心,这又是何苦呢?” “甜不甜的不知道,本将军只想把我看重的瓜给扭下来,心得不到,也总好过人和心都得不到,孔明以为是不是这个道理?” 诸葛亮直视吕布,好一会儿才道:“我的腿断了。” “断得又不是脖子。” 就见诸葛亮一把拿过徐庶的配剑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问:“那要是脖子也断了呢?” “那我就把你们所有人和你的家眷都杀了,再屠了整个隆中给你孔明先生陪葬。” 诸葛亮无奈,却也唯有叹息一声后将剑给扔了。 你不讲理你牛逼。 “如此,亮见过将军,恕亮腿伤在身,不能行全礼了。” “嗯,全礼就不必了,本州牧打算让孔明你来做本州的别部司马,眼下本州牧现在被孙策搅得焦头烂额,连整军的时间也没有,诸葛司马有何妙计助我啊?” 却是居然打算当场就问策了。 诸葛亮闻言扭头看了自己这小院里,站满了吕布的亲兵各个都没有收刀,却见吕布道:“诸葛司马你想好了再说,本州若是不满意,可是要杀人的。” “唉~” 说实在的要说解困之策,诸葛亮还真有,这个问题他其实早就想过了,可是这吕布欺人如此之甚,他又如何肯去为这吕布出谋划策呢? “嗯……” 想了想,诸葛亮道:“我以为,孙策并不足惧,眼下他的本部人马和周瑜的水军都是在靠江夏供应,安陆的黄祖还在,将军何不妨以一良将镇守江陵,自己亲率主力汇合襄阳的霍峻将军,并做一路兵马,先击退文聘的南阳军,然后走随枣通道,去安陆收降黄祖的精兵,再南下攻打夏口,断了孙策的归路呢?如此一来,想必高顺早晚也一定坚持不住。” “出襄阳往北打?走随枣通道去打夏口?这……跟孙策换家?” “正是,此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也。” 这……这计策乍一听确实是有一定的道理,甚至吕布还动心了一下。 然而吕布能混到现在这个地位,政治虽然玩不明白,军略却是不差的,而且他当年跟袁术混过一段时间,对南阳、南郡、江夏三郡的地形不能说了如指掌,却也是大致有了解的。 在仔细琢磨了一会儿之后,马上就幡然醒悟道:“你这是让我切孙策的后路?孙策要是攻进江陵就切了我的后路了!那随枣通道是那么好走的么?这么长的路线但凡有一丁点的意外,我就功亏一篑了!” 说着,吕布猛得抽出了兵刃悬停于诸葛亮的眼前:“你这是在坑我啊!” 诸葛亮见状,却是心中不无失落的叹息了一声。 太仓促了啊,急切之间他也没能想得到一条既能坑死吕布,听上去还有道理,还能让吕布相信的计策,当即干脆比目待死。 还是庞统连忙上前挡住了诸葛亮,道:“州牧息怒,我这个亲戚整日在隆中闭门读书,他哪懂得什么军略啊(诸葛亮的姐姐是庞统的嫂子),你看他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都没去过江夏,又怎么会了解随枣通道山河破碎的地形呢?在下庞统,承蒙朋友们谬赞,也有个荆州士之冠冕的称号,不如我为将军出上一计如何?” “说,计好,我拜你做我荆州别驾,你若是也敢坑我,我让你们所有人陪着他一起断脖子。” “是,其实大人,臣以为,此时应该将南线长沙郡的兵马全部撤回来才是,如今这长沙郡已经成了一块鸡肋,既然如此,何不干脆放弃长沙,也让高顺有充足的精力,也让他们两家互相牵制呢?而大人您只要率领兵马与孙策在南郡哪怕只打上一场胜仗,这所谓活路,自然也就有了。” “路在何处?” “路在西川!只要咱们能小胜孙策一场,让他知道他急切之间不可能攻占得了江陵,州牧大人也就不妨派人与孙策谈谈,割让长沙以及荆南四郡统统都给他,然后两家结盟共抗朝廷,而主公您只需以霍峻将军守住襄阳,自己亲率一支兵马出夷陵,取赵韪之兵马为己用,则益州之地唾手可得,又何毕还在这荆州的一亩三分地上与他死斗到底呢?” “与孙策结盟?他取荆南,我取益州?这……是了,公台活着的时候就曾经劝我与孙策交好,再取益州天府之地为己用,如此,我二人二分大江以南之地,确可凭山川形胜对抗朝廷,坐观中原之变。” 说罢,吕布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马上就在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双手抓着庞统的手道:“我得士元,如鱼得水啊!我任命,即刻起你庞士元就是我荆州别架,哈哈哈。” 第二百三十七章 嫌隙渐生 “士元,吕布此人蓄威而无德,你又如何看不出来,此人败亡不过早晚,为何还要助纣为虐呢?” “竟说那等屁话,昨天若不是我及时向吕布献计,你现在脑袋就从你脖子上搬家了,不光你的脑袋搬家,我们这些人还有你的家人朋友乡亲们,脑袋都要搬家了。” 诸葛亮却是摇头道:“我不信他吕布真敢做如此暴虐之事,他又不傻,这隆中就在襄阳附近不远,他要是真敢因我便屠戮乡里,这襄阳的守军不反也反了,应该只是吓唬咱们而已。” 庞统冷笑道:“吕布现在就是一条疯狗,有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就算这话只是在吓唬你,但他砍你却是一定的了。”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样的一个野兽一样的君主,比之当年的董卓怕也相差不大了,你让他去取西川,岂不是让益州百姓涂炭么?” 庞统闻言却是面容严肃地道:“你养过野兽么?” “没有。” “我养过,你知道么,其实任何野兽在饿急了的时候都是凶悍异常的,但其实吃饱以后,还是挺温顺的,如果,吕布这头野兽能在益州吃饱,对我等荆楚士人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诸葛亮闻言张了张嘴,却是半响无言,而后叹息了一声,便转过头去不再理庞统了。 说到底,不同的出身和经历决定了人的三观与立场,诸葛亮打八岁时就跟着叔父迁至于此,可以说是生在琅琊长在荆襄,但归根到底,在那些荆州人眼里,他再怎么长袖善舞,联姻再怎么巧妙,也依旧是个徐州人。 事实上诸葛亮本人其实也没有那么重的地域之见,虽然只是白身少年,但心里装着的却是整个天下。 况且徐州已经早就归于天子治下,而且不管是屯田还是新政,全都搞得欣欣向荣,很难说诸葛亮对朝廷的信心和忠诚是不是来源于此,所以隆中的这些士子中,他与身为颍川人的徐庶投汉之心也是最坚决的,甚至不惜一死以捍卫心中信仰。 但是庞统不同,他是土生土长的荆州本地人,而且是荆州本地士族,而荆州事实上也并没有受到过朝廷的什么恩惠,黄巾以来此地的豪强纷纷进化成了宗贼,联合自保才是荆州士人豪强真正的共识,所谓投降朝廷,其目的也是为了自保而已,从来不是因为什么忠君爱国。 庞统以少年之身,却被人称之为士之冠冕,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很聪明很有学问么?说白了还是吹出来的,他们庞家在荆州的地位基本类似于荀家在颍川的地位,那是真正的盘根错节,这就导致庞统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必须站在荆州本地士族的角度来考虑问题,注定了不会有诸葛亮这种超然于地域的眼光。 甚至天子向来恤百姓而轻士族,孝廉察举制都已经名存实亡,一部建安大典把原本他们士林中靠结党接亲攀关系来邀名出位的潜规则都给打破了,逼得他们只能靠真本事,难道庞统真的会忠诚于天子么? 无非是朝廷势大,一心向强者靠拢罢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吕布这个荆州牧明显已经疯了,一旦他真的走向穷途末路,搞不好真的会拉着他们这些荆楚士人豪强一块陪葬的。 既然如此,庞统出此祸水东引之策,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吕布去祸害益州人,他们荆州人自然也就有救了,至于益州人会怎么样,天下会变得怎么样,那跟他们荆州人又有何干系呢? 而让庞统、习贞等青年士人出山,意义也正在于此,他们干出了成绩,则成绩就是家族的,干不出了毛病,则责任全是他们几个小辈年少轻浮,与庞德公、黄承彦等老一辈,真正的这些家族领袖又有什么关系呢? “孔明,我还是老调重弹,其实出仕吕布也并不全是坏事,有我等帮其理民政,这荆州百姓至少可以少受一些苦吧?如今这南郡区区一郡之地南、北、东三面全线开战,三方人马交汇已不下二十万之众,这仗要是再这么打下去,不管是谁赢谁输,南郡怕是都要被打成一片废墟了!这仗不能再打了啊!南郡在谁的治下都好,千万不能再生乱了啊!!” 诸葛亮闻言,轻轻点头,心里却是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说的好听,南郡本就远比中原地带更加繁盛的豪强,其实自打黄巾之乱以后便是宗贼遍地,虽然确实保全了荆州之地免遭战火,但其实朝廷的基层治理已经完全崩溃,这也是刘表坐拥荆州富庶之地,带甲数十万却只能做条守户之犬的最根本的原因。 什么害怕生乱,这话的另一层潜台词,难道不是:荆州不管是谁来统治都好,只要不损害我们的根本利益就无所谓么? 原以为庞统作为自己的至交好友,平时也没少和自己纵论天下,却不想事到关键,脑子里还是只有荆州这一亩三分地而已。 “士元这条祸水西引之策,恐怕并非你一人所想吧?想必庞德公对此也是支持的吧?” 庞统点头道:“不止是我叔父对此支持,你的岳父也同样给我写过信了,此策与其说是我所出,不如说是咱们荆襄士林的共识了。” “哦……原来如此。” “我知你胸有沟壑,是治国理政之大才,可吕布败亡难道不是早晚的事儿么?将来吕布败了,咱们作为吕布的旧部,不是依然可以报效朝廷,一展平生所学么?” 诸葛亮闻言,虽然心中颇有不齿之感,但也知道事已至此,他也已经没必要再与庞统推心置腹了,只是道:“士元兄不必再劝了,亮虽然是徐州人,但亮八岁离家,老实说这么多过来家乡的风貌早已模糊,亮长于荆州,与你们庞、蒯、蔡、习、黄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既然令叔与我的岳父都是这个意思,亮自然也唯有从命。” 第二百三十八章 庞统献图 所谓有书则长,无书则短,自庞统与诸葛亮为代表的荆襄年轻一辈出山襄助吕布,已有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一个月里,吕布听从庞统之言,将用于攻打长沙的军队全部北调,聚拢于江陵周围,专心与孙策和周瑜交战,确实也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战果,甚至还小胜了几场,也终于让孙策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想想孙策之前遇到的都是什么对手吧,山贼出身的严白虎、重名而务虚的刘繇、袁术手下的酒囊饭袋刘勋、经学大家的王朗,就没有一个能打出新手村的。 然而吕布这头天下猛虎难道真的是白叫的么?戎马伴生四十余载,除了曹操以外他还输过谁?孙策再怎么勇猛不让乃父,也终究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论军伍经验其实是稍弱于吕布的,现在吕布本土作战,兵力又明显优于他,自然是要狠狠的给孙策上一课的。 另一边的太史慈也没强到哪去,他这个建昌都尉原本是防范刘磐和黄忠的,从来也不是孙策军的主力,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支偏师,面对集荆南四郡之力的高顺,同样也丝毫占不到便宜,尤其是刘协在幽州所做之事传到此地之后,就连五溪蛮居然也唱着“十一个的民族,十一支的花”跑出来给高顺助战了。 他太史慈总共只有一万多兵马,而高顺手里,光五溪蛮就有五六万的壮年男丁啊,又有高顺的陷阵营作为中层军官将这些不晓兵法的蛮人组织起来,他打个毛线啊! 于是不得已,孙策只能将朱治、程普、韩当、黄盖等老将统统派往长沙襄助太史慈,他们都是孙坚的旧部,而孙坚曾经担任过长沙太守之职,对此地无论是地形还是民风都颇为熟悉,甚至有不少旧部就是长沙本地人,一时之间,才算是勉强维持住了攻势,赖在了长沙的地界上,但是也仅止于此了。 一时之间,孙策可谓是将自己的家底尽数都砸进来了,可是效果么……却也一般,与原本在交战之前就已设想好的摧枯拉朽,在朝廷援军到达之前就先把荆州吞并造成既定事实的战略初衷实在是相差得太远了。 对于孙策来说,无论是长沙还是江陵,都已经成了一块鸡肋,而以张昭为首的一票江东名士已经开始主张干脆撤回江东了,却是让他好不烦躁。 “大人,吕布派庞统为使,正在帐外求见大人。” “庞统?新任命的荆州别驾么?” “应该正是此人了。” 想了一想,孙策道:“让张昭去招待他,我就不见了。” 用膝盖想也想得出,这吕布肯定是来求和的,毕竟这吕布虽然小胜几场,但他刚得荆州立足未稳,或者说他现在手里仅有一个南郡和江陵城中刘表给他留下的些许遗产而已,而襄阳方向文聘还在对他用兵,怎么看,他都远比自己来得着急。 虽然孙策现在也已经有点不太想打了,但谁先开口求和谁就弱势么,让张昭跟他谈么,漫天要价么,谈不拢自己再一锤定音呗。 然而没想到的是,没多大一会儿,张昭就跑过来道:“主公,大喜啊,吕布派这庞统是来求和的。” “什么条件。” “吕布只要南郡和安陆以北的江夏郡,至于安陆以南以及荆南四郡,他愿意尽送主公所有,两家结为姻亲,永结盟友,他西向去取益州,您南向去取长沙。” “长沙在高顺的手里!那是他给的么?安陆以南本就在我手里,我用得着让他来让?这就是他的诚意么?益州,我也惦记着取西川呢啊!” 张昭闻言连忙道:“主公,吕布之勇确实是出乎意料,咱们现如今两线开战,算上李术和赵云那边就是三线开战了,速下荆州根本没可能,臣以为不妨真的就依了他,咱们两家结成盟友共抗朝廷,要知道现在朝廷才是真正的大敌啊!” “哼,我会怕他吕布?” “赢了吕布又能如何呢?打下一个糜烂的南郡,那还能挡得住朝廷的大军了么?主公啊,别打了,此时朝廷的兵锋正盛,此实在是无法与之争锋啊,主公现在要做的,是内安士族百姓,使百姓修养声息,外则结好天下英雄,等待朝廷之变啊!” 张纮闻言也劝说道:“朝廷目前最大的隐患其实不在主公而在曹操,若是咱们势大,则天子与曹操必然会拧成一股绳,像对付袁绍一样转而专心对付咱们,相反,说不定不用几年,就会陷入到内斗之中。” 孙策也知道张纮与张昭说的都是忠诚的实用之言,可你说让他就这么跟吕布议和吧,他还是不太甘心。 “也罢,让庞统过来见我吧,我再跟他聊聊。” 二人闻言抱拳允喏,而后又出去将庞统叫了过来。 为了给庞统一个下马威,孙策特意命人拿一只烧鹅过来,明明不饿,却就在自己的军帐之内吃了起来,而且既没用筷子也没用刀子,就这么用两只手抓着就咬,直吃的是满嘴满手流油,而且一见到庞统,二话不说就先扔了一个鹅腿直接砸在他的脸上:“鼠辈!你代你们家主子求和,就只有这么点的诚意么?哼哼,他不过是小胜了几仗,莫非他以为自己已经赢了不成?不用谈了,我明天就传令让太史慈北上与我会师,让吕布洗干净了脖子等着吧!” 心想,这庞统无外乎也就是用两家联合对抗朝廷等类似于大局为重的理由来游说自己,那自己干脆装出一副粗鲁没脑子的样子,不听他的这一套不就完了么,如此,则这庞统和吕布必然会诚惶诚恐。 毕竟吕布此时的心里一定是比自己更虚的,这仗再怎么打自己了不起就是退守江东,朝廷辣么大的仗打完没个两三年很难恢复元气的,而吕布,如果这仗再这么打下去他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说,趁着这个吕布求和的机会,他怎么不得多讹诈一点实惠呢?就算要停战结盟,也得再赔个几十万斛的军粮,也得把江夏郡北部都陪给我才行吧? 然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庞统见状,却是笑了笑便将地上的烧鹅腿给捡了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然后干脆一口也咬了上去。 “这烧鹅不错,蛮香的。” “你们这些荆州士族倒是真不挑食,掉在地上的东西也吃,真不嫌脏啊。” “若是不吃就会饿死,莫说只是掉到地上,便是掉到了粪坑里,该吃不也得吃么?” 说着,庞统大口大口地,将烧鹅啃得只剩一根骨头,然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才道:“当然若是有干净的吃,谁会愿意吃脏的呢?” 孙策闻言,微微皱眉,然后又将自己盘中剩下的烧鹅抓起来递给庞统道:“这只鹅是我吃过的,不知道在你眼中算不算干净呢?” 庞统笑着接过:“比不得新鹅,但至少比脏的要好。” 说罢,庞统从孙策的手中接过烧鹅便啃了起来。 “有点意思……” 庞统啃完了烧鹅,才道:“吕布倒行逆施,对我等荆州世家凌之以威却不休德行,我等自然不会真心归附,然而他这口烧鹅我等不吃,就会饿死啊!将军再这么打下去,只得到一个破败的荆州,又有何用呢?” “那依你之见,我要如何才能得到一个完整的荆州呢?” “将军只需与吕布缔结盟约,而后全力攻打高顺便是,臣可以保证吕布绝不会趁机偷袭于将军,待吕布率军西进益州,必然会将曹性、侯成等旧部统统带走,待将军平定了长沙,吕布在益州受阻,只需将军您振臂一呼,则南郡各部士族必然会纷纷响应,荆州之地岂不是唾手可得?” 说着,庞统又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盒子出来送给了孙策,道:“此乃南郡各地的山川地形与人口分布图,还请将军一阅。” 孙策稍微愣了一下,然后马上用自己的锦缎衣袍擦了擦自己油乎乎地大手,紧紧地握着庞统道:“我得先生,真是如鱼儿得了水啊!” 当然说是这么说,其实孙策自己和庞统的心里都在冷笑,谁也没把这话当真就是了。 毕竟,南郡的地形就那样,自襄阳往南是一条笔直的直线,西边大山东边大河,夹着这么一条平原的走廊而已,有个屁的山川形势,地势险要? 然而这样的一张地图,仅凭庞统一个人是万万也献不出来的,明面上的借口当然是他过目不忘记忆力超群,可问题是他又不是旅行家,切实的用脚丈量过南郡的每一寸土地,这玩意详细与否从来都跟记忆力没关系,而在于这东西的背后到底有多少地头蛇的支持。 所以这庞统献图,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荆州的本土派联合起来在献荆州了。 可你说这玩意有用吧,这其实就是一张空头支票,真代表不了什么,人家也说得很清楚,荆州唾手可得又两个前提条件:第一,他先平了荆南四郡和高顺;第二,吕布在西取益州的路上受阻。 说白了,此时的庞统事实上已经阴差阳错的成了荆州本地的士族代表了,而不管是他给吕布献的策也好,给孙策献的图也罢,最根本的目的还是希望荆州可以免遭战火罢了。 至少让南郡这个荆州的核心之地不要遭受战火。 如果孙策能成事,他们不介意换孙策来辅佐,毕竟吕布这个主公真的是很坑,你说你要造反就造反么,出了事儿死的也是你自己,可你动不动就摆出一幅要拉着俺们大家伙儿给你陪葬的架势是干嘛? 当然如果吕布真的可以在益州成事,而孙策却反而连小小长沙都拿不下,那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他庞统等小一辈就是荆州士族推出来的棋子,跟着吕布去祸害益州人,荆州也就得救了。 再直白一点说,朝廷的政策对他们这些豪强士族其实都是不太友好的,如果有个人能站出来代表他们反抗朝廷,他们也乐意出钱出力,但是前提是必须保证他们的利益不受损害,至于这个人是吕布还是孙策,都不重要。 而如果这两个人都撑不住,那也千万别耽误俺们投降朝廷。 毕竟朝廷的政策只是不太友好,又不是要绝户。 再直接一点,如果吕布取益州成而孙策取长沙败,则他们跟吕布。 如果吕布取益州不成而孙策取长沙成功,则他们跟孙策,吕布可以去死了。 如果他们两个都失败了,那也没什么好说,投降朝廷就是了,如此,虽然想像原计划那样携攻而投是不可能了,蔡瑁、蒯越等直接参与杀害张羡的刘表旧部搞不好也得死,但朝廷再怎么凶,总不可能杀光他们吧? 如果吕布取益州成,孙策取长沙也成,那就要考虑一下待价而沽的问题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尔等已中我家天子声东击西之计 一日之后,庞统顺利的完成了任务回了江陵,道了一句,幸不辱命。 吕布闻言大喜,遂将庞统拜为谋主,出则同乘,睡则同榻,可谓恩宠备至,这个荆州士林中的小字辈,也凭此彻底的取代了蔡瑁、蒯越等刘表的旧部在荆州官僚系统中的地位,成为了新的本土派利益代言人。 仅仅两日之后,吕布与孙策正式临汉水而缔结盟约,杀白马盟誓,两家永结盟友,共同抵抗朝廷,吕布率领部队去取益州,孙策率军去取长沙,而为了让吕布可以安心的走,孙权将原本驻守于夏口的军队全部撤走,改为以江陵为后勤补给基地,为孙策的大军提供钱粮。 如此一来,吕布就不用担心在他西取益州的时候突然被孙策背刺了,孙策也可以节省他现在本来已经所剩无多的钱粮,花着吕布的钱,吃着吕布的粮,攻打本来名义上应该属于吕布的土地,而至少在吕布成功夺取益州之前,他也没有任何的理由会背叛盟约,可以说是一场双赢。 庞统这次出使,居然如此顺利的就完成了任务,这让吕布怎能不欢欣鼓舞呢? 两个人在汉水之畔各自带领着大军肉麻的握着手说了一堆肉麻的话,然后孙策肉麻地表吕布为卫将军,吕布肉麻地表孙策为车骑将军。 因为吕布实在是太着急了,孙策也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结盟成功仅三四天的时间之后,吕布便已经统兵马五万出了夷陵,与赵韪成功会师于巴郡。 而孙策,也遵守约定的亲自率领全部近六万嫡系兵马南下,与太史慈会师,进而成功的攻占了长沙郡的治所临湘。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长沙本就兵少,刘表主政时是吸血策略,将荆南四郡的血都给吸到了江陵,以至于高顺手里铠甲兵器都缺,许多麾下的蛮兵甚至要靠树枝来杀敌,打打太史慈的偏师还凑合,面对孙策主力,溃败自然也就都在情理之中了。 入住临湘之后,孙策一改在江东时大杀特杀的作风,开始积极的任用贤才,尤其是开始大量启用孙坚曾经用过的旧部。 而又由于孙坚当年担任长沙太守的时候,其实他还真挺得这长沙民心的,再加上孙策现在以抚为主的政治姿态,这些长沙的基层官吏和本地豪强们一看,居然一时之间还真有不少人选择主动投效。 高顺与桓阶不敌,只得是一败再败,最后只能干脆放弃了这荆南四郡中最为富庶的长沙郡,远避于武陵山区,与五溪蛮一同为伍去了,见状,零陵郡与桂阳郡干脆,也一举投降了孙策。 与此同时,周瑜则已经尽数率领夏口之兵马,伪装成普通的商人百姓白衣渡江,与南郡的地方豪强之间展开了频繁的贸易,甚至周瑜本人也已经出现在了江陵城之内,安坐于蔡瑁的府邸之中,宛若主人一般了。 原来孙策压根也没信任庞统的鬼话,或者说相信了,但依然还是让周瑜带着兵来了,而此时孙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荆南四郡的消息已经传来,就问你怕不怕?服不服? 只待孙策回师向北,他就会里应外合,为孙策打开江陵的大门。 之所以没直接去打江陵,不过是周瑜代表孙策,派了虞翻去襄阳与霍峻进行谈判而已。 毕竟襄阳乃荆州之根本,他和吕布怎么打都没事儿,但霍峻所镇守的襄阳必须兵不血刃的拿下,并且确保霍峻能继续作为他服藩篱镇守襄阳,替他挡住即将到来的汉军。 而霍峻,当即哭了出来:这帮南郡读书的王八羔子,又要投降孙策了?这特么刘表才死了几天啊! 当即表示:俺知道孙策也不会信任我,其实我这人也没啥野心,真的,你看俺也没啥文化,玩不过你们这帮玩意,只要你们将我的家眷还给我,让我们回枝江老家,踏踏实实当个宗贼就行,这襄阳你们爱谁守谁守,你们这些玩笔杆子的人心都太特么的脏了。 至此,孙策一统荆州,甚至坑死吕布之后再收编他的遗产进而一统益州,似乎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而得到了霍峻的回复之后,孙策大喜过望,当即便率领着自己的本部兵马,和在长沙招募收编的新兵,加起来共计十余万大兵浩浩荡荡的就北上了。 至此为止,自吕、孙两家结盟,到孙策举兵南下,再到孙策一举吞下荆南四郡中的三个,总共居然只用了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而已。 而若是自文聘率军攻打襄阳开始算的话,其实也仅仅两个半月而已。 不得不说这孙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太快了,当真不愧是锋锐天下之冠,一时之间,其实许多南郡的这些士人,乃至于孙策自己的部下们,都在忍不住将孙策与天子两个人进行对比。 这天下,能与鬼神之谋的天子相提并论的怕是就只有孙策了吧? 这两个人还都这么年轻。 那么……这两个年轻人之间,到底谁的本事会更胜一筹呢? 却见孙策行至江陵城下,意气风发,大吼一声:“弟兄们,前方就是江陵城,公瑾已经按我的命令控制了城中的城防,咱们今天晚上就可以在江陵城中过夜了,哈哈哈。” 说罢,孙策扬鞭策马,直驱来到了江陵城下,大喝一声:“公瑾,我来了,速速给我开门,哈哈哈。” 然后他就看到城头上的蔡瑁大喝一声:“乱臣贼子,竟敢犯我汉土,看箭!” 嗖的一声,箭矢就射在了孙策的甲胄之上。 当然,孙策穿着的并不是电视剧中脆得跟纸一样的横店甲,区区一箭自然伤不到他,但这一箭射出,却是真的将他的心给射得崩了。 这特么什么情况? 却见城头上蔡瑁哈哈大笑:“尔等鼠辈,殊不知已中了我家天子声东击西之计了,柴桑此时已被关将军所占据,尔等还不速速跪拜投降?” 柴……柴桑?! 噗的一声,孙策就喷了一口血。 第二百四十章 关羽你套路我啊! 时间回到两个月以前。 却说关羽自随县出发走随枣通道,一路上谨慎小心的排兵布阵,生怕那霍峻突出一支骑兵把他的后路给劫了。 结果小心小心再小心,那霍峻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着实让关羽好不失望,而既然霍峻不来打他,他的行军过程自然也就着实单调,且乏味。 简单来说就四个字:铺路、修桥。 这路也太难走了! 孙策跟吕布打起来的时候,他们在铺路修桥,孙策和吕布结盟的时候,他们在铺路修桥,孙策打得高顺躲进武陵山区,吕布都已经和赵韪都会师了,他们还在铺路修桥。 就跟与世隔绝了似的,荆州的消息他们虽然收得到,但这时效性属实是不敢恭维,滞后了至少也要一个月以上。 这哪是来打仗的,简直就是来搞基建的啊!他们这些大汉精锐,走了两个月的路,都快变成工程兵了。 走了一半的时候裴潜就实在,问关羽道:“将军,这么走下去,等咱们走到地方,怕是荆南战事都已经结束了吧?眼下那吕布和孙策正在为争夺荆州而激战,您让我率领本部兵马回师,与文聘将军合兵一处,一定能攻克襄阳,这大好的机会咱们不能浪费啊!” 关羽捋须冷笑:“文行你是在质疑天子的决策么?” “这……天子毕竟不了解此地情况,眼下战机已现,咱们将在外,难道不应该根据实际情况,来调整军略么?” 关羽哼了一声道:“文行你跟在天子身边的时日还短,不了解天子谋算之深远,本将就不怪罪于你了,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说,否则动摇了军心,休怪本将治你的罪。” “这……是。” 裴潜还尤自不太服气,但也知道军令如山,尊卑有别,他身为裴茂的儿子,平时或许还并不怎么惧怕关羽,但关羽此时独领一军持天子节仗为主帅,却是真的有砍死自己的权限的。 关羽见他模样便知他心中依然不忿,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句,道:“吾自从追随天子以来,亲眼看着天子如何从大司马手中一介傀儡,发展至今时今日之光景,天子之谋算,思虑,着实已非人力所能揣度,文行莫非以为,满朝文武皆称赞天子有神鬼之谋,只是阿谀奉承之言么?” “这……所谓术业有专攻,天子在内政方面的才能当然是举世无双,可这军略方面……难道不应该是我等将领为之的么?天子固然是神鬼之谋,但此时天子与咱们千里之遥,哪有在千里之外指挥前线战事如何作战的道理?” “文行此言,不能说不对,但用在天子身上,却是颇有错处了,我跟随天子已久,深知,天子在战术上,确实只能说是中人之姿,甚至你说他是一窍不通也不为过,但是自天子亲政以来我随他出征已两次,先后转战于汝南、南阳、并州、冀州,四战定我大汉中兴,这没错吧?可你知道我转战四地一共只杀了几个人,打过多少次的硬仗么?我告诉你,是一次硬仗都没有打过啊!全都是莫名其妙的就胜利了,我在天子身边算是立功最多的了,但至今为止,我斩过最大的敌将也就是个并州郭媛,而除我之外,此次汉赵之间这么大的战事,立下最大功劳的竟然是我三弟,都快去尚书台当尚书了啊!” 裴潜闻言,也是不得不感叹:“确实是天佑大汉,如有神助啊。” “一次两次,还可能是幸运,四次都是如此,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呢?这四次,可都是天子指定的战略啊!天子所打之仗,从来都是先胜,而后战,从不是先战而后胜啊!所以文行,战阵之道,咱们在具体执行战术的时候固然是要随机而变,但是走随枣通道是天子的庙算,我们,正在行走在胜利的道路之上,又如何能去更改路径呢?” 裴潜闻言,一时也是无话可说。 这么玄的么? 可他们现在在随枣通道每日铺路修桥,这跟胜利又有个毛线的关系呢? “文行不信,咱们就打个赌如何?” “打赌?我敢打赌,只要咱们继续在随枣通道中行军,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咱们就又会莫名其妙的胜利了,说不定连仗都不用打。” “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毕竟……这可是天子指定的战略啊!天子就是有将不可能,变成可能的大本领啊!打个赌吧,如果我赢了,你就拜我为师如何?” 裴潜愣了一下,而后便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也是这时才想起来,这个关羽其实也是河东人来着,虽然俩人之间没什么交情可言,但他们天然就是一个派系的。 “好啊,如果这次打赌你真的赢了,从此,我河东裴氏以你关云长马首是瞻,若是你输了,不如你拜我父亲为师?” “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这边刚说完,便有传令兵禀报道:“节帅,裴将军,刘表派使者张虎来了。” 裴潜闻言诧异道:“张虎?这个张虎……原来是江夏贼吧,这黄祖好歹也是荆襄名士,为何会以这贼人为使?” 关羽闻言却是捋须而笑:“文行啊,看来这场赌,应该是我赢了啊,此战破敌之关键,我看十之八九就落在这黄祖的身上了,哈哈哈,这次必叫孙策小儿见识见识天子的谋算。” “关将军您等会儿,咱们这次来,不是来打吕布的么?好啊关将军,你这是在套路我啊,是不是天子早就跟你说过什么了?” 关羽见状索性承认道:“那倒不是,只是出发之前,我和仲达等几人一块开了个会,虽然尚未解读出天子的深意,但……倒是也猜到了几分,天子的目标,应该是孙策才对。” “孙策?” “吕布这等无君无父之辈,便是得到了刘表的遗产,难道真的能成什么气候么?以天子之雄姿,如何会将他放在眼里?只有孙策,勇烈无双,宛如项王再生一般以弱冠之年便已扫荡扬州群雄,也只有他,配当天子的对手。” “这……那要如何去取孙策呢?” 关羽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说,天子大虑,非我等常人可以揣度啊,走吧,咱们见见这位江夏大贼张虎,说不定就知道了呢。” 第二百四十一章 这一切,都在天子计算之中 其实,关羽率领部队在随枣通道行军的这事儿,瞒得过别人,但却不可能瞒得过在江夏郡经营已经许久的黄祖。 即使已经被孙策给打得几乎半残,但不得不说黄祖依然是江夏乃至于整个荆州至少能排在前十的实力派。 然而最近这荆州的时局变化实在是太特娘的快了,从刘表到吕布,从吕布到孙策,这才多长时间啊! 黄祖当然是不服吕布的,其实按正常来说黄祖也没多大反抗的余地,名义上黄祖甚至也在吕布自领荆州牧之后就给他献上贺表了,只是黄祖也没想到,他的贺表刚一发给吕布,就收到了关羽所部在随枣通道行军的消息。 收到消息的时候黄祖都懵了,实在是搞不懂汉军这是抽了什么风,但他现在兵微将寡,在孙策的铁蹄之下只有瑟瑟发抖的份,自然不愿意去招惹朝廷,甚至于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也没有第一时间将朝廷南下的消息发给吕布。 这一犹豫,江东的时局瞬间便已经有了变化,先是孙策舍弃了他这个杀父仇人,转而渡汉水去跟吕布争夺南郡。 这个时间段他就算是想帮吕布其实也是有心无力,此时的他已经完全不是周瑜的对手了。 再然后吕布与孙策结盟的时候他就预感有点不好,而果然没多久,孙策就把荆南四郡都给平定了,然后马上黄家就传出了要跟着荆州其他豪族一块,在孙策身上押宝的消息,孙策的心腹部将吕范更是直接进了安陆城,周瑜则干脆白衣渡江跑江陵去了。 可问题是,黄家乃至于整个荆州谁都可以投降孙策,只有他黄祖不行啊!他杀了孙策的爹,而孙策则杀了他的全家啊! 然而此时此刻,黄祖身边的嫡系兵马尽丧,两万多人的本部兵马已经早在官渡之前就全部被孙策所斩杀,之所以还能在安陆立足,一多半凭借的都是自己出身于安陆黄氏的特殊身份,而显然,面对这位即将成为荆州之主的江东小霸王,黄祖已经成为了安陆黄氏的弃子,其亲信部将庞羲更是直接跑去参拜吕范去了。 而此时,就是这么巧,关羽和裴潜的部队刚好就走到了安陆不远。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当然要欢天喜地的喜迎王师了啊! 反正听完张虎的话,关羽和裴潜两个人都傻了,张虎还补充了一句:“我家主人托我给二位带话,只要二位攻打安陆,他必率领亲兵在城内响应,以将军之能一鼓必可下安陆,活捉吕范。我家主人还说,夏口和柴桑现在都已经没兵了,拿下安陆之后,只需以一支轻骑急进,两日之内必下柴桑、夏口,断绝孙策归路!” 关羽这才反应过来,捋须而笑道:“很好,你回去告诉黄祖,等拿下夏口、柴桑之后我亲自为他请功,必保他两千石之位不失,还有你,张虎是吧,我定会向天子举荐你的,你若能立下功勋,我便向天子保举你当都尉!” 张虎闻言,这才满意地离去。 嘿嘿,想我张虎本是一个江夏贼,这怎么还混成都尉了呢,这可是大汉朝廷的正经都尉啊。 而,一直到张虎都走得远了,裴潜才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问关羽道:“咱么这就……赢了?” 关羽则感叹道:“这就是天子的谋略啊,不管是孙策,吕布,黄祖,还是这些荆州士家们,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天子的掌握之中啊。” “这……这真的是人么?” “好了,这种没用的话就不必再说了,我就说咱们是行走在胜利的道路上了吧?徒弟?整军吧,命令弟兄们埋锅造饭,整顿兵马,再修一些简易的竹梯、攀城索,天子既已妙算至此,此战若是再出什么纰漏,你我也不必回京请罪,直接抹了脖子吧。” 然后,就这样了。 当孙策开始向江陵进军的时候,江陵城这边就已经收到了由柴桑那边发来的,关羽以节帅的身份下达给他们的命令,命令他们收拢船只,必要时焚毁船只,不可让孙策再得水师之利。 命令,是从柴桑发过来的。 柴桑、夏口,已经尽数落入汉军之手,换句话说,整个长江河谷都已经落入到了汉军的手里,而长江河谷这个地方,北边是大别山脉,南边是幕阜山脉,中间是一条狭窄的水道,也就是夏口、武昌、武汉等等等等,这一系列古往今来的战略要害之地,说的都是这一条狭窄的水道,此处一堵,荆、扬二州的联系就算是断了。 荆州之地中,“以天下言之则重在襄阳,以东南言之则重在武昌”,说得便是如此了。 你说打吧,这地方的地形还真挺像官渡的,甚至比官渡更险,那是真的是易守难攻,孙策现在的士气完全就是崩溃的,甚至连粮草都是无以为继的,这还打个屁? 简单概括一句话:孙策这个扬州牧,回不去扬州了,至少大部队已经很难回去了。(太史慈入寇那条路走不得大军) 同样,夏口既然已经易主,南郡的这个大口袋就算是被扎得漏气了,虽然行军肯定不太方便,但汉军确实已经可以很方便的兵出夏口,从东边派兵直捣江陵腹地了,孙策本人不也是走这条路线进的南郡么。 那么,襄阳还守着有什么意义呢? 这孙策这个扬州牧连扬州都回不去了,那之前大家谈好的那些条件,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消息传到江陵的那一刻,周瑜第一时间就在亲兵的护卫之下杀了出去,南郡的这些本地派反应慢了一拍,没能抓到周瑜,却是各个都垂足顿胸,悔恨不已的各自回家着急忙慌的就写贺表去了。 顺便还解救了霍峻的绝大部分家眷。 霍峻一看,你们这帮玩意,投降的是真特娘的快啊!这份见风使舵的本事我是真比不上啊! 然后就偷偷去见了文聘:“文哥,啥都不说了,咱们兄弟一场,你看在我这两个多月从来也没认真跟你打过的份上,你写奏表的时候稍微把我投降的日期往前一点行不?” 至于文聘,重新站在襄阳的城头心情也是相当的复杂。 打了一辈子仗,从来都没这么顺过,这就是天子的庙算么?觉察人心,洞悉人性,将大半个南方的所谓英雄豪杰全都玩弄于鼓掌之中啊! 鬼神之谋,恐怖如斯啊! 第二百四十二章 愈挫愈勇,人中龙凤 所谓一子落,满盘活,汉军大胜,孙策就比较惨了,随着霍峻向文聘投降,他们俩两路兵马共计四万大军干脆合兵一处向南进军。 这江陵本来就是坚城,再加上文、霍二人的四万大军,这让孙策如何能啃得下来呢? 关键是他的大军压根也没有多少粮草,原本他打长沙的时候粮草是江陵供应的,而他自己的后勤大本营在柴桑,现在也被关羽给堵得死死的,只能从长沙供应。 问题是长沙本来也没存多少粮啊,大家打来打去这么久了,也都祸害的差不多了,高顺逃进武陵山区的时候顺便还带走了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从长沙一路往北到荆州,这个补给线虽然短吧,但也同样是沼泽遍地,并没有一条顺畅的河流可以运输。 眼见形势如此大好,高顺与桓阶从大山里头出来,断绝孙策粮道,自然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他孙策如果再滞留于南郡,那他不但回不了扬州,怕是还要饿死在荆州了。 没办法,孙策只好带领部队又原路返回,回临湘去了,而且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解散了他所谓的十万大军,只留下三万旧部。 养不起啊! 又过了几天,却是此前狼狈出逃的周瑜终于带着一点残兵败将逃了回来,两兄弟久别重逢,一见面就是抱头痛哭,好不唏嘘。 “伯符,完了,全都完了啊!整个南郡,全都归降朝廷了,蔡瑁那些人把所有的船只都给收起来了,霍峻、蔡瑁、文聘、关羽、黄祖,他们加起来差不多有十万大军,这南郡现如今堪称铜墙铁壁,咱们,回不去了啊!” 孙策闻言,先是垂泪,而后竟是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伯符你还笑得出来?” “天子鬼神之谋果然是名不虚传,算算路程,至少早在我征伐南郡之前关羽的兵马就已经在随枣走廊之上进军了,想想这真是不可思议,这两个多月咱们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真的都在天子的预料之中么?可怕啊,可怕。” “可怕你还笑!” “哈哈哈,有如此人杰作为对手,难道不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么?此前我一直以为天下之大我尽可任意驰骋,一直到咱们合肥城下被赵云所阻,江陵城下被吕布所阻,今日,更是被天子在至少两个月之前所布下的后手所彻底阻死了归路,方知是我孙策夜郎自大,公瑾,难道你不觉得兴奋么?大丈夫生于世,就是要与这等英雄决胜于疆场才痛快啊,就算是他日兵败身死,也不往一世潇洒。” 说着,孙策牵着周瑜的手道:“公瑾,咱们都还年轻,天子虽强,可你我联手,将来未必就不能再战而胜之,想点高兴的事情么,当初我初来江东,身边只有一千兵马相随,不也在你的襄助之下有了今日么?咱们现在再差,比起当日不是也要强百倍么?” 说罢,孙策居然好像真的是特别开心一样,擦了眼泪,放声畅快地大笑。 周瑜见状,却是只得苦笑了一声,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 这个伯符,还真是,永远都这么自信啊,可能这世上也只有他,还能在输给天子的鬼神之谋之后还能笑得出来了吧? 不过说的也是,至少他们现在还有长沙,还有桂阳、零陵,还有好几万的兵马,还有的是卷土重来的机会。 “伯符你先别笑了,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接下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朝廷今年和袁绍的一场大仗,应该把本就不富裕的家底都给打光了,关羽和文聘打得这两个月应该已经是最后的本钱了,江陵虽富,但是这两个月来吕布吃我也吃,吕布取西川,又带走了一大半,剩下的粮食绝不会太多,朝廷短期之内至多只能发动小股兵马袭扰,不可能大军压境的。” 周瑜闻言叹气道:“我不是担心这个,荆南的事,我心中大致也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我担心的是江东啊!你如果不回去,江东一定是会大乱的!你将长沙交给我,你自己从攸县反回去吧!” 孙策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所谓攸县通道,就是太史慈率兵攻打长沙的通道,也是往年来刘磐、黄忠入寇豫章的通道,是幕阜山脉与武功山脉的切口,但可惜此处没有一条长江一样的河流贯通南北,补给辎重如果走陆路运输的话,消耗就太恐怖了,也太容易被切断补给线了,所以根本不足以支持大军行进。 如果走这条道路回去的话,孙策注定至多只能带几千亲信精锐走,大部队都将留在荆南。 然而想了想,孙策还是摇头道:“我不能回去,也回不去了,那关羽好大的名声,号称天子手中第一亲信,观赵云、吕布之能,关羽必不在他们之下,柴桑既然已经拿下,他一定会以一支轻骑去打海昏再阻我的归路。” 事实上也是如此,关羽在拿下柴桑之后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西进继续追杀孙策,而是直接率兵进一步南下杀入了潘阳湖平原,而由于太史慈此前已经将此地守军带走了,关羽事实上没费多大的周折就一举将豫章郡北部半个郡全都光复,而豫章郡太守孙贲,也不知是真的力有不逮,还是已经生出了别样的心思,真的就将军事重地海昏拱手相让了。 比起追杀孙策,堵死孙策明显是更靠谱的军略。 这些,周瑜其实也不是想不到,闻言,一时间却是叹息道:“用人命堆吧,不管付出再大的代价,伯符你都一定要回去,否则,恐怕有不忍言之事了。” 要知道,孙策在用人用兵方面,从来都是用人不疑,从来就没有过半点的制衡手段,这份对手下绝对信任的自信,其实与李世民颇为类似,几乎全部来源于其个人的个人魅力,来源于其自身能力对手下文武群臣的全面碾压,而孙氏集团内部的其他人,是没有人有这个能力统领满朝文武的。 孙策的治下,派系成分其实一直都是最复杂的,完全是因为孙策本人独有的领袖魅力,才将各派系拧成了一股绳,孙策如果回不去,则扬州内部必生大乱。 此次,孙策这一波的嫡系人马中,周瑜、太史慈与他一块被堵死,吕范被捕,孙坚旧部中的韩当程普也失陷于此,问题是孙贲这次却没有跟来,这……怎么看都是大事不妙啊。 “想办法传我命令回去,让陈端、秦松辅佐我二弟孙权行扬州牧代我管理江东七郡,代为掌管江东吧,朝廷两年之内肯定是无力再战了,让他好好安抚百姓和群臣,务必守护好咱们孙家的基业。” “仲谋……唉~,也只有如此了。”很显然,周瑜对孙权当这个行扬州牧没什么信心。 孙策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长沙这边,就交给你了,武陵给高顺,咱们不要了,休养生息整军备战才是要紧,这次出征咱哥们算是输得惨了,这长沙郡已是咱们唯一的战果了。” 周瑜闻言皱眉,道:“长沙郡交给我?那你呢?” 孙策又一次哈哈大笑道:“我带领三千兵马南下零陵郡,帮你稳固后方之后,我就去交州,转道交州回江东,你说的没错,扬州没我确实是不行,反正也是顺路,我去把交州给吞了,此事你秘而不宣,依旧在长沙打着我的旗号行事,能骗多久是多久。” “三千兵马你就想吞并交州?” “不少了,当初我打江东的时候,不是就只有一千兵马么?公瑾啊,等着我凯旋的消息吧,等我从交州回了江东,再领兵夺回夏口,再来与你重逢,到时候我再送你两个交州女人做小妾,哈哈哈。” 第二百四十三章 悔不听先生之言啊! 却说荆州的战事传到了巴郡,相比于远在长沙,却越挫越勇的孙策这边,吕布手下的这帮文武,却又是完全不同的一番模样了。 “孔明,孔明,孔明大喜啊,汉军在关将军的带领下兵出安陆,已是大胜了啊!南郡现在全郡,都已经被朝廷给光复了,孙策已经被撵到了长沙,连扬州都回不去了啊。” 徐庶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找到了躺在轮椅上看书的诸葛亮兴奋的报喜道。 “汉军兵出安陆?汉军怎么会兵出安陆的?这是……走的随枣通道?嘶~,如此用兵,当真是闻所未闻,想所未想啊,此次领兵之人是关羽吧?此人,真神将也啊。” “据说这是天子早在并州刚收到襄阳有变时就定下的军略,关将军只是奉命执行而已。” “天子在并州定下的战略?那时候……孙策和吕布都还没打起来呢吧?” “所以说天子真是神鬼之谋啊。” 这边说着,远远的,就见一阵车马隆隆,就见吕布从马上下来之后远远的大踏步就朝他们俩走来,吓得徐庶脸色一变,情不自禁的就去摸自己的佩剑。 却见吕布压根没搭理他,而是上前一把握住诸葛亮的手道:“先生真是神鬼之谋,布,悔不听先生之言啊!” 诸葛亮闻言愣了一下。 “先生还不知前线军事吧?唉~,关羽那厮居然出兵于安陆,走了随枣通道,现在整个南郡和夏口、以及半个豫章都被汉军所夺了,悔不听先生之言啊!先生劝我率兵去走随枣通道,我原以为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和孙策换家,却不想,原来先生的意思居然是让我去抄关羽的后路啊!” 诸葛亮闻言,一脸的懵逼。 他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当初他曾经给吕布献策,让他去走随枣通道跟孙策换家。 然后马上就是一身的冷汗。 万幸啊! 万幸这吕布没听自己的,否则那关羽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先生果然大才,卧龙之言,名不虚传啊,此次,天子此次居然将我等南地之人所有人的心性都计算得如此清晰,鬼神之谋,竟然恐怖如斯,却不想,此等神策,竟被先生所破,先生真乃神人也啊!” “…………” “只可恨布才疏学浅,没能悟到先生的深意,我知道先生您怨我强行征辟,存心没有讲话说透,每每想来,布也是追悔莫及,布在此给先生赔礼啦~” 说着,吕布居然真的给诸葛亮大礼参拜赔罪,却是整的所有人,一时居然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害得先生断腿,今日,布便赔先生两条腿,还请先生原谅。” 说着,吕布四下寻觅了一番,找到个大木棍子,高高的举起来就要朝自己的腿上砸去,却被侯成抱住。 “主公,不能砸啊!我军现在危如累卵,还要靠主公您的武勇才能死中求活,如何能自断双腿?” “你起开,是我害先生断了腿,只要先生能够解气,我又何惜这一双腿?只要先生愿意出仕襄助,咱们又何需我这一身匹夫之勇?你快让开,让我砸断双腿给先生赔罪。” “主公,不能砸啊!” “起开!” “不能砸啊!” 诸葛亮见状,也是无语了,这俩人在这撕扯半天,这吕布要是真想砸,早砸下去了。 “将军何须如此?亮这双腿是我自己不小心摔断的,又和将军有什么相干呢?” 吕布闻言,立马就扔了手中棍棒,握着诸葛亮的手道:“先生,我已经知道错了,还请先生您能不计前嫌,出仕襄助啊!天子的神鬼之谋太可怕了,唯有先生您才能相抗衡啊!” 呵呵。 诸葛亮心中冷笑,却是也清楚,这吕布今天再来相请,压根也没给他拒绝的余地。 就见诸葛亮突然从轮椅上拿起一个羽毛扇,轻轻地扇动了起来:“断腿就不必了,只是敢问将军,想给亮安排什么样的职位呢?” 吕布闻言大喜过望,连忙道:“布愿以军师之职厚拜先生,不过……先生,大冬天您扇扇子,不冷么?” 诸葛亮闻言噎了一下,然后猛的将扇子扇了几下:“亮……乐意!既然如此,亮提前与将军约法三章,如何?” “先生请说。” “第一,我只接受将军您一个人的直属领导,不向其他任何人复命。” “此当然之事,自今日起,先生在我军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吕布也留了个心眼,只说是万人之上,却没说具体权责,说白了就是既谁也管不了,同时也谁也管不了的意思。 “第二,将军既然用我,就必须要信我,我也不要兵权,但一应文书汇报,只要我想看,将军就必须给我看,只有充分的知己知彼,我才能好好为将军出谋划策。” “军师放心,从此以后,军中只有军师您不想知道的,不会有军师您不能知道的。” “第三,天子神鬼之谋,用计用兵,从来不依常理,若与天子相争,往往也是如此,若亮以后再为将军出奇谋而将军不能用,则亮,自当归隐身腿,也还请先生莫要再来找我了。” “先生放心,布绝不是不识好歹之人,此事,有一次便已经够了,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好,既然将军答应,那亮,愿意做您的军师。” 吕布闻言激动万分:“我得先生,真是如鱼得水啊!” 诸葛亮闻言心中吐槽,怎么又是如鱼得水,这作者没别的词了是么? 一直到吕布走后,徐庶才笑着道:“孔明这是打算将来对吕布使反间之计,以报效天子了?” 诸葛亮闻言道:“赵韪之乱,益州已是鹬蚌相争之局,只可惜朝廷已没有余力再来取益州了,既然如此,何不借吕布之手将益州取了呢?我若能助他将益州取下,想必,他也应该相信我了吧?如此,他日汉军再来攻伐之时,我与之里应外合,岂不是少了朝廷一场苦战?” 徐庶闻言点了点头,却道:“可你就不怕这吕布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心中并未信你么?” “尽人事,听天命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此人之才胜朕百倍 建安四年十一月,冬,许都。 “陛下~,陛下~陛下大喜,大喜啊!” 大冬天里的,刘协正在和蔡文姬与郭女王三个人躲在被窝里玩游戏,张宇这个没有眼色的,居然还敢打扰。 什么喜事儿能有我玩游戏重要? “门外等会儿,等我玩完再说。” 张宇闻言,却是在门外暗自感叹:“是了,天子料事如神,前线的捷报,一定都在他的预料之内,所以才丝毫不急,这份气度,从容,当真是犹如神明了啊。” 等了好一会儿,就听里面喊道:“王炸,哈哈哈,我就剩一张牌了,两位爱妃,是朕赢了啊,快快快,脸伸出来,再让朕在你们脸上画个王八。” 然后又等了一好会儿,刘协才推门出来。 “陛下,前线大喜呀。” “喜从何来?” “具体的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中书令已经在殿外候着了,您还是直接去见他吧。” 事实上张宇怎么可能不清楚,只是刘协自校事府改革以来,他这个太监头子实际上已经拥有了一定的权力,不同于过去了,又因为先帝时任用宦官实在是捅出了太大的篓子,因此这张宇却是格外的注意细节,深知,若不是顾虑天子与两位贵人玩游戏玩得太开心身为外臣不好打扰,有着侍中身份的荀悦是绝对不会让他这个太监代为通传这等紧急军情的。 于是刘协又找到了荀悦,道:“说吧,又有什么好消息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关将军已全据南郡之地,攻占夏口,霍峻、蔡瑁二人投降,孙策败退长沙,全面放弃武陵之地,此战,咱们已经是大胜了啊!陛下用兵之神妙,真乃是旷古烁今,就算是孙武再生韩信再世,也万万比不上陛下之万一啊!” “噗~!!!”刘协刚坐下喝了一口茶水,就全喷出去了。 孙策跑南郡去了,这个消息他自己也是知道的,但他还真的没担心过这个,毕竟夏口那么重要的战略位置,孙策怎么可能不派重兵防守的么?这么容易就被抄后路的么?关羽在随枣通道行军都已经两个月了,愣是没人发现的么?这都能让他偷袭成功? 这孙子搞毛线呢啊! “这……这是怎么回事?” 荀悦闻言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将前线的细节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最后问道:“这一切难道不是在天子的掌控之中么?” “我掌控个屁了啊!我怎么会知道孙策和吕布会结盟,结盟之后那孙策还要背刺?我又怎么知吕布会带着嫡系主力去打益州,我又怎么可能知道黄祖会做了带路党?我特么两个多月之前就能知道这个,你们当我是神仙么?这些难道不都是关将军的机变么?” 荀悦闻言,露出一个了解的眼神道:“我懂了陛下,您是想将此战的功劳都让给关将军,您放心,我知道这奏表应该怎么写,关将军平定南郡有功,又是陛下心腹,也是时候该封县侯了,您看,要不要让他的画像进凌烟阁?” “你特么懂个屁啊!唉~,算了,我都已经习惯了。” 刘协特别特别的无语和无奈,不但刚刚玩游戏赢了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他现在甚至感觉整个世界都对他充满了恶意,只想裹上一条床单来驱寒取暖。 “直接说结果吧,过程我不想听,所以现在的问题是,荆州已经被我给拿下了?” “说是整个荆州,倒也不准确,目前荆州的南阳、南郡、江夏、都已被关将军所接管,武陵郡则被高将军所拒守,长沙、桂阳、零陵三郡为孙策所据,不过孙策已经无法返回扬州,命令其弟孙权行扬州牧之事,陛下,不管是荆南还是扬州,都是大有可为啊!” “不要打,千万不要打,马上传我诏令命令关羽和高顺,千万不要再打啦!” 再打我特么就一统河山了,我特么就成刘秀第二了,那还禅让个屁啊! “是,臣明白。朝廷现在确实已经没有余力再开战了,荆南之地汉夷混居,豪强遍地,孙策是个强势的性子,必然要与当地豪强和土司头人们发生矛盾,让他在荆南大开杀戒,正好替咱们把恶人做了,好好清理一下荆南,至于扬州,孙氏内部派系林立,急切用兵,反而会让他们拧成一股绳,不用兵反倒更容易见他们内乱起来。” “………………” 何着我打不打都不对是吧!逼着我当刘秀第二? 事实上也是如此,拿下了柴桑,事实上整个潘阳湖平原都已经对汉军门户大开了,要知道如果以现代地里概念来看的话,其实汉朝的扬州之地真正开发起来的也就是苏湖平原和潘阳湖平原两个大平原而已,其他地方虽然面积大,但实际价值真的也就那么回事儿,全都是穷山恶水,这其中,潘阳湖平原的门户重镇在柴桑,而苏湖平原的门户重镇,则在于合肥。 换言之现在整个扬州,对汉庭来说可以说已经就是一劈开大腿的姑娘了,汉庭想怎么打,就可以怎么打,淮河防线已是全面崩溃,这仗,真不急于一时去打,歇息两年,打起来其实更加的游刃有余。 “吕布呢?吕布怎么样了?” “吕布现在正在巴郡,与赵韪的叛军合兵一处,应该是想取益州吧,依臣之见,这吕布实已是穷途末路,对了,他还说他麾下有个小子破解了天子的鬼神之谋,只因他没有听从这才酿成今日,还拜了这个年轻人做军师,如此疯癫,我看,他已是病急乱投医了吧。” “有人识破了我的神鬼之计?这怎么可能?” 我特么都不知道我有什么神鬼之计。 “说得正是如此,天子神计犹如天马行空,如何能破?我看那个诸葛亮,不过是个妄言以图出位的狂生罢了。” “嗯……谁?你说,吕布新拜的那个军师叫什么名字?” “此人复姓诸葛,名亮,其叔父诸葛玄是刘表的心腹,据说与荆州本地士族都有破深的交情,额……天子,天子?” 荀悦突然发现天子正在走神。 “是他……真的是他,诸葛亮居然被吕布给请出山了?这……”懵逼的刘协,一时居然都想不明白这对自己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如果是诸葛亮,破了他的所谓鬼神之谋,也就不奇怪了,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所谓的鬼神之谋是怎么鼓捣出来的,这仗赢的莫名其妙的,但发生在诸葛亮的身上,那就是一切皆有可能了。 这位,才是真正的鬼神之谋啊! “天子莫非听说过此人?” “唉~,何止是听说过啊,传令校事府,将有关于诸葛亮的一切消息,能搜集到的都要尽量搜集到,此人有惊天地泣鬼神之能,这吕布,既然有了此人的辅佐,拿下益州想来已经是探囊取物了啊。” “这……难道此人之谋,能够与天子您相比肩不成?” “比肩?” 想了想,毕竟兵者是死生之大事,关乎数万将士的生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道:“朕比之孔明,犹如萤火比于皓月,其才学胜我何止百倍?以后,咱们朝廷的最大对手必是此人,唉~,传我命令给朝中领兵诸将,以后若是有机会与孔明沙场相遇,切记要退避三舍,能不交手就尽量不要交手,能防守,就尽量防守千万不要进攻,与此人决战沙场,能活着回来,就已经是万幸的大胜了啊。” “嘶~,这,这孔明据说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郎啊!” 随即想到,天子今年好像也是十八。 “天子,臣……臣愚钝,这天底下真的有这么可怕的人么?” “当然,此人乃古往今来第一智者,我这么跟你说吧,他会摆一种名叫八卦阵的阵法,就是用一些大石头在平地里摆下一个阵型,任你再怎么用兵如生,入得此阵,如果没人指引,也休想出得来,你只能活活饿死在阵里面,你说厉不厉害?” “此人还精通于天地沟通之术,登坛做法,甚至能够呼风唤雨,甚至还能以七星灯之阵向上苍去借寿命,你说他厉不厉害?你们都说我郭氏鬼神之谋,我要是鬼神之谋,他就是鬼神本人啊!凡人怎么可能会赢鬼神呢?” 荀悦闻言,目瞪口呆。 这是扯犊子的吧! 当然,刘协的这些知识都来自于三国演义,他自己也知道这其中肯定有家的夸大成分,但夸大,毕竟那不还是有个事实依托的么。 笨想也知道,这天下自三国之后,但凡是个聪明人,几乎都会以小诸葛来自居,看看这外号取的,都不敢把小子给去掉,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此人的牛逼之处么? 小心无大错么。 万一将来咱朝中将领轻敌,那是肯定要被这诸葛亮逮住教做人的,这岂不是白白送了将士性命? 当然,这对他来说也并不全是一件坏事,有诸葛亮在,自己恐怕有生之年都没法统一天下了,这禅让大计么……还有指望。 当然,天子的这番话最终传到巴郡之后,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原本,吕布集团内部对诸葛亮到底是真的破了天子之谋,还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其实内部一直都是有不同的声音的,大家都觉得这实在是太扯淡了,让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年轻人一跃而成为一人之下的军师,如此的过蒙拔擢实在是难以服众。 结果现在,他们全都服了。 来自对手的敬畏,难道不是对自身能力最大的肯定么? 神鬼之谋的天子都对这诸葛亮畏惧如虎,这不正说明此人的可怕,已经到了深不见底的地步了么?这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 至于天子为什么会知道远在荆州有个叫诸葛亮的年轻人,好像还这么的了解,这天子么,鬼神之谋,他知道什么事儿都不奇怪啊,你说他是掐指一算算出来的怕是天下人都没人会怀疑。 然后,诸葛亮在吕布集团内的地位就愈发的稳固了,所有人看向诸葛亮的眼神中全都充满了敬畏,只有诸葛亮本人是一脸的懵逼。 第二百四十五章 荀彧:咱们也得自己成长啊 荀府。 由于荀攸被外放出去当汝南太守去了,昔日的三巨头现在只剩下了荀彧与荀悦两人,但由于荀悦被任命为负责内外交互,代表天子意志的中书令,荀氏地位反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据说,就连他们家斜对面可以留宿外客的客店,都已经涨价了两倍多,靠窗可以看到荀府大门口的房间甚至要一枚建安新钱才能入住一晚,就这,还是常年住满,根本没有空房。 自从官渡之战打赢了之后,朝廷所实际控制的地盘一下子扩大了一大圈,甚至是扩大一倍了,基层、中层、甚至两千石官吏都出现了大量的空缺,而一手握着中书台,一手握着尚书台的荀悦荀彧事实上便是掌握了这些官吏的人事任免权,天下官吏士子络绎不绝的跑到他们家门口来送礼套交情自然也就是应有之义了。 嗯……现在听说荆州也光复了一半。 于是他们家现在那真是相当热闹,就这么说吧,外放的一千石县令,只要不是太熟的熟人,递上拜帖等一个礼拜也不见得能见上两位令君中任何一个。 然而怎么看都应该春风得意的荀彧荀令君,此时却是满面愁容,事实上,自打官渡之战结束,他已经好多天茶饭不思,都开始掉头发了。 今天,兄弟俩下了差回家,却是一口气把几十张拜帖全都给推了,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大半天也没出来。 “仲豫你说……天子在得到前线消息之后,表现得并不是很开心,反而有些失望?”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 “到底是不开心,还是失望呢?” “有什么区别么?” “天子向来越是顺境,就越是鞭策自己,荆州战事天子虽然极少过问,但战略都是他制定的,天子神机妙算,因此此次大捷对于咱们来说这是意外之喜,对于天子来说,却是预料之中之事,并不如何开心,倒是正常,但如果他表现得失望,岂不是就说明,或许……是对于战果其实并不满意?毕竟,荆州还有三个郡落在了孙策的手里,吕布也已经逃到了益州。” “可是不对啊,天子极力的否认了他自己的谋算,把此次征战的功劳都推给了云长,这次差不多都能给云长封县侯了。” 荀彧闻言点头道:“是啊,所以天子的这份失望,应该不是冲着云长而去的,那就只能……是冲着咱们来了,天子,是对咱们的工作有所不满啊。” “咱们?” “是啊,前线打了这么大的胜仗,但是由于我军粮草不济,势疲力穷,军事上着实已经没有能力再行扩大战果了,云长作为前线将领,确实是已经将能做的都做了,可是军事上无法取得进展,难道不能用政治手段再取得战果么?” 荀悦道:“可天子也没有吩咐啊” “你想想,天子每日要处理多少的大事?迁都、徙陵、禁军改革、税赋改革、第一届科举,这都是涉及到了国本之事,以天子之大虑,既然要做,自然是要一环套着一环,这要消耗天子多少的精力?这些万世之法需要天子亲自思虑,难道前线的一时之法,也要让天子劳神么?不应该与战报一同递上一份章程么?” 说着,荀彧又拍了拍荀悦的肩膀道:“仲豫啊,咱们荀家,自你担任中书令以后,着实已是烈火烹油之局,外人看着羡慕,殊不知我日日夜不能寐,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啊。” 荀悦一听,倒是也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是了,天子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 “科举将近,你去告诉孔融,这次荆州乃至于扬州都已经大量出缺,让他无论如何要在出题的时候想想办法,不能让咱们颍川人的中举超过一半以上,尽量压制,尽量多的扶植一些荆、扬士子,或是熟悉荆、扬情况的士子,此次择优录取的士子也尽量往荆州派吧。” 说着,荀彧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正要琢磨着如何在荆南和扬州施行政治手段,就见门房突然突然在门外道:“二位大人,有拜帖。” “不是说好了今天谁都不见的么?” “是……崔曹缘的拜帖。” “魏公府新任的东曹掾崔琰?” “是。” 荀彧闻言叹息一声,道:“朝廷好不容易安稳了一年,大司马这个时候……唉~,这样,你先帮我把他带到客厅,就说我正在午睡,你不好打扰,一会儿我就能醒。” “是。” 门房走后,荀悦忍不住皱眉道:“这个崔琰与咱们素来没什么交情,眼下的这个节骨眼上递送拜帖,怕是要为难咱们一番了啊。” “云长平定了荆州,若是回朝,荆州就缺一个刺史,要是不回朝,朝中就缺了一个持金吾,这可都是位比九卿的重职啊,想必,应该是有些想法吧。” “他毕竟还是录尚书事,何况他手中有人有兵,便是天子,也不可能不顾虑他的意见啊,荆州新定,持金吾更是至关重要,嗯……如果是天子的话,以天子的行事风格,应该会有一箭双雕,甚至一石三鸟之计吧?” “你也说那是天子,天子之深谋远虑我等万难望其项背,你刚刚不是还说要为君分忧,让天子不要为这等当世之法而忧虑的么?” “却是如此,这样,我先应付这个新来的崔曹缘,魏公既然是派他来送拜帖而不是亲自过来,说明此事尚有余地,不管他说什么,我至少都还能拖延几日再说,你这几日与天子说起此事的时候,旁敲侧击打探一下天子的态度和倾向,只要有个大致的方向,剩下的事情咱们做,毕竟你我追随天子都这么久了,总得成长吧?” 荀悦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是啊是啊,咱们也总得成长啊,这天子手段,咱们得学啊,学不得十成,至少也得学个六成七成,至少要把大致的框架做好,再来让天子审阅,若是事事都要天子亲自来思虑,岂不是显得咱们这些做臣子的无能了么?” “嗯,这样,过几天让庖人多做几个小菜,我试着邀请司马懿和种辑来家里举办家宴,他们两位都是最了解天子的人,一定能对咱们有所帮助。” 第二百四十七章 朕要当昏君 其实荀彧有一样并没有说错,事实上刘协现在真的是挺忙的,迁都、军改,这些都是事关他君主立宪的这个大计划的,他只能亲自动手策划,亲力亲为,闲暇之时还要与后宫众多美女播种,哪里还有功夫去想荆州的事呢?他又不懂啊。 说起来,现在刘协最关心的问题也就是迁都了,许都城实在实在是太小了,皇宫也实在是太小了,刘协现在自己也清楚的知道,他现在少说十年八年之内,是回不去了。 所以他当然也不介意用这十年八年的时间来享受享受,对于新皇宫,当然要提出一些比较高的要求。 反正他现在有权力么,又何不任性一点呢?这古代的昏君,不都是因为肆无忌惮的挥霍权力,才导致亡国的么? “两位爱妃啊,你们说这洛阳的新皇宫,咱们搞一个大的游泳池怎么样啊?你们看,我是这样,这样,这样设计的,这边缘处的底部,咱们铺上一片铁管,铁管里灌满了水,与锅炉房相连通,咱们游泳嘻戏的时候就让宫女给咱们烧水,以保证泳池永远恒温,你们说如何啊?对了,夏天的时候还可以让人在泳池边烧火烤肉,如此,岂不是很好么?” 闻言,郭女王倒是还好,蔡文姬却忍不住皱起了眉,道:“一个大的游泳池倒是花不了多少钱,但用珍贵的铁管铺设在底部,是不是太耗费国帑了?况且您还要烤肉?这……这太不好了吧,感觉有些像……” “像什么?” “有些像酒池肉林啊。” 酒池肉林?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啊! 是了是了,刘协突然一拍脑门,想到,自己的朝廷现在未免也太厉害了,你看那关羽随便带了点兵马南下一趟,荆州就平定了一半,这仗还能打了么? 那么,朝廷的兵马为啥停下,没有扩大战果呢?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钱粮不足啊。 可这个钱粮不足,是因为朝廷此前的家底子实在太薄了的缘故,是因为此前曹操掌权时打仗打得太狠的缘故,以中原的富庶,用不了几年就能恢复元气了,就又可以征伐天下了,这禅让的难度一定会直线上升。 这可不行啊! 所以,如果自己能在私人生活上多花一些钱,但又不去提高赋税,这军费不是自然就被压缩了么?没了军费,这统一天下的进程不就被拖延了么?把钱花在生活开销上,这不就是昏君了么?钱花了,自己在等待禅让的这个过程中不就爽了么? 这是一箭……好几雕啊! 至于民生疾苦……其实孙策治下的扬州,发展的总体来说还是非常不错的,孙策其实也是听得民心的,至于益州,益州有诸葛亮在,发展的肯定会比孙策还好,至于冀州袁尚,说实在的人家冀州百姓日子过的也还算可以,凉州的韩遂……这人家凉州多民族混居局势辣么复杂,自有州情在么。 换言之天下人民现在并没有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也用不着自己这个天子拯救啊,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所以,他又为何还要统一天下呢? 甚至于,自从听说了诸葛亮担任吕布的军师之后,刘协其实还有一点想禅让给诸葛亮的想法。 这天下若是能在诸葛亮的治下,想必老百姓的生活一定比现在要强得多吧?都说我是神鬼之谋,可我哪是治国的料啊! 他前世时曾无意中看到一个小故事,说是南北朝时桓温在成都时找到了一位百岁老人,老人年轻时跟过诸葛亮,就问他,你觉得这世上谁能比得上诸葛亮么?结果老人却回答:诸葛在时,亦不觉异,自公没后,不见其比。 你看看这个评价,当时蜀国的国力明明最弱,偏偏又是六出祁山,又是九伐中原的,结果蜀国的百姓竟能生活的最好,这可不是三国演义,这不正说明诸葛亮之能耐么? (现在许多营销号都在说蜀国穷兵黩武,刘备铸大钱敛民财等,瞎特么带节奏,中原和东南地区都是有大量直百钱的出土,说明蜀国经济秩序反而是三国中最好的,反倒是国力最强的魏国有大量逃民) 所以说,如果能将这皇位禅让给诸葛亮的话,这岂不是大功一件么? 当然直接禅让肯定是不行的,现在这天下唯一有资格直接受自己禅让的只有曹操,所以,还是要为诸葛亮创造机会啊,得给人家发展壮大的时间么。 想到此,刘协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朕就是要在新皇宫中修建酒池肉林,朕打小受了这么多的苦,现在苦尽甘来,难道还不许朕享受享受了么?你们休要再劝,张宇啊,速速将刘晔叫来,朕要改新都的方案。” 哼哼,朕从今天你开始,要当昏君! 蔡文姬见状,倒是没有再劝,而是琢磨着……陛下此举,会不会别有深意? 不一会儿,刘晔赶到,刘协第一句话就将他吓了个半死,道:“爱卿啊,你说朕自小到大,受了这么多的苦,现在海内升平,国家安定,朕是不是应该露出些骄纵之姿,好好享受享受,也尝一尝当昏君的滋味呢?” “…………” 刘晔都有点懵了。 昏君这两个字有自己骂自己的么?这天子到底又在搞什么深意? “天子文成武德,乃亘古未有之明君,这……是不是因为洛阳新皇宫修得太大,遭到了朝野非议?臣以为,皇宫非天子一家之宅邸,更是我大汉之首脑,我大汉要传承万年国祚,就应该修得大一点,气派一点。” “不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可不要当明君,当明君有什么好?那么累,那么辛苦,我跟你说,其实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要当昏君啊。” “…………” “所以我认为,这洛阳宫殿咱们修得不但不大,反而是修建得太小啊!” “啊……哈?还小?” “小,太小了,怎么着,也得比未央宫大个几倍吧?我看不如就这样吧,咱们直接在洛阳城旧址的基础上来改,一个字,要大!朕要让整个洛阳城,都变成朕的皇宫,至于新洛阳城么,咱们可以再扩建么,对不对?” 咕咚一声,刘晔咽了一口口水。 “还有,这新的皇宫啊,北宫一定要比南宫大,而且是大得多,你看这许都的北宫就明显太小了么,朕想多养几个妃子住得都这么拥挤,这新皇宫里啊,北宫的面积至少要比南宫大十倍才行啊。” 说完,刘协用他那双保函着深情的大眼睛望着刘晔。 快,快反对我,快谏言我吧,哼哼,你要是反对我,我就强硬到底的去推行,到最后你们满朝文武都反对我,我来一意孤行,这不是昏君是什么呢? 却见刘晔一低头,道:“是,臣明白了,臣这就让工匠重新去设计图纸,不知天子还有什么吩咐呢?” 刘协愣了一下,问:“你……不反对么?” “臣为什么要反对?” 刘协皱眉道:“你不觉得朕建这么大的皇宫,尤其是这么大的北宫,是劳民伤财,骄奢淫逸么?” “陛下仁德爱仁,又怎么会劳民伤财,骄奢淫逸呢?陛下此举,必有深意,臣只需要执行就好了。” “我……我深意个屁啊!我修建个北宫能有什么深意?我这就是在劳民伤财你知不知道?” “是,臣明白,臣一定好好体悟陛下的意思,不需天子暗示,臣等,也需要成长的么。” “我……滚,你给我滚。” 第二百四十八章 曹操一心要拿荆州 就在刘协被刘晔好悬气出点毛病的同时,荀彧也终于见到了这位出身于清河崔氏,据说有伯夷之风,史鱼之直的河北名士崔琰。 老实说,荀彧还真没有想到曹操居然这么快就已经收了崔琰作为曹缘,此人能坐在这与他说话,本身就说明了曹操在冀州经略得当,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接受袁绍的遗产了。 直白点说,崔琰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了曹操对天子的隐晦威慑,毕竟这是在冀州足以在名望上与沮授、田丰、审配等人相提并论,却又出身于清河的名士,这代表曹操在冀州的势力其实已经可以突破魏郡的限制,进而向整个冀州辐射。 这让荀彧如何还能够不重视此人呢? 两人此前倒是也认识,毕竟当年荀彧也是在袁老板手下混过的,但实话实说确实是不熟,此时久别重逢,自然免不得要一阵寒暄,荀彧试探性地道:“季珪兄人品端正,又素有才名,今日能于许都与兄重逢,彧发自内心的感到欢喜啊,朝中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就连两千石高位也颇多空缺,兄能弃暗投明,真乃朝廷之服啊。” “琰不过徒有虚名而已,高官厚禄可不敢妄想,免得误了治下百姓,令君这么说,这是折煞我了,令君之才犹如大河、大江,能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辅助圣明天子,恩泽我大汉几千万的百姓,吾心向之,却也自知才疏学浅,只愿有生之年可以做一条漳水,为家乡父老多做一些实事儿。” 荀彧闻言,虽是早有预料,却也还是微微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而后,便直起了腰板,轻轻与崔琰拉开了一点身位,还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衣角,用手一边轻轻把玩着手中的香囊,一边刻意拉长了语调道:“好吧,那不知季珪今日拜门,可是魏公有什么见教?” 大汉的尚书令,面对旧日同僚可以平易近人,但面对魏公府曹缘,那就必须要有一点威严,甚至必要时还要摆一摆官威。 “也谈不上见教,魏公现在的精力,虽然都放在了冀州之事上,但听说荆州平定,自然也是为朝廷所欢欣鼓舞的,魏公以为,此战赖天子大虑,虽已是大获全胜,但朝中余力不足,难以扩大战果,上兵伐谋,其次伐交,眼下,其实正是尚书台做事的时候啊。” 荀彧闻言点了点头,这倒是和他的观点不谋而合,只是具体要做什么事,他倒确实是还没有想好,于是问道:“不知,魏公以为尚书台要做什么事呢?” “无非是离间之策罢了,魏公举荐一人,或可为江夏太守。” “哦?不知魏公举荐何人?” “正是魏公的四子,曹彰,魏公面皮薄,举贤还是有些避亲啊,所以,也是托我来跟令君商量一下,看此事是否可行啊?” “曹……彰?” 荀彧愣了一下,他真的是怎么也想不到,曹操居然会玩的这么花,要知道,曹丕现在也才刚成年不久啊! 这个曹彰,今年是十四还是十五来着? 这还是虚岁! 不过荀彧到底就是荀彧,天下事大半都在他脑子里装着,仅不过片刻,就意识到曹操这么做的深意。 “是了,我记得是前年的时候,彰儿娶了孙贲之女为妻是吧,魏公的意思,是直接离间孙贲么?须知疏不间亲,我虽听闻此人与孙策颇有不和之处,但他们毕竟是堂兄弟啊。” (别问我为啥十一岁的曹彰能娶老婆,还特么的是虚岁,我倾向于认为曹彰的生卒记录错了,要不然曹操也忒没遛了,就算非得联姻,直接让曹植娶了不就得了) “令君以为,是堂兄弟更亲,还是女婿更亲呢?何况,据我所知孙坚死后,旧部都是跟随孙贲征战的,孙策能有今日之成就,可离不开他的鼎力相助,只是,原本这孙策待孙贲就颇有些薄了,比之周瑜这个后来的都还要差上一些,眼下孙策陷于荆南,竟让其弟孙权行扬州牧,如此作为,可又真的将这孙贲当做兄弟么?这兄弟带个堂字,比之真正的兄弟,到底隔得是有些远了啊。” 荀彧闻言,却是在心中盘算了起来。 说实话,离间孙贲,这是他想都没敢想过的事情,但是不得不说,这个想法真的很诱人。 孙贲在孙氏集团内部并不是地位最高的,也不是实权最大的,他这个豫章太守过去就被孙策的嫡系亲信太史慈所掣肘,现在豫章都丢了近一半了,剩下的半个豫章,对朝廷来说,说一句可有可无也没什么毛病。 问题是此人这个身份太敏感了,当年孙坚的遗体都是此人从乱军之中抢回来安葬的,在孙策成事之前,又一直统领着孙坚的旧部,此时孙策不在江东,那孙权小儿此前从未听说他上过战场,在军中能有屁的威信?这孙贲跟孙策都有点小倔强,能服孙权就见鬼了啊! 你看看同样是接手叔叔旧部的大侄子,人家张绣都快已经是名闻天下的名将,青年一辈中当之无愧的翘楚了,他伺候完孙策还得去伺候孙权? 但凡他要还是个人,这心里肯定就不能平衡的么。 如果朝廷任命孙贲当扬州牧,这两个姓孙的自己就很有可能打起来了啊。 崔琰见荀彧面露思索之色,便正色道:“夏口被占,江东众人现在一定已经急坏了,必然要往江夏用兵,巧了,这孙贲恰好又驻扎在豫章,要用兵,他大概率就要做先锋打自己的女婿,你说这仗他自己能愿意打么?孙权又能放心让他当这个先锋么?可要说换,呵呵,孙权有这个能力换掉他么?” 荀彧闻言点头,认可了崔琰的判断,孙贲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发力点,但依然皱眉道:“你说得固然都有道理,但问题是彰儿今年的岁数是不是还是有点太小了啊?太守乃牧民之职,两千石中职,让一个还未成年的黄口小儿来担任,这不合适吧?且不说资历,这能力上万一出点纰漏,受苦的可是江夏数十万的百姓啊。” “这一点,魏公当然也想到了,因此特意早已为四公子找好了名师,此次将被任命为郡丞共同赴任,对了,令君还不知呢吧,魏公已为三位公子找了三位恩师,都是当世的大贤啊。” “哦?不知都是何人?” “二公子之师管宁,三公子之师邴原、四公子之师国渊,算起来这三位大儒与我都是师出同门啊,此次随四公子南下江夏的,正是国渊,国子尼。” 说罢,就见荀彧面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两只眼睛像刀子一样的盯着崔琰。 这三个人确实都是当世大儒,海内名士,如果名士圈有鄙视链的话,这三个人绝对都是第一阶梯的,能与他们在名士圈比肩的,只有王朗、孔融许婧等寥寥十余人能够媲美,像诸葛亮庞统等职能在荆州混名气的士人在他们面前全是弟中弟。 尤其是曹丕的老师管宁,此人有大贤之名,仅以德行而论,此人甚至称得上天下无双这四个字,顺便说一句,此人的祖宗就是诸葛亮的偶像管仲,名声有多大呢?此人在避祸辽东之际,辽东实际上的主人公孙度父子见了他都要主动降低身份,给他行礼。 这些人担当曹操儿子的老师自然都是够格的,反倒是曹操能请出他们仨才是奇事,但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此,真正的关键是,他们可都是郑玄的弟子啊! 郑玄,可是被天子活活气死在大殿之上的。 现在曹操一口气招来郑玄的三个徒弟,哦,加上崔琰就是四个了,崔琰也是师出郑玄的,这……这是想干什么啊!! “国子尼固然是当世大儒,但为官之道不同于做学,天子用人讲的是实用,圣人之书是用来读的,拿来做事,却是百无一用。” “令君说得正是,其实,魏公也是这个意思,所以魏公以为,必须给荆州派一位文成武就,有勇有谋,又有资历,且刚正不阿,能镇得住、管得住四公子的刺史才行啊。” “哦?朝中还有这样的人才么?” “魏公以为,兖州刺史程昱,足以担此大任,令君以为,朝中可还有更合适的人选么?” 第二百四十九章 脑补怪也会进化啊? 这曹操,当真是打得好算盘,亦或者说,是提得一手好条件啊。 荆州刺史、江夏太守两个职位都要了,武陵太守的职位肯定是高顺的也只能是高顺的,那么朝廷可操作的余地就只剩下一个南郡了,那关羽的这一仗,倒像是给他打的了。 再加上,南阳太守任峻,虽然是天子所任命的,但不得不说当时任命任峻的时候主要考虑的是安稳军心,那时候天子毕竟才刚刚亲政么,这任峻可是曹操一手提拔起来的,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曹操自然不会再追究任峻的“背叛”,反而会倾力拉拢,任峻本人也无论怎么算都算不做天子嫡系。 那这荆州到底算天子的还是算曹操的呢? 但是也不得不说,曹操的这个提议是真的合适。 曹彰虽然毫无资历,但作为曹操嫡子,当一个两千石的太守虽然也是过蒙拔擢,但其实也并没什么不妥,毕竟江夏名义上是郡,但实际人口并不比一个大一点的县人多,有国渊辅佐,治理江夏绰绰有余,一个孙贲女婿的身份足以让孙权恶心得要死。 而荆州这个地方,非文韬武略的重臣不足以坐镇,甚至刘备和杨彪都不行,南郡的那些世家,该拉拢得拉拢,但该收拾也要收拾,这俩人太柔了,也太重名望了,有点镇不住。 客观来说,确实是没有比程昱更合适的人了。 按说,曹操的这一手安排荀彧应该极力反对才是,可如果反对,这岂不是成了因党争而废国事? “若是让仲德去荆州,兖州之事又要托付给何人呢?” “如今兖州诸事已定,连年的旱灾、蝗灾也已经过去了,兖州之事,就由尚书台另则一能臣便是。” 这话,其实有两层意思,一层是,咱们拿兖州换荆州,让程昱当荆州刺史,换一个天子嫡系的兖州刺史作为政治交易,这兖州的重要性比荆州可大多了吧?况且那荆州还有荆南三郡在孙策的手里呢。 当然也可以理解成,兖州作为曹操的起家之地,根基所在,经营了这么多年上上下下都已经被他经营得宛如铁桶一般,再加上曹操现在假节钺,依然总督官渡战事,都督青、兖、冀三洲之兵事,谁来当这个兖州刺史,难道还能把天给翻过来不成? 荀彧自然听懂了崔琰的这两层意思,而此事着实是有些事关重大,最终的决定权肯定是天子来做的,他一时也没想好自己要怎么和天子说,甚至他自己也拿不出一个倾向和态度。 而相比于曹操的这个提议,管宁等一众师出于郑玄的弟子居然肯出仕于曹操,能出仕于魏公府,这才是真正的大事。 说真的要是哪天曹操突然给郑玄立碑正名,荀彧都不会感到奇怪了,所谓的魏国公府,和尚书台现在在用人的问题上可真的已经是两条线了。 曹操与天子的合作蜜月期,结束了。 饶是荀彧也不得不承认,这天下朝廷如果真的还有大敌的话,那就真的是曹操,十个孙策吕布也比不上。 说来也是因果循环,想当年,天子作为曹操的傀儡,也是出招不断,搞得曹操狼狈不已,只能一直憋屈得挨揍。 现如今天子与曹操的势力实力都已发生了逆转,真要是打起来,曹操的胜率绝对不会超过一成,但曹操却开始频繁出招了。 现在天子才是天下的主人,天子也害怕把自己的这个天下给打烂了啊!天子也要维稳啊! 为了天下的稳定,却是天子反而天子要向曹操妥协了啊! 回到家,荀彧又跟荀悦说起了此事,荀悦的想法倒是与荀彧也差不多,而且道:“此前你也说了,咱们要学会自己成长,为天子分忧,你说此事……换了天子的话,天子会怎么做呢?” 荀彧道:“以我对天子的了解,天子绝不会因党争而废国事,曹彰之事且不去说,就说这荆州刺史一职,除程昱之外又还有谁能这么合适么?” 荀悦点头,而后道:“这是自然的,只是以天子之能,一定会通过巧妙的安排,化解魏公的这一招数,甚至有可能让魏公偷鸡不成蚀把米。” “正是,天子谋划向来如此。” “嗯……正是如此,按正常来说,天子若是首肯魏公之议,那么南郡太守之职,与这个兖州刺史之职,就是咱们反击的关键,然而现在荆州既已光复,着实也没有必要再将江陵作为荆州治所了,说不定程昱会直接将治所迁到夏口。” 荀彧补充道:“他不会迁到夏口的,他只会将治所迁回宛城,那任峻原本就是魏公的人,如此,怕是连南阳也要重归于魏公治下了,至于南郡,若是不派个重臣来当太守,国渊和完全可以仗着程昱的支持以战事为由,源源不断的从南郡抽血,就像此前刘表在南郡抽长沙的血一样,如此用不了三两年,南郡与江夏的政治地位也就倒转了。” “兖州就更不用说了,不管是谁来当这个兖州刺史,哪怕是皇叔、太尉、你我,也依然不可能对兖州做任何事,真的就只剩下监察之权了,这一环套着一环,颇为高明啊。” “呵呵,真不愧是魏公,用谋用计,端得是老辣,这手笔,倒是与奉孝大不相同,不像是他做的谋划。” “嗯……所以这几处两千石的位置上,魏公都已经算计得颇为周全了,如果是天子的话……” “其实,也未必需要从南郡太守、兖州刺史这两个职位上想法破解,跟随了天子这么久,我或多或少的也有了一点心得,尤其是我按照仲谋所说,将天子用计与言行进行了摘要或是整理之后,倒是也发现了一些规律。” “哦?” “天子用计,喜欢从不起眼的小处去着手,用看一些看似毫无关系的事情,通过某种契机进行联动,最终却能以小治大,以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所以……如果是天子的话,他的眼光也一定不会放在南郡太守、以及兖州刺史这两个重职之上。” “嗯……你说得有道理,可是,天子会怎么做呢?” 两人正说着,就又听门房来报,送上了拜帖,说是尚书刘晔正在书房等候。 这个刘晔是尚书台的尚书,而且专思工程建设方向,嗯……也就是后世的工部尚书,算是荀彧的重要副手,此人要来自然是工作上的事情,荀彧也不好不见。 一见面,刘晔就哭诉道:“两位令君,天子又给我下了一道深意极深的命令,我……我悟不出来,天子好像很生气,还让我滚,两位令君可一定要救救我啊。” 二荀闻言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对方眼中的一抹小兴奋。 “子杨休要惊慌,快进来坐,正好,我们二人约了仲达晚上一块吃火锅,算算时间他应该也差不多快要到了吧,有什么事,一会儿咱们吃火锅的时候说。” 刘晔一听,也是放下了心来,司马懿是现在朝中最了解天子的近臣,有此人在,再加上二荀,想必也一定可以分析出天子此策中所包含的深意……吧。 过了一会儿,司马懿果然如约而至,而且还自带了一点老驴肉过来下锅子,吃火锅涮驴肉,也就是他们河内人有这癖好,恨不得顿顿都吃驴。 “仲达来了?快坐快坐,今天还真的有一件事是跟你有关,本来是一件事,现在变两件事了。” “哦?跟我有关?” “这事儿,就让子杨来说吧。” 然后刘晔就将今天在宫中刘协与他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整个洛阳旧址,都变成新皇宫?还要求北宫一定要比南宫大得多,至少占据八成以上?这……” 这事儿还真跟他有关,毕竟他是河南尹么。 况且他爹还是洛阳令呢,这就离谱,现在,洛阳都特么要没了! “此事,天子肯定是另有深意的了,天下人都知道天子爱民,务实,对自己的私人问题从来都看的很轻,新皇宫建得这么大,不可能是为了劳民伤财。” “当然,目前天子只是提出了这样一个概念,就连新的设计图纸也没有画,目前咱们肯定是没法因此而推倒天子的深意了,不过我比较在意的,反而是天子对你的训斥。” 荀彧和荀悦闻言也是点头,道:“天子的脾气向来都是很不错的,亲政以来对咱们这些人也从来都是很客气,你明明没做什么,却骂你,这很不合理。” “两位令君呢?另一件事又是什么?” 然后荀彧和荀悦又复述了一遍今天见崔琰的那些内容。 “原来如此……魏公在冀州的势力膨胀得这么快么?” 荀彧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毕竟他是魏公,即便是从法理的角度上来讲,凡是发生在魏郡的事儿都是他自己的家事,他本人又录尚书事,何况还假黄钺,也就是说他在冀州做的所有事都可以一言而决,不需要上报尚书台的,冀州那边,或许要问过校事府了吧。” 荀悦吐槽道:“校事府也没有用,天子用人气度恢弘,自校事府易手之后,应该是真的已经不再监视朝中群臣了,退一万步说那校事府毕竟是魏公建的,此前又一直在奉孝的手中管着,用校事府来监督魏公,这事儿听着就不怎么靠谱。” 司马懿却道:“我同意你们说的,天子绝不会因党争而废国事的论断,天子就是这样的人,所以程昱去荆州之事,大概率不会被阻止,然而一直以来虽然天子对魏公并未有任何的钳制,见面时更是礼遇有加,但咱们都知道,天子对魏公的忌惮和重视,是远在孙策、吕布之上的。”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可不是么,天子在并州时除了这条军略之外,一连出了两条政策,都是针对魏公的,现在两个多月过去了,魏公应该也反应过味儿来了吧? 所以魏公才在冀州不惜大肆启用郑玄的弟子啊! 就听司马懿侃侃而谈道:“天子有决胜于千里之外,料敌于先之能,咱们也无需过于忧虑,说不定此事,都在天子的预料之中呢,所以,天子今日训斥子杨,应该真的就是字面意思,不要脑补。为什么不要咱们脑补呢?说明时机不对啊。” 荀彧闻言,却是苦笑着认同地点头道:“如果是这样,此策便应该是冲着魏公去的了,毕竟,咱们汉臣与魏臣之间本来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如果咱们解析得太早,难保魏公那边会事先知道,做出防范,反而坏了天子大事。” “是了是了,应该就是如此了。” “那么,天子的这个时机,又是什么呢?” “恐怕……指的就是以程昱任荆州刺史之事吧?以天子之能,说不定早就已经算到此事了。” 却见一直最懵的刘晔突然一拍手,道:“我知道了,这两件事完全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啊。” “此话怎讲?” “其实天子给了我诏令之后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目前,咱们还看不出天子到底有什么深意,但是,无论如何,如此浩大的工程量,所耗费的人力、物力,一定都是天文数字,到时候,尚书台肯定是要设立专人、专职来负责此事的吧?这在洛阳建新皇宫,这人力物力从哪去调用合适呢?” 荀彧闻言眼睛却是一亮,道:“我明白了,洛阳新造皇宫,不但要填充人口,所耗财力也大,南阳已经被折腾的差不多了,何况河南徙陵,用的也都是南阳人,你们说这物料,还能从哪来?” “河内、河东刚打过大仗,最后的一支兵马也给云长带走了,那就只有……” “兖州!”四人异口同声地道。 “是了是了,这么一想问题就通彻了啊,此次程昱去了荆州,借修建宫殿之名,朝廷完全可以往兖州派去大量的议郎,如果这刺史再是咱们的人……” “那,就真是用兖州换荆州了。” 荀彧闻言一锤定音道:“此事可行,仲豫,咱们好好商量商量,具体怎么做吧,争取明日去见天机子的时候,就直接列个条陈出来,不能什么事都让天子费心,亲自去想啊。” 第二百五十章 你们是终于懂事儿了啊 “陛下,荀中书来了,正在殿外求见。” “让他进来吧。” 正在书房工作的刘协想了想,最终还是不太好意思的收起了桌子上自己正在画制的洛阳新皇宫设计图草图。 又从书桌上随意的拿起了两本书来看。 嗯……怎么说呢,作为一个理工男,基础的绘图能力肯定还是有的,所以,他也是有能力为自己的皇宫新家设计草图的。 满心想着荒淫无道的刘协不自觉的就开始在宫里画房子,想象着里面住进一个又一个的美人,佳丽三千的样子。 可问题是按照他给刘晔提的要求,这皇宫也太大了啊,而且八成都是北宫,北宫辣么大,如果全用来装女人的话,怕是后宫佳丽三千,还真的装不够呢。 而且他也不可能真的找后宫佳丽三千吧,那岂不成了有病? 想想一下吧,就算他每天晚上都宠幸一位美人,三千个人,十年才能轮一圈,这还不带休息的,这是要命啊! 一圈玩完,原本十八岁的妙龄少女都变成二十八了。 再说他要真是每人宠幸一次,那还娶回家里来干嘛?这不就是嫖么?嫖有的时候还会当回头客呢。 千八百块钱就能解决的事儿,非得娶回家来,这不是有病是什么?昏君也不是这个昏法啊。 可不能让荀悦看见这张草图,太羞耻了。 收起来还不解气,想了想,干脆将草图全都给撕了,拿起两本书装作一直在学习的样子。 “臣荀悦,参见陛下。” “坐吧,天冷,小孙啊,你去给荀中书搬个暖凳来。” 张宇现在毕竟也是有实权的太监了,能在宫中贴身伺候他的时间自然也就少了,因此他现在的贴身太监是这个小孙。 “谢陛下。” “荀中书有事?” “确实是有点事,关于这新任荆州刺史的人选……魏公提议,说是由程昱来担任,再由其子曹彰来担任江夏太守。” “嗯?” 刘协一听,刷得一下就抬起了头,眼神都在放光明。 我的天啊!曹操啊曹操,你可终于出手了啊!我都快想死你了啊! 刘协激动啊,高兴啊,兴奋得几乎都快要跳起来了啊。 真不枉我这么努力辛苦,终于见着曙光了啊! 连忙问道:“怎么说?你们哥俩是什么意见?尚书台其他尚书都是什么意见?” 而荀悦见刘协居然如此的激动,却是心里立刻就有底了。 果然啊,仲达的分析都是对的,真不愧是朝中最了解天子的人啊,天子分明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于是荀悦胸有成竹地道:“中书台和尚书台都是陛下的两台,两台自然也要以陛下的意见唯命是从,不过我与文若二人,倒是都认为不应因党争而耽误国事,都倾向于同意。” “哦?”刘协挺诧异的,随即便大喜过望了起来。 不容易啊,你们哥俩终于干点正事儿了啊! 终于跟朕想到一块去了啊! “说得好啊!你们说得太好了,这件事你们做得非常好,嗯……那兖州呢?兖州刺史你们打算委派谁?” “臣等以为,冀州目前战事未歇,兖州有供应前线兵马钱粮之责,同样是事关重大,新任的兖州刺史不但需要对兖州之地有足够的了解,还需要与魏公进行良好的配合才行,所以臣以为,夏侯惇,或许更适合此职,而南郡太守,则由原泰山郡太守吕虔来担任。” 刘协一听几乎要蹦起来了,你们俩终于懂事儿了啊!! “好!非常好,这个人选给的非常合适,朕也认为夏侯惇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荀中书忠君体国,终于可以为朕分忧了啊。” 三岁小孩都知道夏侯惇是曹操亲信中的亲信,至于吕虔,这同样也是曹操的心腹重臣,随着青州、徐州光复,泰山郡的政治地位已经大大降低,甚至就连经济地位也被郯城给抢了,能调任南郡,这绝对是高升了啊! 荀悦闻言,却也很是开心,口称惭愧,心里却在美滋滋。 文若和仲达分析得对啊,如果是天子的话,果然是要这么做的吧?这次,咱们可终于帮天子分忧了啊! 事实上夏侯惇去当兖州刺史,表面上看着曹操势力又升了一个实权派,但是实际上,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首先,夏侯惇本来就是黎阳、官渡一代的代理主帅,曹操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留在许都,是在朝中的,只是因为身份太高,平时的小朝小会他懒得参加罢了。 只有小部分时间,才会在官渡和谯县巡查工作,甚至在谯县“度假”的时间都比在官渡长。 毕竟官渡战场上几乎不可能再出什么意外了么,反倒是谯县所在的沛国,以及梁国、陈国、甚至汝南郡,目前看来反倒是一块颇有点说不清道不明,到底是谁的地盘的感觉。 人家在回老家度假的时候顺便积极参与搜捕一下袁赵的余党,也是很合理的么。 所以这官渡、黎阳一代的兵权,实际上的掌控人一直都是夏侯惇、曹仁两个人,这两个人也是目前曹操手中直系兵权中最重要的两根支柱。 那么如果这个时候夏侯惇成为了兖州刺史,成为了文官,那么,这官渡的兵权他还碰不碰了?碰得话,难不成要将兖州的治所迁到官渡去不成? 当然最重要的,如此一来他与这曹仁之间谁大?这还能和谐相处了么? 不奢求借此而离间夏侯惇与曹操的关系,离间他和曹仁的关系,想来问题总还是不大的。 如果夏侯惇当上兖州刺史之后就不碰兵权了,那官渡战线的兵权就会全部落入曹仁的手中,这……曹操能完全放心? 就算他能,荀悦有一百种办法,逼着他不能。 尤其是荀悦看了一眼天子桌案上的两本书,心中却是更加笃定自己哥几个脑补的没错了。 两本书中,一本是王莽传,看得荀悦也是眼角直跳,不过这本书原本也是天子手不释卷之书,几乎时时刻刻,有时间就要看的,还美其名曰要向先贤学习。 另一本书,却是头一次见天子研读,正是西汉重要的记实性质会议纪要整理《盐铁论》 一看这书名,荀悦就觉得妥了,看来天子最近也在想这事儿啊,不容易啊,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终于有一次想到天子的前面去了啊。 你看给天子乐的。 “对了陛下,听说您对新皇宫的要求颇高,是否现在就应该做好准备了?” “你有什么想法?” “新宫殿所需钱粮必然都是天文数字,尤其是一应物料,不知陛下是欲向周边郡县征缴,还是采买呢?” “当然是采买了,这些年年年打仗,百姓已经过得够苦的了,商业更是已经完全凋敝,这个时候怎么还好继续行征缴之事?朝廷跟地方豪强买点东西,也能把经济都盘得活一点。” 至于人力,今年输入的流民多得要死,朝廷都快要为此而烦死了,正瞅如何安置呢,况且民屯的百姓,乃至于普通百姓本来就有徭役的任务,这是税赋的一部分,只要把握好分寸反而能使坏事变成好事。 古人又不傻,不会真有人以为以工代赈这么简单的道理是罗斯福首创的吧,就算是不修宫殿,今年朝廷也一定是要搞点别的大工程的。 “臣以为,可以不妨先成立物资筹备小组,既然是买的话,那肯定是要专款专用,要有进有出才行的,不如,让刘尚书建立巡查小组,派一些尚书台的小吏赴司、兖、豫各州,进行物资的先期筹备工作,尤其是注意贪污腐败等现象?” 刘协闻言点头:“嗯……应该的。” 荀悦笑着又看向了刘协桌子上的盐铁论,而后笑道:“是不是应该让糜尚书也赴青、兖二州准备一下钱粮度支呢,建立一个专项的采购小组?这钱再让糜尚书靠着香皂、玻璃等物去赚,未免有些为难,是不是要让他重启盐、铁官营了呢?” 刘协听了大为满意:“好,好好,荀书令今日之言,甚合朕心啊!” 荀悦也是高兴,心想着,终于被天子给认可了啊! 天子果然是这个意思,什么兖州刺史泰山太守的,这些明面上的大官统统给你曹操,咱们就以修建皇宫派小吏,再小的小吏只要是尚书台派的,就不可能没有实权。 借着修皇宫这个由头,完全可以在兖州另起炉灶的建另外一套班底么,毕竟……新任的兖州刺史夏侯惇,还需要督军官渡之事么。 至于把糜竺派过去,这招其实就更狠了,鬼知道他与刘晔联手,能在兖州搅和出多大的事儿来,当然更重要的是,借着修皇宫和换刺史,把盐铁专营这事儿给提上日程。 所谓政治,就是妥协的艺术,天子这次在两州刺史,三郡太守这么大的人事任命上都这么的配合,那么现在天子要搞盐铁专营建皇宫,曹操难道不应该以国事为重么? 反正吧,这一场对话,荀悦和刘协说的想的完全都是南辕北辙,但刘协却反而对这荀悦还挺满意,而且是越看越顺眼。 “小孙啊,再给荀中书和朕沏两杯茶吧,荀中书现在喝的惯茶么?” “谢陛下,喝得惯的,这茶叶虽然初喝之时觉得喝不太习惯,但越喝越是觉得回味无穷,对了,前日从益州传来消息,说是刘璋听说陛下喜欢茶叶,特意从益州进贡了一些,还向咱们朝廷求援呢。” “呵呵,他还有脸求援?” 第二百五十一章 诸葛亮:我跟天子配合默契 刘协和荀悦聊天的时候总是这样,东一榔锤西一棒子的,毕竟天子管着天下事,而天下事往往就是这样东一榔锤,西一棒子的。 事实上刘焉刘璋父子虽然也是宗亲,但其实他们父子俩,尤其是刘焉反义才是最明显的,曾命人打造天子车架仪仗等,离着称帝其实也就是一步之遥,却被不知哪个心系汉室的英雄一把火给烧了而已。 刘焉死后,刘璋的这个益州牧吧,其实也是没啥法理依据的,什么时候州牧这种要害官职允许父死子继了呢? 荀悦笑道:“赵韪之乱,看起来比想象中闹得更大啊,据线报,刘璋现在已经只能拒成都以坚守,成都以外,已经尽归于赵韪,原本还有反攻的可能,但现在赵韪与吕布合兵一处,呵呵,除非咱们朝廷救援,否则,他这次真的是死定了,这未来的益州之主,不是吕布,就是赵韪,再不然就是庞羲。” 刘协认真地道:“一定是吕布。” “啊?”荀悦闻言稍微有一点诧异。 虽然他也倾向于吕布最后能够摘取果实,但可没这么笃定啊。 “因为吕布有诸葛亮的辅佐,所以益州一定会是吕布的。” “就……就这么简单。” “是啊,就这么简单。” 荀悦闻言心头一震,看来……天子对这个诸葛亮如此推崇,并不是随便说说。 “那咱们朝廷到底要不要救援刘璋?这刘璋相比于吕布这头猛虎简直就是个兔子,如果那诸葛亮真的如天子您一般的智慧,朝廷岂不是正该早早将之掐灭于萌芽之时?” 心中却在盘算,如果要去打益州的话,朝廷还能从哪挤出军粮来。 刘协理所当然地大手一挥:“救援个屁,益州让吕布拿下岂不是好事么?嗯……你回去跟荀彧商量一下,看看在朝廷不出兵的前提下,有什么手段能帮一帮这个吕布的。” 心想,得让这吕布在益州把脚跟站稳一点啊,万一以后能有个禅让给诸葛亮的机会,那可就太好了。 然而荀悦闻言点了点头,却是马上便俯首称喏。 看得刘协越来越感慨了。 执行效率越来越高了啊,这么离谱的命令都不反驳的么? 也好,省的我还得想理由解释了。 而荀悦么……跟了天子这么久了,荀悦也早就成长起来了,这么点的事儿,哪里还用开会,稍微一琢磨明白过味儿来了。 是了是了,其实不管这益州打成什么样,朝廷现在肯定是都没有余力再去掺和一脚了,而等朝廷几年之后重新积蓄了力量,那益州乱局,肯定也早就尘埃落定了,不管是谁成为益州之主,这益州群山环绕的地形优势都是在的,不管朝廷是兵出夷陵还是兵出关中,肯定都是要拿人命去堆的。 说白了,益州的这场叛乱吧,本质上还是东州派与益州本地派矛盾积累的结果,苦果早在刘焉时代就已经埋下了。 刘焉在刚上任益州的时候是靠着益州本地士族豪强坐稳的,跟刘表没有区别,但随着中原大乱,越来越多的流民百姓和党人名士纷纷逃往益州避难,刘焉自己的野心就起来了,转而开始重用这些外来户。 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是司隶人(主要是关中人)、南阳人,一小部分是豫州人,因为都是东边来的,所以就被称之为东洲人。 重用外来户,本地人自然就不干了么,那些外来户也确实挺过分的,把本地人都给欺负得挺惨,于是打刘焉时代开始,曾亲手将他迎进益州,地位类似于荆州的蔡瑁、蒯越的贾龙和任岐便举兵开始造反了,只是失败了而已。 这俩人死了之后,益州本地人就以赵韪为首了,这个时候刘表这个搅屎棍子看到了机会,充当起了天使投资人,给了这个赵韪大量的资助打算火中取栗,这也是赵韪闹出来的动静居然比贾龙还大的原因。 而刘璋之所以能越过他的三哥刘瑁,以老四的身份继承家业,完全是因为他的儿子刘循娶了东州派代表首领庞羲的女儿,说白了就是东州派的代言人么。 而扶保刘璋之后吧,因为刘璋干了好几件蠢事,尤其是他杀害张鲁老娘把张鲁给彻底逼反之后,这庞羲让张鲁好一顿胖揍,以至于庞羲对他的这个亲家也已经不满,甚至起了不臣之心了。 原本历史上,赵韪因为势力膨胀得太快,导致庞羲和刘璋俩人又重新合流了,又因为刘表被张羡拖住,这个最后的金主突然撤资了,这才导致他的造反失败。(但也是分崩离析了,刘备完全就是被赵韪死后群龙无首的本地派联合请进去的。) 所以对朝廷来说,如果东洲派胜利,那不就是维持现状么,到时候打起来肯定会比较麻烦,谈不上是什么坏事儿,但也绝对不是好事儿。 而如果东州派输了可就不一样了,那你说这益州派,还不得像当年他们被东洲人欺负一样的,再给欺负回来啊! 这一欺负,这东洲人难道还能不想家?还能不想尽一切办法跑回来? 这老百姓也好,豪强也好,起码都是可以用脚来投票的吧?南阳和关中现在可都是朝廷的地盘,尤其是关中,现在空旷的就跟无人区似的,朝廷这边想尽了办法,也没想到什么充实人口的妙招。 只要刘璋败了,那这些东洲的人口还不得陆陆续续的都跑回来啊? 尤其是关中,关中如果能盘活的话,那可就太重要了!朝廷要一个连人口都没用了的关中又有什么用? 所以,站在朝廷的立场上,虽然刘璋是目前蜀地群雄中对朝廷最窝囊的,对朝廷最恭敬的,但却也是朝廷最不可能救援的,这傻孩子现在掉井里去了,朝廷只会趁机往里扔几块石头。 所以同理,朝廷也不希望庞羲把刘璋踢了自己上,那么现在剩下的就只剩下赵韪和吕布了。 如果赵韪胜利,让益州彻底变成益州本地人的益州,这不就是公孙述第二么?打起来麻烦不说,本土派豪强做大,即使将来收回了益州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而吕布就不一样了,毕竟吕布的班底……已经说不清是哪的人了,但他的将士中荆州人还是不少的。 所以……天子之所以如此的推崇那个诸葛亮,是否压根就是在为了吕布造势呢? 事实上不止是荀悦在这么想,就连诸葛亮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自己与天子素不相识,相信天子在此之前肯定连我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又怎么会突然莫名其妙的给我这么高的评价呢? 而且这评价未免也太不靠谱了啊,所以……莫非这天子的目的,也是为了让吕布取益州么? 这是在向我发信号啊! 诸葛亮的悟性无疑是极高的,尽管不像荀悦一样跟随天子日久,但荀悦想到的事情,诸葛亮同样也都想到了。 当即就向吕布做了如下几条建议:第一,自领荆州牧,命赵韪担任益州别驾,领蜀郡太守,并将张肃、黄权、吴懿等人统统任命到了实权的高位。 第二,劝说吕布不要去攻打成都凑热闹,转而向广汉郡进攻,沿途命令部队不可扰民,不许砍桑树,不许劫掠蜀地百姓,更不许抢劫杀人,但是对东洲百姓却并无此言,甚至有意放纵部下烧杀抢掠。 广汉太守,天下顶了尖的超一流大名士许靖不敌,投降于吕布,诸葛亮又劝说吕布将此人杀掉。 至此,吕布交好益州派,往死里得罪东州派的政治态度已经是极为明显了。 也恰在此时,成功领悟了天子深意的荀悦和荀彧,一纸诏令送来,将刘璋骂了一个狗血临头,直接将其打成了反贼。 然后又一纸诏令,分别送给了赵韪和庞羲,诏令中,荀彧将两人都夸奖了一番大言不惭的劝说两个人以后在益州要精诚合作,共保黎民,共讨逆贼吕布和刘璋。 但是因为赵韪是益州人么,咱们大汉是有三互法滴,你看那单骑平幽州的刘备都不能担任幽州刺史,所以,这益州牧就暂时由庞羲来担任,赵韪你要好好辅佐庞羲哦。 这诏书看得诸葛亮都忍不住感慨:四两拨千斤啊! 这赵韪之所以造反,就是因为他所率领的益州派不满于庞羲所带领的东洲派的压迫,现在把刘璋给弄下去,换庞羲自己上?还要他们俩好好合作? 能合作就见鬼了啊! 而庞羲与刘璋两个人本来就已经有了嫌隙,荀彧这么一搞,这俩人却是彻底的翻了脸了。 问题是庞羲自己也很清楚,他没有本事做这个益州牧啊! 于是,诸葛亮就自告奋勇的,作为使者先找到了此时与吕布实际上是盟友关系的赵韪。 要知道这诸葛亮原本在名士圈里的地位只能算二流,甚至三流,只能算荆州名士,算不得天下名士,但自从刘协那日作为对手替他一顿吹之后,他在名士圈的地位卡的一下就上去了,已经与许靖、管宁这种顶尖名士相差仿佛了,赵韪自然不敢怠慢,以特别隆重的礼仪将其请了进来,甚至还让他坐了上首的位置。 “卧龙先生何以教我?” “不敢言教,只有一言相询而已,不知赵太守可敢真自领益州牧之职呢?” “这个……” “使君若是敢领,亮来说服我家主公做您帐下先锋,咱们现在就合兵一处,现在就去屠了庞羲和那些东洲人,然后裂土封王,咱们益州天府之国,又有山川险固,朝廷三五年之内必然腾不出手来讨伐。” 赵韪闻言,却是苦笑不已。 他赵韪可不是光棍,身后的蜀郡赵氏可是一大家子人呢,真要是这么干,待朝廷将来收复益州,怕是杀的可就不是他自己一个了。 “如果使君不敢自领,不如让我家主公领了如何?相比于做贼,这天下从贼之人犹如过江之卿,朝廷,自然不会为难使君,如此,若是我家主公最后能成就霸业,则使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兵败身死,使君也不负朝廷,不累家族。” 赵韪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道:“仅以吕江军的兵马,如何能够速胜庞羲?” 诸葛亮闻言哈哈大笑,拿出了扇子扇了扇道:“庞羲,又何毕用打呢?” 与此同时,作为诸葛亮挚友的徐庶也正做了庞羲的座上宾,问的问题和诸葛亮问赵韪的一毛一样:这个益州牧,使君可敢奉诏? 庞羲当然不敢,于是问徐庶如之奈何,徐庶就说:“您现在是朝廷正牌的益州牧,即使是兵败而退,也至少是两千石的高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君不见南阳文聘之事乎?” “我欲北归故土,但奈何汉中门户已为张鲁所阻,我与他仇怨不小,如何能够放我归去?” “使君若是想走,我家主公愿将鱼腹、夷陵之地守军悉数撤走,恭请使君礼送出境。” 想了想,补充道:“如今关中人口凋敝,几乎是只能养马,不能养人了,君之手中大部都是关中人,此去朝廷岂不是正好去做关中之主?他汉庭若是伐蜀,难道这先锋之职,还有比使君更合适的人选么?” 庞羲也觉得这徐庶说得很有道理,尤其是第二天时,他听说吕布与赵韪反目交战一场,赵韪大败,一路退了一百多里,更是被这俩人气得哭笑不得。 索性也就听了这徐庶之言,带着本部兵马跑了。 而吕布在诸葛亮的建议之下,不但没有对庞羲进行阻拦,反而大开方便之门,不但让他带走了旧部兵马,把广汉郡内近二十万左右的东洲流民统统都给带着南下,逃到了由朝廷控制的南郡。 而庞羲南逃之后,广汉郡内原本被东洲人大量占据的土地则被吕布从荆州带来的那些荆州人所占据,也学着朝廷的样子干脆在广汉与成都附近一带进行了大量的军屯。 而赵韪,则因为“不敌”吕布,则“无奈”选择了投降,至此,益州全境中除了汉中之外,已经至少表面上成了吕布的地盘了。 诸葛亮也觉得很是满意,不由感慨,看来我跟天子配合得果然是很默契啊。 第二百五十二章 四百万流民吃什么? 时间一晃,就来到了建安四年底。 庞羲带着少说也有二三十万人口的东洲流民进入到了南郡的境内,得知这个消息,刚刚上任荆州刺史的程昱霎时间脸就绿了。 这些人中一小半是南阳人,他作为荆州刺史有安置流民之责。 另外一大半都是关中人,于情于理,他得将这些人先送到南阳,再通过武关送回关中。 还得给他们找地安置他们。 鬼知道庞羲的手里有多少存粮,现在连春耕都还没开始呢,更别提秋收了,这要是在他手上饿死几个,怕是自己就要被撸掉了。 不对,这……这是天子的套啊! 这帮人加上文聘那帮人,这流民数少说有五六十万啊! 我说这天子怎么这么痛快就让我做了这荆州刺史,何着是在这等着我呢啊! 这样的大事如果处理得稍有不妥,就算是不被罢黜,也一定要降职的,那天子一派岂不是白赚一个兖州? 哦,兖州的新任刺史是夏侯惇,夏侯惇……他哪是当刺史的料啊!再说天子之谋从来都是神鬼难测,如此安排必有后手。 唉~,何毕呢,何毕还要斗呢,就不能大家踏踏实实过今年太平的日子么? 想到此,程昱也是不由得苦笑连连,事实上就算是没有这么多的流民,他本人也并不如何想当这个荆州刺史,更愿意在兖州待着。 当然,这个本身也不太可能,因为他本人是兖州人,自从刘备那个瘪犊子高风亮节之后,朝中现在三互法的执行力度越来越大,已经成铁则了。 二来,像刺史、太守这种职位,本来也不可能让你在任上干太久,朝廷新出的任命是,刺史至多允许干五年就要挪地方,太守至多干八年也要换位置,甚至写进了律法,将潜规则都给变成明规则了。 可问题是不当兖州刺史,随便去京城当个别的两千石,甚至是干脆当个位比九卿的高官也好啊!清闲,有权,有地位,还没什么责任,甚至还更容易名垂青史,这不比当这个狗屁荆州刺史强么? 事儿多权重责任大,关键是恰好卡在了天子与魏公朝争的关键点上,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个官不好干。 说真的,有时候程昱也觉得挺冤枉的,现在,满朝文武,包括曹操和刘协本人都认定了他程昱是曹操的铁杆嫡系。 可也没人来问问我啊! 老子作为一介忠臣,这天下至少排名前十的实权柱石之臣,却是还连见都没见过天子呢啊! 程昱愁啊,闹心啊,一把一把的薅头发啊。 这么多流民到底吃什么呀,总不能再整一次人肉脯吧? 事实上现在不止是程昱为此而烦恼,大半个汉朝的官吏现在都挺愁得慌。 这一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朝中但凡是个实权大臣就没有不累个半死的。 回首这一年发生的事,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一年前,天子才刚刚亲政,袁绍在北地称王,实力数倍于汉庭,又有刘表、孙策、马腾韩遂等乱七八糟的各路诸侯对朝廷的中原腹地虎视眈眈。 一年后的今天,袁绍、马腾、刘表已死,孙策被困在了荆南回不去家,刘璋……对了刘璋现在怎么样了? 算了,这不重要,也没有人关心刘璋是死是活。 但是总而言之吧,朝廷在今年真的是发展的太快了,如果不是曹操突然玩了一手养寇自重,看起来颇有一些君相之争再起的苗头,这天下事看起来好像就已经就没什么悬念了似的。 然而成年人都知道,快固然是比慢了爽,但如果太快吧,爽倒是爽,可不但累,也有点受不了。 并、青、豫、荆、幽、雍,这么多新得到的土地,没个三年五载根本消化不了,光是官员的任免及考察就已经把尚书台给累得瘫痪了。 而因战争产生的大量流民,也着实是让朝廷有点承受不住。 首先是张飞和张燕磨磨唧唧两个多月之后终于回朝了,因为在他们回师的过程中,主动加入他们的流民越来越庞大,就跟滚雪球似的怎么也止不住,袁尚倒是想拦,可哪里拦得住? 至于派兵来打,且不说曹操人虽已不在前线了,但是照样将他看得死死的,就算是张飞,他手底下也没有哪个大将打得过啊。 最终,张飞凭借出色的理政能力,给朝廷带回来足足一百多万的流民,这些流民大半都是兖、豫、司州人,原本就都是从朝廷这边逃到北方去避难的。 然后是南阳与南郡之间,因战争产生了大概二十几万流民,大半都是南阳人,为了安置他们朝廷把勋田都给换了,把南阳的勋贵们都给强行搬了个家。 再然后是庞羲率领着差不多也有二三十万的百姓经鱼腹、夷陵出现在了南郡。 对了,随着春耕的临近,张燕的太行山贼也从太行山里出来了,这人口,少说也有七八十万,百万太行贼真不是说说而已的。 另外,在刘协宽仁的民族政策的感召之下,匈奴、乌桓、鲜卑等少民“主动”的释放了手上全部的汉人奴婢,人也不多,也就是三四十万。 此外还有零零碎碎,为了躲避战乱和苛捐杂税躲避到深山当山民的,见朝廷现在发展的这么好,还给分土地,渐渐的也就都出来了,差不多也有个五六十万吧。 换言之,这一年里,仅这几处大头,这就是近四百万的流民了,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兖州的总人口了。 人口是第一生产力,尤其是这多出来的四百来万人口几乎绝大部分都是原本从朝廷的地盘上外逃出去的,融合安置起来也少了许多麻烦。 但问题是实在太多了啊! 所以刘协一说他要修大宫殿,满朝文武真的是一个反对的都没有,反而全都拍手称赞。 甚至于刘备还上表道:新建的洛阳城实在太大了,这么大的城,货物吞吐量一定比旧洛阳大得多,再加上饮水的需求,旧的河道是不是已经有点窄小不够用了? 所以,是不是得好好再修一下河道? 嘿,刘备这个懂事儿的,一说这个,刘协激动得那是直拍大腿啊! 这么好的败家绝招我怎么早没想起来呢? 小时候的历史课本上学过,由隋炀帝开凿的运河是罪在当代,利在千秋,最终那条京杭大运河也成为了隋朝灭亡的导火索之一,却成就了李世民的大唐盛世。 这个事儿劳民伤财,完全可以一搞啊! 不过听说杨广在修运河的时候修死了很多人,这个吧……在刘协想来纯粹是因为工期紧张的缘故。 或许还有官吏不当人,不给河工吃饱饭的缘故。 否则刘协是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修个河还能修死人。 所以和修建宫殿一样,咱们把工期拉长不就得了么,朝廷没有钱,那就慢慢修么,今年修不完明年接着修,明年修不完后年接着修。 多大点事儿啊,如此,不是正好拖延了我统一天下的步伐了么?我简直就是个天才啊! 于是乎刘协自然对刘备大加赞赏,几天之后,在刘协与各位重臣的商议之下,这修宫殿、修运河的计划就都做出来了。 关中一代的流民,以及并州太行山里出来的太行贼,去修洛阳新宫,趁着现在枯水期人口修建一个巨大的人工湖,刘协给其取名为禅湖,嗯……天下人都认为这是寄希望于保佑太子刘禅可以健康成长,以安定国本的意思。 禅湖是活水湖,将直接连通洛水和洢水,会被新皇宫的宫墙切割成两半,一半留在了后宫,嗯……因为刘协实在是想不到他修辣么大个宫殿能用来干啥,干脆修个人工湖给自己当公园。 另一半则留给洛阳的市民,也修建一个公园,在外围种上树,也算是与民同乐,当然更重要是提供洛阳市民的淡水取用。 至于南阳、冀州、豫州、青州等地的流民,则全部打发他们修运河去,刘协打算修一条运河,将青、徐、兖、司都给连结起来,自洛阳可以直接坐大船一路不停船直抵合肥的那种,也就是后来由杨广修建的统计区,引黄河水与淮河水相连。 当然工期拉得很长,明确提出这是一个五年,甚至十年的工程,今年咱们先开个头,能修多少是多少,剩下的以后再慢慢修。 不像杨广,三月动工八月就要求竣工了。 说实在的,他现在手上的流民数量,可是远远大于杨广征调的所谓百万劳工,但他虽然也想要榨干国家的战争潜力,却不想像杨广一样造孽,为此,刘协甚至特意出动了校事府,专门负责反贪。 而这两个浩大的工程建设,由于都是刘协亲自设计,尚书台直接负责,并由刘晔与糜竺两个人担任总负责人,所以实际上这些流民的管理工作自然也就落在了尚书台。 却是相当于朝廷将手直接插进了地方事务的管理之中,尤其是修河之后,朝廷还要给那些流民分配土地,大致流程肯定是这样的:先将他们组织起来干活儿,干到春天了分地,并分一点种子给他们当做报酬让他们把地给种好,种好后再重新组织起来再干活儿,这个过程中朝廷要一直保障他们的口粮以及衣食住行等一切的事物。 这个事物,差不多可以涵盖地方事务的八成了,也特别方便朝廷将权力伸进基层,进行一轮所谓的政治洗牌,却是不知不觉间就完成了中央集权。 偏偏修建皇宫,需要用到大量的物资从兖州过,修建运河更是大量的穿过青州、豫州,基本上都经过曹操的地盘。 于是大家恍然大悟:哦~,原来天子的深意在这儿啊。 那么曹操呢?他难道就会任由天子在他的地盘上如此肆无忌惮的使用权力么? 当然会了,兖、荆、青可都是流民的重灾区,目前,就连关中的流民也是大量滞留在荆州的,这事儿朝廷不出手,程昱自己完全没办法解决。 所以说来说去,这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修河道与宫殿的钱,要从哪来呢? 就算这些都是流民,你让他们干活,也得管饭啊,可朝廷现在的家底儿早就已经挂干净了。 难不成要加印一些建安新钱么?那等到秋天的时候是不是就可以随机挑选一位三公杀了祭天了? 所以说来说去,核心问题就一个:缺钱。 那么缺钱要怎么办呢? 与天子早有“默契”的荀悦站起来道:“臣以为,应该立即恢复盐铁专营等制度,为国敛财,度过这段非常时期,以盐铁之税,买卖劳工所需之口粮,以及明年春耕之粮。” 第二百五十三章 刘协的梦想 说实在的,刘协并没有深入的去了解过盐铁专营的这个政策,虽然他最近确实在读盐铁论,但他所感兴趣的其实并不是盐铁政策本身,而是因此而延伸出来的那一场规模浩大,影响深远的盐铁会议。 所谓盐铁会议,是霍光搞出来的,针对其政敌上官桀麾下头号大将,同为四大辅政大臣之一桑弘羊的一场御前辩论。 辩论会的正方为桑弘羊,反方为来自全国各地的贤良文学,所谓贤良,就是基层中工作比较优秀,经过推举选拔而选上来的基层小吏,文学指的就是各地儒生了,嗯……六十多个反方里只有八个贤良,剩下的全是文学,基本就是桑弘羊一个人的舌战群儒。 双方辩论的内容是是否废除盐铁专营制度,当然聊着聊着也就聊非了,变成了一场有关于经济民生,国家政策,以及一系列大事的大讨论,所谓盐铁论,就是这场辩论会的摘要整理。 和儒生辩论么,辩着辩着就辩飞了,明明是摘要整理,刘协在看的时候却有一种在大海里游泳的感觉,两方辩一句干货,要掺杂着九成多的水,除了引经据典,还掺杂着大量的人身攻击,看起来既晦涩又难懂,刘协囫囵吞枣的看完,对盐铁专营的理解也还是仅仅停留在大致知道,这是一种针对盐和铁所征收的税。 别的……就没了。 但问题是这场会议的本身他就很喜欢啊! 虽然这事儿是霍光搞出来的,但一群基层官吏和社会公知公然就国家大事冲着自己当朝宰相质问,辩论,辩论的结果又直接决定了国家大政的制定。 我的天,这不就是议会么?不对,这不就是人民代表大会么? 这不就是君主立宪么? 谁还在意桑弘羊和贤良文学聊的是什么玩意啊! 刘协一直都惦记着把这个盐铁会议再给搞出来复制一遍,然后设为常例,最后再把多民族协商会议与勋贵议会往这里面一装,然后紧跟着议税会议去开。 这不就是两会了么? 然后到时候自己抽身身退,让两会成为国家最高决策机关,这君主立宪不就差不多了么! 因此这荀悦这么一说,刘协立马就高兴起来了。 好啊! 太好了啊! 尤其是他前脚说完,后脚曹操就站起来反对道:“陛下,盐铁专营乃国之大事,不可不慎,况且如今益、扬、交、凉、以及冀州都还在不服朝廷号令的诸侯手中,此时若是推广盐铁专营,必然会导致走私盛行啊,如果陛下此举只是为了单纯的应急,其实也并非没有其他的办法,盐铁专营之事,还请陛下从长计议吧。” 曹操却是必须站出来了。 朝廷本来就借着管理流民之机将地方政权从地方上开始往中央收了,再搞个盐铁专营出来,这想都不用想,不出半年糜竺就会成为朝中新巨头,成为桑弘羊第二了,地方之权,一定会进一步的受到挤压。 当然更重要的是,青州目前是曹操的地盘,而盐铁专营,尤其是盐,大多都是在青州晒出来的,这玩意搞起来,那是一定要动摇曹操对青州,乃至于兖州的统治的。 尤其是现在程昱还不在,换上了夏侯惇那个没什么用的。 这天子,做事还真是一套接着一套啊! 当然,曹操如此反对也并非完全出于私心,盐铁专营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这个没人能说得清,但掠夺民财却是肯定的了,而且遗毒深远。 政策这东西是有连续性的,尤其是盐铁专营这种关乎国本,关乎于税政的大事,怎么可以因为眼前安置流民的燃眉之急,而草率地通过这种根本决议呢? 就算是天子欲逞汉武雄风,将山河田林湖海尽收国有,也要先把天下统一了,再去从长计议吧? 就连一向与曹操颇有矛盾的杨彪闻言也劝道:“陛下,臣以为此议还是从长计议为好,咱们若是不许百姓煮盐锻铁,扬州和益州却是可以的,尤其是益州还盛产铁矿,到时候中原地区的农具必然价格飞涨,不利于开垦土地恢复生产不说,益州的商人却可以偷偷走私农具过来,这不是变着法的资敌么?” 资敌? 你一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糜竺见状却是知道自己不能不发声了,因为这事儿虽然是荀悦提的,但最大受益方却是他,一旦做成,他就是桑弘羊第二。 “魏公与太尉此言诧异,除了盐铁专营之外,还有什么手段能解朝廷如此燃眉之急?这可是四百万的流民,当年颠覆了我大汉江山的黄巾,也没有四百万的人口吧?难道要无故加税不成?” 刘协闻言却是马上插话道:“朕把底线先画出来,税赋乃国之根本,一年也只收一次,怎么收,怎么用,都是一年一度的议税大会商量好了的,绝不允许更改,也绝不允许加收,莫说你们要加收,就连朕要加收也不行,议税阁必须以乱命不受为由给朕打回来,嗯,继续吧。” 杨彪见状站起来道:“陛下,诸公,朝廷目前只是财政短缺而已,如今陛下声威正隆,天下民心所向,百官百姓无有不服,区区燃煤钱粮何毕行此急切之策?百姓之家,可有急用小钱,就变卖田产的道理?区区小钱,即使是不加税,办法也还是有的。” 却是刘备突然开口怼他道:“不知太尉所说的办法可是售卖爵位?朝廷去年时才刚刚重申了爵位的重要性,并因此罚没了大量的无主土地,今年就要把口子重新开出来么?如此,则朝廷的威信何在?” “这……” 杨彪一时也是语塞,他刚才还真想要卖爵位,毕竟这是两汉以来解决财政危机最直接,也最常用的手段。 曹操见刘备居然下场了,当即便火力全开的喷了回去:“区区小钱,难道非得卖爵位不可么?天子,臣有一策,或可解此危机。” 荀悦道:“愿闻魏公高见。” “流民有四百万,这不错,甚至这还只算了各部大头,小部分流民加一块,虽未有正式的统计,但恐怕已很有可能超过五百万了,然而这么多的流民,他们自己手中难道就没有粮么?这些所谓的流民之中,难道就没有豪强么?” “臣以为,不妨将这些流民统一集中起来,将他们所有的存粮进行收缴,然后统一进行分发,至于修河、修宫殿,朝廷本来就已经以公田相赐予了啊。” “再者,这些流民本来就都是中原人口,难道他们的手中没有地契么?无非是都让别人给占了而已,臣以为,朝廷可以干脆将这些地契也进行收缴,凡是官占土地,自然可以徐徐补偿,但凡是私占土地,难道不应该依据地契,向占据良田的富户收取补偿的钱粮么?” “如此双管齐下,臣以为这次流民之祸,必可迎刃而解。” 不得不说这也真的是个办法,虽然行事稍微有点霸道,可谁让那些都是流民呢?允许你们回家,给你们分地,能让你们留下这条性命,就已经是朝廷恩赐了啊。 当然,真要是以如此办法解决,负责安置流民的刺史权力也会大大增加,甚至很容易从这些流民中编练出二十几万,乃至于更多的军队出来,尤其是目前管着包括南阳在内的半个荆州的程昱,他手上需要安置的流民是最多的,而且以战事为由,他也可以很容易的将张飞、张燕手中的流民进行一定的干涉。 很难说他这么干到底是处于一片公心还是私心。 糜竺见状,却是再一次站起来冲着曹操开炮:“盐铁专营乃万世之基业,昔日汉武之时冠军侯封狼居胥,亦是多赖此策,怎么到了太尉与魏公口中,此策就十恶不赦了呢?宁可行此不义之策惹得民怨沸腾,也不肯盐铁专营呢?” 曹操哼了一声道:“武帝时在籍户口几乎减少一半,我看,也是多亏了这盐铁专营之策。” ………… 众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却是没多大一会儿,这堂堂御前会议就吵成了一锅粥。 重臣之中,二荀、刘备、糜竺是坚决拥护朝廷重启盐铁专营之策的,而曹操、杨彪却对此坚决进行反对。 老实说,刘协压根就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 正如前文所说,他对这盐铁专营的理解,很片面,也知道这是国本大事,但具体肥了谁,瘦了谁,对朝廷会造成怎样的冲击,他就完全不懂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很高兴啊! 好啊,好啊,你们可终于吵起来了啊! 当即道:“好了,好了,不要吵了,看来,朝中诸公对此的意见很是不一啊,我看这样吧,有关于盐铁专营到底要不要搞的问题,咱们可以效仿先贤,也搞一次盐铁会议么。” 你看,这会不就开出来了么。 众人闻言一脸的懵逼。 再搞一次盐铁会议?这……天子这又是什么深意? 这天子的深意怎么一环套着一环,没完没了的啊!俺们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啊! 这也真不怪群臣瞎想,毕竟西汉时的那场盐铁会议是什么情况?那是主少臣强,而且四个辅政大臣中虽然霍光稍微强势一点,但上官桀也不弱多少,甚至凭借外戚身份有了反压霍光一头的趋势。 说白了就是在特殊时期之下,朝廷事实上已经没有了主事之人,但上层斗争却依然激烈无比,这,才有了这场在封建社会堪称奇葩的御前辩论。 而眼下,虽然朝廷的上层斗争在明眼人里也还是挺激烈的,但是曹操能比得上霍光么? 嗯……他还真能。 可问题是刘协也不是汉昭帝啊! 作为一个傀儡出身,短短两年就翻身并几乎以蛮不讲理的姿态横扫六合的中兴之主,其本人的威望甚至已经超过刘秀、刘彻了。 此时的大家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这盐铁专营到底办不办那还不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儿?还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力气开会么? 你说这没有深意谁相信啊! “这……那敢问陛下,还是这场新的盐铁会议……还是让贤良文学来各抒己见么?” 刘协想了想道:“贤良么,是一定要请的,荀彧,尚书台今年的考评中,应该有基层吏员的这一项吧?让他们作为代表都来一趟,另外,各地凡七十岁以上长者,只要脑子还清醒,腿脚还利落,上殿不至于当场尿裤子的,都给请过来,作为贤良,这盐铁专营到底好还是不好,此前实行时都有哪些经验,哪些教训,都给我好好的议上一议,毕竟理不辩不明么。” “至于文学,我以为……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这样,今年不是正好要科举了么,这场辩论会的时间就安排在科举之后,由今年的新科进士们参加吧,嗯,让他们自由选择持方,咱们根据他们在辩论会上的表现来评选状元,如何?” 群臣心想,这还如何个屁啊,这深意看起来可是太深了,咱一时半会儿的也悟不透啊,荀彧等人怕瞎说话坏了天子的事儿,曹操则是害怕瞎说话进了天子的套,于是一时之间,居然谁也没有反对这个一看就特别奇葩不靠谱的辩论会。 刘协见状,心里就跟吃了二斤蜜糖似的。 自己的两会梦想,距离实现已经不远了啊。 当然这次得吸取上次的教训,不能再让荀悦跟着掺和了,嗯,他现在也已经明白了,何着弄了半天,荀悦的这个中书令居然是代表自己的,尤其是议税阁开常务议会的时候,这荀悦往那一坐,地位仅次于杨彪,甚至比他兄长荀彧都更高一点。 自己白抽身了。 所以必须得想个办法,把荀悦从这两个会议里排除出去,而且,还不能再让这些玩意瞎脑补了,否则指不定怎么补着补着,我就稀里糊涂的又多了个代言人。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天子这次,没有深意 上朝,散朝,除了刘协本人之外,所有人脑子都是嗡嗡的。 就连今天的始作俑者荀悦也不例外。 提议盐铁专营,这明明是我和天子的默契啊!你当场拍板不就得了么,为什么又要开辩论会? 开辩论会谁做裁判,天子本人来做裁判么?那这会开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最后,却是实在忍耐不住的糜竺,主动找到了荀悦,非得耗着他来给自己解惑。 荀悦想了想,道:“其实我也没能领略天子的深意,唉,现在天子的深意是越来越深了,其实咱们也不一定非要去领悟,只需照着做,做着做着应该就能知道了。” 糜竺却是苦笑连连,握着荀悦的手就不撒,恳切地道:“仲豫兄,你就别卖关子了,若是不能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一直到盐铁会议结束尘埃落定之前,我肯定是要睡不好觉的啊。” “莫慌,莫慌,来,咱们慢慢分析一下,一同学习,一同成长。” “嗯,嗯。” “首先,天子此举绝不可能只是心血来潮,对吧。” “这是自然,天子的所作所为从来都是大有深意,走一步看十步,又怎么可能会有心血来潮之事呢?” “是啊,是啊。”糜竺也跟着点头。 “在我看来,陛下推行盐铁专营之决心,也是毋庸置疑的,天子是中兴之主,但更是改革之主,我朝自宣帝以来,朝政崩坏,尤其是财政破败,税赋难收,到先帝之时,就连京中禁军也都难以维持。” 糜竺点头道:“不止是禁军,您知道,本朝但凡是个商人,无有不以桑公推崇备至之人,盐铁论,我自小读过何止三十遍,我可以一字不差的将整套书都背下来。” “在我看来,盐铁专营绝对是万世之良策,本朝天子威德不下汉武,若能推而行之,则天下诸侯之权柄尽归天子,则此后天下太平无忧,必不会再有董卓、袁绍之事。” 荀悦却是摇了摇头道:“这天下就没有十全十美的法令和政策,盐铁专营本就是有利也有弊,魏公、太尉难得的联手反对此策,难道就全是出于一片私心么?权柄尽归中央,地方上的诸侯豪强,难道不会心怀不忿么?眼下天下还远未一统,此策若是行遍天下,则扬州、荆南、益州、甚至袁尚,难道不是会更加的抵抗朝廷么?” “这……” “所以在我看来,天子此次,其实也未必就真的有所深意,此乃国本之策,当年的盐铁专营为汉武帝逐匈奴于漠北立下了大功,但大功之下,确实也造就了大孽,天子是霸业雄主这不假,但天子毕竟也是仁德之主啊。” “所以……天子恐怕也是有所犹疑的吧?朝中大臣各有各的思想,各有各的主张,各有各的派系、根基,再说又岂有人真的了解民间的疾苦么?你看此次天子所征调的贤良文学,是真正的基层小吏、乡间长寿的老寿星,以及刚刚入仕,尚未有派系之绊,完全来自于民间的新科进士。” “所以说,天子这何尝不是真的想要看一场辩论呢?盐铁专营天子肯定是要搞的,但天子虽然变法之心坚定,却是从不屑于所谓的古礼,难道天子就真的会按照汉武之法,按照桑弘羊的主张去一板一眼的进行施政么?” “子仲兄,我也相信满朝文武中你一定是对盐铁论钻研最深者,难道你真的认为,桑弘羊之主张全是对的,贤良文学所言全是无稽之谈么?” 糜竺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所以……” “所以这次,天子,应该就是没有深意的啊!” “…………” 事实上,当然不止是荀悦和糜竺在聊天子深意,满朝文武在下了朝之后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只是恰好糜竺精通盐铁论,而荀悦此前也突击过这本书,所以他们俩可以直接聊,而其他人则都在猛翻盐铁论。 要知道盐铁论足有六十多篇,又不是什么儒家经典,而由于前文所说的原因,这里面注水极为严重,废话连篇,除糜竺这种特殊出身的人,便是看过,也都是大略的翻一翻,大部分人可能连看都没看过,真正钻研过的大臣只是极少部分。 而当这些大臣回家之后连觉都不敢睡,点灯熬油的学习了盐铁论之后,再一商讨,却是真的都得到了一个和荀悦差不多的观点:天子这次,好像真的是没有深意。 这就不得不说盐铁专营之利弊了。 后世,托福于盐铁论的这本书,互联网上对桑弘羊给予了极高的评价,甚至是将其推崇到了古今中外最伟大的经济学家的地步,他的许多观点,即使是放在现代社会也依然是醍醐灌顶般的醒世良言,甚至有人说,二十一世纪所谓的经济规律,依然没能超出桑弘羊言论的范畴。 反正在有些学者的眼里,桑弘羊就是个神,而贤良文学一方全都是臭傻逼,所说的话完全是胡搅蛮缠,犹如放屁,全是基于儒家观点之下的道德绑架,这话也就是说在了古代,放在现代社会他们都得被挂路灯。 然而事实真的是如此么?要知道那是汉代,而且还是西汉,儒生群体虽然已经抬头,儒家思想也开始成为社会主流思想,但那毕竟是西汉,不是宋明啊,孔夫子等一众儒家先贤说的话依然还只是话,不是天条。 说实在的,汉武帝本人什么时候按儒家思想办过事儿?盐铁会议的时候汉武帝才死了几年啊!如果贤良文学说的真的全是狗屁,又怎么会成为这场会议中最终胜利的一方呢?又怎么会悉心整理成一本足有六十篇的书呢,传至于后世呢? 所谓盐铁专营,其核心思想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田地,是天子赏赐给民众耕种的生活之根本,那么那些并非天地的山林湖海,自然就是天子的所有物。 小到山上的石头、树木、湖泊中的鱼虾、海鲜,大到盐、铁以及各种矿藏,都是天子的,民众是不可以进山下海对其进行开采的。 朝廷派专人对其进行开采,在官办的作坊中对其进行加工和生产,并将之进行销售,所得到的利润,就是汉武帝用来逐匈奴于漠北的倚仗。 说是盐铁专营,但实际上的大项却包含了铜、油、酒、漆、糖等,小项更是数不胜数。 有了盐铁专营,说实在的朝廷根本就不需要收赋税,因为朝廷掌握了一切商品的定价权,缺钱了,给商品涨涨价就行了。 贤良文学主张废除盐铁专营,最直观的理解就是自由市场经济,让老百姓自由的开采和制造商品,自由的买卖,甚至连铸币权也开放给民间,如此,则商品的价格必然会降低下来,老百姓的生活可以变得更好,做到藏富于民,而朝廷,只需要抽取赋税就行了。 说实在的,也就是九十年代时没有互联网,否则被打成臭狗屎的就是桑弘羊了。 深一点看,桑弘羊认为普通的老百姓是没有能力开采盐铁等大项物资,进行商品加工的,允许民间开采田林湖海,实际上就是允许富户豪强去开采田林湖海,销售权朝廷如果不掌握在手里,就会掌握在富户豪强的手里,他们剥削起百姓只会更狠,由朝廷定价,起码会考虑民生,而豪强的眼里却只有利润,所谓的藏富于民,说白了就是藏富于豪强。 历史的发展也证实了桑弘羊的正确,比如,当朝司徒赵温,嗯……也当过司空和太尉,一个作者本人都快忘掉的大官,当年关中大灾之时朝廷都没有钱粮来赈济灾民了,他用自己家里的存粮竟能赈济数万灾民。 这是他拿出来赈济灾民了,他要是不拿出来呢?谁又知道这些赈济灾民的粮食到底是他们家财产的几分之几呢? 比如先帝时有个汉阳太守叫盖勋,同样也是一个能以家资,来赈一郡之大灾的主。再比如前朝大权臣梁翼,他们家的私人田产东起荥阳,西至弘农,南到鲁阳,北到黄河,强迫数千人为奴婢,家产折算成钱高达三十多亿,相当于东汉全年财政收入的一半。 这还只是他们的经济力量,政治上东汉世居两千石的士家太多了,虽然原则上来说士家的归士家豪强的归豪强,但东汉末年这二者早就合流了。 东西两汉,与其说是亡于最高层的崩塌,不如说是亡于富户豪强太多,挤压了下层百姓的生存空间,这些富户豪强联合起来已经有了推翻王朝的力量。 但这当然也不能证明贤良文学说的就是错的,因为,毕竟他们是胜利者,难道桑弘羊胜了,这天下就会比现在更好么? 贤良文学认为,官办企业,嗯……就说官办企业吧,好理解。 官办企业不但有着效率低下,人事臃肿,不合时宜,价高物次等问题,比如全国农具都是一个样,根本不考虑各地土壤差异,严重影响耕作效率等。 最根本的问题其实还是官商不分,武帝时,得益于盐铁专营,大量的商人走上了朝堂,并身居高位,身为四大辅政大臣的桑弘羊本人也是商人出身,可以说基本做到了古代商人的极致。 豪强百姓如果欺负百姓,百姓还可以找官府去撑腰,甚至逼急了还能杀人跟你同归于尽,可如果腐败官员欺负百姓,百姓就只有等死了。 富户豪强欺负人,靠得是官商勾结,而盐铁专营之下,却是干脆官商一体了,这个官商一体的庞然大物,迟早会绑架朝廷的决策,甚至是反噬朝廷。 用现代人理解来翻译他们的话说:从没听说过民间首富能祸乱天下的,只要朝廷想杀,民间的再有钱的富豪也不过就是大肥猪。但是一个垄断各行各业的超级国企巨头,却是真的可以颠覆天下的。 他们认为,官商勾结固然有危害,但这个危害一定是小于官商一体的。 近代有一位不方便提及姓名的伟人曾经说过,官僚资本主义最大的敌人就是官僚本身。 这个争论真的是有点意思,盐铁论在二十一世纪被捧为神书,不是没有道理。 天子最近在读盐铁论,这个是瞒不得人的,尤其是天子自亲政以来,对豪强对士族的态度从来都是冷酷无情,对所谓的先贤从来不掩饰其发自内心的厌恶。 郑玄都给气死了。 所以大家一致认定,天子是真的想要重启盐铁专营,而不止是想要应对眼前的流民危机。 但是,天子仁德爱民同样也是真的,照搬汉武时期的盐铁专营政策,实际上确实对底层百姓颇多剥削,而且贤良文学一方所说的很多观点其实都是对的。 所以大家猜测,天子本来真的是想要进行盐铁专营的,但是应该是在深读了盐铁论之后,即便是挤出了其中水分和儒家道德绑架部分之后,贤良文学一方的许多观点仍然也有其道理,因此不免有些犹豫。 因此,天子才搞了这样的一出辩论大戏。 先让民间小吏和新科进士进行辩论,主要是为了彻底搞明白这样的政策在民间都有哪些利弊,然后去思索如何改进。 毕竟这盐铁会议要是这么开,不久之后不就是一年两次的议税大会了么?不是正好让满朝公卿再议一次么? 两个会离着如此之近,不是正要一个咨询一个决策么。 天子平时总是有深意这不假,但也不一定是每次都有么,与其去纠结天子深意,倒不如好好的想想,他们到底应该支持哪一方,如果到时候施行盐铁专营之法的时候,要对前法做出哪些的改动。 嗯……所以总而言之吧,刘协好不容易真的有了一点深意,群臣反而是谁都没悟出来,一点脑补都没有,反而一个个的全都积极地准备这一场辩论会。 尤其是曹操一系,曹操、崔琰、郭嘉、乃至于大儒管宁四个人把自己关在书房闭关了两天两夜,愣是都没出过门。 这一场辩论,咱们可是一定要赢啊,这可是咱们和天子一系的决胜之战,至少……可不能输啊。 第二百五十六章 都是朝廷的人 魏国公府。 在一连开了三天的会之后,郭嘉终于身心俱疲的从国公府出来了,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一般的不好。 这三天的时间里,各地太守反对盐田专营的奏表已经如雪片一样的传了过来,总体来说反对的人数超过赞同的两倍乃至三倍以上。 这也是很正常的,说实在的盐铁专营未必加强君权,但却一定加强中央集权,人么,都有自己的阶级和立场,尤其是对盐铁专营这种明显利弊难辨的政策来说,他们高举反对大旗也并不代表他们因私废公。 这个政策真的挺缺德的,尤其是对于青州、并州等地的百姓来说,这两个地方的太守、县令几乎全部百分之百都是对此表示反对的,包括并州这块天子收复的土地,钟繇、杜畿、以及并州出身的贾逵、郭淮等铁杆天子派,都对此表示了激烈的反对。 毕竟以并州为例,这地方到处都是山,山上到处都是矿,煤铁资源丰富,历来都是炼铁冶金的基地,像是铁匠什么的到处都是,直接禁止民间开采,确确实实是要影响民生的。 况且自古晋人擅商,此地作为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交汇中心,自古以来商业发达不论是大商还是小贩,这地方出得都多,如果不允许民间百姓自己做生意,那他们守着大山喝西北风去么? 当然,作为直接从高干手里接手的地盘,还是跟这地方的豪强士族没杀干净有关。 青州就更是如此了,盐是青州最重要的商品,好家伙直接就给专营了? 这地方去年都还是袁绍的地盘,作为孔子的老家,同样也是盛产大儒,比如被刘协气死的郑玄也是青州人,现在归夏侯渊和张辽一文一武管着。 那必然是狗逼面子也不能给天子留啊,有些奏表已经写得极不客气了。 尤其是天子此次所邀请的辩论选手除了基层小吏之外居然还有七十以上的老人。 正所谓人过七十古来稀,这些老头不但大多都旗帜鲜明的反对盐铁专营,说话也大多不怎么客气,有些年过八十的老头在背后更是大放厥词,直说天子如果推行此策,就是昏君,他在大殿上一定要冲天子吐一口口水什么的。 这岁数的老头,到哪都得供着。 反倒是兖州之地作为一望无际的大平原,豪强又已经被打得差不多了,居然大部分的臣僚,包括夏侯惇本人这个兖州刺史在内,大多都表示同意,选拔而来的小吏和老人大多都是旗帜鲜明的对此表示赞同。 豫州、司州、以及程昱所担任刺史的荆州,大多数的基层百姓和上层官吏也都表示赞同。 嗯……准确的说是荆北百姓对此多赞同,武陵的桓阶和高顺考虑了一番之后,觉得他们这时候现派老头,因为路途遥远应该已经赶不上了,但他们两个本人作为铁杆的天子嫡系还是上表对盐铁专营表示了反对。 总而言之吧,这个问题还真的已经脱离了政治派别的局限,随着讨论的日渐深入,却是越来越有纯粹的讨论氛围了,也就……没人脑补了。 当然曹操肯定还是要坚定不移地站在反对盐铁专营的立场之上的,毕竟地方上反对的人多么,这是他这个权臣的价值。 结果累了三天的郭嘉好不容易回了家,打算好好的洗一个澡,让前些天刚收的小妾安抚一下自己疲惫的身心,结果一进客厅就看到跟三堂会审了一样的,家里的叔叔大爷哥哥弟弟齐刷刷的坐了一大排。 还是郭浮率先站起来,向他轻轻鞠了一躬,道:“敢问廷尉,可是刚从卫国公府出来?” “你们这是……” “敢问廷尉,魏公对盐铁专营之事,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你们……猜呢?” 这时候另一个老头开口道:“奉孝啊,你来跟三叔说说,魏公到底打算如何反对这盐铁专策?” 郭嘉闻言哭笑不得。 “你们觉得我会告诉你们么?” “奉孝你现在已经是汉朝的廷尉了,不是卫国公府的府臣。” “可我依然是魏公的嫡系,没有魏公就没有我的今天,再说这次又不是因私废公,盐铁专营之法,本来就是弊大于利,根本就不应该用于短期应急。” “奉孝此言差矣,我阳翟郭氏哪一代不出一两个廷尉,你今日能当上廷尉之职,难道不是因我阳翟郭氏家学之渊源,不是因为天子慧眼识珠?这与魏公,又能有多大关系呢?” “…………” “盐铁专营乃万世之法,何来弊端之有,奉孝难道也要如那些腐儒一般,满嘴的仁义道德,实际却是代表那些地方豪强的利益么?” “这……” 郭嘉也是这才想到,自己……已经不是曹操的人了,而且现在看来,他已经事实上代表了阳翟郭氏的整个家族。 毕竟盐铁专营的这个政策,朝廷既然管得那么多,那就必然是要以吏为师,行严刑峻法的,可以说汉武帝虽然也曾罢黜百家独尊儒数,但这条盐铁专营之策,却是地地道道的法家之术。 这年头东汉还剩下几个法家? 可以说这条盐铁专营之策如果能够施行,最大的受益者是以糜竺为首的,已经涉足于政坛的大商巨贾,其次便是以他们阳翟郭氏为代表的法家学阀了啊! 想一想,他们阳翟郭氏作为几乎将东汉廷尉一职给垄断了的法家第一家族,但在本朝天子之前,其地位撑破大天也只能算是颍川二流士族,比之荀、韩、陈之流差得远了,比之四世三公的杨、袁之流更是差出不知多远去了。 而此策若是能够重开,他们郭家至少达到荀家在本朝之前的地位,问题总是不大的吧? 试问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他们怎么能允许郭嘉跟曹操站在一条阵线,背叛家族呢? 对此,郭嘉也被搞得是晕头转向,连连求饶,一个脑袋两个大。 尽管他打心眼里对自己的家族并没有太深的情感,但他也知道他能坐稳廷尉之职少不了家族的助力。 待他好不容易以含混不清的表态将他们家的这些亲戚都送走了之后,面对风情万种的小妾,却是再也没有了什么心思和情趣,又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半天,最终却只有一声叹息,茫然无措。 而这,却只是一个小小的缩影,无论是曹操一系还是天子一系,无论是身处于兖州的夏侯惇、荆州的程昱、武陵的高顺、并州的钟繇,又有哪个不是面临政治身份上的煎熬呢? 天子哪里还需要什么深意呢?仅仅只是表意,却是彻底将朝廷里的所谓派系,给搅和的彻底乱了,谁还分得清谁是天子的人,谁是曹操的人呢? 都是朝廷的人啊! 第二百五十七章 曹孟德有苦难言,管幼安无妄之灾 建安五年初,大事不断。 酝酿了一年之久的新科取士终于开始了,即使是在朝廷大事不断,即将举办盐铁会议的这个节骨眼上,也依然是当之无愧的大事中的大事。 相比之下反倒是战事都显得不怎么重要了。 名义上依然还是打着孝廉的名头,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如今朝廷举贤,已经与此前的孝廉完全没了关系,各地太守所能举荐的孝廉数量已经彻底放开,如果你乐意,举一百个甚至一千个都行,而且除了各地太守和两千石之外,军中校尉以上,地方县令以上都拥有了举荐之权。 换言之,就是孝廉已经彻底不值钱了,真正决定这些孝廉去留的已经成了科举。 这样的科举相比于宋明清三朝肯定还是多有不如的,对于大多寒门乃至于平民阶层来说肯定还是不太友好,毕竟普通老百姓想认识县令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能先从军,争取在战场上立下功勋,选入禁军,通过禁军学习文化知识,并争取孝廉名额。 但客观来说,比之唐朝,尤其是初唐武则天时期以前的科举来说无疑已经不差了,比之东汉时期不靠谱的察举之法,查出来一堆世世代代垄断两千石高位并彼此联姻的门阀来说,无疑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至少,随着这一届科举的举办,党人政治被彻底的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然而自以为准备颇为充分的这些士子们,明明人都已经到了许都了,却是被朝廷兜头就是一棒子。 盐铁会议? 今年的考试只取进士,进士之上的状元、榜眼之流却要考御前的盐铁会议,择优而取? 对于大多数的考生来说,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毕竟这相当于临考之前突然加一门完全没接触过的学科。 那咱们到底是该临阵磨枪的,去继续突击建安大典呢,还是应该抓紧时间看看盐铁论? 然而对那些有一定的真本事,对于取进士已经志在必得,只想博一个名次,甚至野心勃勃的想拿状元的那些顶尖人才来说,却是无不弹冠相庆。 准确的说是非颍川人都在弹冠相庆。 还是那话,考建安大典的话,颍川人的优势实在是太大了,如果不刻意压制,他们得占一半。 即使是孔融和荀彧等人在考题上已经尽力的偏颇了,也至少能占去三成左右。 可是盐铁会议大辩论就不一样了啊,这场辩论三分考较的是对盐铁专营政策的理解,四分考较的是对基层民间疾苦和商品买卖方面的理解,两分考较的是本人的聪明才智和辩论天赋,剩下的一分,才是真正的儒家学问,也就是辩论过程中所用到的那些废话和道德绑架。 这是将大家又都拉回到同一条起跑线上了啊,那些靠着对建安大典熟悉,所以先一步在备考之时领先他们一步的颍川人,这不就没优势了么? 颍川到处都是士族,他们哪会知道什么叫民间疾苦,哪会知道商品买卖之间的门道,这简直就是劣势啊。 如此,则颍川人必然占据大量的进士名额,但那些状元啊榜眼啊这些真正顶尖的名额,却是要全都留给外地人了,这,不就是朝堂平衡之道么? 务实务虚两不误,这就是天子的手段么?管中窥豹,天子可真是高明啊! 这些新科进士,不,应该说是新科孝廉虽然在参考之前或多或少的也听说过天子高深莫测的传闻习惯,但毕竟没接触过,对深意这两个字的理解吧,相对还是浅显了一些。 因此,明明满朝文武都认定了天子这次没有深意,或者说这次的所谓深意过于明显,已经算不得深意了,这些士子却一个个的脑补的不行。 本来儒生么,天然屁股上就应该是反对盐铁专营的,但天子行事向来讨厌豪强,类王莽远多于汉光武,这已经是天下人所共知的事情了。 所以在他们想来,这天子肯定是推崇盐铁专营的么,如果不是这样,压根也不会有这场辩论会么。 天子是肯定要行这个盐铁专营之策的,所以这几天盐铁专营虽然成为了进京考生之中讨论最多,在街头巷尾到处都能听到辩论的话题,但出乎意料的几乎所有人都是赞成盐铁专营的。 天子一定是希望借我们这些未入仕途,与地方豪强和各方诸侯几乎没什么牵连的年轻士子,引经据典的将那些反对派驳斥得哑口无言! 当然,对于盐铁专营之弊,也没人回避,大家都认为天子是想通过这一场大辩论彻底的看清盐铁专营的弊端,甚至进而能相处解决弊端的方法。 考生们一致认定,今年的新科状元一定是能提出具体政策,解决盐铁之弊的人,而不是只会夸夸其谈,胡搅蛮缠只抛出问题不解决问题甚至道德绑架的所谓贤良文学。 总之吧,这场关乎天下甚至关乎万世的科举,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召开了。 最终,经过统计,共有一千四百多人获得了孝廉的资格参与了科考,而由于朝廷实在是没有这么大,又足够正式的地方让这些士人进行考试,却是曹操干脆让出了自己的大司马府,经改造将之作为了考试的主考场,又狠狠地给曹操本人刷了一波声望。 然而…… “陛下,冀、兖、青三洲之地今年共有考生二百零六个人,通过考核上榜者,共四个人。” 考试结束之后,作为首届主考官的大儒孔融一板一眼地汇报着工作。 “嗯……嗯?稍微少了点啊。” “不止是少的问题,管宁、邴原、张范等当世大儒都未来参与本次考试。”说着,孔融毫不客气地瞪了曹操一眼,道:“这些冀、兖、青三洲之地享誉盛名的当世大儒,都走了征辟的门路,直接进了魏国公府,担任了魏公的府臣。” 群臣闻言,一时却是颇为尴尬,毕竟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了,却是没想到孔融居然这么不懂事儿,趁着自己当主考官的机会故意在大殿之上给曹操上眼药。 可曹操与天子不和,在朝廷举贤任能之外另开小灶又不是头一年,这事儿天下人谁不知道啊。 嗯……刘协本人倒是真不知道事情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事实上这次又何止兖、冀、青三州的名士没来赶考,天底下大多称得上国家级名士的都没来,而且大多都出仕于魏国公府了。 但你说这事儿吧,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 比如管宁,按照过去的规矩,人家考个屁的试,肯出仕那是给你朝廷面子,至少也得是两千石起步的,历史上曹丕曹叡用光禄勋这样的九卿请人家人家都不出山,曹丕曹叡逢年过节还得给人家送去酒水和牛肉。 现在要考试了,假如这种级别的考生参加考试,万一万一没得到状元,甚至连进士都考不上,这以后脸还往哪搁? 都是能当评委的人了,现在你让人家去当选手,参考的和批卷的肯定都会不自在。 闻听此言,曹操虽然心头不爽,但他的地位太高了,总不可能跟孔融一般见识,干脆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孔融说的这事儿跟自己没关系一样。 人家一个学者,大儒,孔子后人,建安大典主编,过了这届科举之后就狗屁的实权也没有却有着震了天的名声,他疯了才会跟这货一般见识。 然而刘协一听,却是不忧反喜。 原来曹操的身边已经招揽了这么多的能臣了么? 嗯……虽然都是上辈子没听过的名字,这辈子……好像听说过管宁,别人都没听过。 那这我必须得帮他加把火啊! “文举此言差矣,出仕于朝廷也好,出仕于魏公也罢,不一样都是为国效力?大河之水滔滔灌溉两岸黎民百姓,漳河之水滚滚不也一样恩养百姓?汉臣与魏臣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想了想,刘协又道:“这些当世大儒不肯出仕于我,这是说明朕的德行不够,不能使贤良倾心,他们出仕于魏公,这说明魏公天下归心,正是众望所归啊,总之,人才不来投我,这是朕之过错,如何能是人才的过错,魏公的过错呢?” 群臣闻言,却是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有一些实在城府浅一些的,却是干脆笑出了声。 又来了,天子又将曹操架在火上烤了。 却见曹操脸色憋得红红的,好像一个开了瓤的大西瓜一样,你说不解释吧,怎么滴,默认了你比天子有德啊。 明天咱商量一下,把皇位禅让给你呗? 依着天子这个臭不要脸的劲儿,他还真干得出来这个事儿。 可你说解释吧,说啥,说这些名士是因为没把握考科举,怕落榜了丢人所以干脆不考了?就那些名士的那个骄傲劲儿,这话能说么?说了还不是尽失人心啊! 一时之间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却听刘协继续开口道:“既然是魏公征辟的大贤,我看,魏公也不要藏着掖着么,不如让他们也一道参加明天的盐铁会议吧,也为了咱们大汉朝出谋划策么,魏公以为如何?” 心想着,我光给曹操一个人放权现在看来是肯定不行了,这权臣培养计划啊,还是要从基层抓起。 这个盐铁会议,刘协是奔着与税务会议打包成两会,作为自己未来君主立宪的基础来运作的。 这曹操的私臣们得上啊,总不能让曹操自己一个人领着郭嘉程昱三两只舌战群儒吧,哪有什么事儿都自己亲自撸胳膊挽袖子的权臣你呢? 然而曹操的脸色这会儿却是更难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臣以为…多谢陛下。” 他还能说什么呢? 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招来的那几个大贤,一时间也是悲从中来,忍不住得叹息了一声。 今年的新科进士,至少怕是有九成都要站在赞同盐铁专营的那一方了,自己却是肯定要站在反对的那一方的。 这不还是让他们和今年的这些新科进士们一块下场辩论了么? 辩赢了,难道很光彩么?张学友去参加新人选秀,赢个冠军难道还有什么可吹嘘的么? 可要是拿不到冠军,他还好意思管自己叫歌神么? 事实也是如此,今年的新科进士共有四十一个人,一听说曹操的府臣也会下场,其中甚至还有崔琰、邴原这种名士,甚至还有管宁这种名士天花板。 却是没有一个不感到激动异常。 输了,那也是虽败犹荣。 这要是能赢了管宁,我的天,这就是扬名天下了啊! 管宁自己,倒是真的懵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盐铁论我从来都没看过啊! 第二百五十八章 管宁VS法正 许都小皇宫,为了主持心目中的人民代表大会,刘协特意将南宫平日里上朝的宫殿都给腾了出来。 参加辩论的双方贤良文学肩膀挨着肩膀的挤做了一团,从高处上看去就像一个装满了的罐头,就连呼吸似乎也感觉浑浊了许多,却是再一次的让刘协感叹这许都皇宫的狭小,对于即将营建的洛阳新皇宫,却是充满了期待。 也亏了这次将四十来名进士作为了贤良文学中文学的一方,而这四十来名进士中又有三十多人都选择了赞成恢复盐铁专营的持方,这才让这场辩论会显得势均力敌了些。 否则,这些各地选拔上来的基层小吏和老头,大多还真的都是坚决反对盐铁专营之策的。 而就在所有人都差不多准备就绪之时,却见从门外进来一身高八尺,样貌英俊,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心生好感,大约三十多岁的壮年人,仪态庄重昂首阔步地走来,而满朝进士中,但凡是认得此人的,无不主动站起来对他恭敬行礼,不认识的,见他出场的这排场也已经猜到此人正是管宁,便也纷纷起身。 见状,作为管宁老朋友,却是今天这场大会主持人,首次科举主考官的孔融唯有叹息一声,朝他微微拱手。 “幼安选择持方吧,同意恢复盐铁专营的坐在右边,反对盐铁专营就坐在左边。” 管宁笑笑道:“文举兄,别来无恙啊,今日兄贵为朝廷柱石之臣,著书立说名传天下,愚弟实是为你欢喜。我等五经博士,习得是孔孟之道,尊的是圣人之教,自当劝上尊礼而重教,以德行,而不是威权治理天下。” 说罢,便施施然地跪坐在了左边,却是挺胸抬头,端坐如钟,看上去就很有气场。 这开场白,当真是颇有几分道德绑架的意味了,言外之意直指那些赞同盐铁专营的进士都是背叛了儒家思想,做了圣人门下的叛徒,白读了这几十年的圣贤之书,满朝文武无不皱眉。 这是一上来就要把这场本来单纯的盐铁会议,往跑题了拽啊! 刘协倒是挺开心,火药味很足啊。 跑题好啊,跑题了,这就不是单纯的盐铁会议了,这距离自己心目中的代表大会就更近一步了啊。 见状,曹操却是低头苦笑不已。 事实上,管宁本人出仕的心是并不怎么强烈的,原本历史上,曹操曹丕曹叡都曾征辟过管宁,尤其是曹丕曹叡两人在征辟管宁的时候姿态已经不能说不低了,比之刘备的三顾茅庐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华歆甚至愿意将自己的太尉之职让出来给管宁做,管宁都始终没同意过。 之所以在这个时空中出仕,那也是为了自身的理想,他认为,当今天子固然英明,但所作所为,未免有悖于圣人之道,所重用的也不是儒学大家,就连孝、廉二字都已经不屑一顾,甚至还气死了自己的恩师郑玄。 儒家最核心的根本思想在于礼制,也就是各阶层要安守本分,一个阶层干一个阶层的事,天子干天子的事,臣子干臣子的事,百姓干百姓的事,谁都不要干自己阶层之外的事,则天下自然能够长治久安。 结果天子却刊行了建安大典,不但让普通的士兵可以读书学习,还允许其中优秀者可以退伍外放,做一介小吏从此步入仕途,更甚至居然还允许他们中特别优秀的举孝廉,打破了各个阶级的流动性。 此举,固然让将士们的战斗力得到了有效的提升,但这种一时之法难道可以行之万世么?人如果可以肆意打破阶级的限制,那么礼教何在?这岂不就是礼乐崩坏么? 将士们为了立下功劳改变命运,则必然好战,没敌人创造敌人也要打,实在创造不出来了他们甚至会互相打而人心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所谓欲壑难填,这个闸一旦打开,可就关不上了。 所以,天子固然是英明的神武皇帝,这一点天下人没人会否认,但天子同时也是无德之君,这,也是世所公认的。 当年的汉武帝好歹也是儒皮法骨,当年天子,却是墨皮法骨了,压根也不给儒家留位置啊! 于私,他与天子有杀师之仇。 于公,他作为当前天下未出仕的儒生之中的牌面,也应该站出来从郑玄的手中接过儒家的大旗,为天下数以万计的儒生站出来立下标杆,传承先贤之智。 也正是因此,这位举世闻名的大贤,一开口,就颇有些拔高度,就有点跑偏。 曹操在一旁听得,也是郁闷不已,没想到天子会来这么一手啊,也不知,自己废那么大的劲来征辟管宁,到底是对是错。 其实管宁名气虽大,但你要说真才实学,难道他就真的比得上荀彧、郭嘉等人么? 圣人书是用来读的,拿来做事,却是百无一用,否则,这满朝公卿中最受重用的应该是孔融、王朗。 说白了,他曹操请管宁就是请一个活招牌,他在魏国公府的作用有点类似于历史上的许靖在蜀汉。 你说有用吧,屁用也没有,但这种天下闻名的名士的投效可以提升他这个主人的逼格,可以给自己的脸上贴金,再去招揽人才的时候大家就会说,你看,连管宁都投效他了,这魏国公府臣的出身,并不比正经通过举孝廉参加科举来得差啊! 然而也正是因此,曹操其实也管不了管宁,这个人吧,脑子不能说有问题,但确实是有点太轴了,说好听点就是原则性太强,虽然对于今天的这场辩论他已经帮着管宁做了好多的准备,但……他也知道没啥用。 管宁在辩论会上说啥,他是真控制不住,而偏偏天下人都会认为这个管宁代表了自己。 坑啊! 尤其是如果这个管宁在今天的这场辩论上输了,那他这个所谓名士,对于曹操来说的实际价值也必将大大缩水。 坑啊,太坑了啊! 果然,就见从今年进士中站起来一个人,先是冲管宁拱了拱手,然后道:“在下扶风人士,早年因避战祸随家人迁居益州,现追随庞益州归来故土,我等东洲士人缺衣少粮,困苦无比,途中猝死于路上者已有千余人,敢问管先生,圣人之言可有救助我等东洲百姓之法,使我们不再饱受冻馁之苦么?” 却是似乎一点也没将管宁的鼎鼎大名看在眼里。 管宁也微微打量了一下来人,随后道:“阁下是新科进士么?” “在下法正,字孝直,正是今年新科进士。” “姓法,扶风人,可是眉县法氏之子?” “正是。” “既是名士之后,难道没有出仕么?” 法正闻言皱眉,感觉这管宁好像是在给自己下套,但这种事儿他是万万不能否认的,朝廷稍一调查就能查得到他的背景,只好道:“曾任新都县令,现任庞益州账下长史。” “既然已是官身,为何还要举孝廉入仕?汝作为名门之后,又为何还要赞同盐铁专营?无非是人心不足,想求一个更高的出身,甚至想当状元、榜眼,对吧?圣人有言,民众若能各安本分,勤俭节约,自然能衣食丰足,进而知礼仪,明教化,而盐铁专营,实乃舍本而逐末之策,则百姓重商而轻农,使得人人如你,则天下岂不是礼乐崩坏?” 好家伙,这个管宁果然也有两下子,却是愣让他把人身攻击给绕回来了。 首先,这法正是名士法真之后,此时他站在新科进士一侧支持盐铁专营,而不是安心的在自己的官位上牧民,无异于背叛了自己的出身和阶级,而且显得人品颇有些不好。 毕竟他凭借着自己的出身当了官了么,而且这个官还不算小,有人说法正在刘璋手上不受重用这纯属扯淡,人家是县令起步,县令不是县长,是一千石,在东汉的政治体系中可以类比于地级市书记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出手就干到这个级别,这还叫不受重用,那什么才是重用? 这个级别的官吏,却背叛了出身,跑这来跟一群没入过仕途的学生抢饭吃,你还要不要点脸? 当了官的人不思考如何服务好治下的百姓,把百姓扔了跑来许都参加科举,想当更大的官,这不就是礼乐崩坏么? 如果行了盐铁之法,则百姓逐利,必然就不会老老实实的种地了,大家就都会像你一样臭不要脸,欲壑难填,那这个国家还会好么? 一番话把法正怼得是面红耳赤。 然而曹操在后面却是死死地皱着眉头,满朝文武也对这样的说法颇有一些不满,就连刘协,听他这样说也有点不太开心。 他确实希望这场会议可以跑偏,但他希望的是往军国大事国计民生上去跑,给随后召开的议税会议提供依据和参考,而不是往人身攻击上跑啊。 天下人谁不知道你管宁是道德模范,论品行说一句举世无双也不为过,可你不能用道德品行来欺负人啊,今天的这场辩论天子要的是治国良策,你拿品德说事儿干什么玩意。 嗯……法正,好耳熟的名字啊。 刘协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这人……好像历史上是刘备阵营的吧?他干过啥事儿来着?嗯……想不起来了。 不过作为一个青史留名,起码能让自己这个普通人对他的名字有印象的历史名人,应该不至于被这么简单的就给驳斥了吧? 果然,就见那法正虽然脸红,但也确实不愧为一名出色的政客,起码政客的基本素质还是有的,那就是臭不要脸。 只见他大言不惭地道:“吾,正是为我东洲数十万百姓而来,唉~,我们关中人苦啊,被董卓、李傕、马腾、韩遂等人轮番破坏,实在是没了活路,这才不得不避祸于益州,投身于反贼刘璋之下。” “然而,我们这些南阳人,关中人,豫州人,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故土,无时无刻不在仰慕着王化啊,听闻朝廷已定中原,我等扶老携幼,渴望重回朝廷治下,然而我等流民缺衣少食,急需朝廷救济,听闻朝廷欲重启盐铁之策,正,自当以亲身说法,以正视听,使朝廷莫要听腐儒之见,说一些听上去有理,却于国于民全无大用的屁话!” 好家伙,这小嗑唠的,也真够硬的,敢这么怼管宁,这法正也着实狂妄,有那么一股子混不吝的味儿。 却是反倒把管宁给整的有点不会了。 毕竟法正可以不要脸,他却不能不要。 见状,一旁的邴原道:“幼安兄所言乃万世之道,并非一时之术,从来只听说以道驭术,从没听说过以术驭道的道理。朝中有数百万的流民嗷嗷待哺,若不加以救济,一定是挺不到明年秋收的,这自是毋庸赘述,然而解此一时之法,难道就非得行此掠民之术么?” 说罢,邴原却是转而向天子拱手道:“臣在辽东时就听闻,陛下仁德爱民,乃是一位古往今来少有的仁君,您爱自己的百姓,犹如爱自己的孩子一般,如今天下初定,百姓已饱受战乱之苦,正是休养生息之时,此时恢复盐铁专营,岂不是正如父亲,在孩子最困难的时候强迫管自己的子女要钱一般么?” 法正冷笑道:“那么,我等流民,就不是天子的子民了么?天知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一家之中,若是兄弟几个人中有富贵的,有贫贱的,父亲也会让富贵的兄长,出钱去帮扶贫贱的弟弟,这又有何不可呢?” “所谓救急不救穷,兄弟之间一时照应也没什么,朝廷若是只求暂养流民,敛财之法何止百条?此如何能作万事之法呢?” 却见法正昂然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所谓万世之法,凭什么你们说的就是万世之法?口口声声为生民请命,你们所指的民,到底是普天之下数以千万计的百姓性命,还是富户豪强?盐铁专营之法废了已经近三百年了,结果是什么?富者连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难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就是你们所谓的万世之法么?” 说着,却见法正一把脱下了自己的衣衫,露出身上的冻疮道:“你们认得这是什么么?这叫冻疮,我等流民自益州酷热之地,却身有冻疮啊!这还是我,庞益州之长史!按你们所说的,使百姓各司其职,各安天命,那么我们的天命是什么,我们的天命就是被你们所代表的豪强富户,欺负至死么?” “圣人有言……” “圣人之言就一定是对的么?圣人之言能填饱我们的肚子,让我们耕者有其田么?圣人之言能荡平乱世么?我自小也习圣人之言,却是不知,圣人之言到底有个屁用啊!!圣人之言如果有用,孔老二为什么没能辅佐明君扫灭六合呢?” 此言一出,却是满堂大惊,连刘协都被这法正给震住了。 虽然此时还只是东汉,儒家地位远没有后世来得神圣,但儒生群体自武帝以来却也是天下主流的知识分子群体,如此言论,着实已经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之言了。 然而也正是这样的大逆不道之言,却是彻底堵死了管宁等大儒接下来要说的所有话。 老子连孔子都叫做孔老二了,你还想跟我说啥?你的那套,老子听都不打算听。 荀彧想了想,却是小声问孔融道:“此子在本届进士之中排名第几?” “第十七,我对此人的印象也是颇深。” “哦?可是有过人之处么?” “此人……确实是颇有几分歪才,在试卷中甚至给出了一条抑制豪强、门阀之策。” “何策?” “他建议,不许世家之间通婚联姻,凡累世两千石的士族,或是家资巨万,连田阡陌者,不得相互通婚,无论嫁娶都必须与皇室联姻。” 荀彧愣了一下,这策略……丫倒是真敢瞎写啊!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你算哪门子的仁君? 敢为天下先,敢为天下之大不韪的人,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无论结局是好还是坏,都是一定要给这个天下来一点响的,可以说,都不是凡人。 法正即是如此,不论今天的辩论谁胜谁败,作为一个敢在天子,在诸公面前高呼孔老二如何如何的狂生,却是注定要名垂青史了。 这特么也就是在东汉,他要是敢在宋明清说这话,怕不是出门就要被人给打死。 当然这也跟他的出身有关,法正事实上从来也不是一个正统的儒生,他爷爷法真是东汉时有名的谶纬大师,也就是一个大神棍,但是他们法家吧……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姓法,祖传的学问其实颇有些类似于法家,曾祖法雄是东汉时有名的刑狱高手。 比不得阳翟郭氏,但也算是世代两千石了,要知道法家这玩意本来就稀少,所以这法家至少在法家中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原本时空中他还帮着刘备搞过蜀科。 儒与法,本来就有点不那么对付,汉朝其余的天子大部分都是儒皮法骨,好不容易遇到个对儒家学说嗤之以鼻的君主,又遇到了这么好的机会,这法正也确实又是个胆大包天,野心勃勃之徒,一个没忍住,就在这满朝文武的面前狠狠地刷了一下脸。 一句话,就把对面所有的文化人都给得罪了,甚至就连他自己的这一方阵营之中,绝大多数的新科进士也对他投以了一个敬而远之的眼神,稍微,坐得离他都远了一点。 当然,真正能混上高位,管理过民生,在朝堂中充当看客的诸公倒是公允得多,大家都只觉得这个法正的胆子着实是大,却是并没有什么原则被冒犯的感觉,包括作为孔子直系后代的孔融,也仅仅只是皱起了眉,对着法正一阵阵的摇头苦笑。 甚至实际上已经是当朝法家之代表,位列与九卿之一的曹操头号心腹郭嘉还对这法正面露赞许之色,只是一想到自己如今身份尴尬,处境艰难,却也同样是摇头苦笑不已。 这还没完,就见法正继续侃侃而谈道:“昔年,姜太公被封于齐,正是靠姜太公以王权大力发展工商末业,才最终使得齐国成为强国,当年管仲管相国,也同样是靠着总一盐铁,捅山川之利,才使得官用富饶,民不困乏,辅佐齐桓公成为春秋五霸,可见,盐铁专营实乃是富国强兵之法,尔等反对此策,可是认为管仲乃是无德之人么?” 好家伙,满朝文武直接就是好家伙,前面的话或许还有些胡搅蛮缠的意思,这句,那就是真正的诛心之言了。 谁都知道,管宁乃是管仲的后人,而盐铁专营这个制度吧,事实上也确实是从管仲的政策变化而来的。 你说这样不德,那就是在说管仲无德,你说管仲无德,这算不算辱骂祖宗?是不是就是不孝?却是气得管宁脸都绿了。 刘协都忍不住想给这法正点个赞了。 有胆魄,有辩才,有学识,真不愧是青史留名的一流人才啊。 眼见这场辩论会真的要越走越偏了,却是曹操终于看不下去了,出言道:“年轻人心高气傲是好事儿,但这等大逆不道之话也是此时能说的么?今日天子让尔等来是要听治国之策的,不是真的让你们来吵架的,如此上纲上线的话,还轮不着你们讨论,说些实际的吧。” 不站出来不行了,再不站出来,他自己辛辛苦苦征辟的大名士就要跟法正撕逼了,这嗑要这么唠下去,跟村里妇女吵架已经没有本质区别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 对面是个以前在刘璋手下干过的小县令,自己这个是天下名士的天花板,这俩人若是拼个同归于尽,曹操哭都没地方哭去。 好在这法正虽然狂,却毕竟不是个疯子,眼见着曹操都亲自下场发话了,立马见好就收,可是不敢再把曹操给怼回去。 而管宁,被怼了个灰头土脸之后也不知道是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还是害怕再被哪个初生牛犊给胡搅蛮缠了,亦或者干脆就是对进入实操阶段的论述一窍不通,说多错多,却也是干脆板板整整的跪坐在一旁,黑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了。 法正倒是很开心,今天他脸露得大了。 见状,还是糜竺接过了话题,同样也是颇有些黑脸地道:“各位,天子要的是实操,是实干,是切实能解决问题的方法,这些引经据典的废话,还是不要再说得好,诸位还是不要再跑题了。” “盐铁专营有利,也有弊,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其实任何的政策都是如此,咱们作为后人,还是以史为鉴,扬长避短吧,那些盐铁专营之弊,真的是解决不了的么?” “盐铁论,我自小反复看过也有数十遍了,此策之优,可以说是显而易见的,汉武帝正是凭此策才能驱逐匈奴,同时,此法也能抑制豪强兼并土地,发展成尾大不掉的社会毒瘤,最后,便是遇有大灾大疫之时,朝廷可以控制市场上商品的物价,这样的三点好处,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当然,对于专营之弊,咱们也不妨直言,总得来看,这个盐铁专营之弊最主要的也是三点,第一,是质此价高,由于官僚机构相对臃肿,冗员,所以效率一定更加低下,同样的商品,由朝廷专卖几乎一定比民间自由买卖来得贵。” “第二,是不合时宜,或者说是无法做到因地制宜,比如同样是盐,豫州卖十文钱就很合理,但是青州如果也卖十文,这就很不合理,况且全国的商品统一成一个或是几个标准,根本无法满足全国市场的差异需求。” “第三,是官商不分,商人成为官僚,官僚成为商人,一旦贪官污吏横行,百姓必被百倍盘剥,甚至是进而影响朝廷决策。” “咱们不妨一个一个来,难道这些弊病真的都是没有办法解决的么?” 糜竺的这个段位,就明显是高出来不少了,一席话说完,就把话题从要不要恢复盐铁专营,引导向要如何恢复盐铁专营的上面来了,而且说的确实都是干货。 却见一老头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说道:“诸位公卿,陛下,老朽乃是北海郡的山民,青年时也曾做过三十几年的县吏,这次特意从荆州乘快马赶来,骨头架子都快被颠散了,就是为了向圣天子,以及满朝诸公陈述青州民情,既然诸贤已经提到了管仲、齐桓公,能不能也允许我来说句话呢?” 荀悦道:“请诸老来,就是为了让我们真正的了解民间实情的,老先生还请畅所欲言。” 老头点头道:“是啊,是啊,老朽已经是土埋半截的人了,说话做事,自然也就没了那么多的顾虑,那我就直言了。” “刚才,糜使君的话,我也听懂了,你所说的盐铁专营之弊,你说了三条,但其实归根到底,都是同一回事儿,即官吏腐败,懒政,对吧?只需由朝廷制定严苛的,详细的条陈,精简行政机构,并且坚决地执行下去,严查贪腐问题,这三条弊病自然就可以迎刃而解,对不?可是敢问诸公,这真的是做得到的事情么?” “可是老朽当小吏当了几十年,服侍过十几位大人了,深知一个道理,这政策啊,从诸公手中刚指定出来的时候大多其实都是良策,可是一旦颁行天下,却反而大多都是恶政了。” “老朽来的时候,有大人问过老朽这样一句话,说老朽活了七十余载,什么时候生活的是最好的?老朽是想了又想,最后发现,往往是这朝堂陷入内斗,外戚专权的时候,咱们过的才是最好的,因为朝中诸公忙于争权夺利,没心思搭理我们,少颁行一些所谓的惠民之策,或者说是少颁布一些政策,俺们的日子过得就能好一些。” “俺们青州位于海、岱之间,自古便产盐、铜、铁、鱼,但是土地却多有贫瘠,光靠种地,是不足以养活全家老小的,唯有做末业以糊口。” “以前俺们乡也有一个豪强,农闲之时,就会雇佣俺们这些村民为其冶铁晒盐,所雇租客足有几千人之多,当然后来,他被黄巾给杀了,全家都死光了。你说他有没有做过逼良为奴之事?有啊,他手上有一百多名奴婢,哪个以前不是良人?可俺们几千人,都是靠他的雇佣,这才能在前朝繁重税赋之下勉强苟活。” 糜竺闻言皱眉道:“老人家,盐铁专营之后,一样是要做事的,一样是要雇佣你们在农闲之时做工,一样是管饭,给工钱的。” “是啊,是啊,一样是给工钱的,可是你们能给多少呢?你说给十钱一天,到了俺们百姓的手里,变成一钱一天又能如何呢?以前给豪强做工,他给得少了,俺们就不干,就歇着,可是给朝廷做工,便是一文不予,难道俺们还能拒绝不成么?” “就算本朝圣天子仁德爱民,英明神武,使得吏治清明,那,以后呢?我听闻有些豪强,因为冶铁,或使宗族,或役囚徒,甚至是逼良为奴,多的时候能够雇佣数万人,数万人聚拢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乡镇,他们本就冶铁,因此也有武器,有铠甲,天下大事俺们百姓也不是不懂,这些年天下大乱,为祸者不就是这些人么?” “然而给豪强做奴为婢,尚可有口饱饭来吃,逼迫得急了,尚有匹夫之怒,血溅五步,那些豪强还要靠俺们这些黔首做工,总不会饿着俺们,逢年过节,还会多给一些赏赐,可是官营的作坊呢?” 话落,却是老头身侧的另一个老头开口道:“巧了,老朽正是郑国人,年轻时,在郑国的官营冶铁厂还做过工,这豪强所经营的作坊,拿我等黔首当做牲畜,当做财产,但既然是牲畜财产,总会忧心你会不会累坏了,饿死了,这官营的作坊,就是真拿我等黔首当人,既然是人,这饿死了,累死了,与这官营管事又有何相干呢?沦为私婢尤可活,沦为官婢,则生死难料啊。” 青州那个老头闻言苦笑了一声,而后却是朝着刘协颤颤巍巍地大礼跪拜,口中高呼道:“俺知道天子是英明雄主,也知道如今天下未定,九州破碎,更知道这盐铁专营之法,乃是富国强兵之法,天子行此法则数年之内一统天下,中兴大汉指日可待。” “俺们百姓,知道什么叫王朝霸业,也知道什么叫万国来朝,但是这一切,跟我们这些黔首贫民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山河破碎也好,中兴也罢,这豪强聚拢一万人也罢十万人也好,他是不是听服王化,有没有以下克上,这跟俺们又有什么关系?俺们所关注的只有活着,只有一日两餐啊!” “老朽倚老卖老说一句取死的话,都说汉武帝雄才大略,然而所谓驱匈奴于漠北,杨国威于塞外,这与百姓到底有什么相干?作为代价,天下户籍人口减半,百姓生子辄杀,陛下知道什么是生子辄杀么?诸公知道什么是生子辄杀么?” “你们当然知道,但你们所知道的,只是史书上的四个字而已,但老夫知道,老夫年轻时也曾亲手杀死我自己的婴孩,因为税赋太重,俺们实在是交不起了,要么杀死刚出生的婴孩,要么杀死老弱的父母,要么就只能全家一起饿死!” “所以老朽斗胆问一句,刘彻,他到底算是哪门子的明君!算是哪门子的雄主?天子今日欲行盐铁专营之策,欲复汉武之故法,又算是哪门子的雄主,仁君?!!” 第二百六十章 人到七十股来稀 刘协一脸懵逼的,看着地上这个五体投地大礼,但实际上却是在骂他的老头儿。 他好像……打穿越以来还是头一回挨骂。 嗯……我特么终于挨骂了?这可太好了啊! 我到处都找不到这样的人才啊! 却见朝堂之上人人变色,孔融更是大声呵斥道:“老匹夫!汝竟敢倚老卖老,辱骂天子?到底是受了何人指使,以为我朝天子仁德,就没有严刑峻法了么?” 说着,孔融就气呼呼地看向曹操。 曹操也是一脸的懵逼,这特么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孔融,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啊! 刘备在一旁也铁青了脸道:“武帝均输平准,设立五经博士,置刺史,建察举,内抚百姓外驱胡掳,也是你个老匹夫所能置评?至于你说武帝晚年时生子辄杀之事,此事本就有轮台罪己诏为证,朝野和史家早有共识,用得着你来说?况且你说的那个,叫算缗、告缗、口算之流,与今日所议盐铁转正有何相干?又与天子有何相干,天子废除人头税之事,老匹夫莫非是老糊涂了,以至于还不知道么?” 荀彧则是干脆不理他,转而冷着脸地问郭嘉道:“奉孝,当庭辱骂天子,诽谤汉武,该当何罪?” “这……” 却见刘协一拍大腿就站了起来:“罪什么罪?还不让人家说话了?人家普通老百姓,治他的罪干什么?是我把他们请进京城参加辩论的,说了不好听的就治罪?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朕难道是听不进意见的昏君不成?这位老人家,说的难道真的都是全无道理的么?这难道不是真正的民间疾苦么?” 心想着,骂得好啊,这老头儿可真是一个好宝贝啊! 他现在的威信莫名其妙就特别高,甚至有时候感觉这天下臣民中没几个拿他当君主看待,都特么拿他当神来看了。 此风,可不能涨啊! 这么高的威望还禅让个屁啊! 这下好了,终于有人敢骂我了,这满朝文武之中,就是需要这样的一个人,时不时的骂我两句,来折损我的威望才行啊。 “老人家所说,句句都是肺腑忠言,说的对,说得好啊,朕,还有这满朝公卿,初心都是好的,但毕竟局于庙堂之高,已经很难听到民间的真实声音了。” “老人家,尊姓大名啊?” “陛下不杀俺么?” “朕若是杀你,岂不是真的成了无道昏君?” “老朽姓胡,家中行三,也没有正式的姓名,都叫俺胡三。” “好,胡三先生您说得非常好,朕好久都没有听到过如此的肺腑忠言了,这满朝文武都只会吹捧朕,说朕的好话,朕还以为海内升平,朕真的是什么中兴之主了呢,岂不可笑?” 群臣闻言,面色古怪无比。 您这谦虚得也有点过头了吧?说得好像俺们都是阿谀奉承的奸臣似得。 是,这老头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只因为盐铁专营是汉武帝时期的政策,天子召开了盐铁会议讨论了一下盐铁之法,怎么就将汉武帝时生子辄杀的现象归结于天子身上了呢?这难道不也是一种诡辩之术么? 况且生子辄杀这种事是因为算赋,汉武帝晚期三岁以上孩童都要缴税,而且税赋极重,这才导致民众大量杀死自己的孩子,问题是当今天子已经取消人头税了啊! 这种事儿也能安在当今天子的头上么?你曾经掐死自己的孩子难道是当今天子造下的孽么?要骂也应该骂先帝啊! 退一万步说,生子辄杀那已经是汉武帝大后期的事情了,中期和前期民生还是勉强说得过去的,而汉武帝晚年时也有轮台罪己诏,如何就算不上一代明君,如何就能抹杀了驱逐匈奴之功劳呢? 总而言之,你要说这老头儿是心存不轨,或是干脆被曹操给买通了,故意在这捣乱吧,这个真不至于。 可你要说他说得多对,真要是搞了盐铁专营底层百姓就活不起了,甚至民间已经到了生子辄杀的地步,那就是纯属扯淡了。 至于,官营工坊拿百姓当垃圾,一点也不珍惜百姓性命的这个说法,那不正是东汉中后期,吏治彻底败坏的结果么?吏治是谁败坏的?不就是代表了豪强阶级的党人么! 不把官办作坊彻底搞黄,搞臭,他们如何能够肆无忌惮的役使贫民,如何能够将租户当做牲畜,甚至这样做了你们还将之视为一场恩赐呢? 如果不是这样,少府作为九卿之一,也不至于在东汉中期以后沦为一个纯粹的虚衔。 本末倒置了啊! 应该说,他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身份、见识决定了他不可能全面客观的看待这个问题,也不可能真的清楚汉武帝时的盐铁专营到底是如何运行的,甚至许多问题明显说的已经有些偏激了。 说白了,就是个普通民间老头儿么,所谓夏虫不可语冰,说得就是如此了。 可是天子…… 难不成天子真信了这老头说的话了? 就见刘协感慨完了,亲自将老头给搀扶了起来,一脸看上去发自内心,痛心疾首,却也分不出到底是真是假的表情道:“老人家快快请起,快快请起,不能使百姓安居乐业,不能让您这样的老人家颐养天年,是朕之过错啊”。 “朕决定,于御史台中令设一个机构,叫做尊老院,就专门征辟像老先生这样,见多识广,却又敢于仗义执言的老人家,用来鞭笞朝廷行政之得失,但凡国之大事,朝廷有行政不妥,劳民伤财之事,上到朕本人,下到尚书台的小吏,都可以随意训斥,秩四百石,老先生可愿意为国分忧?” 老头儿这会儿都懵了啊,“啥?让俺当官?” “对,让你当官,负责时时刻刻的,骂醒朕啊。” 哼哼,你们不是都说我是圣明君主么?我雇这样一堆老头,天天骂我,看你们还好不好意思吹我。 长此以往,我这声望不就降下来了么? “我……我……我能当官?秩比四百石?那不是比俺们县的县尉官都大了?” “你们县的县尉,可不敢骂朕啊。” 说完,就听到噗~,的一声,老头儿裤衩一下,就变了脸色,随即刘协就感到一股难言的恶臭气味扑面而来,忍不住皱起了眉。 再然后,这老头儿也不知道是因为太激动了,还是太臊得慌了,噶,两个大眼珠子一翻,就倒下了。 一旁懵逼的群臣则纷纷交头接耳:“他是不是拉屎了?” “嗯……人到七十股来稀么,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第二百六十一章 原来这是姓社姓资的问题啊! 大殿之上拉屎这种事儿,大家都没什么处理的经验,何况老头儿这会儿已经昏过去了,一时之间,大殿之上乱做了一团,好半天才由李通亲自带了几个兵丁捏着鼻子将老头给抬了出去。 这老头活了七十多年,估摸着前七十年加起来也没有今天这一小会儿来得刺激,再加上这老头这么大岁数从青州一路快马加鞭赶来用他自己的话说骨头架子都已经快要散掉了,也不知道他到底还能不能醒过来,有没有福气消受这个四百石老御史的官位。 场上,正反双方辩论的选手都还在琢磨这个叫胡三的老者的话,尤其是法正和糜竺,都在琢磨这话的漏洞,但满朝观战的公卿却全浮想联翩。 天子为什么要让这个老头儿当御史呢?总不可能有人无缘无故的找骂吧? 这其中肯定是有深意的,想都不用想。 莫非……是天子有意要更改御史的权责,甚至是整顿御史台么? 仔细一想,天子此前已经给了宦官权力,让他们从郭嘉的手中接管了校事府,这似乎就是今天此事的前兆啊! 也是,那毕竟是校事府,毕竟是宦官,怎么可能只做一些类似于税监的事情呢? 御史乃天子耳目,也是皇权与相权相争斗时,最锋利的一柄利刃,以天子之雄才,又怎么可能不牢牢地握在手里呢? 再加上天子的新皇宫虽然还没有明确的吩咐要建成什么样,却是着重强调了要扩大北宫,难道以天子的为人,建个那么大的北宫会是用于生活享乐么? 明显是要效仿先帝,要事归于北宫了啊! 这么一想,这天子的谋划布局,果然是环环相扣啊! 当然群臣也相信,天子就算是将诸国事全都事归北宫,也一定不会像先帝那样昏庸,最终导致君臣失和罢了。 否则就不会启用乡老来做这个御史,而是将这个权力交给宦官了。如此一来,却是使得皇权直达乡老,让天子的统治变得更稳固了。 只是目前谁也不知道天子究竟是要怎样处理南宫与北宫的政务关系,却是不免一个个都心存忧虑了起来。 一时间,大家就连听辩论的心思都已经弱了许多。 说回辩论,老头儿昏倒之后,辩论场上的交锋不但没有因此而变得冷场,反而变得更加激烈了起来。 毕竟天子已经明确的说了,要在御史台之内再令设一个养老院,这说到底,有资格进入这个养老院的人,那不是都在这跪坐着呢么? 一时间,辩论场上可谓是群情激奋,无数的老头儿全都迸发出了年轻小伙儿一般的激情,嗷嗷的吹胡子瞪眼睛的就上了,却是连那些基层小吏和曹操一系的儒生都找不着机会插话了。 以至于正方在辩论的时候都忍不住有点小心翼翼的,生怕这些老头儿岁数大了受不得刺激再死几个在大殿上。 就算不死几个,拉几个在大殿上也受不了啊! 就这样辩啊,辩啊,从白天一直吵吵闹闹到晚上,到是一直没有跑题。 毕竟,反方的主力变成了这些乡老,你让他们之乎者也的跑题,他们也不会啊,所以这议题几乎只能围着这经济与民生两个方向相绕。 而听着他们绕了一天,刘协也算是听明白了,何着这盐铁专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这不就是到底姓资,还是姓社的问题么? 所谓盐铁专营,看着倒是有点像苏的模式,而盐铁私营,则是彻底放任不管,有点新自由主义的意思,类似于漂亮国。 卧槽,这个议题我熟啊! 因此到天黑之后,老头儿们实在是精力不济支撑不住了,轮到刘协自己来总结陈词了,刘协却是实在没忍住对于辩论的结果进行插手了。 “诸贤说得,其实都有道理,今天不管是正方还是反方,说的,都是公忠体国之言,都对,只不过是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而已。” “盐铁官营,纵有千般好,一旦吏治不明,则一定是千般恶的,那么,吏治能够永远的清明么?这恐怕是不可能的,人类几千年也不可能解决得了贪腐的问题,懒政的问题,而类似于价高物次,不合时宜等问题,其实更难解决。” “可是,盐铁私营之弊,难道就一定小于盐铁官营么?当今这天下变成现在这个分崩离析的样子,难道不正是因此么?商人逐利是本性,靠所谓的道德教化,是根本靠不住的,即使是朝廷指定最严苛的法律,这些商人也依旧有本事钻了法律的漏洞,直至最后尾大不掉。” “所以……难道就只有盐铁私营与盐铁官营这两条路可以供选择么?就没有既不允许私营,也不允许官营的办法么?” “我看今天都到这儿吧,朕今天收益良多,却是有颇多感慨,你们这满朝诸公回去后也都好好想想,好好的想,用心的想,除了私营和官营之外,有没有一条介于二者之间的道路可供咱们选择呢?我在此不妨定下一个基调,我认为,以盐铁公营为主题,多钟经营制共存,或许才是最合适的。你们不是会脑补么?把你们的聪明才智都给我用在正地方。” 第二百六十二章 真不愧是天子 盐铁会议之后,刘协自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思考了很久很久。 到底要不要插手呢? 按照他的初衷来看,他是希望将这个盐铁会议设成常例,来作为自己未来君主立宪的两会之一,来架空自己的。 要想实现这个目的,他就不能对盐铁会议的走向去加以干涉,慢慢的,天子不问会议也就约定俗成了,如此过个五年八载的,自己这个皇帝差不多也就被架空实权了,也就是时候往下去推行他的君主立宪了。 可是他不插手吧……这么复杂的问题,靠那些大臣们,能脑补得明白么? 这个不是聪明不聪明的问题,这满朝的衮衮诸公,有一个算一个,都特么比他聪明,甚至今天的这场盐铁会议上辩论的那些新科进士、基层官吏,以及老头子们,也至少有一半以上都比他聪明。 但这真的就是格局和见识的问题,前世,这是个全世界人民共同摸索了几百年的问题,虽然也没研究出个明确的答案,但至少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样子。 所谓盐铁私营,在刘协的理解里差不多就是漂亮国的那个样子么,全国政策都被金融资本和军工资本绑着走,大资本全民渗透政坛,深度影响政策制定,资本家、专家、政客之间开一道旋转门,一个人可以在这三种身份中随意转换,地方政治享有高度自治权。 嗯……和特么的东汉末年的党人、豪强、官僚的关系好像啊,东汉的太守自治权好像也挺大的。 也不知道过个几十上百年漂亮国会不会也像东汉一样,轰的一下就分崩离析掉。 而盐铁专营,原本刘协还以为只是针对盐、铁这两项物资呢,弄了半天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那是包括了物流、金融(高利贷)、工厂、以及各种服务业在内,或者干脆点说,除了种地以外,统统不许百姓自己干,全部由国家垄断的一种制度。 以刘协浅显的认知来看,这怎么看怎么像是那啥。 老毛,莫名其妙的就把自己给玩崩盘了。 刘协穿越过来之前的祖国,倒是没崩盘,但也曾经走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弯路,并且朝廷起码还有余力去重拳出击,对官僚资本主义进行高压反腐。 穿越之前听说上面正在研究税政的第三次重大改革,有可能在以后采取全透明制税政,直接从根源上打击官僚资本主义的腐败问题,可惜他穿得太早了,也不知等他穿回去时能不能看到税政全透明化,根据财产征收税费的那一天。 但是总之吧,他穿越之前的那个国家,是全世界最有可能彻底解决国家资本主义与自由市场主义这一对冤家所伴生的社会危机的国家,成为历史上头一个打破魔咒的国家。 而作为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一名普通公民,他就是再没特意研究过,这或多或少的,也会有点心得吧? 于是不自觉的,刘协就拿出了一张纸,开始写写画画,分门别类的将前世的经验照搬了过来,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六张大纸,再一抬头,天都已经亮了。 第二天,盐铁会议继续,但刘协却是已经没有了旁观,看热闹的心思,越听,他的眉头皱得就越紧。 这帮玩意的水平也太次了啊,即使有自己的提示,所说的政策也依然没什么实质的变化,只有糜竺提议,说是私营与官营并举,但不允许私营企业雇佣员工的数量超过十人。 也就只有这个提议稍微有点意思,但却着实是对比刘协昨晚上做的那六张大纸差点意思。 而除了糜竺这话之外,其他的话在刘协听来真的就都是废话了。 待到晚上结束,眼见着这一天的辩论又要以谁都说服不了谁的结果无疾而终了,刘协却是终于忍不住了,命令曹操、荀悦、荀彧、刘备等重臣明天亲自下场,直接参与辩论。 然后……在第三天辩论进行到一半,当刘协发现这些青史留名的大人物所进行的辩论依然都只是车轱辘废话的时候,却是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你们平时一个个的不是都挺能脑补的么?啊?怎么这个时候脑子全都堵住了,我说的公私并举,难道就是这个意思么?公也做,私也做,那还要公家做什么,官营在公平竞争下怎么可能做得过私营?你们平时脑补我的聪明才智都哪里去了?” 罕见天子发火,群臣一时都有些懵,还是曹操率先站了出来,道:“看来是我等所议之策天子不甚满意,我等之才,比天子犹如萤火与皓月,想必天子心中,一定早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刘协深吸一口气,一咬牙,还是将怀里的六张纸交给了曹操。 “万全之策是没有的,但确实是有一些想法,魏公既然反对盐铁专营,不妨咱们议一议,你也来看看此策是否有不妥之处。” 闻言,众人心头一柄,好家伙,天子要亲自下场了。 天子亲自下场,能做天子对手的也就只有曹操了,满屋子公卿小吏虽然明明心中已经好奇的不行,却也全部安奈住了性子,谁也没敢站起来,正襟危坐地准备当一个听众。 这种级别的朝堂交锋,能做一个听众,就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最终,只有管宁、崔琰两个人站了起来,凑到了曹操的身边观看了起来,曹操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见郭嘉起身起了一半,一脸纠结的模样,却是主动开口道:“奉孝,一道过来陪本公参详一番吧。” 郭嘉闻言,脸上的纠结之色更加明显,终究还是咬了咬牙,站起来先朝刘协抱拳一礼,而后来到了曹操的身边看了起来。 然后一见之下,却是当场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听刘协侃侃而谈道:“盐铁专营,这事儿的理论基础就不对,什么叫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话简直就是混账!天下,是天下万民的天下。之所以会有天子,之所以要有朝廷,就是为了让天下百姓状有所诉,急有所救,面对敌人的侵略,可以组织起来驱除敌人,总之,是因为民众需要,所以才有了朝廷,民众不应该是为了我这个天子和你们这些公卿服务的,相反,是我这个天子,和诸公为百姓服务的才是。” “那么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让朝廷来垄断盐、铁呢?因为这种大型的生意注定是只能由豪强来做的,你们这些儒生整天说复古,复古,复古有什么好的?春秋时最大的冶铁作坊也就几十个人,现在呢?莫说官营还是私营,稍微大一点的冶铁作坊没有几百工人能运转得了么?” “这还只是冶铁,如果算上采矿、销售、物流,这样的豪强至少要有几万人为他做事才行,为了要工人,他自然就会想方设法的兼并土地,买良人为婢,而一个手里有几万人的豪强,地方官府如何还能管得了他?” “如此,则这个豪强欺压百姓是必然的,他手下的百姓少开一点工钱,他就多赚一分利润,只需要管饭的奴婢自然就更好了,是不?昨天的那位老人家说,在豪强的手上人沦为牲畜,尤可活,可是人为什么要沦为牲畜?!” “山河田林湖海,都不应该是天子所有,但更不应该是豪强所有,这些大自然的馈赠,是属于全体人民的。” “因此朕提议,当以公、私合营为基础,多钟所有制来并举,即使是官营,也要区分出郡、州、国三种所有制并存,且必须具备竞争性。盐、铁、酒、矿、造船、养马等天然具有规模性质的行业,必须保证公有制为主体,私人经营进行一定比例的参股。” “但是像米面粮油,伐木缫丝等手工业,却是不必遵循这个原则,可以以州、郡为主题,设立郡属、州属企业。” “至于再往下的,类似于打造个农具啊,酿个醋啊,捕个渔啊什么的,则可以将权力下放到乡、县,设立乡民所有制、县民所有制小企业,另外,公有制其实比较适合大规模的生产,但确实不适于小规模的销售,因此在零散物资销售的问题上,使用代理商模式,授权给民间部分私人大商,并对他们进行一定的限制,让他们特许经营,我这么说,你们听懂了么?” 所有人一脸懵逼的摇了摇头。 天子在说什么? 不知道,但是好厉害啊! 真不愧是天子啊。 第二百六十三章 所谓公私合营 见群臣不懂,刘协只好进一步举例,掰开了,揉碎了给他们讲。 “以青州为例,青州历来都是盐的主要产区,大大小小有近百座盐场,根据昨天你们辩论的说法,这其中小的盐场也有两三百个工人,大的甚至有近万名工人,且足以供应全国百姓七成以上的用盐,这样的行业难道可以交给私人经营么?” “但是,交给官营,不代表朝廷可以肆意抬高盐价变相的去收人头税,若如此做,则老百姓必然苦不堪言,且私盐贩子盛行。” “可官营作坊人事臃肿,效率低下,甚至腐败现象屡禁不止如何解决呢?首先,当然是严刑峻法,由校事府负责监察天下,有发现贪腐行为的,不论是什么级别的官员,都要杀,贪腐行为严重的,可以考虑进行一定的株连。” 话还没说完,就见管宁站起来反对:“陛下,只听说以德行感化……” 没等他说完,刘协就伸手示意他闭嘴:“我知道,你把废话先收起来,我知道单单只靠严刑峻法是没有用的,就算是我让校事府去查贪腐,校事府本身也有被拉拢腐蚀的风险,所以严刑峻法,只是最后的手段。” “还是以青州盐厂为例,可以设立三到五家官营企业,朝廷只设置食盐售卖的最高价和最低价,具体如何经营,朝廷不会直接过问,尤其是雇工方面,朝廷不可以强制雇工,更不可用官奴做工,让百姓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哪家盐厂待遇好,就去哪家做工,嗯……我看以后这官奴制度就废除吧。” 就见曹操皱眉道:“臣以为……此策还是有不妥当之处。” “如何不妥?” “所谓官官相护,古今同理,陛下以凌厉手段打击了党人,但赎臣之言,如今占据了朝堂半壁江山的颍川人,难道不是新的党人么?出身于禁军、宿卫的官吏,难道不是在抱团,组成了一个小的政治团体么?不需十年,这些负责官营作坊的管事官僚便会结成一体,上抗朝廷,下祸黎民。” 说完,曹操本以为刘协会很不高兴,却不成想刘协却是一拍大腿道:“魏公说得对啊,确实是如此之理啊,所以我认为,朝廷在盐场中的持股比例,不应该超过四成,其余六成的股份,则通过买卖或是奖赏的方式,交给个人,如此,在朝廷委派的官僚管事胡搞的时候,六成的民间资本可以联合起来,反对作坊的决定。” 曹操立马反驳道:“天子此策属实是荒谬,莫说是占有四成,就算是只占了一成,民间商人难道还敢对抗朝廷的行政命令么?官商有别,这些在作坊中占据股份的人,到底应该算是商,还是官?” 这个,曹操却是把刘协给问住了,他这套设计完全就是照搬了后世的做法,但却是忘记了,现代社会属于法治社会,逼得急了,个人也是可以状告地方官府的。 但封建社会不同,官大一级压死人,六成股份就算是真的抱团团结起来,也不可能压得过四成,随便一个小吏,也能压死那些民间资本。 想了想,刘协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负责具体工厂的官僚,终究也只是小官僚罢了,而那些参股于国有企业的私人么…… 当然也不是谁都可以入股的,可以让勋贵们用土地来换股份么,毕竟土地,才是真正的国之根本,关乎民之死生,这企业的股份,收益只会比土地更高,但对民间的影响却小于土地。” 曹操闻言,再一次皱起了眉头。 难道说……两个月之前天子徙陵的时候就已经想到此策了? 这思虑也太长远了吧! 南阳勋贵现在刚刚被强制交换了土地,并且被轮番折腾的元气大伤,新的土地还没有分配完毕,更还没有开垦,人生地不熟的,有些人丁稀少的勋贵,用土地换股份的意愿一定很强烈。 当然,曹操和群臣的关注重点也不是南阳的那些勋贵,而是本朝的勋贵,目前来看,本朝所产生的勋贵一定是不比汉光武来得少的。 嘶~,怪不得要有勋贵议政啊! 光武帝时退功臣,进文吏,给勋贵们无不赏赐了过量的良田,使得功勋之后成为了豪强中的豪强,也不能说光武帝做的不好,毕竟官僚专业化,于国于民都是好事儿。 此前,满朝文武其实一直也没有停止过天子如何安置勋贵的探讨,甚至许多人一度以为天子是要反其道而行之,要进功臣,退文吏。 今天这么一看,果然,天子之智谋,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够揣度的啊,真是一环套着一环啊! 如此一来,诸如盐铁等关乎国家命脉的产业,将由朝廷与勋贵共同掌握,这却是让这些勋贵真正的与国同休了。 而这些股份,实际上却是代替土地成为了勋贵们养家糊口的饭票,不但解放了大量的土地可以用来屯田屯民,勋贵们也不可能真的放任官僚们胡搞瞎搞。 你贪污受贿,冗员,管事儿的比干活儿的多,损害的可就是这些勋贵们的利益了,而勋贵,是有资格参加勋贵议政会议的,也是你地方上的基层官吏能欺负的么? 甚至这么搞的话,这企业的经营问题也完全可以放给勋贵,朝廷只需多派一些靠谱的账房,不让勋贵们做假账,就可以按月收钱,脱离企业的实际管理了啊。 而如此做为,一定程度上政治和经济也就分离了,勋贵们自然要研究天下大事,但研究的就只是经济领域的大事了,而无法对军国大事造成影响,干扰行政官员们的决策。 “好家伙,这是既进功臣,又进文吏啊!要不怎么说天子高明呢?” 而往深再想一层,曹操却是脸都煞白煞白的了。 此前刘备等人脑补的时候就有想到,天子的这一招勋贵徙陵之策,捎带手的也是在和曹操进行争权,因为即使是作为天子根底的颍川人,大多也都是文官,汉代以来非军功无以封侯不是说笑的,颍川人种的勋贵数量是远远低于谯县人的。 现如今曹操手下的亲信,除了新招上来的这几个所谓大儒,哪个不是侯爵之身? 到时候这些侯爵在这些企业里面都特么入了股,这就和朝廷是一条心了啊! 真要是这么个玩法,他连曹仁都信不过了啊! 可你说他反对,他又如何能够反对呢? 徙陵都已经徙完了啊! 不管是本朝勋贵还是前朝勋贵,都已经先一步接受了土地置换的举措,也就是说,此事事实上已经进行了一半了。 现在反对,卡一下,可就把天下勋贵都给得罪了。 就算是谯县人,不,就算是他们曹家人,到时候会怎么想? 他们肯定会想:好你个曹孟德啊,你自己去和天子争权夺利也就罢了,可咱们曹家几千口子人,你难道都不管不顾么? 你不趁着你现在立有赏无可赏的大功给咱们曹家的后世子孙多要一点股份,多入股一些稳赚不赔,并且拥有一定政治话语权的,诸如铜矿、冶铁、牧马等,反而忙着争权夺利?那你争吧,俺们可要股份。 曹家自己家人都是如此,夏侯家,那就更没有把握他们能跟着自己一条道走到黑了。 就见曹操颤颤巍巍地问道:“敢问天子,这以地换股之权,到底指的是关内侯以上,还是专指列侯?” “这个么……让县侯、乡侯入股国属企业,都乡侯、亭候入股州属企业,关内侯入股郡属企业。” “敢问天子,何为国属、州属、郡属企业?” “这就是朕要说的第二项了,即地方与中央实行二元分离的结构,国属企业,顾名思义就是归属于全体国民所有,直接向朕负责,只垄断青州的盐、关中的马、荆州的铜、以及造船、冶铁等行业,这种关乎国家命脉,且规模很大的大型企业,每个工厂的用工规模不低于一万人,全国范围内,有个十几家也就足够了。” “当然,以盐为例,徐州也是可以产盐的,只不过规模就远没有青州那么大了,但难道青州的盐就不晒了么?但如果这么多企业都由中央来管,这又如何管得过来呢?” “况且,各地都有各地的实际情况,中央不了解地方上的实情,也不能很好的给予指导意见,造成无法因地制宜,比如造出来的农具不符合当地土地实情的情况。” “如此,则这部分的企业将统一归属于各郡、各州来进行统一管理,不过,这些企业之间互相也都是竞争关系,举个例子,如果颍川有个做铁锅的冶铁企业,南阳也有一个做铁锅的企业,南阳的铁锅做出来的成本高,价格此,老百姓愿意买颍川的铁锅,则南阳地方政府不得阻拦,考核的时候,这些地方企业的经营状况,都是要比的,当然,中央也是有权去过问的。” 众人闻言又纷纷皱眉思索了起来,尤其是曹操。 此举……到底是加强了地方太守、刺史之权,还是削减了呢? 按说应该是增强了的,可问题是这些州、郡所属的企业都是要被勋贵入股的啊,而这些勋贵每年都是要开会的啊,如此,这岂不是成了地方上绝佳的天子耳目? 这还是针对前朝勋贵,如果是本朝勋贵,那就更是如此了,尤其是本朝的关内侯……要么就是谯县人,要么就是天子的宿卫出身,这帮人,惹急了谁会给你一个普通太守面子? 而谯县的功勋集团么……曹操现在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这事儿要说天子没有深意,他打死都是不信的。 只可惜他能力有限,今天这天子的深意着实是太多,而且这事儿看上去好像还是有后手,他现在的脑浆子都跟沸腾了似得,一时半刻是真有点想不明白了。 这,就是天子可怕的地方啊! 不过曹操显然是抓得住重点的,问道:“陛下之策,确实是大善之策,但官营作坊体量庞大,正所谓船大不怕风,船小好调头,这些企业在灵活性上,总还是不如盐铁私营的吧?若是与四夷展开大规模贸易,难道也由官营企业出面么?如此,则必然导致走私盛行啊。” “民间的小作坊,朝廷是不管的,小型的铁匠铺啊,裁缝铺啊,老百姓打个鱼,砍个柴,朝廷当然是允许的,此外,针对你说大企业不够灵活的问题,朕也有想过。” “朕打算在国有、集体所有制经济的基础上,再加上一个私营准入的制度。” “这……敢问天子,何为私营准入?” “商品生产出来,总是要卖的,官营作坊的体量在哪摆着,注定是只适合搞大规模批发,不适合搞小规模零售的,让朝廷来经营商铺、货行等生意,一定是僵化、死板、不合时宜,甚至为了将滞销的产品卖出去,强行摊派给百姓。” “为此,朕认为像商运、贸易、甚至边境贸易等,雇佣人员虽多,但并不直接从事生产的行业,可以开放给私人运营。” “但是这个开放,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是有条件的,朝廷会颁发许可证,只有确实实力雄厚,家风纯正的人家可以从朝廷买许可证来进行经营,严厉打击无证经营。” “如此,则朝廷只需管理少部分的,有数的商贾,就可以很好的对市场进行宏观调控,也便于对这些领了证的商人进行限制。” “比如,领了经营许可证,家里就不能有人做官了,官、商之间,必须有明确的分界线,比如,领了证的人家名下不可以拥有土地。另外这个证书也是轮替的,五年一换,任何家族不可以连续三界持证,待期满之后,没有了经商权,再让他们用这五年中所赚到的钱来购买土地,或是供养孩子读书做官。” “另外这个证,是要用钱、用粮来买的,如此,则朝廷每五年,也会多一笔财政收入,比如眼下咱们急需钱粮来安置流民,正好可以靠卖证,赚一笔应急的钱。朝廷保证他们在采购时有充分的选择权,比如某家官营作坊生产出来的产品不好卖,持证的商人自然也就可以选择不买,转而去买其他官办企业所生产出来的产品。” 曹操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群臣的眼珠滴溜溜地转。 大家都感觉天子此言另有深意,但是同样的,大家现在脑子都有点沸腾了。 真的是没有余力再想了啊! “另外,一些小的,服务于一县、一乡的作坊,也没必要这么严苛么,应该由乡、县组织全体村民共同修建,由亭长、乡长,甚至里正乡贤等人商量着办,总之,只要不损百姓而富豪强,就行。” 第二百六十四章 各自脑补(上) 当天下朝,所有大臣的脑子都是晕乎乎的,毕竟刘协给出来的这所谓的公私合营之法,领先了这个时代真的太多太多,受限于见识的限制,群臣这会儿其实都已经有点懵了,一时半刻的又哪里想得出来利与弊呢?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天子改良之后的盐铁合营之策,相比于汉武时期的盐铁专营之策,确确实实要好得多,对民间其实也宽仁了不少。 屁股决定脑袋,代表了豪强利益的部分儒家群体,对此策肯定还会是反对的,但他们的反对事实上却也是没什么用的。 毕竟以当今天子之威望,境内大一点的豪强不是被收编成了勋贵就是被分了田地进行屯民屯兵,亦或者干脆就是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谁又敢呲牙呢? 说白了今天这场盐铁会议天子原本就是可以不开,就是可以乾纲独断的。 何况这政策因为超越时代实在太多,想反对也真不容易,即使是曹操,想来想去,也终究只想得出天子恐怖如斯四个字。 这样的国本之策,怎么看,也不像是天子一两天就能做出来的,这应该是已经筹划很久了吧? 恐怕是当初定下徙陵之策的时候就已经定下来了啊。 不过这满朝的文武对于这条政策本身的理解虽然并不如何透彻,也没人想得明白这样的经济政策会导致民间经济社会变得如何,但这却并不妨碍他们对这些政策本身意义之外的权谋之术的理解。 毕竟搞经济,古人擅长的少,四百年大汉也就出了一个桑弘羊,但是搞权谋之术,这帮人扔到现代也照样都是顶尖人才。 于是一宿,就一宿,不管是曹操还是荀彧,刘备还是杨彪,甭管是哪个阵营的,都从刘协的这些政策中误出了一筐的深意。 先来看二荀这边。 “什么?文若,你要辞职?” 荀彧闻言很痛快地点了下头道:“白天时没听天子说么,盐铁专营之事,由尚书台之中令设一个部门进行管理,你说,天子为什么不将权责归于少府呢?少府现在可是已经彻底的名存实亡了啊,总不可能,天子是压根就不知道少府的权责范围吧?” 荀悦闻言,也跟着叹息道:“确实如此,其实按说,尚书台应该是少府之下的衙门才是,但现在看来,自从文若你当了这尚书令,天子亲政之后,这尚书台的权力却是越来越大了。” “是啊,尚书台的权责越来越大了啊,大得我这个尚书令都觉得烫手了啊。” “可是……我明白你的意思,咱们家一门两相,确实是太夸张了,但是就算是要辞,也应该是我来辞啊,文若你才是咱们荀家,甚至咱们所有颍川人的顶梁柱啊。” “顶,不,住啊!”说着,荀彧苦笑了起来,却是突然变得颇为暴躁。 “我荀彧从来就没想过揽权,我压根就不想当权臣啊,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这手里的权力莫名其妙的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现在都快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魏公的手中也就是仗着还有军队和旧部,不然,他都没我的权力大了啊!” “我这手里的权力都已经这么大了,你现在还当了中书令,咱们哥俩一个管着决策一个管着执行,天下事都快让咱们俩说了算了,天子这是念着旧情,不好意思直说,难道他今天暗示的还不够明显么?现在这尚书台,这尚书令,真的还是人臣能够染指的么?” 见荀悦似乎还是有些不忿,荀彧不由安慰道:“你知道我的,这个职位于我而言,早已不再是荣耀,而是沉重的负担,早点卸任,我还能多活两年。” “再者,我退下来,你才更好上去,天子将北宫修建得那么大,必然是要事归北宫的,中书台,按说应该是要建在北宫的吧,天子还没给新皇宫的具体规划图么?” “还没呢,刘尚书催了几次,天子却一直始终不肯答复,说是还没想好。” “怎么可能没想好?眼下这新皇宫眼瞅着就要破土动工了,不,是地基已经都在挖了,天下人都知道天子深谋远虑,如此重大的工程,怕是至少几个月以前就有成图了吧?” “那天子这是……” “天子就是在等我辞职啊!中书台以后肯定是要设在北宫的,我不走,不但你上不去,天子本人也是为难。他现在这是不好意思让我走,我要是不懂事儿,他就该想办法逼我走了啊!” 荀悦再次皱眉道:“那,你辞职之后,中书令一职还有谁能担任?” “没人能当,尚书令的权责现在已经太大了,即使是有录尚书事的制约也不行,况且现在这录尚书事越来越多,已经越来越形同虚设了,要我看,天子分明是有意扩大尚书台的权责,而后罢黜尚书令,从此以后,尚书台内几个尚书共同议事,如果……朝中真的还有人能当尚书令,可能就是太子了吧。” 荀悦闻言却是哭笑不得。 太子今年才一岁啊,这不是扯犊子么。 说是有,实际上这个尚书令也就等同于无了,而至于更加尊贵的录尚书事,也就更趋向于一个荣誉称号了。 “那兄长今后打算干什么?难道就此功成身退,回家中含饴弄孙么?” “我倒是想,不过,天子明显是早就给我准备好了去处啊。” “哦?” “辞了官职,我依然还是列侯,如今列侯都在以封地食邑换取盐铁专营的股份,我又岂能例外?过几天就要开的这个勋贵议事会议,我难道跑得了?而既然我去参加,这会,难道还能有别人来主导不成?” 荀悦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天子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如此,文若你虽然远离了这朝堂上的是是非非,但地位却依然尊崇无比,遇有大事,依然拥有足够的话语权,咱们荀家,这也算是与国同休,世代显贵了。” “是啊,天子仁德,能有今时今日之结局,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再好不过了,而我既然做出表率,其他的功臣勋贵想必也都会懂事儿的,在勋贵院颐养天年吧?” 荀悦笑着道:“张杨、裴茂、段煨、王邑、于禁、赵温,这些人肯定是要跟着你退下来的,也好把位置留给更有需要的人,甚至恐怕此时那些谯沛勋贵们,只怕是也不知有多少人暗自羡慕着呢。” 荀彧也感叹道:“天子高明啊,要是有朝一日魏公也能退下来,那该有多好啊。” 荀悦自信地道:“以天子之明,之仁,我相信一定早晚都会有这样一天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 各自脑补(中):天子另有深意 另一边,正巧赶上关羽班师回朝,刘备、关羽、张飞三兄弟再度聚首,叫上了老友牵招、田豫、简雍,又叫上了陈群一块点了个火锅,热热闹闹的就喝了起来,很快就喝了个五迷三道。 这些人都是真正的老朋友了,而且除了陈群、孙乾两人之外,大多都出身不高,任何一个人写了传记出来都可以说是一部草根逆袭的史诗。 就见刘备郑重地拉来一个新面孔介绍道:“二弟三弟,诸位兄弟,给你们介绍一位新的好兄弟,这位,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法正法孝直,乃是天子亲自引荐于我,现任我府上东曹掾。” 说着,刘备客气地向着法正行了一礼道:“孝直状元之才,就连天子都赞不绝口,给我做个东曹掾,委屈了啊。” 法正自然连忙站起来道:“皇叔折煞在下了,能够成为皇叔的府臣,是在下的荣幸才对,况且在下与皇叔同样也是一见如故,相比于去尚书台,在您的府中我反而更加自在。” 法正表现得自然是很客气的,半点也没有因为堂堂新科状元去当了府臣而有什么不满的感觉,于刘备等人,倒是还真的颇为投契。 事实上刘协将法正扔给刘备,其实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的,就是单纯的因为他上辈子有听说过法正,貌似还挺受这个刘备重用的,嗯……虽然实在是不记得这货都干过什么事儿了。 于是也就把这法正扔给刘备了,建议他们俩多亲近亲近。 正常来看这个人事任命肯定是有问题的,堂堂新科状元,就算是不能一跃而成为两千石,至少也得进尚书台做个侍郎吧? 外放的话少说也得放个郡丞吧? 直接扔给刘备算是怎么回事儿啊,论级别的话,这个官职甚至还没有法正以前的新都县令大呢。 当然,论及实权来说,作为刘备的助手,未必就输给一般的两千石。 不过不管是法正也好,刘备也好,乃至于文武大臣也好,谁也没觉得这个安排有什么不妥。 很显然,天子这是在释放一个明确的政治信号:他要冲着府臣开刀了。 所谓府臣,也就是重臣的私人臣子,按说是不归朝廷管的,比如曹操的曹掾崔琰,实际上就并不是汉臣而是魏臣,只需对曹操效忠,天子管不着他,以前的毛玠、郭嘉,都是纯粹的府臣出身。 往浅了看,除刘协本人之外谁都看得出这一手是冲着曹操去的,新科状元既然可以直接被任命为刘备的府臣,将来天子会不会直接给曹操也指派府臣呢?到时候你曹操收是不收? 而既然可以直接将汉臣任命为府臣,那么朝廷是不是同样也可以将府臣任命成汉臣呢? 而往深里说,此举也并不像是专门针对曹操,这开府之权虽然确实是身份的象征,是重臣的标志,但此举切实是强相权而弱皇权。 汉末天下之所以乱成这样,府臣制度在其中扮演着可不轻的作用,天下有识之士早已看出其中之弊,天子雄才大略,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刘备与法正,就是天子给天下人树立的榜样,是新的规矩,用不了多久法正一定会打着刘备的标签被唯以重用,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所以这法正与刘备莫说性格上确实颇为投缘,就算是俩人相看两眼,也一定是要做出一副相敬如宾的样子来给天下人看的啊。 这些人中除了新加入的法正,以及确实没啥本事的简雍,以及陈群没军功的之外,其他人谁还不是个侯了? 所以话题很自然的就谈论到了天子的新政上。 关羽醉醺醺地捋须而笑道:“天子让咱们这些勋贵以食邑来换官营作坊的股份,此确实是一条善政了,官营的作坊,可以说是铁打的庄稼了,真正意义上的与国同休,只要作坊的管事不乱来,贪腐、惰怠得不太过分,收益肯定是要数倍于食邑的,而有了咱们的入股,负责干事儿的官僚管事就是借他八个胆子也不敢贪污,即使是将来咱们的子孙后代,想震住下边的管事应该也是不难。” 张飞则嚷嚷道:“那咱们要选哪些作坊,哪些行业进行入股?我的意思是,咱们的关系既然这么好,将来的子孙后代肯定也是要进行世代联姻,就好像曹、夏侯、丁他们三家一样,名为三家,实为一家,这生意怎么做咱们倒是无所谓,可却关乎着子孙后代啊。” 牵招想了想道:“要不咱们还是养马吧,这个咱们熟啊,关中现在人口凋敝肯定要恢复马政的,肯定是尚书台直辖,正好云长与皇叔都是县侯,都有资格参股,我们其余几人入股一些与马政相辅的州、郡官营作坊,互相也都能有个照应。” 关羽闻言皱眉道:“关中的马场,张绣和贾诩肯定也惦记着呢,比食邑,他们两个不比咱们少,而且他们毕竟是凉州人,对关陇地区的情况比咱们熟啊。” “这……”刘备闻言颇有一些犹豫和为难,关中肯定要养马这不假,但贾诩和张绣不可能没有想法,而且客观来说他们确实比自己更合适。 但问题是谁都看得出这是一口大肥肉,他也想咬啊,拼食邑大家半斤八两,拼实权和天子信任的话,貌似他与关羽的这对组合怎么也要胜过贾诩张绣吧? 这可是关乎子孙后代万万世的事儿,可不是展现君子风度的时候。 陈群见刘备好像很纠结的样子,不由出声提醒道:“皇叔,你们毕竟大半都是幽州人,这食邑换股可没有三互法的限制,而且显然越是本地家族就越好,您又何毕舍近而求远呢?幽州难道就没有马政了么?” 简雍闻言撇嘴道:“幽州当然也要有马政,但受限于客观条件,幽州马政的规模肯定是无法与关中马政相比,恐怕都不是尚书台直属。” “幽州之地胡汉杂居,必然带来大量的贸易交易,近海也可以捕鱼、造船、煮盐,渔阳还盛产铁矿,况且轮起来辽东地区同样也是属于幽州的,更是用武之地,难不成诺大一个幽州,比潜力真的比不上已经人口凋敝,只能放马的关中么?” 见刘备似乎还纠结,陈群只得叹息着劝说道:“贾诩、张绣二人毕竟都是降将,更何况当初在长安之时,贾诩虽极力保护了公卿与天子,但他毕竟是当时长安的第四号人物,也正是他,凭借自身威望来帮助李傕郭汜二人重整西凉兵马(李傕和郭汜在当时西凉系之内地位至多第八第九),否则说不定现在掌权的还是王允。至于张绣,天子当年东逃时凄惨得我等人臣都不忍听闻,难道罪魁祸首不正是其叔叔张济么?” “皇叔,此二人立下得功劳虽大,但都有前隙,凉州人虽然在朝中也算颇有一席之地,但底蕴有限,后劲注定不足,此二人做到如今的位置,实则已经是极限了。换言之,两人作为凉州派系的领头羊,是注定无法自成一党,只能另择一党魁依附的啊!” “而皇叔您与诸位将军出身于微末,相交往全靠性情相投,幽州与凉州看似一东一西,但实则是州情相似,民风类同,如今这三互之法愈发的严苛,幽州人去凉州当官凉州人去幽州当官岂不是正合适?贾诩更是还管着幽州呢啊!” “皇叔,贾、张二公与您来说只可为援,万万不可交恶啊,如果你真的要跟他们二人争夺关中马场,他二人一定会转而与杨彪联手一同跟您去争股份,这杨彪可是弘农人!” “这……” 刘备闻言,愈发的为难了起来。 说实在的,如果是他自己选,他倒是宁愿与这贾、张二人为善,不就是在关中养一些马匹么,让了也就让了。 但作为幽州派实际的首领党魁,身边还跟着那么多的兄弟呢,那还有一个要跟他同上一条船的关羽呢,人家也是县侯,幽州能有这样体量的官营作坊,容得下俩县侯么? 这个选择,可是关乎于子孙万代的。 法正见状,却是大口地喝了一口烈酒,出言道:“主公若是选了关中,而不选幽州,恐怕就不止是交恶于贾、张二公了。” “哦?此言怎解?” “皇叔,天子将我介绍给您来当府臣,除了要树立一个样子给天下人看之外,恐怕,还是另有深意啊。” 刘备一听立马就坐直了:“天子居然还另有深意?” “皇叔您想,如果单纯的只是为了这府臣、汉臣之别,天子为何不让我跟杨太尉?我是扶风人,他是弘农人,我在关中流民中还算颇有一些声望,我们法家与弘农杨氏,也是有旧的,算起来打我祖父起还是他们杨氏的门生故吏,怎么看,我跟他都比跟您合适吧?” 刘备闻言点了点头,这个,确实也是他所疑惑的。 难不成这里面居然还有什么门道? “皇叔可见过我应考时的试卷?” “这……我还真没来得及看”毕竟这法正能当上这个状元,完全是因为他怼得管宁灰头土脸,胆魄可嘉,跟学问好像关系并不如何大,况且刘备本人又不是儒生出身,让他去参加科举的话累死也考不上进士,你让他去看状元的卷子,他也看不懂啊。 “臣在考卷中写有一策,臣自以为还是颇为自得的。” “何策?” “臣建议朝廷,颁禁婚之法行至天下。” “何为禁婚之法?” “就是禁止世家大族之间互相联姻之法,凡是我大汉的郡望之家,或是连田阡陌的豪强之家,其嫡系子女禁止联姻,而必须嫁娶皇族子女。” 刘备闻言都惊了,把下巴上的胡子都给揪掉了:“孝直此策可真是……真是……可真是个奇策啊。” 这政策也不能说不好,毕竟所谓世家大族,所谓千丝万缕的关系,不都是结婚结出来的么?若是真的能够颁行天下,则不出三代,这些世家之间可就真的没关系了,反倒是与都或多或少的和皇亲沾亲带故了。 两汉四百载,这宗室成员怕不是得有几十万人,人数上肯定是足够了的。 可问题就在于,这政策太扯淡了啊! 管天管地,还管得着人家如何娶媳妇么? 强扭得瓜都尚且不甜,何况是婚姻大事?朝廷管这个,实在是有点不太像话。 再说这事儿如何执行也是一个问题,朝廷能有这强制力?就算天子本人威望够高,这政策难道还能做万世之法么? 退一万步来说,结婚虽然是两个家族的事儿,但归根到底还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儿,又不是不许纳妾,硬撮合,又有什么意思呢?这玩意阳奉阴违的招数实在太多了啊! 法正也讪笑道:“我这策,确实是奇了点,所以天子才没有贸然的采用,但我想此策若是真的能行,这豪强、世族之祸,立时就能解决一大半啊。” “问题是这一策实行起来……确实是有难度啊,这种事儿,朝廷还是只能以引导为主吧?总不能硬去拉郎配啊。” 就见法正一拍大腿道:“说得是啊!这事儿应该以引导为主啊,皇叔,如今这天下宗亲之中,以您最为尊崇吧?您不是还没有正妻呢么?” “啊?还让我表率?” 我都娶了好几个异族女子做了夫人了啊! 唉呀妈呀,一想到这个,刘备都觉得腰疼。 “可是这……这跟食邑换股又有何相干?” “关系大了啊!您也说了,此事要引导,可是为什么士族豪强不愿意将子女婚配给宗亲?不就是因为有名而无实么!自武帝行推恩令以来,除了历代天子的近亲,其余的,还剩下几分权柄实惠?” 刘备闻言点头,这事儿他可有发言权了,毕竟他母亲是靠着织席贩履来把他养大的,如果不是后来一系列的特殊境遇,哪个富户豪强,甚至郡望之家会愿意将嫡系的姑娘嫁给他呢? “所以啊,这事儿于公于私,宗亲难道不应该分润一点好处么?旧日那些勋贵都以食邑换了股权了,没理由落下宗亲吧?然而天下宗亲往少说也有数万人,难道不需要一个领袖来牵头么?” “所以皇叔,臣以为,您不但不应该与贾、张二公争夺关中的马场,反而连幽州您都不应该插手,您还以为您是出身于幽州的游侠么?” 第二百六十六章各方脑补(中中):主动为天子分忧 “您还以为您是出身于幽州的游侠么?” 一句话,说得也是振聋发聩,说得刘备都愣住了。 事实上这刘备虽然是幽州本地人,身边的幽州人确实也不少,但其实他从来也不是幽州派的魁首,甚至在他单骑平幽州之前,朝廷压根是没有幽州派的。 如今,刘备派系中最为倚重的关羽其实是河东人,陈群是颍川人,孙乾是青州人,身份敏感没来参加聚会的糜竺是徐州人,如果不算新投效的田豫和牵招,其实他身边只有张飞和他一样是幽州人。 至于简雍,这货是凑数的。 说白了他们一伙人凑成一个派系靠得是意气相投,志同道合,还真不是单纯的因为同乡之谊,这刘备,现在身上最显眼的标签应该是皇叔才对。 乱世之中,宗室零落,天子也几乎没有近亲,就算是有,可怜天子年少多经磨难,也几乎没怎么过体会过什么亲情,刘备这个皇叔虽然血缘关系上离天子已经很远了,早就出了五服,甚至五十服可能都已经出了,但情感上确实与天子相近,御口承认的皇叔,是可以代表两汉宗室的。 “天子将勋贵都安排得妥帖,又怎么会不安排宗亲呢?今日天子在陈述盐铁之法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 “细节?什么细节?” “天子在简述的时候曾说过,尚官营企业,是天下人共同经营的,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将这些企业划归到尚书台的治下而不是少府,就是明证,天子自亲政以来爱民如子,一向将他私人的,和朝廷的分得很清楚,对所谓王者无外,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之类的说法,天子向来都是嗤之以鼻,因此我以为,天子这样说,绝不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刘备闻言点头。 这一点,天下人都是看得见的。 “所以您想,天子为什么要建那么大的北宫?这么大的北宫,建设、维护的花销又要有多少,如果不从尚书台拿钱,钱要从哪里来?难道天子建那么大的北宫是用来享乐的么?皇叔您品一品,您细品,天子这一环套着一环,难道不是另有深意么?” “这……” 关羽这时候恰到好处地开口道:“说起来,天子自亲政至今,这北宫之中,确实是一个太监也没有增加过,虽说皇宫之中确实是小,但这显然不是主要原因,反倒是宫女增加了不少,都是些因战乱而流离失所无处可去的可怜人,现都跟着伏后在做针织女工。” 陈群补充道:“天子曾经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过,宦官之法,实属有病,不仅残忍而且遗祸无穷,宫中的宫女太监真要结为对食,有没有那玩意都不耽误,一个男人得多不自信,才压根不敢让自己的女人接触男人?” 关羽想了想,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补充道:“其实……由于皇宫实在太小,宫墙也早已经拆了,宿卫中多有与宫女私通者,天子……天子也知道。” 众人闻言立刻竖起了耳朵。 好刺激啊。 “天子,不杀人的么?” 关羽摇了摇头,道:“天子压根不管,甚至有时候还会故意撮合宫女与宿卫,其实,金吾卫中已经有许多人都娶了宫女了,只是没声张罢了,事实上天子从来就没拿宫女当过自己的女人,只在意贵人、美人,这些真的被天子宠幸过的女人,他说人家小丫头大好的青春年华,他见了面都不一定认识,却因为宫女的身份而守了活寡,实在是有病。” 孙乾也道:“确实如此,如今,宦官都开始掌校事之权了,现在天子要改革御史台已经是满朝文武都看出来的了,但是这些宦官,数量上反而是越来越少的。” 刘备感叹道:“天子的心胸、气度,着实是让人叹服啊,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法正笑道:“皇叔您想啊,天子不喜太监,对宫中女子也并不在意,却建了这么大北宫,这么大的北宫不管干什么,总得有人做事吧?总不能都划做了宿卫的军营吧?这要是用太监,这得切多少刀啊,天子能干这事儿?再说如今天下安定,即使是我等流民,也知道当前苦是都是暂时的,熬一熬总会过去,天子上哪找那么多人切啊!” “是啊,这确实是不可能。” “您再看,天子去徐州之时,将数以千计的女子都纳入到了宫中,名为宫女实为女工,天子博学,不但精于治国用军,就连这商贾之道怕也是天下绝顶了吧?香皂、果酒香水、造纸、以及最近新搞出来的那个玻璃,都是蕴藏着巨大潜力的东西,对吧?” “何止是具有巨大潜力,天子能够亲政,能够摆脱魏公,这些小东西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是啊,皇叔您看,天子白天的时候特意说明了,这以后国属的官营作坊归尚书台,属于全国百姓共同所有;下面一级的归州郡,属于全州、全郡的百姓共同所有;再下面一级的企业以县、乡为单位,属于集体所有,那么,天子呢?不应该再有一些归属于天家所有的作坊么?” “所以……天子本人的作坊,就要建在北宫之内?广招天下流离失所的可怜女子进宫,为天子生产香皂、香水、玻璃?” “正是如此啊,不过皇叔,既然工坊是设立在北宫之内的,糜尚书再要来负责管理已经不太方便了,况且这尚书台下要下设一个专门管理盐、铁作坊的直属机构,这个部门不用想,肯定是糜尚书的,他也不太可能再抽身去管了。” “嗯……说的是。” “商品生产出来总是要往外卖的,生产原料总是要进行采买的,那么大的北宫,天子肯定要做很多的作坊,况且这么大规模的生产,恐怕也不可能全都使用女子,而这作坊虽然名义上是直属于天子,其中的大小事务总不可能全部交由天子或宫中诸贵人来打理吧?看天子今日白天之策,尚书台直属官营、州郡官营均有勋贵入股,这既是奖励,何尝也不是害怕后世子孙不肖,使这本来利国利民之策变成害国害民之法,那这北宫中的天子亲营作坊难道就不需要入股么?又应该由何人来进行管理和处理外面的事情呢?皇叔您品,您仔细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原来天子将北宫建设得这么大,是要在里面建设官营作坊啊,如果天子真的不喜宦官的话……那就只能用宗亲了啊。” “天下宗亲何止十万,其中只怕是也不乏落魄者,老实说如果不切那一刀的话,这宦官和朝臣难道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么?怕是有不少宗亲都愿意争先抢着入宫啊。而宗亲中有爵位者,只有皇叔您了啊!” 陈群也点头附和道:“孝直说得是啊,此事,天子分明是早有谋划,而之所以天子迟迟不把北宫的营建规划拿出来,恐怕,也是因为不好意思吧?毕竟天子亲自做生意,颇有些与民争利,甚至是与朝廷争利的非议,而如果此事能成,天下宗亲的处境也一定会随之而改变,直接禁止世族通婚可能还不现实,但想要引导他们与皇家结亲,一定会容易许多。皇叔,天子抹不开面子提此事,但如此看来,暗示!是颇为明显的,皇叔您得主动为天子分忧啊!” 刘备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如此,那我明天,就去找宗正和刘晔几个,联名去向天子上书。” 想了想,又道:“不过这样的话,关中之地,咱们确实也不好再与贾、张去争了,唉~,云长。” 关羽捋须而笑道:“我晓得的,大哥放心去找宗亲们联名上书便是,我虽然是河东人,但却毫无门第,连寒门都算不上的,河东之地,也没什么亲朋故旧,我自己有时候也觉得我应该是幽州人才是,我去跟天子请示,将我的食邑换在幽州,咱们诸兄弟结为一体,世世代代,不离不弃” 刘备闻言大喜,张飞等幽州人原本见刘备要将股份留在宫中还都挺失望的,现在听关羽这么说,心里倒是好受不少。 毕竟,县侯是可以入股尚书台直辖企业的,他们这些人却都只能入股州郡企业,这上面没个县侯罩着,总觉得有些不够稳妥。 当然,同样是今天的一场会议,群臣却各自有各自的理解和脑补,同一时刻,曹操一系的阵营之中也在吃着火锅,但脑补的内容么……却又是全然不同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各方脑补(下)天子这是招阳谋啊 “天子为了今天这一套连环计,真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火锅局,今天曹操连管宁都没叫,只带着郭嘉和一众旧部,尤其是谯县的宗亲乡党,亲自弄了一点火锅美酒,由曹操率先进行感叹,颇有一些意兴阑珊,垂头丧气之感。 与天子进行政治博弈,总是这样,不到最后的杀招出手,完全猜不透他想的是什么,而等你将一切都给想明白了,那就一切都已经晚了。 当年小天子还是傀儡的时候,就常常搞得曹操狼狈不已,有苦难言,现如今双方的实力逆转,曹操心想着这回该我攻你守了吧?结果这套路却更深了。 这也就会天子不想刀兵相向,也记着这曹操的当年的功劳,更是看在皇后与太子的面子上,一心想要将曹操和平的削权,留给这位大汉第一重臣一个体面的退场,否则,这曹操怕是早就完犊子了吧? 反正除了刘协本人之外,其他人大多都是这么想的。 “孟德,朝中论功劳没人比你大,比食邑你一个人能顶得上半朝的勋贵,咱们,入股那些官营作坊会比较合适呢?” 曹操闻言,颇有一些犹豫,就见曹纯出言道:“我觉得要不咱们把食邑都置换在青州吧,青州是盐的主产区,青州盐场也绝对是天下最赚钱的买卖,还有造船,天子既然大规模的修建运河,一定是要大兴航运,眼下朝廷要造船,没有比青州更合适的地方了。” “说的是啊,天子不是说朝廷只占四,留给咱们这些勋贵占六么,以孟德你的功劳,再加上咱们这些兄弟,咱们能把这青州的六成都给占了,这以后天下人吃盐,吃得就都是咱们的盐了啊。” 曹操见状苦笑,果然,自己的这些嫡系,现在最关心的已经是这个食邑要如何置换的问题了。 其实古人和现代人都是差不多的,为什么不管是做官的还是经商的,亦或者哪怕是当了贼寇从良了的,只要有钱就一定要买地? 因为在古代的生产力制约之下,什么买卖都没有种地稳妥,耕地是可以留给子孙后代最有保障力的财富,这玩意是稳赚不赔的啊,和现代人赚了钱买房没什么两样。 有时候现代人看古代大贪官动不动就贪个几十万亩土地感觉有病,但其实这跟现代的那些贪官手里握着几百套房子是一个道理。 任何产业,任何买卖,任何的投资,甭管收益率是多少,但能让你子孙后代不论蠢成什么样都能衣食无忧富贵荣华的,只有土地。 然而土地再稳,难道还稳得过官办的专营企业么? 房地产公司赚得不可能有烟草公司赚得多,这是常识,地里收庄稼还怕个风风雨雨,官办专营,才是真正的铁杆庄稼啊。 大家奋斗一辈子,现在基本上也都已经混进了史书里面,肯定都是要作书立传的,这官当得再大,又还能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呢? 所以到头来,不也就剩下这么点追求了么。 可是青州…… 唉~ 曹操又是忍不住一阵阵地叹气。 这特么青州本来就是我自己的地盘啊! 为什么我在我自己家的地盘上做点生意,还要求着天子的恩赐啊! 没有我的点头,你看天子在青州煮得了盐么? “其实,关中的马,司隶地区的纺织、漆、造纸、以及徐州,徐州的物产也很丰盈啊。” 众人闻言四下互相对视了一眼。 “如果孟德不喜欢做盐,冀州的铁也是不错的。” “是啊,是啊,冀州盛产铁矿,而且冶铁的底子也很好的,咱们跟天子好好说说,完全可以将朝廷大部分的冶铁需求,都转移到冀州来做么。” 众人纷纷点头,都觉得这样挺好的。 曹操:“…………” 以这些人的功勋食邑,甚至是光凭曹操自己,这些官营的生意中除了盐、铁两样,别的生意他们确实是看不上。 盐,最主要的产区就是在青州,徐州也有一点,但规模就太小了。 铁的主要产区在冀州和益州,而且冀州不但有铁矿,关键是冶铁技术还特别的发达。益州现在还没收回来呢。 不对,冀州现在也还没收回来呢啊! 虽然朝中所有人都默认了冀州是曹操的自留地,但事实上,冀州目前还是在袁尚手里的。 总得先把冀州收回来,他们才能在冀州冶铁啊。 而且天子此策看起来其实是故意为曹操开了后门的,因为天子的盐铁专营只有少数几个大规模的直属于尚书台,其余都是直属于州郡的。 曹操作为朝中从未有过的国公,是拥有一整个郡作为封地的,理论上来说,凡是发生在魏郡上的事儿,曹操都是有自主权的,跟朝廷反而可以没有关系。 换言之曹操想在魏郡搞什么买卖都行,想盐铁专营也行,不专营也行,如果搞一个名为郡国级企业,但实际生产规模超过尚书台直属的那些的工坊,也不是不行。 虽然从法理上来说这事儿还有得扯,真要是在魏郡乱搞也会影响尚书台的布局,但他是曹操,只要但凡让占了三分的理,他就想做什么做什么,尚书台里没人能管的了他,天子也不会跟他翻脸。 这其实也算是一个好机会,如果让自己麾下的这些嫡系勋贵都去投资冶铁,在魏郡想想办法,开办一个足够大的冶铁工坊,那么,倒也不是不能将身边的这些嫡系牢牢的绑在自己的身边,形成一个世世代代彼此捆绑的利益共同体,与朝廷可以说走上两条平行的路线。 唯一的问题是,魏郡目前的实际主人还是袁尚。 日啊!我说这天子为什么让我当魏公呢,何着是在这等着呢啊! 虽说按理来说,这袁尚毕竟继承了袁绍的大半家业,也不是纸糊的,总不可能一捅就破。 但老实说曹操还真没把这袁尚放在眼里,等明年秋收结束,曹操完全有信心在一年之内在邺城开庆功会。 况且鬼知道天子这里面是不是又藏着什么俺们看不懂的深意,万一有个什么后手,就像这次关羽取荆州似得,咔咔一下,莫名其妙的就结束战争了呢?说不定都不需要一年。 可灭了袁尚,我还怎么养寇自重?我手里这么多的兵马,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握着呢? 天子如果命令我解散兵马,我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可如果不尽快拿下魏郡,并在此设立冶铁大厂,自己麾下的这些嫡系一定受不住这个用食邑换股份的机会,可能真的就去青州抢盐去了。 就和朝廷深度绑定了,如此用不了几年,他再使唤这些嫡系旧部的时候,还能这样顺手么? 总而言之,曹操现在真的是有点难受。 天子这一手,是阳谋啊! 要么,你就痛痛快快的灭了袁尚,别玩什么养寇自重的把戏,我把整个魏郡送给你作为你的政治资本咱们慢慢的玩,限于内政、甚至商战的玩儿,别整的打打杀杀怪吓人的。 要么,就考验一下你麾下嫡系的忠诚度,看你阻他们财路,甚至是后代万世子孙的富贵的话,他们还愿不愿意以他曹操马首是瞻。 第二百六十八章 君臣俩都挺感动 “什么?文若你要跟朕请辞?” 一大早上,听人说荀彧求见,刘协本来还有点不太高兴,心想这荀彧也真是不太懂事儿,结果,这荀彧就突然冷不丁的,毫无预兆的给特扔了一颗大雷。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辞职呢?朝中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外面韩遂、吕布、孙策、袁尚还在,家里面还有数以百万的流民需要安抚,连年征战,民生多艰,又有盐铁新政等待着实施,甚至朝廷还要迁都,你这个时候辞职,谁还能担此大任?” 我这还惦记着把你扶成权臣,架空我实行君主立宪呢啊,你怎么这么随随便便的就撂挑子了呢? 我上哪去找一个新的权臣来代替你呢? 当然荀彧要走,在刘协想来也并不全是坏事儿,毕竟这个荀彧,实在是太忠心了,也太有能力了,什么事儿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 起码刘协自己单方面的就认定,如果不是这荀彧在做修补匠对着自己各种的奇思妙想在修修补补,说不定自己不是什么鬼神之谋的事实,这些朝臣们早就发现了。 就见荀彧笑道:“今日之朝堂,已是今非昔比,朝中人才济济,就是尚书台的诸位尚书,其才能也都不弱于我了,我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分别?” 刘协还是拧着眉,问道:“那,令君之后,谁可继之?” “尚书台中,已有诸位尚书,天子英明神武,又何须尚书令?臣建议,这尚书令之职不如还是取消了吧,天下诸事,由各部尚书共同商议,由陛下来做最终仲裁,就是了。” “我来仲裁?我能仲裁什么?嗯……令君啊,你可是咱们大汉的大管家,你撂挑子不干,让朕亲自来管家,这又岂是人臣之道?” “陛下诸事繁忙,若是不愿亲自参会,完全可以借北宫,中书台,议税阁进行旁听和批复。” “嗯……嗯?”刘协一听,却是突然有点茅塞顿开之感觉。 对啊,如今这尚书台的尚书越补越多,录尚书事的重臣也已经越来越多,如果没有了尚书令的牵头,这不就乱作一团了么? 那肯定是要动不动就开会的。 这个尚书台会议,搭着议税阁的会议,一个管着提案一个管着审批,这不就有点上议院和下议院的意思了么? 不对,应该说,一个是政府,一个是议会,只要接下来自己切实的不去管事儿,让他们爱怎么开怎么开,貌似就离着君主立宪更近一步了啊。 想着,刘协的脑子里就开始勾画一张复杂,且庞大的行政结构图。 首先是作为一年之初所召开的,规模最大的盐铁议会和勋贵会议,二者可以合二为一,上到勋贵,下到乡老、政绩优秀的小吏,都可以汇聚一堂,讨论这一整年朝廷施政的得失功过。 主要是为朝廷起到一个监督、提议的作用,可以使朝廷在施政的时候充分了解到社会的各个角落,尤其是对经济状况有一个了解。 这些讨论,朝中诸公必须是全程旁听的,其中有意义的内容也会被当庭速记,在会后整理成册供朝中诸公反复阅览,提供决策依据。 同时,对朝廷施政不当的地方,尤其是中央政策下到地方的执行问题进行有效的上下沟通机制。 盐铁会议和贵族会议之后便是朝廷的议税会议,议税会议作为朝廷的决策大会,首先要对盐铁会议中提到的热点问题进行解释和说明,对于恶政要进行检讨,对于执行问题要对尚书台进行问责。 之后,议税会对去年一整年的财政情况进行回顾和总结,哪些目标完成了,哪些目标是没有完成的,该问责的问责。 然后商讨一下新一年的财政计划,这肯定是不可避免的要涉及到军政两届方方面面的大事的,直接给尚书台列个清单,让尚书台负责具体执行。 简而言之,尚书台对议税阁负责,议税阁对议税会负责,议税会对盐铁会议负责,那么他这个天子呢? 没有人对天子负责。 这就是刘协的计划了。 不过确实,在这一年的实际运作中,这幅行政图吧……跟自己想的还真是不太一样。 在刘协自己看来,这个不太一样主要就是因为荀彧这个尚书令,或者说,是因为政治惯性的原因,百官还是更习惯事事都以尚书台为主。 而荀彧本身地位真的够高,功劳也够大,朝中的颍川人又实在是太多,所以事物在执行起来难免就会跑偏。 最简单的一点,就连刘协也知道,荀彧现在和杨彪的关系已经不是很融洽了,俩人在尚书台总是吵架。 而在刘协的设计里,管着议税阁的杨彪在决策的权力上应该是远大于荀彧的才对,但他也不应该去管执行。 所以总而言之,荀彧走人,这其实对于刘协的计划,应该是很有帮助的一件事,而且是一个很好的契机,让他着手对朝政进行“微调”。 比如将议税阁的成员构成,尽量的与朝廷脱离关系,比如盐铁会议的问题上,也尽量让自己抽身事外等等。 不对,议税阁与尚书台之内的各部尚书,好多都是重复的,这个不好,得想个办法将之剥离,嗯……御史台好像不错,以后有机会我试着增加一下御史的权限,给他们改革改革,把他们直接送进议税阁。 还有荀悦,对,既然荀彧现在跟我辞职,能不能想个办法把荀悦也给安排了呢?这个荀悦简直是自己想要放权路上的绊脚石啊! 当然直接把他扯下来或者踢出去也不成,因为他不当这个中书令,也会有别人来当,总不能把中书台这个机构都给撤了吧? 那样的话确实不太方便,而且鬼知道这些群臣又会怎么脑补,莫名其妙的就再搞出一个实权的决策机构出来。 于是刘协想啊,想啊,越想就越飞,脑子里一口气冒出了好多的骚操作。 而荀彧见天子明显是一副正在深思,思得完全沉浸在思想的世界里都走神了的样子,当即便被吓得屏住了呼吸,生怕因为自己的喘息声太大了影响了天子的思绪。 好一会儿,刘协突然问道:“令君既然辞职,那,仲豫呢?” 荀彧愣了一下,道:“仲豫是陛下的私臣,如何安排,自然全由陛下一言而决。” “嗯,既然如此,等新皇宫建好之后就将中书台迁至北宫吧,新皇宫朕也不打算用太监了,就让嗯……让仲豫负责朕的私人事务如何?” 说着,刘协还颇为忐忑的瞅着荀彧。 毕竟这不管看起来,还是实际上,这不都是让荀悦干太监的事情么?虽然不会切了他就是了。 说真的,刘协已经做好这荀彧当场翻脸的准备了。 然而结果,对于此事早有预料,但是想的跟刘协又完全不一样的荀彧,闻言却是一丁点都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甚至心理还在感叹:果然啊,天子就是在等我辞职,你看我这一辞职,仲豫那头马上就给安排了,以后事归北宫,他的职权肯定还会进一步的上升的。 于是自然是非常高兴的就代替荀悦谢恩了。 刘协则被感动的都哭了。 忠臣啊!这是怎样的忠臣啊! 堂堂一朝宰相,我让他来北宫帮我管理私人事务,除了不切那一刀和太监也没啥区别了,这是多么大的侮辱啊,这荀彧居然还笑得出来。 又想到前些年,这荀彧夹在自己与曹操中间是多么的不容易,为了让这个傀儡朝廷保持基本的尊严是如何的呕心沥血,又想到没有他们哥俩,自己这个皇帝说不定直到现在都还只是傀儡,想到自己能有今日,这哥俩的居功至伟,嗯……虽然这真不是自己的本意。 但总之吧,即使是刘协事实上一心只想禅让,也被这荀家两兄弟给感动的哗哗的。 大忠臣啊! 是我亏待了他们啊! “文若啊,请辞之前,你作为尚书令,再帮我拟最后一道诏令可好?” “陛下您吩咐。” “荀彧自守尚书令以来功勋卓著,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举贤荐能,使百官各司其职,理政安民,使百姓安居乐业,尽忠职守,使大军出征在外而没有粮草只忧,录前后功,封颍阴县侯,追加食邑一万户。” 荀彧闻言也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天子这是要加我的爵位了。 但是荀彧也没有想到,这爵位居然会加得这么狠,好家伙这是一步到位啊,大汉朝现在才几个万户侯? 退休之后有万户的食邑,想来,也可以占据更加要害的企业,占有更多的股份,更重要的是,他也可以作为勋贵议会的一员,堂而皇之的向朝廷进行施压和问责。 只要曹操不退休,谁能跟自己相争呢? 如此,尚书台对议税阁负责,议税阁对自己所主导的勋贵院负责,再加上荀悦的中书台坐镇北宫对这些行政衙门加以统筹协调,这天下不就万万年稳如泰山了么。 反正结果吧,就是俩人都挺感动的,一时间君臣相知,被写进了史书之中,想必,又是一段佳话吧。 第二百六十九章 忠义之士许攸 却说荀彧走了之后,刘协一个人也是感慨良多,心中虽有计划顺利的欣喜,却也有着对荀氏两兄弟的愧疚。 想来想去,刘协又拿出了洛阳新皇宫的图纸,挑了个好位置把中书台的位置给画了上去,给了他很大的占地面积,并给他规划了花园。 貌似是只能从这个方面来补偿荀悦了啊。 不过画完了中书台,刘协又陷入到了纠结之中,因为这新的北宫实在是太大了,大得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将其填满。 正这么想着呢,刘备就亲自带着一张他与刘艾刘晔刘延等人的联名奏表来了,说是天下宗亲颇有些凄惨,期望能以天子牵头,在盐铁专营之外,再做一点独属于皇家的小生意,他们这些人愿意用自己的勋田来置换股份。 听得刘协直拍大腿,他正发愁如何安置这诺大的一个北宫呢。 把它变成工业区不就得了么! 不过这其中还是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之所以建设这么大的北宫,一来是为了自己享受,二来也是为了让天下人知道我是一个昏君啊,这三来更重要的是,我要从南宫那里吸血的啊,我要在不影响百姓生计的前提之下,尽量的花钱,迟滞这一统天下的速度啊。 造成工坊的话,那才能花几个钱?这玩意建造起来比造宫殿可容易太多了啊,几天的时间不就造好了么?而且这自己造的工坊,怎么弄,都一定是要赚钱的。 嗯……虽然北宫的工坊赚了钱,都是朕和宗亲们的私房钱,理论上,确实可以不给军队花。 而且公私分明其实也挺好的,这其实一直都是君主立宪的一个隐藏前提条件,即君主的钱不等于国家的钱,并使这个概念深入身心。 但这怎么看也不是昏君应该干的事儿。 所以刘协真的就觉得刘备的这个提议挺好的,但是细节上,还是应该改进。 皇家工坊可以干,但是要干,就得干那种投资额度非常大的,回报周期非常长的,最好盈利性也不怎么好的项目。 最好还得找一个正当的理由,这样也方便跟朝廷借钱,而如果总借,却不还款,或者还不上,还款特别墨迹,如此不就是既昏庸无能,又能耽误正事儿了么? 计划通。 …………………… 就在朝廷这边,热热闹闹的准备过新年,建皇宫,开大会,以及各种脑补的时候,天下其他的诸侯的日子却是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点不太好过。 而其中日子过得最艰难的,毫无疑问当属冀州的袁尚了。 人家吕布和孙策,好歹都还有地利之便,就连韩遂好歹还有羌人和氐人倾力相助,袁尚,他的冀州可真的是一马平川啊。 而且他刚刚接手袁绍留给他的烂摊子,虽然因为他的两个亲兄弟都已经死掉,导致没人能跟他争夺继承权。 虽然袁绍死的时候还是尽量将大半的家底全都留给了他,除了张郃率领本部兵马投降之外,其他的部队大多都还是平安无事的逃回到了邺城。 但袁绍执政时实在是过于宽仁了,他死之后袁尚又没有袁绍的威信,加之年纪又小,以至于虽然看上去袁尚依然可以说是当今天下除朝廷之外最强大的诸侯,但实际上这个头重脚轻的庞然大物却是晃晃悠悠,危如累卵。 说白了,袁绍各方面都太过于模仿刘秀了,而这种刘秀式的发展模式虽然在顺境上就犹如滚雪球一样的使得袁氏政权发展的异常迅猛,但滚起来的这个大雪球却是注定结构十分松散,一旦遇上重大的打击,诺大一个雪球很容易就一撞而散。 反正眼下的局面,袁尚就感觉自己挺彷徨,也挺无助的,空有老爹给他留下的庞大智囊团,在这样的要害时刻他居然都不知道应该要相信谁。 冀州九个郡国,超过五百万的人口,却愣是不知道他还能去倚靠谁。 而眼下朝廷重新启动了盐铁专营,明明冀州是铁器的主要产区,简单的看,朝廷一定会把铁器,包括农具、锅子在内的硬通货产品卖得很贵以搜刮民财,正是他们向朝廷走私铁器,偷偷积蓄实力的大好时机,但他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天子现在重新搞起了盐铁专营的那套,唉~,恐怕现在再怎么装都没用了啊,等朝廷腾出了手来,怕是一定要收拾咱们的,咱们可怎么办啊。” 众幕僚闻言也都是颇有一些忧虑,谁都看得出来,这盐铁专营之法一开,朝廷肯定是要先灭他们的,而且怕是这速度也会很快,否则就没意义了。 审配见状,主动道:“主公,朝廷月余前刚刚拿下襄阳和江陵,士气正盛,天子急于横扫八荒的态度已经很是明确,更关键的是,南郡既失,则益、荆、杨三州之交通要害之地已经落入朝廷之手,咱们与吕布、孙策之间,怕是连个攻守同盟都建不起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逢纪讽刺地道:“主公问的是破敌之策,谁让你把问题重复一遍了?你现在说这个除了动摇我军军心之外,还能有什么用?” 审配不满地瞥了他一眼,道:“怎么也比丧师辱国,作为先锋不但寸功未立却反而损兵折将,导致赵王与曹贼对峙之时难以发挥出全力为好。” “你……”逢纪气得不轻,这话说的,好像如果他作为先锋不打败仗,袁绍就能打得赢官渡之战,就不会输一样。 却又确实无可辩驳,只能瞪着眼睛冲审配憋气。。 而见这审配居然一点颜面都不给逢纪留,许攸马上就站了出来,毕竟,他可是现如今袁尚阵营中的南阳派魁首,自然要对同样出身于南阳的逢纪多有维护。 “河北名士审正南,好大的名声,然而身为重臣,就只会在此夸夸其谈,坠我军心士气,而拿不出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么?” 审配见状俩眼睛一蹬,却是回嘴道:“我话还没说完呢,谁说我没有破敌之策?” 袁尚见状也是头疼无比,这袁绍死了之后,面对朝廷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他这庞大的幕僚团不但没有精诚团结,反而比之前斗得更厉害了。 “眼下的局面已经是危如累卵,你们……你们就不能消停一下么?你们作为父亲留给我的肱股之臣,都是闻名天下的名士,你们的智慧难道都是用在吵架上的么?” 见到袁尚真的发火了,许攸和审配这才互相瞪了对方一眼,哼了一声,勉强给了袁尚一个面子不再继续吵闹。 审配主动道:“主公,眼下的局面已经很明显了,朝廷缓过这一两年之后一定是要对付咱们的,冀州之地易攻难守,靠守恐怕是守不住的,臣以为,不如咱们主动进攻。” 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淳于琼惊呼道:“主动进攻?你……你疯了么?咱们新遭大败,正是士气低落的时候,这个时候主动进攻,这不是取死之道么?” 审配却道:“眼下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等朝廷抽出了手,一定是要与咱们进行决战的,孙策、吕布现在根本指望不上,到时候咱们就是十死无生。” “而眼下,朝廷虽然看上去是气势如虹,但是实际上却已经是强弩之末,这曹操手中的军队大半也都已经就地屯田,尤其是朝廷为了安抚境内流民,又是建新皇宫,又是修运河,怕是这一两年里都很难有什么余力。” 闻言,陈珪也跟着表示认同道:“不错,朝廷现在看似强大,但其实根本没有粮草,别说打仗了,维持其规模庞大的流民生存都要竭尽全力,根本无力对河北战场做任何的支援,咱们面对的其实根本就不是朝廷,至多只是曹操而已,而即使是曹操,只怕也没有多少粮草了。” “不错,此时不打更待何时?咱们邺城之内粮草还是很充足的,足以让十万大军吃上数年之久,趁此良机,将曹操赶到黄河以南,咱们将来就算是守,也会好守一些。” “是啊,而且朝廷现在搞盐铁专营,必然会尽失民心,主公待人以宽,朝廷待人以苛,青、豫、冀、并四洲百姓受主公一家恩德,一旦咱们反攻,四州百姓必然群起而响应,此乃天赐良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是将利弊分析了个七七八八,淳于琼和高览闻言对视了一眼,也都点了点头,觉得今天这些文人可算是说了点人话。 “如此,我二人这就整兵备战,趁着现在离春耕还有些时间,把曹操先给撵回去。” 却是压根没问问袁尚的意见。 而许攸回到家,却是兴高采烈洋洋洒洒地将袁尚这头的军事计划全都写在了纸上,打算在开战之前就跑去投降曹操。 这或多或少的也算是一件功劳了吧? 他才不要陪着袁尚一条道走到黑呢,要知道曹操可是他昔日的友人,是有交情的,凭此功劳,他日后在朝中应该,也能有个一席之地吧?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外面道:“许先生睡了么?” 袁尚? 许攸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将纸张藏好,心中狐疑,这大半夜的他来找我干嘛? “主公。”许攸规规矩矩地给袁尚见礼。 袁尚则连忙扶起许攸道:“先生不必多礼,您和别的臣子不同,可以说,我是您看着长大的,家父在世时,对先生也是信赖有加,曾特意传来话说,让我内事不决问于先生,咱们两个,名为君臣,实却应该是叔侄才对啊。” “不敢,不敢,主公您太客气了,攸深受老主公大恩,必是生死相随,不敢离弃。” 袁尚闻言泪眼朦胧地握着许攸的手:“我知,我知,先生忠义,若是这冀州士人都能如先生一般用心辅佐于我,咱们又何至于被曹操如此轻易的就压制得喘不上气呢?唉~,父亲特意嘱咐我,冀州本地人不可信,颍川人更不可信,我现在能信得过的,就只有先生你了啊!” “主公放心,攸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先生,尚才疏学浅,此次,吾已经决意要随淳于琼将军亲自出征去打曹操,这坐镇邺城的重担,就交给先生您了啊!” 第二百七十章 带路党的觉悟 “什么?让我留守邺城?” 一听这话,许攸立刻就精神起来了。 这是上天助我,要我为朝廷立此大功啊。 到时候自己卡一下把袁尚大军的粮草一断,袁尚还打个嘚儿啊。 然后我举城投降,这么大的功劳,朝廷不封我一个列侯都说不过去了呀! “主公放心,邺城交给我来留守,保证万无一失,不过……审配呢?” 袁尚闻言也是一声叹气,道:“正南自然也是要在城内留守的,我就是对正南放心不下,才让你们两个共同守城啊。” 许攸闻言,感觉哗啦~一盆冷水就兜头浇了下来。 如果审配也留守的话,想投降怕是就没那么容易了啊。 见许攸面色不愉,袁尚连忙解释道:“正南如今身为冀州本地士族之魁首,又是魏郡本地人,是无论如何也要留下来的,我知道你与他颇有旧怨,但如此关键时刻,还希望先生能与正南精诚团结,共同为我守护好后方才是啊。” 许攸皱眉道:“主公你也知道我与他们冀州人素来不和,既然让我二人共同留守,不知当以谁为主,以谁为辅呢?” “我拜先生为卫将军,正南为魏郡太守,自然是以先生为主了。” 许攸闻言,这才心满意足的坐下。 虽然,袁尚已经去除了赵王的王号,目前的身份只是一个大将军了,还是汉朝不承认的大将军,一个大将军拜一个卫将军,这怎么看怎么胡来,不过眼下礼乐崩坏显然是已经顾不上了。 而既然有了留守邺城之权,尽管有个审配掣肘想要直接投降可能会有些麻烦,但却也不是不能操作,一下子,这许攸直接跑路去投奔曹操的心思就熄灭了。 只带着情报投降,那能值几个钱呢? 要知道这许攸早年可不是一般人的,是参与过王芬谋反的,当年他们一块琢磨过废掉汉灵帝。 所以只身去投降,十之八九结果就是在魏公府中做一个府臣,虽然,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了,但显然许攸对此还是颇有些不太甘心的。 还是邺城值钱啊! 于是就在袁尚这边全体动员起来,准备趁机赶跑曹操的时候,只有许攸,满脑子都在琢磨着怎么弄死审配。 然而另一边,镇守在黎阳前线的夏侯惇和曹仁却是同样也早就得知了袁尚要过来打他们的消息,毕竟如今的冀州城实在是有些人心惶惶,想做带路党的人,并不缺。 虽然朝廷这次搞盐铁专营,实际上是等于抽豪强们的血,因此反而变相的,反向的帮了袁尚一把,让冀州之地的豪强之家绝大部分又重新聚集在了袁尚的手下。 但那依然只是大部分而已,支持盐铁专营的冀州豪强虽然不多,但也还是有的,比如…… “你就是甄逸?” 曹仁看着面前这个其貌不扬,将姿态摆得很低的小老头儿,虽然面上装作威严,但是心中却丝毫不敢怠慢。 这可是财神爷啊。 “是,其实将军咱们已经打过无数次的交道了,只是从未见过面而已。” 曹仁也笑道:“怎么,这次你又想走私什么货物,居然还劳你亲自来出马?” 甄逸笑着道:“这次来,主要是来给将军带一个消息,袁尚小儿,恐怕会趁着朝廷诸事繁忙之际,率兵来攻打将军,老夫虽然并不参与军机,但邺城之中大规模的钱粮变动,还是瞒不住老夫的。” “哦?”曹仁闻言挑了挑眉,笑道:“巧了,我刚接到魏公令,魏公马上就会亲自赶来前线,亲自督率全军将士与袁尚小儿决一死战。” 甄逸闻言愣了一下,惊呼道:“难不成,魏公对袁尚的反击是早有所料不成?” “呵呵。” 曹仁笑了一下,倒也没有解释,这个袁尚如果肯打出来,那可就太好了,这总比他们大军围攻邺城要容易得多吧? 要知道,现在袁尚的死活虽然没人关心,大家也都想留他一条小命好继续握着兵权养寇自重,但是这一切的前提,必须先让这袁尚从邺城里滚出去,他们好在邺城建设一座足以与尚书台直属企业相媲美的冶铁大作坊,有高炉的那种。 (汉朝冶铁已经有高炉了) 谁让邺城是魏郡的治所呢,谁让,曹操是个魏公呢? 甄逸听闻曹操要亲自过来,说实在的也挺震撼的,暗想,早就听说天子向来有鬼神之谋,看来这袁尚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天子的预料之中啊! 看来我今天亲自过来果然是对的啊! 就见曹仁道:“甄老先生,我大军人数虽少,但兵精将勇,魏公更是用兵如神,却是不畏袁尚的,只是,朝廷今年以来花销实在是大了一些,朝中更有数以百万的流民要安置,兵粮,可是有些紧张啊,不知道甄先生能否卖一点呢?魏公已经和杨彪等重臣都商量好了,近期朝廷会再加铸一批建安新钱,所以甄先生您如果还敢卖,钱一定不是问题。” 甄逸却是笑道:“钱,就不用了,今日老夫不顾风险亲自过来,也不是专门来告诉将军一个消息的,事实上,我甄家经过多方筹措,已筹集到了一百一十多万斛的粮谷,要运给将军,恐怕会有难度,已经想办法将这批粮运到了斥丘,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再往南运,这么大一批粮食我也运不过来。” 曹仁闻言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一……一百多万斛的军粮?”好家伙这笔军粮要是拿到手里,这军粮之危不就解决了么!甚至反哺给朝廷一些也不是不行啊。 “都说你们冀州甄氏富可敌国,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不过这么大的一笔粮谷,甄老先生想卖个什么价格呢?” 甄逸笑道:“说什么富可敌国,都是谣传,甄家精于商贾之道,但至多也就是与糜氏相仿罢了,袁绍对我等世家比较宽厚,这些年虽然多赚了一些,但是这一百万斛粮,也已经是我们甄家的全部家当了,为了筹集这些粮谷,老夫已经将祖上留下来的地、矿、甚至商铺、庄园都给卖了,如今我甄家其实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了,此事之后,袁尚也必不会,饶过了我一家老小,还望将军,收留我们啊。” “这……甄老先生你这是……” 曹仁懵了一下,这怎么听这意思,这甄逸还成了大汉纯臣了呢? “我甄家不喜积蓄土地,生产资料,更善于货通南北,买卖经商,听闻朝廷欲重启盐铁专营之法,却欲将售卖之权责,交给我等商贾,实行准入制度,老夫家中的商铺、销售网络遍布冀州,不知这一百一十万斛的粮谷,能否换一张准入之证?” 第二百七十一章 许攸:你就把邺城交给我吧 建安四年年底,就在这年终岁尾,天下人都欢欢喜喜地准备过大年的时候,袁尚与曹操的魏郡争夺战,可以说突兀的,毫无征兆的突然就打响了。 袁尚亲自作为监军,由淳于琼、高览二人各自领一路五万兵马的大军,共计十万人南下,直扑向了远在黎阳的曹操大军。 然而,汉军对此却似乎早有准备,大军刚行进了一半,就遭遇到了张辽率领骑兵将之迎头痛击,以仅仅四千骑兵,趁着袁军没有防备杀进来打了一个两进两出,待袁尚整备兵马完毕时,人家张辽却已经潇洒的扬长而去,气得袁尚几乎要咬碎后槽牙。 伤亡方面倒也并不算如何惨重,只折损了几百个人而已,但这对士气的打击却是实在太大了。 尤其是他们行至荡阴一带时听闻曹操居然亲自回到了黎阳前线,更是立刻就被打击得士气全无。 “查!有内奸,传令回去命许攸给我查!无论这个内奸是谁,都一定要找到他!” 一旁随军的荀諶皱了皱眉,道:“是不是让审正南也一并去查比较好?” 袁尚闻言犹豫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道:“他们两个向来不和,若是一同追查,免不了又要互相使绊子,反而不利于查案。” “这……如果是这样的话,让正南来调查此事难道不是比许攸更合适么?” 袁尚又摇头道:“这个内奸也并不一定就是府上几位早知计划的先生,更有可能是魏郡本地的豪强大户,从粮草调动中窥得了端倪,正南虽然本人的忠心我是相信的,但他毕竟是魏郡党人,家族关系在魏郡盘根错节,说不定就要抓到他们家的亲朋好友,这恶人还是让许攸来做吧。” 荀諶闻言,这才把手放下去,不再相劝了,但他本人心里却依旧认为这么干不太合适。 命令传回邺城,本就在苦苦寻找机会弄死审配的许攸自然是大喜过望,有了这样的一个理由,他就可以以调查之名,掌控邺城的实权了啊! 这许攸好歹也是半辈子的官僚了,揽权这种事,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 而审配虽然身为本地名士,又是真的掌过军权的,论及实力其实远远超过许攸的,可谁让这许攸更得袁尚的信任呢?而审配,真的却是难得对袁尚忠心耿耿之人了,见状,也只能捏着鼻子就认了。 好死不死的,甄逸这次干的确实是动作有些太大了,根本就不可能藏得住,很快,许攸就抓住了他们的蛛丝马迹,并通过刑讯,得知了甄家有一百万斛以上的粮谷藏在了斥丘。 却是真真的被吓了一大跳。 这甄逸,大手笔啊! 相比之下,若是自己不能献城投降,这功劳还真的是很难超得过他了呀! 许攸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一时间无数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一一闪过。 要不要帮甄家隐瞒起来呢? 肯定是不行的,甄逸这次的动作太大了,他们家本来人口就不算多,只是有钱而已,现在更是几乎将全家人都给带走了,自己在邺城又做不到只手遮天,替他隐瞒,恐怕根本就不可能瞒得住,平白惹人怀疑。 而既然已经是如此了,自己又能不能从此事中捞到好处呢? 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大约自己一个人瞎琢磨了半个多时辰,许攸终于有了盘算,风风火火的就跑去找审配去了。 “正南兄,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审配见状心头一紧。 这得发生了怎样的大事,居然让他从许攸的嘴里,听到了一个兄字? “怎么,出什么事情了?” “内奸找到了,是甄逸。” 审配闻言不无失落地闭上了眼,感叹道:“我知道这甄逸为了赚建安新钱,一直都与朝廷保持着小规模的走私贸易,却始终没有去管,想不到,他居然已经不止于走私,竟做了这投敌之事。快,快控制他的家人。” “晚了,他的全家嫡系子弟已经全都跑了,除非咱们也学吕布株连无辜,否则,却已经是无可奈何了。” “都跑了?他们家的万贯家财,都不要了么?” “万贯家财?呵呵,都换做了粮谷之物,囤积在了斥丘,恐怕有一百万斛以上,恐怕,现在那斥丘已经被曹军大军围城了吧。” 审配闻言脸色惨白如纸,喃喃道:“这……这可如何是好,有了这一百万斛的粮谷,汉军缺粮的死穴立时便会迎刃而解啊!这我军面对汉军的优势岂不是要荡然无存?啊!甄逸,果然这些商贾之人毫无忠义可言,主公待他何其厚也,他……他居然,他竟敢如此!!” “正南,你我之间素有旧怨,此事咱们冀州之地人所尽之,然而主公之所以敢于此时去打那曹操,所倚仗的不正是我军粮足,而敌军粮乏么?眼下曹操有了这一百万斛的粮食,他就是跟咱们打到明年秋天,也不用朝廷运粮了,如此,则主公再想赢得此战,恐怕已经是千难万难,若是一不小心再来一次官渡之败,折损大量的兵将,恐怕这士气立时就要崩溃,到那时,怕是连邺城都要保不住,大业毁于一旦啊!所以,当此危机之时,正南一定要与我尽弃前嫌,同心协力啊!” “这是自然,你我之隙乃是私怨,配难道是会因私怨而误了公事之人么?子远兄可是有了应对良策?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我一定全力配合。” 许攸苦笑道:“事到如今,哪里还会有什么良策,无非是亡羊补牢,尽量补救便是了,那一百万斛的粮谷在斥丘,说不准现在斥丘就正在被汉军攻打,甚至是已经城破了也说不定,但汉军仓促迎战,又向来没有水军,我就不信他们连船只都已经早早的备好了,这一百万斛的粮谷,他们拿什么运?” 审配闻言恍然大悟道:“不错不错,子远兄思虑果然迅捷,一百万斛的粮食,用船来运的话就算每艘船能运三百斛,也至少需要几千条船来运输,汉军肯定是没有这么多船只的,他们调船、征船、运粮都需要时间,现在赶过去,一定能赶得上他们运送粮草。” “不错,正是如此啊,正南你是知兵之人,你现在带领一支兵马速速赶往斥丘去阻拦曹军,曹军必定会倾力相救,但你只需要想办法拖住曹军运粮的速度,我这就急报主公,让他率兵马火速去支援,说不定还来得及,最不济,也能让咱们与曹操干脆在斥丘展开决战,绝不让他们安安稳稳的把这批粮谷给运回去。” “我……率兵马去支援斥丘?那你……” “哎呀,都这个时候了,正南难道还要与我争权夺利么?我当然要留守邺城啊,南皮的魏延,手里可还是有万余精兵的,邺城难道不需要留守么?” 审配闻言皱眉道:“子远此言有理,但守城之事,我身为魏郡本地人,却是比你更合适的,还是你去带兵去阻挠曹军,我来留守邺城更合适些吧?邺城的状况,我比你更熟啊。” 许攸闻言急得直跺脚,破口骂道:“审正南!难道我现在是在跟你争夺留守之权么?这可是一百万斛的粮谷,难道都是他们甄家自己种的不成?” 说罢,许攸一把抓住了审配的手,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道:“这甄逸一口气筹措了这么多粮谷,肯定已不是短期之功,这粮谷都运到斥丘去了,难道就真的能瞒得住人么?他的这些粮谷都是跟谁换的?都是谁帮他运到斥丘去的?他在冀州到底还有多少的同党?这么大规模的粮谷调动咱们都不知道,这说明了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此事若是不能彻查清楚,这城你怎么守?就不怕祸起萧墙么?!” “这……” “你说得对,这邺城的情况你比我熟悉,这魏郡世家之中有多一半都与你们家为世交,可是甄逸换了这么多粮食出去你知道么?这里头涉及多少你的亲朋故旧,难道我不是比你更适合去查么?正南啊,现在不是做派系之争的时候,你就放心得去吧,将邺城交给我,我保证,邺城固若金汤!” 第二百七十二章 洛神 审配走了,带着他的嫡系宗族兵、昔日旧部、以及邺城一半的防守力量,一共差不多一万五千精锐出发了。 计划异常的顺利,因为出事了事儿的是甄逸,而巧了,邺城的中下层几乎都被甄逸给腐蚀成筛子了。 这一年以来甄逸一直都跟朝廷这边有生意上的往来,建安新钱在朝廷控制区域与冀州的购买力相差很大,这就注定了二者之间的贸易对于双方来说都有着巨大的利润,而巨大的利润让人不惜铤而走险。 可以说邺城几乎每一个中层乃至于中下层的军官、小吏都是这个走私通路中的一环,而魏郡的每一户豪强、每一个世家,都是甄逸的供货商。 用建安新钱来收本地豪强手中的粮食,又用粮食去跟朝廷换钱,用其中的差价来买通各个关卡的守军和大小官吏,甄逸作为汉末有名的大商人这一套手段玩得贼六,这也就导致他这头一出事儿,半个冀州,大半个魏郡的官吏和豪强都被他给拉下水了。 你说这样大规模的走私,袁尚、审配等人都不知道?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但还是那句话,袁尚对基层的掌控力比袁绍都还要低,这种事儿他压根就管不了。 但是不管是袁尚,还是给甄逸卖粮食的豪强富户,大家都以为甄逸这么干只是为了赚钱而已。 却是怎么也想不到甄逸这老东西居然会做的这么过分,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这哪里还是商人行为,简直是毁家为国,大汉纯臣了。 坑爹啊!这不是把我们都给装进去了么? 尤其是现在还是身为南阳人的许攸来进行调查。 于是乎,那些平日里与审配有旧的小官小吏,争着抢着的就跟审配出城了,就是为了躲开许攸的审问。 毕竟上了战场,凭他们的级别轻易也没那么容易死,实在不行还可以投降么,但要是被许攸这个王八犊子抓起来审,那就不一定了。 而审配也是知道这种情况的,也知道这其中,但人么,都有私心,稍一犹豫也就同意了,却是为许攸掌控邺城扫平了很多的障碍。 目前邺城中的这些留守,可是连一个审配的旧部都没有了。 而且既然有这么多人都参与了甄逸的走私,他又恰好有调查此事的权限,这不正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大好时机么? 换言之他许攸在邺城乃至于整个魏郡,现在是想整谁就整谁,还能把他们统统都换成自己人。 邺城,是我的了! 当然,想要现在就派兵去断绝袁尚的粮道也不现实,多少还需要一点时间,想了想,许攸决定: “来人,甄逸是不是还有一个女儿没走?把她给我带过来,我要亲自审讯,看看她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手下人一愣,显然所有人都知道他说得是谁,犹豫道:“这……大人您莫不是要提审甄氏?这,这可是二公子的妻子啊,二公子死后就一直留在城中照顾老夫人,这……不合适吧?” 许攸闻言哼了一声冷笑道:“眼下正是危急存亡之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二公子?他作为甄逸之女,举家搬迁这种事,难道事前就一点风都没有人跟她透漏么?” “可她,毕竟是主公的嫂子啊,而且,万一老夫人不同意怎么办?” “顾不得了,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要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主公那边我会去跟他解释,老夫人若是不同意,哼,那就拦住她,把甄氏给我带来。” 反正许攸已经打定主意要带着整个邺城投降朝廷,给朝廷送上一份超级大的见面礼了,别说这甄氏只是袁尚的嫂子,就算是他的媳妇,他又有什么可顾虑的? 当然,他要提审甄氏不可能真的是为了审问同党,而是想救一救这个传说中有着倾国倾城之貌的人妻。 一来,是为了给甄逸卖个好,这甄逸这么大的功劳,以后在汉庭肯定是能混得如鱼得水的。 二来,作为曹操的老朋友,他许攸难道还能不知道曹操的那点小癖好么?虽然许攸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有人放着年轻漂亮小姑娘不要,专挑漂亮寡妇下手。 反正也是顺手而为之的事情,把这女人救出来又不费他什么劲。 不大一会儿,手下就告诉他,甄氏带到了。 许攸点了点头,命令将人带到书房去,随后自己赶去书房相见,远远的,就看到了一个婀娜多姿,穿着淡蓝色长裙的美人背影。 “夫人,在下是许攸许子远,奉主公之命彻查令尊背叛投敌之事,失礼之处,还请夫人勿怪。” 说完,就见女人缓缓转头,露出一张不似人间所有的姣好面容,泪眼婆娑,盈盈一拜,就让许攸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得个乖乖啊,这女子真的不是天上的神女么?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看的女人呢? 稳了,我就算是拿不下邺城,仅仅以此女献给孟德,怕是他也要大大的封赏于我啊! 别说曹操了,我都对这寡妇动心了啊! 说来,袁熙此前在袁氏集团内部并不算多受重视,相比于在青州屡立战功,作战勇猛,又是长子的袁谭,亦或者是作为小儿子,常被袁绍说像他,深受袁绍喜爱的袁尚,袁熙这个老二的存在感始终都比较稀薄。 所以许攸事实上对袁尚并不熟悉,而这么漂亮的老婆,袁熙轻易也并不怎么领出来见人,说来,这许攸居然是第一次见到甄氏。 当场就被这女人的美貌所惊呆了。 “妾身甄氏,见过使君。” “夫……夫人不必多礼。” 就见甄氏突然大颗大颗珍珠似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使君明鉴,家父所作之事,妾身实在是半点都不知啊,妾既然嫁入袁家,自然就是袁家的人了,若是早知道家父有如此大逆不道之举,早就会告诉婆婆知晓了啊使君,您可一定要相信我啊。” “这个……夫人快快请起,令尊毁家为国,实乃古今罕有的忠义之举,这又怎么能说是大逆不道呢?” “蛤?” 第二百七十三章 魏延来了 “世侄女,其实,我对令尊一直都是关系颇为不错的挚友来着,此次令尊做出这样的大事,唉,都怪他事先没有跟通个气,否则有我的帮助,事情本可以办得更好一点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甄氏的美貌所吸引,许攸一上来就跟甄氏透了底。 反正审配也已经走了,而且以后他也不打算继续伺候袁尚他们一大家子了,就算这个甄氏真的是嫁鸡随鸡,真的将自己当成袁家的人了,转脸就去跟婆婆告密,他也并不怎么在意。 大不了就说是诱供糊弄过去呗,反正现在邺城他最大,就算是袁尚他妈,自己也不必怕她。 甄氏见状却真的有些傻眼了,事实上,亲爹背叛婆家,发生了这样的事对于她一介女流来说实在是太超乎她的处理能力了,此时的甄氏完全正是六神无主的状态,见许攸这么说,她也没法判断这到底是真的还是诱供,只得低下头,重复了一遍无用的废话:“使君,我……我父亲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一丁点都没有跟我说过,我完全不知道他们都已经搬家了。” “没关系,孩子,有我在,我一定会把你平平安安的送回到你父亲的身边的,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还无法相信我,不过没关系,以后你就知道了,我打算带着整个邺城向朝廷去投降,为了你的安全,我会以审讯为由在这段时间尽量让你跟在我的身边,暂时就不要回家了。” 甄氏闻言,一时之间心里乱糟糟的也没了主意,只得先点头表示了解。 “那,咱们什么时候易帜反叛呢?” “还需要一点时间,毕竟这里是邺城,袁绍袁尚在此经营日久,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将各个要害的职位都换成我的自己人,并尽量剪除掉城内那些忠于袁氏的势力,这样在我易帜的时候才不会出现变故,为了更好的匡扶汉室,所以夫人,我可能还需要你的配合。” 甄氏闻言点了点头,至于配合什么,无非就是乱咬呗,只要能从她这里拿到一些似是而非的口供,以许攸现在在邺城的权势来说,就足以将任何他想整下来的人给整下来了,包括袁家嫡系。 两个人又简单的聊了一会儿,作为袁绍的儿媳妇,甄氏对袁家内部情况有些地方比许攸还要了解,这帮助许攸将他所谓的夺权计划做得更充足了一些。 按照计划,有着这么多有利条件的许攸,真正掌控邺城可能也就只需要半个月多一点的时间了。 半个月,十之八九曹操和袁尚还没来得及进行大规模的战斗。 然后自己就送一场大胜给他,想必,孟德一定会非常感激我这位老友的吧? 然后…… 一个月就过去了,年都过完了,许攸的邺城投降计划依然没有实行。 因为,自从他正式开始调查甄逸叛逃事件开始,就不断有人来给他送钱。 钱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相比于献城投降这样足以受封为列侯的功绩,又算得上什么呢? 可问题是这帮人给钱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啊! 许攸么,为人其实还算不错,就是特别的喜欢贪钱,这次他握有整个邺城乃至整个魏郡的生杀大权,大家的屁股又都或多或少的不太干净,还有个甄氏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的乱咬,许攸本人表现得也特别的嚣张,那大家当然就要投其所好了啊。 黄巾、玛瑙、玉石、珠宝、珊瑚,等等等等特别值钱的宝物一箱子一箱子的往他家里送啊。 于是本来半个月以前就可以成功发动政变直接将正在前线守塔的袁尚的水晶给爆了,但却实在是没忍住,多收了半个月的钱。 因为许攸听说,朝廷这边天子对贪官污吏抓得非常严格,甚至可以说是用严刑峻法来形容了,将来他投靠了朝廷,即使真的能凭借献邺城之功劳封到爵位,想贪污似乎也还是比较难的。 所以每一天,许攸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天,明天就发动政变,但等到第二天看到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送到他的面前还是忍不住要网开一面,明天再说。 要不……我还是干脆把钱都收光了再投诚吧? 反正也不差这么几天么,我什么时候投降不都是大功一件么?何不趁着现在手里有钱,多给自己攒一些棺材本呢? 总不可能自己还没等投降,前线的战事就打完了吧,这可是数十万人级别的战争,怎么可能会打得这么快。 嗯……当然,因为收受贿赂的原因,再加上许攸的瞎鸡儿乱搞,邺城现在确实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这让甄氏都有些迷茫了,这个许攸……他到底是哪一波的呢? 而等到许攸终于榨干了邺城乃至于整个魏郡所有的金钱之后,终于打算干点正事儿的时候,却突然收到了前线的紧急战报,一下子就将许攸的计划给打乱了。 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吧,魏延不知道从哪弄了两千多艘船出来,而且转行做了水军,从南皮一路上顺流而下走清水,连补给都没带,就已经绕路,绕过了战事最为激烈的出现在了邺城的南部,又转道堵住了漳水,成功的堵住了邺城,阻碍他们向袁尚继续运输粮食。 端得是神出鬼没,这操作之奇,之险,简直是匪夷所思。 一时间,仿佛是去年的官渡重演了一样,弄得整个魏郡全都人心惶惶,然而与去年天子亲自来的时候又不太相同,毕竟去年天子来的时候,身边可是足足跟着十万大军,而且有并州作为大后方源源不断的运输粮草,愁得审配没有一点办法。 而魏延,他是从南皮来的,别看他一路上走得远,几乎是一路从冀州的最南边跑到这冀州的最北边来了,但其实全都是敌占区,又没有稳定的粮草补给线,全靠沿途劫掠和抢夺袁尚的运粮船来维持大军。 最关键的是他可不是天子,据猜测,这魏延的手里至多只有一万五千人,而且还是刚刚转职的水军,即使上岸后重新转变成汉军,至少这骑兵编制肯定就没了。 这特么魏延就是一个疯子吧!他这是长了几个胆子,才想出如此疯狂的行军计划来的? 那我……到底要不要直接投降了这个魏延算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邺城里有高人啊 “可恶!这个魏延太嚣张了,仅凭一万多人就敢长途奔袭,兵围邺城,他以为他是谁?卫将军您下令吧,给我三千骑兵,我去把他们的船只都烧了,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议事厅里,大嗓门的骑将苏由在大喊大叫,声音震得几乎将房顶都给轰塌下来一样,而除了这个苏由,其余的武将也都差不多,无不是嚷嚷着要出城给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魏延一点教训。 视我等河北群豪如无物么?你以为你也是天子的鬼神之谋么? 要知道这魏延是坐着船来的,所以这就注定了他们不会有太多的马,而冀州平原之地,他们依仗骑兵之利欺负纯步兵,又有坚城在身后作为依仗,哪里又会怕他呢? 这苏由的提议可以说是十分正确了,必须趁着魏延立足未闻之际给他一个迎头痛击,因为他这套的做法实在是和天子去年太像了,如果他们缩在城里面做缩头乌龟,这就太打击士气了,而士气若是崩溃,说不定真的能让这魏延以区区一万多人把邺城给掏了。 然而许攸闻言却是陷入到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个魏延这时候过来,你这不是来捣乱的么? 如果他这个时候投降魏延,那看起来可就一点也不像是阵前起义的大汉纯臣,反而十足像是个被魏延吓破胆的窝囊废了。 这大功,怕是要有一多半都算在魏延的头上了,他别说县侯,十之八九朝廷也就封个关内侯意思一下。 凭什么啊! 可是,依着苏由之言,派兵趁他立足未闻之际干他娘的一炮,这似乎也不太好,如此,我这大汉纯臣的人设不就立不起来了么? 有没有什么办法,既能赶走这个魏延,又能维持住自己这个大汉纯臣的人设呢? 想来想去,许攸只好道:“漳水是咱们冀州的生命线,万万不能有失,城中战马现如今已经所剩不多了,这魏延虽然是无名之辈,但既然天子命他镇守南皮,想必,一定是有过人之处的,一定不会是个纯粹的莽夫,还是……谨慎一些吧,多派探马探查一下这个魏延的虚实,再出城去打他也不迟。” 众将士闻言自然不服,几个脾气比较暴躁的当场就跟许攸吵了起来。 “将军,不能等啊,这魏延分明是要学天子,就是来打击咱们士气的,此时出击,哪怕是小胜一场,甚至是小败一场都无妨,重要的是让城中军民知道咱们敢战、能战的啊!” “是啊将军,此时咱们无论如何也要做些什么,否则一旦士气崩颓,说不定用不着那魏延攻打,这魏郡各地就要汉旗林立了。” “嗯……你们说得也有道理。” 这道理是明摆着的,如果他这个时候强行命令大家不要出击,那太可疑了,还不如直接当场宣布他要献城投降呢。 而且如果真的不出去打这个魏延,城内的士气很有可能真的会崩坏,就算城内不崩坏,魏郡的其他几个城市也都有可能会崩坏,稀里糊涂的就兵败如山倒了,那他就真的成了被魏延以奇谋击败的蠢货了。 皱眉思索了片刻,许攸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我以为,还是不要以骑兵去烧毁这魏延的船只了,苏将军,由你率领一支大军,直接去攻打这个魏延的大营,有没有把握?” “直接去攻打魏延的大营?那……那我们的骑兵优势不就发挥不出来了么?” 许攸很自信地笑着道:“你只管去就是了,此战,我自有破敌妙计,怎么,莫非你没有把握与这个魏延正面争锋么?放心,我在城上一定会支援你的。” 许攸的如意算盘打得还是很响的,按照探马的汇报,此时魏延的大营里,应该有一万多他从南皮带来的人,苏由作为攻击的一方,打起来一定会很胶着,但应该还是能占据一定胜算的。 毕竟,他们的兵更多,而且是出城而战,面对魏延的远道而来。 而趁着苏由带着绝大多数部队出城进攻的时候,他趁机发动自己的亲信进行夺门、易帜,把城门一关,在城墙插上早已经准备好了的汉军旗帜,则苏由全军的战斗意志一定会瓦解,直接全军投降的。 如此,应该依然可以坐实我大汉忠臣的身份,且有我与魏延里应外合,这个献城计划应该是万无一失的。 而苏由,虽然觉得放着好好的骑兵优势不去用,反而要步兵列阵去进攻汉军那虽然还没有建好,但无疑已经有了一定防御能力的营寨,实在是个颇为愚蠢的主意,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近两万守军的指挥权。 要知道,袁尚对麾下文武的掌控力比袁绍其实来得更低,可以暂时指挥一支军队,时间长了说不定这支军队就成了自己的了呢。 于是苏由也不墨迹,很快,就点好了兵将,打开了城门朝着魏延的营寨杀了过去。而站在城墙之上眼睁睁地看着苏由的大军狠狠地撞向了魏延的大营,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大功告成的微笑。 又看了一会儿,感觉下面已经打得很激烈了,许攸这才笑着转身,想要吩咐自己的心腹们做事。 而就在他刚刚转身之后不久,突然,城墙上的其他人就爆发出了一阵震天动地的欢呼。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卫将军,咱们赢了,咱们赢了啊!你看,魏延的大营被攻破了。” “这怎么可能?” 许攸连忙去看,发现苏由果然已经带领着大军冲破了汉军的大营,而营中的大营根本就抵抗不住,完全溃败了。 却是吓得许攸的脸色惨白惨白的,与城头上其他人的欢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怎么可能呢? 难道被天子所重用的魏延,居然是一个大草包不成么? 而另一边,猜测袁军无论如何都一定会派小股精锐骑兵过来烧船,以至于亲自带领精锐特意远从南皮带来了绊马索等专门用于对付骑兵的东西,并将大军分开,以一支分兵建造营寨,多设灶台,但实际上只有两千多人的疑兵诱惑敌人,自己则带领着剩下的七千多人一动不动的趴伏在岸边两侧的芦苇荡中,喂了一下午的蚊子的魏延,一见到自己的营寨被攻破,立刻就是一阵无奈的叹气。 “输了,邺城之中有能人啊!” “将军,现在怎么办?” “跑吧,愿赌服输,好在,船没事儿。” 第二百七十五章 魏延跑了?追! 怎么说呢,魏延这个人能力是有的,但是不得不说他的野心有点太大了,也实实在在的太好赌了。 当年在南阳,从一介手下只有几百人的普通宗贼,蹭得一下成为比两千石的中郎将,杨系人马的头号带兵武将,其做下来的事情任谁都要说上一句胆大包天。 这次奇袭邺城也是一样,魏延带的兵是临时转行做了水军,基本上一路都从河上漂流过来的,自然不会有什么补给,而魏延干脆一条道走到黑,船上除了士兵和装备之外,绝大多数带的都是埋伏骑兵的东西。 谁都知道他不可能有骑兵,是一支纯步兵的鱼腩部队,为什么邺城的守军会放着如此大好的机会不派骑兵来烧毁他的船只,反而要光明正大的攻打他立足未稳的营寨呢? 如果邺城的守军真的派骑兵来烧他的船,他保证可以酣畅淋漓的大胜一场,这样的话,袁军一定会士气大跌,邺城的守军一定会再一次想起去年被天子十万大军兵临城下的恐惧。 他研究过天子的战略,其实天子打仗也是喜欢出奇制胜,喜欢以政治手段取得军事胜利的,到时候他也不在邺城耗着,直接就转战其他魏郡北部的县城,他估摸着其他县城中的绝大部分都会开城投降,如此一来,他的粮草补给不就都有了么? 到时候曹彩在魏南,他在魏北,邺城将成为一座彻头彻尾的孤城,打下来也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凭借这样大的功劳,他魏延一定可以青史留名,成为一代名将,能不能封个县侯不好说,但想来封个乡侯问题应该不会太大。 当然,那是他赌赢之后的结果。 兵行险招么,要么就是大胜要么就是大败,也不知道这邺城的守将是太蠢还是太高明,反正他魏延这次是赌输了。 但好在赌注并不是太大,至少不会让他伤筋动骨,当确定邺城的守军攻破了自己故布疑阵的大营之后,魏延干脆利落的下令,所有人上船逃跑。 反正他们一直都守在岸边埋伏,上船的速度很快,等邺城这边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扬长而去了。 而战斗结束之后,当许攸看着苏由那一脸钦佩的模样,切实地感觉到了自己的两个蛋好像被大锤子狠狠地轮番砸过一样。 就很疼。 “卫将军真是用兵如神,那魏延的一举一动全部都在卫将军的计算之中,此战,是我军大胜了。” 看着身边其他人一脸尊敬的样子,许攸感觉他的蛋蛋更疼了。 而苏由,见到许攸的脸色不但没有欣喜和高兴,反而特别的难看,不由得也紧张了起来。 莫非是对此战的结果还不满意? “杀敌多少,俘虏多少,伤亡几何,魏延呢?” “这……还没具体统计,不过杀敌应该有将近两千,战损的话应该有一千多,魏延……魏延已经坐船跑了。” “哼!” 许攸一听魏延被他打跑了,心情一时就变得更复杂了。 这么看来的话,魏延应该是将主力部队都埋伏到了河岸边,所谓的营寨,则是增灶计。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不过即使是增灶计,苏由也折损了一千人,而汉军的损失却不到两千,考虑到战功或多或少的夸大,也就是说他的损失其实和魏延是差不多的,而魏延本人和他的主力更是干脆的跑掉了。 这特么也叫大胜? 这也差不多能正面反应得出,汉军战斗力的强悍了啊。 “俘虏呢?俘虏有多少。” “额……不到一千。” “这样大的大胜,俘虏还没有斩获来得多?”许攸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变形了。 这岂不是说明,汉军的战斗意志也极其的可怕么? 要知道汉军才是攻城的一方啊,他们才是守护家园的一方啊! 精锐的战斗力,不可思议的战斗意志,以及实际上非常优秀且大胆的,却被自己莫名其妙的给破解掉的战术安排。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这一仗自己阴差阳错的赢了,真刀真枪的打起来自己说不定真的会被这魏延给打得不敢出城啊! 而且这魏延统领的根本就不是汉军精锐,他本人在汉庭也算不得什么名将,那,那些传说中的禁军、宿卫、以及那些已经名动天下的汉军将领们,又该有多强? 果然还是要投降啊!必须投降,这样可怕的对手就袁尚那个酒囊饭袋根本就挡不住。 可是……现在我要怎么投降呢? 他还能当得了大汉纯臣了么?他可是刚刚才打败了一支大汉的军队啊!用不了多久,这件事一定会在整个魏郡内部传得沸沸扬扬的。 他如果现在给曹操写一封信,以这位老朋友的性格都未必会信的啊! 苏由见许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愈发的忐忑了起来,试探性地问道:“要不……我带人去追击一下魏延?他应该是逃往斥丘的方向去了。” “嗯……嗯?斥丘?” “应该是那个方向。” 这话,苏由就是表个态,只要这许攸没疯,就肯定是不会让自己追击的,那就不是杀敌,而是玩命了。 而许攸闻言却是突然灵光一闪。 对啊,斥丘,那边现在正在打仗,算算时间,袁尚和曹操十之八九已经在斥丘展开决战了。 魏延当然你不会加入斥丘的战场,一来,许攸对朝廷的派系划分也是很清楚的,魏延是杨彪的人,他一定不想在曹操手底下干活儿,而曹操也一定不希望手底下有个杨彪的党羽恶心自己。 二来,也是更重要的,魏延此次战败,一定会抓紧时间跑回南皮去,否则南皮毕竟也是冀州的地盘,现在一定很空虚,而收到魏延战败的消息一定会人心惶惶。 这南皮可是朝廷在冀州很重要的一个据点,可以说战略价值仅次于邺城了,万万都不能有失的。 但是这并不影响魏延从斥丘方向走,目前斥丘方向的大战,汉军可以说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至少在野战方面成功的将袁尚压制得有些喘不上气,如果他们前去追击魏延大话,曹操一定会派来援军阻击,甚至会干脆想办法吃掉他。 可我完全可以假借追击魏延的名义,去投降曹操啊,到时候,只需要我在两军阵前,在曹操的身边一出现,则袁尚的士气立刻就会土崩瓦解,我再亲自带兵杀一个回马枪,防卫空虚的邺城那还不立马就要被拿下了么? 嗯,计划通,如此做的话,就连之前击败魏延,都可以让人认为是计划的一环,反而能给人一个我很聪明的印象,说不定投降之后不但封侯,还能被委以实权重用。 “魏延必须要追,不但要追,我还要趁机拿下南皮,现在,立刻马上,随我出城追击,我要亲自带领你们去追击魏延。” “这……卫将军,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是夺回南皮最好的机会,眼下的局面你们都应该懂,夺回南皮,很重要,甚至比守护邺城更重要。” 第二百七十六章 这诈败也太诈了 小儒甲一披,小盔一戴,小马一骑,手中小宝剑一挥,一万五千精锐组成的大军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考虑到前线战事的进展颇为不顺,这许攸还真的走出了一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许子远真是忠义之士啊!”城头上,目送着许攸离开的路人甲这样说。 “是啊,眼下汉军得了足足一百万斛的军粮,再加上魏公亲自赶赴前线指挥,已经是士气大振,即使主公的大军赶到了斥丘,也无非是将决战的地点改变了而已,而决战,本来就是汉军所期望的,何况还是在斥丘这样的一座小城,几乎相当于双方在平原野战了。” “汉军如今有了并州、关中、幽州,论骑兵规模已经超过咱们了,平原决战,只怕是……” “所以才必须要收复南皮啊,说句不好听的,打从甄逸叛变开始,这一仗就没什么赢面了,有了南皮,咱们至少还可以跑,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吧。” ………… 却说魏延从漳水回南皮,走的虽然是水路,但其实也是有一段路是需要上岸的,需要从漳水上来,拖着船走两步,而后去清水,而这一段上岸之后的路程,无疑就是阻击他们的绝佳之地了。 不过这一块换船的地方距离斥丘就已经很近了,所以当许攸来到伏击地点,看到早已经严阵以待对他们列阵欢迎的汉军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平原之上,枪林盾墙,骏马嘶鸣,整齐的军阵一看就特别的有威慑力,一面红黑色的大旗迎风飘展,上书夏侯二字。 “夏侯……这是夏侯渊还是夏侯惇?”许攸见状不但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得意洋洋的非常开心。 夏侯好啊,不管是夏侯渊还是夏侯惇,这都是仅次于曹操的头号大将了,只要他带领大军走过去,然后大声呼喊一声投降,啊~,我仿佛看到了列侯之位在向我招手。 嗯……如果封我做县侯的话,我要选择哪里作为自己的封地呢?真是让人纠结的选择啊。 苏由等其他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不管是夏侯渊还是夏侯惇,他都没什么信心能打得过。 然后,他们就看到从来不已武勇而闻名,甚至压根就是个文人的许攸两腿一夹马腹,猛得就冲到了军阵的最前面(西汉是将相不分家的,但东汉其实不是,文官和武将已经分得很分明了) 这个许攸……这么勇敢的么? “将军,兵凶战危,还是我来做前锋吧。” 许攸闻言摇了摇头道:“此战凶险,不管是夏侯惇还是夏侯渊,都是百战宿将,率领的也全都是百战精锐,此战,我必将身先士卒,以激励士气。” 苏由闻言更加的肃然起敬,道:“军中常有人说将军您贪财好色,其实只会耍嘴皮子,今日由才知将军您真乃国士无双啊!” “呵呵。” 许攸扯动了一下嘴角,不想搭理他。 然后两军就变得越来越近,奇怪的是对面的汉军居然始终没有动地方,就好像是个死阵一样。 许攸也没管那么多,径直的打马向前,待两军的距离只有两百多步,再往前就差不多进入到双方弓箭的射程了的时候,这才高声呼叫道:“前面的汉将听着,我乃是留守于邺城的许攸,不知是哪位夏侯将军当面,可否出阵答话?” 然后许攸就看到两百步外,一个独眼的魁梧男人,越众而出。 “原来是元让兄当面,元让兄,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啊。” 说着,许攸哈哈大笑着,就要发布命令,让部队放下武器直接投降。 然后,就见对面的夏侯惇做出了“大吃一惊”的样子道:“啊!竟然是许攸亲自带兵来了,弟兄们,跑啊!” 然后,对面的汉军轰得一下,就……跑了。 跑了?? 因为此前汉军一直没动过,许攸也是直到这时才注意到,汉军摆出来的阵型除了前面像回事儿之外,其他的部分居然都是最适合逃跑的阵型。 “这……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儿,汉军会不会是使诈?” 苏由也是一脸懵逼,难道,他许攸的名声已经大到仅仅靠名字就吓跑夏侯惇的地步了? 这不扯犊子么? 绝对有诈! 可你们就算是诈败,能不能也稍微认真一点啊!咱两军还没交手呢啊! 许攸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从目瞪口呆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还特么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不过是想投降而已啊! 为什么投降这么难啊! “将军?卫将军?咱们……到底追不追啊。” “追!”许攸咬牙切齿地道。 心想着,要是真有什么埋伏……唉,那就直接投了吧,就是可惜了我的列侯之位啊! 可事到如今他还能如何?不追,那就更说不过去了啊,这个大汉纯臣的皮,怎么就这么难披呢! “啊?真追啊,可是……”苏由还是有些犹豫。 “我特么的说追!你听不懂么?” 许攸真的是气得急了,冲着苏由便破口大骂了起来,骂人的时候因为刚刚咬破了舌头,舌尖血都喷到了苏由的脸上。 苏由心头一颤,他还从来没见这许攸发过这么大的火,连忙一马当先的就追了上去。 当然,也不敢追得太近,一来是害怕会有伏兵,二来,汉军真不愧是精锐,在撤退的途中阵型都没散,这要是自己在追击的途中自己的阵型先散了,说不定会被夏侯惇反杀一波。 毕竟这诈败诈得实在是太诈了。 然后他们追啊追,追啊追,大约追了也就是两三里,夏侯惇突然大吼一声:“兄弟们,拐弯了!” 然后,夏侯惇领着部队堂而皇之的就拐弯了。 而直到夏侯惇拐弯,许攸和苏由这才看到,在原本夏侯惇的军阵前方,另一支汉军正三三两两的扛着小船,艰难的行进在路上,别说阵型了,就连兵器装备都没拿在手里,而且一个个累得跟死狗似得。 不是他们一直在追击的魏延又是谁呢? 许攸,懵了。 魏延,也懵了。 苏由却反而没懵,兴奋地喊到:“卫将军神机妙算,真孙武再世也,弟兄们,随我杀啊!” 魏延则是气得破口大骂:“夏侯惇!!你个小妈养的,我回了朝廷必杀你!我必杀你啊!!” 夏侯惇则一边跑,一边不屑地冷笑。 你真回得去再说吧 第二百七十七章 邺城换南皮,双赢 其实,如果单单从军事角度考虑,许攸就算真的带着整个邺城投降,直接坑死袁尚,这样的功劳根本不值一个县侯,乡侯顶天了,甚至有可能干脆就是都乡侯。 因为对于曹操来说,军事上收拾袁尚唯一的困难就是粮草不足,而这个唯一的困难,随着甄逸的投降已经完全解决了。 袁尚的实力,甚至比曹操预想中还要差劲一点:士气不足,上下不能同心,将士不愿用命,战时缺乏灵活,等等等等,就这么说吧,在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曹操和手下的文武们一共收到了一箱子来自于袁尚手下的信件,大多都是攀交情谈条件的,最不济的也表达了一下自己身为汉臣的政治立场,而有些急躁的更是直接表达出了自己愿意弃暗投明的心思。 可以说虽然表面的军队数量来说与袁绍时期相比相差还不算太大,至少有袁绍时期六七成的体量,但是实际的战斗力可能就只剩下三四成了。 而曹操这边呢,手下不管是兵还是将,都是绝对意义上的老兵了,而且在刘协莫名其妙的一顿瞎改革之下,军制上已经无限的接近有史以来战斗力几乎最高的府兵制度了,相比于原本历史上的曹操,其实反而是强了不少的。 这一加一减之间,只要有充足的军粮,曹操完全可以说是将袁尚按在地上想怎么摩擦就怎么摩擦,邺城到底是投降,还是打下来,差别并不会特别的大。 甚至如果许攸真的献城投降,并且顺便坑死袁尚再重演一次官渡之战的话,作为老朋友的曹操不但不会因此而感到开心,反而会特别的苦恼才是。 袁尚如果没了,他还怎们养寇自重呢? 总之,许攸自以为的献城投降真的不值钱,至少没有想象中来得值钱,曹操其实一直在为如何赶跑袁尚占据邺城,成为名副其实的魏公,但又不过多的折损他的实力,让他依然可以作为一个寇被自己养着,最好养个二十来年等太子长大后在把他交给太子而绞尽脑汁。 他打仗的时候甚至生怕打得狠了直接把这个袁尚给打没了。 而魏延客串水军,突然出现在邺城城下的做法在曹操看来其实也不是在帮他,客观来说纯属添乱,主观来说,更是纯属挑衅。 几个意思啊,我这头和袁尚打得正激烈,你跑去邺城摘桃子? 邺城是要作为以后魏国的治所的,这破城之功难道要落在你一个杨系将领的头上?抢功也不是这么抢得啊!有特么这么不懂事儿的么?我堂堂曹操打个袁尚难道还用你帮? 说真的魏延使出这么冒险的战略来,打赢了还好说,打输了,那肯定是要倒大霉的,因为曹操才是冀州战场的督帅,是假黄钺的,魏延这次不经曹操的批准就干进行这样的军事行动,曹操不整死他才见鬼了。 尤其是这次被派来坑魏延的还是夏侯惇,准确的说他也不是被指派的,而是他自己主动争取的,谁跟他抢他跟谁急,明确的放出话来,只要能整死魏延,兖州刺史可以不做,列侯也可以不做,甚至事后被天子问罪直接杀了也没有关系。 总之,魏延必须死! 毕竟么,这个魏延当初之所以能够从普通的小宗贼一跃而成为中郎将,不就是因为他绑架了夏侯惇,然后像耍猴一样的牵着遛了大半个南阳么? 这对一个征战沙场的大将来说,难道还有比这更屈辱,更侮辱人的事情么? 这也就是夏侯惇识大体,知道不能给曹操惹麻烦,否则他早就找魏延决斗了,同归于尽的那种。 所以这事儿吧,首先是魏延自己理亏,是因为他自己不听军令瞎胡闹,为了抢功而兵行险招所以才遭此大败,这个说破大天也没得辩解。 其次是夏侯惇和魏延真有死仇,依着汉朝的社会风气,夏侯惇这么干其实大家都能选择理解,毕竟这是个为义杀人而无罪的时代,所以夏侯惇肯定不会陪葬。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当许攸带兵稀里糊涂的就和魏延的人撞在一起厮杀起来的时候,夏侯惇其实也没有闲着,拐个弯之后就直扑邺城去了,而许攸在大胜之后,几乎是一脸懵逼的,被大军胜利的脚步裹挟着就一路向北,追着魏延军逃跑的方向一路就打到了南皮,等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把南皮给打下来之后,差不多也收到了夏侯惇同样不费吹灰之力打下邺城的消息。 这玩意就是战略换家么,用魏延及所部兵马+南皮,换袁尚手里的邺城,起码从表面上来说,谁能说这一波换家汉军亏了呢? 慈不掌兵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魏延也真的是命大,事实上他还真没死成,在亲卫的保护下成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而后跳河逃跑了,压根连南皮都没回,就跑回许都告状去了,而许攸,压根也没打算追他。 事实上许攸这个时候完全陷入到了人生的巨大怀疑之中,每天都过得魂不守舍的。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我不是要投降的么?怎么就……把南皮给攻下来了? 邺城丢了? 我特么本来是打算献掉邺城的啊!它都丢了,那我还献个屁? 而另一边袁尚。 打了这么久,他差不多也认识到了自己和曹操之间的差距,他的大军完全被曹操压制得不敢出门,尤其是淳于琼和高览两个人也是面和心不和,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他这个主公也根本管不了。 一想到曹操现在的粮草已经充足了,甚至比他都还要充足了,袁尚就感觉窒息,有一种快要淹死的感觉,当前线传来消息说邺城被许攸给丢了,他干脆两眼一黑,大呼一声吾命休矣,就晕倒了过去。 然后醒了之后,就被人告知许攸将南皮给拿下了,他们还有退路。 这里说明一下,南皮其实是渤海国的治所,而在冀州,至少在天下大乱以前渤海国还是第一大郡,人口超过一百万,而魏郡虽然政治地位很高,但实际上人口数量是远不如渤海国的,只有五六十万的样子。 另外就是,魏郡以及邺城距离中原实在是太近了,与朝廷的地盘也就是隔了一条黄河么,以前袁绍作为实力占优的一方,将治所和大军都放在魏郡当然可以给朝廷很大的压力,他打起来也会很方便,过了官渡就能直插许都了。 但现在袁尚作为弱势的一方,作为守势,将政治中心放得离朝廷那么近,说实在的这怎么看都不太明智,所以这波换家……其实好像也不错? 他心里有数,如果一直打下去,他几乎是肯定打不过曹操的,到时候就十之八九他得死这,或是干脆做了曹操的俘虏,而南皮城拿下,至少给了他一个逃跑的方向。 人生的际遇啊,大起大落真是太刺激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激许攸,还是该弄死许攸了。 尤其是在袁尚下令撤退,并且小心翼翼装模作样的断后,却发现曹操压根都不追他的时候,他的心情这下就变得更复杂了。 甚至于,曹操就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的大军控制在魏郡之内,一丝一毫都没有继续往北追,北边有些郡县直接都易帜投降了,曹操也装作看不见。 于是乎这下,就连袁尚也看出曹操的真实意图了。 这个曹操,原来要的只是魏郡啊! “子远先生真不愧与曹操是少年时就相知相交的挚友啊,今日之局,看来都在子远先生的预料之中啊,他分明是早就看出了曹操只要魏郡的政治诉求,与他的这位老友默契地唱了一出双簧啊。” “哼,那就把魏郡丢了么?” 审配的脸色可不太好看,要知道他本人就是魏郡人,一家老小几千口子人都是魏郡人,现在,都落曹操手里了,而且这以后他在袁营的地位也一定会一落千丈。 袁尚则颇为通透地道:“若非他唱了这样一出双簧,说不定现在咱们已经穷途末路了,咱们不是曹操的对手。” “可是……” “曹操既然想养寇自重,咱们,就有点觉悟,好好做个寇吧,全军听令,立刻撤退南皮,咱们好好休养生息,等待时机,卷土重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朕就是个场外观众 邺城易手,这柄曾经高悬于朝廷头颈之上的利刃,终于算是握在了朝廷的手里,中原大地一时间处处欢歌,治下百姓载歌载舞,却是干脆已经开始迎接和平了。 当然,事实与百姓的认知是有一定的偏差的,自古以来,得河北、中原者就差不多是相当于得了天下,包括刘秀时代也是如此,然而经过东汉这二百年的发展,长江流域得到了开发,不但人口暴增,冶铁等技术的发展也已经差不多追上来了,这在客观条件上给天下的南北相抗打下了基础,长江以南已经没那么好统一了。 更重要的是,随着邺城的易手,曹操与朝廷的矛盾却是更加深重了,甚至都不好说这邺城到底有没有落在朝廷的手里。 进入邺城之后,曹操第一件事就是封存府库、户籍,然后发动俘虏降卒修建魏国公府,这么大的一场仗,居然连朝都不回了,只是派夏侯惇代替自己回朝廷叙职,还提出要将自己的家眷接来邺城定居。 当然,他是魏公么,本朝以来确实少有这么嚣张的臣子,但本朝以来还没有国公呢,魏郡法理上就是人家的家,人家在自己的家里那当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朝廷也管不着。 然而他将兵戈止于魏郡,不但不继续追击袁尚的败兵,反而大开方便之门,干脆让他毫无损失的逃回了南皮,就差直接给袁尚提供粮草了。 按理来说,邺城都已经拿下了,至少冀州南部都是可以传檄而定的,但曹操却就是不传这个檄文,名义上承认他们都是汉臣,却压根不给他们正式任命,一时间清河、巨鹿、赵国三郡的太守县令们都有一点迷茫,顶着个汉臣的名头,却不知自己到底应该归谁去管。 此外,邺城作为袁绍的大本营,多年来积攒冀、幽、并、青四洲钱粮,其富裕程度应该说是还要远在江陵之上的,再加上甄逸此前给他的,以及冀州之地,因为豪强世家太多,袁绍袁尚又对他们过于宽容,现在面对曹操的易主肯定是要交大笔的买命钱的,可以说曹操现在当之无愧是朝廷最有钱的人,朝廷,是肯定没有他有钱的。 而朝廷这边还在修运河、修皇宫,要供应将近五百万老公的口粮,即使刘协以公私合营之法解决了分地的问题,又开始卖专卖许可证收到了不少的钱粮,但是实话实说,这么大的花销依然是有点入不敷出,捉襟见肘。 结果曹操却跟个守财奴似的,一分钱也不给朝廷,还说要把钱都花了,在邺城建一个全国最大的冶铁中心,从农具生产到武器、铠甲生产他都要包圆,甚至于他的钱还不太够呢,希望朝廷能支援他一点。 这养寇自重养得还敢再明显一点么?就连稍微有见识一点的百姓也都明白曹操的心思了。 当然,也可以说事到如今,曹操非如此已经无以自重了天子的这一手盐铁合营之策,直接将曹操逼到了死胡同,只能开始耍无赖了。朝廷的重臣之中,对此也都是半喜半忧。 而就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此前在冀州兵败却没身死,在亲卫保护下跳河保住了性命的魏延成功逃回了许都,理所当然的就掀起了一场全新的风暴。 议税阁中,尚书台官员统一站在了左侧,荀悦、杨彪、张宇、刘备等人站在了右侧,很自然的就开始了新一轮的混乱争吵。 对此,刘协这几天已经适应了,这种议事模式是荀彧辞职之后的常态,虽然还不完善,还很混乱,但毕竟还是照着刘协所期望的方向走的,心想着,等以后迁都,有了更大的地方重新将这些乱七八糟的衙门好好规划规划,应该就差不多了。 可惜,刘协没研究过明史,否则应该就能看出来,这种议事的结构真的非常像明朝司礼监和内阁的关系,只不过他的司礼监不用太监而已,而群臣,则自动的将荀悦这个中书令,代入到了司礼监掌印的这样一个位置。 嗯……如果刘协上高中历史课的时候稍微认真听一点就应该知道,明朝差不多可以说是君主专制的顶峰了,皇帝几十年不上朝,都没人架空得了他,也基本没出过内部将领造反。 嗯……虽然明朝的毛病更多,好多事儿更恶心,但这毕竟不是顶层决策设计的锅。 本来,这样的吵架会议刘协大多数时候压根都是不听的,反正荀悦加杨彪两个人肯定是能压制尚书台的,非常符合刘协的设计,至于国事本身,他大多时都听不大懂,而且为了君主立宪这个目标,他已经下定决心以后尽量少去干预国事了。 然而此事既然涉及到曹操,他好像不听一听又不太合适,没忍住,就出来旁听了,而这场事涉曹操的会议,果然一开场就很……炸裂。 魏延在下面跪着,一个头磕在地上磕得脑门子上顺流淌血,就见,虽然平时坏事儿干得比较多,但身为颍川人其实还颇有风度的郭嘉却是颇为尖酸刻薄地率先发难道:“魏延啊魏延,你居然还敢回来?且不说你不遵魏公军令,莫名其妙的搞什么偷袭,不但差点坏了魏公大事,更是丧城失地,丢了重镇南皮,身为一军主将,全军一万多人都战死沙场了,你却好好的活着?啧,看来魏将军确实是很有武勇啊。” 魏延自辩解道:“轻敌冒进之过,末将认,是末将小觑了天下英雄,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但是陛下,诸公,此次臣原本至少也能带回一半以上的人马撤回南皮,进而守住南皮,是夏侯惇因私仇有意陷害于臣,害我全军一万多将士尽数枉死。臣请天子于诸公将夏侯惇斩首示众,传阅九边,臣愿随夏侯惇同死,以谢三军将士。” 这话,说得实在也是有点太直白了一些,而且居然敢直接堂而皇之的劝说杀夏侯惇,谁不知道夏侯惇是曹操的左膀右臂呢? 以至于这话放出来,好半天都没人敢接话,还是郭嘉不疾不徐的温声细语道:“魏延啊,你这话说的就纯属是胡说八道了,你大老远的从南皮都跑到邺城去了,我问你,可是奉了杨太尉的命令?” 就见杨彪此时面色已经阴沉的几乎要滴水,铁青铁青一片,却也是什么都没说。 魏延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 “那,可是奉了魏公的命令?” “没有,我早就说了,我是自行其事。” “既是自行其事,你损兵折将与夏侯将军又有什么关系呢?莫非他主动攻打你了?至于你说他救援不利,我事前已经问过夏侯将军了,他说他本来也不是去救援你的啊,他当时是奉了魏公的命令,是作为先锋去攻打邺城的,军贵神速,又不知道你是哪冒出来的,所以,你是要我来治他一个救援不力的罪名?” 魏延闻言,却是答非所问,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郭嘉,而后道:“郭廷尉,此事的是非曲直,我相信你与诸公都应该是心知肚明,我倒是想问问你,身为朝中九卿,我大汉事实上的法家魁首,到底算是汉臣还是魏臣?” 郭嘉闻言也不尴尬,这话,平时吵架的时候听得多了,他都免疫了:“魏公也是汉臣,我郭嘉永远都是朝廷的人,倒是你,目无朝廷法纪导致兵败损兵折将,却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诬陷此次攻破邺城有功的夏侯将军,现在还在这里说什么魏臣汉臣,挑拨魏公与天子的关系,又是谁人指使?” “你……” 魏延一时词穷,他毕竟是一介武夫,平时吵架的时候少打架的时候多,见这郭嘉如此干脆地倒打一耙,顿时就涨红了脸,恨不得破罐破摔的干脆给他一拳砸到他脸上打他个满面桃花,却是终究不敢放肆。 见状,郭嘉笑笑道“陛下,诸公,我看这魏延的狡辩之词不听也罢,军中的军纪军法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此案事实清楚,罪证清晰,此人不杀,不足以平息军中愤懑之心啊,荀令君(荀悦,中书令)的意见呢?。” 郭嘉是廷尉,尤其是在天子改革之后,执行之权利已经尽归尚书台,而他又是分管刑名的尚书,本人也是祭酒出身,这件事情上,实在是没人比他更有发言权,而他的意见,除非是有着极为正当的理由,否则荀悦和杨彪也是不好反对的。 此时只要荀悦点个头,这魏延就死定了。 见状,杨彪终于开口了,道:“魏延有罪,这个他自己也是承认的,是否是罪该问斩,我以为或许还要商议,但不管怎么说,作为被控诉的另一方,夏侯惇难道就无罪了么?正好此时他也在京中,何不将他也召来议一议呢?”说罢,杨彪又转向了端坐于高处的刘协:“天子以为呢?” 刘协今天看得津津有味,却是打定了主意不跟着掺和,开口道:“诸公该怎么议,就怎么议,就当朕不存在,难道没了朕,朝廷就不运作了么?” 正好借此事检验一下,这朝廷没有了自己这个君主到底能不能行,如果不能行,趁着这次迁都的机会一定要想办法让他行。 这样才能君主立宪么。 而既然天子都已经这么说了,作为中书令的荀悦,自然也就没了插口的余地,干脆眼观鼻,鼻观心的当起了木雕。 顺便说一下,荀悦平时在天子不在的时候,开会都是很活跃的,而经过刘协一系列的骚操作之后,刘协在的时候,他却是已经很少发表意见了。 而刘协呢,以为荀悦一直都是这样的,自然就很开心了。 说回眼下,众人见刘协居然给出这么个回答,一时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天子高深莫测又都是众所周知的,这……莫非是憋着什么招呢么? 却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将夏侯惇给叫来了。 见杨彪还要开口,却是刘备给了他一个眼神,抢过了话茬问道:“元让,魏延在御前状告你故意陷害他,借刀杀人,不知可有此事啊?” “回皇叔的话,没有此事。” 魏延蹭得一下站起来吼道:“夏侯惇你放屁!敢做不敢当么?我军一万多人还没死干净呢!” 夏侯惇闻言,不屑地冷笑道:“我军当时是奉命攻打邺城的,碰巧遇到了许攸,我便使了个调虎离山之计,想将其引得远一点,谁知道正好碰上你,我哪知道你为什么会在魏郡?” 却见杨彪冷哼一声道:“这么说,你是见死不救喽?” “是啊,我是奉命攻打邺城的,又不是他的援军。” “你……简直荒谬,难道魏延及其麾下兵马不是你的袍泽么?还是说,你夏侯惇只认魏臣是袍泽,汉臣不是呢?” “太尉这个帽子扣得好生没有道理,我本人乃是兖州的刺史,有号的将军,更是列侯,与孟德只能说是同僚之谊,如何就做了魏臣了呢?至于我见死不救么……太尉您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朝中谁人不知我与他有着死仇?我又没收到军令,我不救他怎么了?” “你……你这是因私废公!” “我废什么公了?邺城我拿下来了啊。” “可是南皮丢了!” “我又不是渤海国相,南皮丢了怨得着我?” “你……你这是诡辩,诡辩!” “怎么就诡辩了呢?陛下,诸公,我知道有些君子是可以做到不计前嫌的,但是我夏侯惇不是什么君子,他魏延打了败仗是他自己想抢功想瞎了心了,从军务上来看,我没有半点责任,朝廷要如何处置魏延这个败军之将,自然有陛下和诸公决断,至于我,你们要是觉得我有罪,那我认,这次破邺城的封赏我不要了,功过相抵行了吧?要是不满意,就把我这兖州刺史也给撸了。” 却是把杨彪都给气得乐了。 滚刀肉耍无赖可还行? 却见刘备开口道:“元让你与魏延有私怨,这个我们都知道,但战阵之上,押上性命的又不止是他一人,南皮之事不提,他手上那一万多的兵马呢?你说你没有因为私怨而耽误国事,这话真的合适?你救了他就打不下邺城了么?” 说着,刘备又转过身来面向刘协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当引以为戒才好,天下大乱了这么多年,也打了这么多年,朝廷中互有仇怨的将领又何止于他们两个而已?此例万不可开,当从重议罪,以儆效尤啊。” 你不是一口咬定说是私怨么,那咱就用这私怨说事儿。 夏侯惇闻言,张了张嘴,却是也干脆把头给低了下来。 刘协闻言,却还是那话:“别看我,也别问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议不出来,就一直议着,就当我是个场外观众,纯粹看热闹的。这么大个朝廷,总不能什么事儿都让我一言而决了,有规章、制度、律法、先例的就照章办事,谁也别例外,没有的,你们就议一个出来。” 第二百七十九章 杨彪叹气,郭嘉两难 刘协发现,由他所魔改出来的这套乱七八糟的政治制度上,对于一般性事务,这些人确实可以很好的完成,将他这个天子给当做了吉祥物。 但今天魏延的这个事儿却说明,在面对重大政治问题的时候,尤其是在涉及到派系之争,涉及到具体利益的时候,这些人真的很扯皮,商议半天也找不出个主事之人。 当然,其实平时荀悦是可以引导议事节奏的,但刘协暂时还不知道。 经此一事,刘协终于知道他的这个制度现在缺得是什么了,那就是依法治国。 以刘协一个理科生,对于政治的粗浅认知来看,他认为两千年之后的议会政治,都是建立在一部神圣不容侵犯的法律的基础上的。 自己的内阁以及两会等政治举措,已经很好的给这个汉朝廷搭了一个架子,形式上好像已经很像两千年后的议会政治了,但由于没有一套法律,或者说是法律的神圣性不足,本身也不完善,人们打心眼里就认为法律是管理平民的,而不是管理两千石的,是上位者惩罚下位者的依据,而上位者本身却是依旧要靠政治博弈。 正好出了这么个魏延案,说实在的这魏延和夏侯惇都是他上辈子耳熟能详的名字,但可能是由于他现在的位置太高,手下的人才也着实是太多了,这俩人死不死,谁死,他一点也不关心。 而如果能借此事来给这些重臣进行一场普法教育,想必也是极好的。 其二,还可以借此来进一步的规范议政的流程,争取让他们自发的成长,如果能顺便弄出一部议会议事规章管理准则出来就更好了。 其三,是给天下人建立两个潜意识:天子在这么大的事儿上都不直接发表意见,天下之权已经尽归议会了。 以及,无论是当朝两千石也好,列侯也罢,议会都能斩杀,军队也要服务于议会。 一箭三雕,啊,我可真是个天才。 当然,这事儿落在群臣的眼里,就是另一番模样了,比如当天晚上,杨彪就非常客气地将司马懿请来,希望这个自己派系中的头羊能为自己出谋划策。 “仲达啊,此事,你可无论如何要帮帮我才好啊,天子下令依法办事,这魏延岂不是落在那郭嘉的手里?这……天子会不会是有什么深意?” 司马懿见状苦笑到:“杨公,天子在此事上肯定是有深意的,然而这个深意冲着夏侯惇,冲着郭嘉,冲着曹操,与魏延又有什么关系?此事的是非曲直都很明晰,如何处置夏侯惇目前还很难说,但魏延触犯军法,丧师辱国却是一定的了,正常来看,他死定了。” 杨彪见状苦笑道:“就不能……网开一面么?文长也是一片忠心啊。” “昨日之因,今日之果,杨公,魏延此人向来狂妄,堪称是胆大包天,就他当年在南阳对夏侯惇所做之事,难道不完全是在作死么?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完全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可是,可是魏延他是咱们的……,我手下就他一个人还能打了啊。” “杨公,您糊涂啊!”司马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急的直跺脚。 “我……糊涂?” “杨公啊,今时不同往日了啊,当年你重当太尉之时,天子实际上与魏公的傀儡无异,就连文若,事实上也是魏公一手提拔,处处维护着魏公的利益,天子所能依仗的,就只有您这位老臣,以及靠着自戕才要回来的一点宿卫之权,对吧?” 杨彪点头,感慨道:“是啊,其实想想,那居然只是两年之前的事情,两年而已,便已经有了今日之光景,变化可真快啊。” “是啊,仅仅两年而已,两年,朝中的局面乃至于整个大汉都已经被天子重新换了模样,两年前,魏公以录尚书事之名总览朝政,更关键是朝中的兵权,是紧紧握在魏公的手里的,天子除了千八百个宿卫之外,什么都没有,自然要想方设法,让您的手中握有兵权,所以,鲁阳屯田,才让您持节操持大局,也正是因此,魏延才成为您的麾下大将,对吧?” 杨彪闻言颇为悸动地点了点头,他已经知道司马懿后面要说什么了,苦笑道:“事,南阳屯田之兵,也因此而成为了天子真正的中兴之基,那是天子自登基以来,第一次可以直接掌握一支真正的军队,我,还有我们杨家,对此也算是颇有功勋,然而,时移世易,天子现如今要跟曹操争得已经不是兵权,也不会跟他比谁的兵多,谁的兵少了。更何况朝中现在人才济济,而统兵打仗也非我之长,哎~” 司马懿见杨彪也想得明白了,自然也就笑了,补充道:“天子的改革之心坚定,甚至已经颇有些类似于王莽了,此前咱们甚至都还怀疑过天子是不是要进功臣退文吏,现在看来,却是咱们格局不够,夏虫语冰了。天子给功臣们安排了一个好去处啊,所以杨公,您觉得您是功臣,还是文吏? 天下人都发现了,随着迁都之事愈发的临近,天子对于朝廷上的中枢改革也愈发的急切了,毕竟这样的机会,错过了也就再没有了,等到新都落定以后再想就顶层的议政结构进行调整,自然就很难了,而杨公,天子想要改革一个什么样的中枢朝廷,难道您还看不出来么?” 杨彪闻言叹息道:“决策归于北宫中枢,执行归于尚书,封驳归于议税阁,三者互相制衡,则军权自然稳如泰山。” “不错,现在尚书台群龙无首,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首了,而朝中诸事,已尽归您与荀悦之手来进行决断,但是刘皇叔却是始终游离于这个体系之外的,人虽在议税阁,现在更多的却是代表才皇亲勋贵,很少在政事上发表意见了,另外您再想,他的这个司隶校尉之职可是一直都没有变过(相当于首都军区总司令),其二弟关羽在宿卫中的威望自不必说,迁都之后这军制改革刻不容缓,显然,这京中的兵权,是要尽归于他这个皇叔之手的了,他这是在有意的回避政事啊!” 杨彪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道:“所以说,我也应该回避兵事?哎~,玄德,到底还是比我反应得更快啊。只是,文长毕竟跟我已有数年之久,若是就此放弃,岂不是要让其他人寒心?” “杨公,魏延不死,对您来说弊大于利啊。” “嗯?这又是为何?” “您想想,魏延是因为什么得罪的夏侯惇?夏侯惇又为什么敢于如此理直气壮的说上一句私人恩怨?” “当然是……你说南阳勋贵?” “魏延在南阳,得罪的何止是夏侯惇呢?朝中虽然没有这些勋贵的职位,但他们也都是这次以勋田来换专营股份的主力啊,固然他们只能挑选本朝勋贵们挑剩下的,可他们毕竟人多,而且同样也都是可以参加盐铁会议的,杨公,您的这个职位,可是每年都要被他们问责的。” 杨彪闻言,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我明白了,是文长与我,缘分已尽啊。哎,我这就修书一封给玄德,此事就请他来出手相助吧,能不能保住这条命,那就听天由命吧。只是,让郭嘉来责成此案,修订律法,夏侯惇难道真的要平安无事了么?” 司马懿胸有成竹地笑着道:“此案中,这才是天子的深意啊。” “此话怎讲?” “郭嘉郭奉孝,是由荀令君所举荐,被魏公拔擢于微末,直接任命为军师祭酒,兼领校事府之职,可以说是魏公在朝中的第一心腹,此事天下人无有不知,然而今时今日,他难道就只有这一个身份么?” “还有什么呢?” “他难道,不是这天下法家学说实际上的魁首么?” …………………… 事实上,郭嘉在散了朝之后压根就不敢回家,多亏了他在这许都城中还有几个别院用来养女人,而且极少有人知道,否则他现在都不知道去哪了。 他敢用性命担保,此时此刻,即使是城中几个他平时常去的青楼之中,都一定已经人满为患,到处都是在找他的法家博士。 让小妾给他煮了一碗茶水,郭嘉干脆就坐下来喝了起来,却也是有苦难言,好生的愁闷,独自一个人往小院里一坐,直愣愣瞅着清冷的月光,一出神就是大半宿。 我,郭嘉,是应该忠于魏公,还是忠于自己的毕生所学?是应该克忠职守,以不负拔擢之恩,还是应该一展所长,于青史之上写下一笔浓墨重彩? 纠结啊! 其实这事儿,刘协肯定是不可能理解得了这郭嘉到底在纠结什么的,作为一个现代人,对所谓的法家的理解,其实是存在非常严重的偏差的。 百分之九十九的现代人,对法家的理解其实都类似于依法治国,依法办事,等等,稍微懂一点文史的人,会知道以吏为师四个字,然而这些,充其量只能算是法家的皮,不是骨。 但其实,这都是根据两千年后那个普遍依法治国的客观现实,进而对两千年前的一些思想的反向代入,其实南辕北辙的非常厉害,这就跟现代人对墨家的理解仅止于小农思想,兼爱非攻,甚至干脆就是个做机关术的一样肤浅。 法家真正的核心思想有且只有一个,就是想尽一切办法集中全社会的力量为国所用,集中全国的力量为朝廷所用,以及集中整个朝廷的力量为至尊所用。 所谓的法律条文,刑名律法,都是法家为了实现此目的所采用的手段而非目的。 法家真正的最高目标,是将举国上下的每一个自然人都编上号一般,只需君主一声令下,就能对社会中的每一个个体如臂使指,充分发挥一个国家的全部潜力。 可以说历朝历代的统治者确实都会充分汲取一点法家的思想,尤其是所谓帝王之术,大多数时候都是法术。 但是,所谓儒皮法骨折四个字却是不太对的,或者说是将法术者两个字给看得太浅了(作者自己的一家之言),因为法家从底子里,与儒家其实就是相冲突的,二者的矛盾很难融合。 法家思想是冰冷的,他们认为,一个国家就像是一个人的身体一样,如果有一部分过于强壮,这个过于强壮的部分就是有害的。而一个国家,如果有一部分人的力量过于强大,则这个力量过于强大的阶级就会成为国家的毒瘤,而一个社会,却总是不可避免的要出现这样的特权阶级,对下他们欺压普通百姓,对上则影响朝廷政策的执行。 所谓法家严苛,说白了就是针对这一特权阶级的严苛,或是通过严格甚至残酷的各种方式,使社会不要产生这样的特权阶级。 这样的思想放在东汉,特权阶级指的当然就是豪强大族了。 而儒家思想讲究的是礼,是各司其职,是在其位谋其政,是以德行教化天下,直观来看,当年由霍光所主持的那场盐铁会议中,贤良文学一方所论证的道理虽然不至于是满纸荒唐言,但切切实实他们所说的每一个标点符号,都代表了豪强大族的利益。 所以说么,儒与法,在思想根本上是很难相互共存的,所谓的法骨,更多的只是对法术中术的部分进行了一小部分的借鉴,在宋明时期通过各种六经注我的手段,使儒、法两种思想进行了整合,也既是法术中术的部分后来慢慢的被儒家给收编了,而法的部分,慢慢的也就没人提了,沦落为一种异端学说。 而天子自亲政以来,大体上可以说是一共干了这么几件大事: 屯田屯兵,让百姓自己带着粮食上战场进行厮杀,以土地、官爵进行赏赐。 这不就是“一民于农战”么? 这是法家的核心思想啊! 想要一民于农战,自然要打击豪强,自然要抑商贾,退游士,当朝天子对豪强大族能收编的尽量收编,收编不了的重拳出击,这不正是法家的精髓所在么?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天子以两会来决定天下大事,使皇权直达小吏、乡老,让他们可以和勋贵们一道商议,甚至是左右国家大事,这难道不正是“臣主异利”四个字的延伸么? 至于由天子所倡导的盐铁专营,其实相比于汉武帝时期,因为不剥夺民财,其实也更贴近于法家主张的本来面目,既通过将山川田林湖海收归国有开发,以避免有特权阶级占为私有去剥削民众。 总而言之,天下的有识之士都是看得出来的,当今的天子,分明是个法家的天子,天子的种种政治思想,根底里都是法家的思想。 虽然……天子本人其实压根没那个意思。 表面上看,天子命令此案依法办事,只是要建设一套处理眼前事物的军法。 往深里看看,这是在命令郭嘉建立一套用之于朝廷中枢的行事准则。 然而再往深处看一步,天子此举,何尝不是在给予天下法家弟子一个莫大的机会呢?此事分明是早已有了征兆,天子分明早就已经铺垫了这么久了,就连那立法会,早在郭嘉刚当汉臣的时候就已经成立了啊! 如此重大的政治博弈,天子全程不去参与,全权交给律法,让律法对这种顶级的权贵进行约束,这不正式法家思想的核心要义么? 赏罚分明四个字是法家最直观的表现形式,天子特意说了,今日之事,当为万世之师,你叫他一个法家的当代魁首,如何能去包庇夏侯惇呢? 再者如果再多想一层,天子这又何尝不是在躲避法家之弊呢? 诚然,法家的许多思想即使放在两千年后也都是称得上至理名言的,在富国强军方面,儒家思想在法家思想面前完全是不够看的,先秦的诸子百家之中,也只有法家成为了实际的治国纲领,并能用之以一统天下,可怎么到了汉代,摘桃子的却成了从未证明过自己的儒家了呢? 汉武帝雄才大略远逐匈奴于塞外,谁都看得出他治国、治军用的都是法家的那一套,可怎么就在他的手里,罢黜百家而独尊儒术了呢? 无非是四个字么:过犹不及。 根源还是出在法家的核心思想上,天子,应该是统治朝廷的方式,而不应该是朝廷本身;朝廷应该是统治国家的方式,而不是国家本身;国家应该是社会的治理方式,而不是社会本身,而传统的法家学说是不懂得这个道理的。 全社会的力量全都紧紧的握在天子的手里,短时间当然可以,拿来打仗自然也是无往不利,可敌人都被你打死了,这拳头还握的那么紧,打谁啊。 不轮出去也不行,不轮出去就要打着自己了。所以秦朝在统一六国之后秦始皇依然可着劲的折腾,汉武帝在远逐匈奴之后同样也没能闲的下来,可以说都是法家治国的惯性使然。 朝廷的权利无限制的扩张,自然就侵蚀了社会的权利,使朝廷与社会产生矛盾,而在封建制度之下,朝廷的权力往往又都重重的压在了天子一个人的手上,不出问题才是见了鬼了。 郭嘉,作为人中之杰无疑是看得到这里面的弯弯道道的,在他看来天子的才智远胜过他千百倍,自然就更加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了,所以天子这段时间才会刻意对朝中事物进行回避,更是早早的建立了议税制度,对每年朝廷用度开支进行计算,按需收税,所以天子才严格讲北宫用度与南宫进行区分。 都是为了避免这法家之弊啊! 立法会是早就建好了的,而且自建设以来,天子无论在公开场合还是在私下里,都毫不避讳的对这个立法会表示了要寄予厚望。 结合两会,天子的政治主张如今再看已经愈来愈清晰,很显然,天子给了他们法家一个大机会,期望这个由他所掌管的立法会可以真的给出一套万世之法,使天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掌天下权柄,但又受制于社会基层,通过立法的形式,使朝廷能够在没有天子干涉的基础上进行重大事物的决断。 眼下,趁着夏侯惇与魏延的这点破事儿,将事情直接交给立法会来办,办好了,则管中窥豹,立法会的地位一定会再度提高,法家压制儒家,也不过是还差着一场摆在明面上的辩论罢了。 办得不好,则事情指不定就要发展到哪里去了。 所以,他要如何去袒护这个夏侯惇呢? 按照法家的思想,也就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则夏侯惇就算能保住性命也一定是要一撸到底的了,这事儿要是在他的手里办出来,那他和曹操也就算是正式的分道扬镳了。 新的朝廷体系里面,曹操本来也没多少地位了,少了自己这么个事关重大的九卿,曹操在中央朝廷的影响力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了。 而如果这次他保住了夏侯惇,立法会,廷尉,这地方他也不用待了,天子不撵他走,他自己也必须要辞职,因为这代表他背叛了自己的出身,阶级,浪费了这一个法家翻身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下面那些官吏怕是要恨死他了。 都一样,天子这一手棋下的两头堵,怎么都不输,看上去是针对夏侯惇,实际上刀刀都是冲着他砍的。 只是这样一来,他郭嘉虽然成全了自己的忠义,却是要永远的背弃自己的理想了。 茶不醉人,人自醉,眼前的这条人生岔路,他却是终究只能由自己来走了。 怎么选呢?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第二百八十章 忠肝义胆 一直到了五更天,天都亮了郭嘉也没睡着,就这么傻了吧唧的在小院里喝了一晚上的凉茶,再加上他本来就颇有些体弱,眼下又正值隆冬,很自然就直接一病不起了。 半真半假的跟尚书台告了假,干脆,也就不去上差了,整天一副很虚弱的样子到处求医问药,绝口不提正事,偏偏立法会那边现在离了他还真就不行,而朝廷的几个重臣将目光都放在了夏侯惇和魏延的这点破事儿上,没他还真不行。 一时间,郭嘉本人的病情,莫名其妙的就成为了整个许都的焦点。 就这样一病三天,第三天晚上的时候郭嘉正琢磨着是不是晚上再洗个冷水澡,把病情加重一下子,又有点担心自己的小身板子遭不住,再弄巧成拙了。 突然就有下人禀报:出了大事儿了。 “不好了大人,不好了,夏侯,夏侯将军冲进廷尉大牢将魏延给杀了!” “什么?夏侯惇现在何处?” “在廷尉大牢,说是任由朝廷处置。” “他……糊涂啊!” 郭嘉闻言大惊,当下也顾不得身子骨虚了,连忙穿好了衣服一路咳嗽着就去了廷尉大牢,他这个职位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此时此刻朝中的大部分臣僚都还不知道这个事儿呢。 大牢里,夏侯惇本人倒是还颇为淡定,俩腿一盘,俩眼一闭,就跟入定了的老道似的,而魏延的尸体就那么明目张胆的躺在他的脚底下。 这间牢房本来就是魏延的,却是夏侯惇杀完人之后直接就鸠占鹊巢了。 见状,郭嘉气得牙根都痒痒:“夏侯惇,你是不是疯了,这魏延本来就是将死之人,难道你就连几天都等不了么?” 夏侯惇闻言笑了笑,却是突然从屁股底下拿出来一个小包,打开,里面居然是满满一块酱牛肉,看得郭嘉一脸的懵逼。 “奉孝啊,我带了下酒菜,你看,这可是牛肉,你这廷尉府里有酒没有?”说着,还嬉皮笑脸地冲着郭嘉乐了一下,露出满口大白牙。 这也就是打不过,否则郭嘉恨不得现在上去轮圆了拳头将这张老脸给打成猪头! 没办法,郭嘉只好命人将酒水拿来,给夏侯惇倒上,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你可不是这么容易冲动的人。” “我听说,杨彪那个小妈养的,找到了刘备,想让这魏延转投刘备的门下,刘备也表示他和魏延挺合得来的,会尽量保全魏延的性命,我心想那他不是就死不了了么,就过来把他给杀了。” 郭嘉闻言更生气了,道:“就这?夏侯惇你是不是真的疯了,这魏延落在我手里,他擅自行事导致损兵折将,违反军法是板上钉钉的事,刘备怎么可能救得了他?便是天子金口要放了魏延,我都是一定要争上一争的。” 夏侯惇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这话,我信,那奉孝,杀了魏延之后,你又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郭嘉闻言一噎,却是不说话了。 “我听说你生病了,也不知道你这是装的还是真病了,但我知道你一定是因为我,你现在的身体还能喝酒么?” 也不等郭嘉点头,夏侯惇就已经将酒给他满上了。 “我自然会保你平安无事。” “奉孝,这就是说大话了啊,我夏侯惇虽然也是一介武夫,不懂什么儒家法家的,但基本的脑子我还是有的,天子这次明显是借我的这点罪名,将你放在火上烤了,其实我本来是想私下去找你,告诉你不用顾忌我的,但是一想这好像也不太行,你毕竟不是我们谯县人,真要是辣手处置了我,就算是孟德理解你,谯沛的那些兄弟们恐怕也不会,所以我想啊,干脆,我直接把这魏延给弄死了不就完了么,我痛快,也省得你为难,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奉孝啊,对于孟德来说,你,可是比我要重要啊。” “…………” 郭嘉闻言心头剧震,好半天,都被这夏侯惇给弄得接不上话,只是轻轻端起面前的酒水,轻饮了一杯。 “对了奉孝,我应该不会死吧。” 郭嘉摇了摇头道:“你杀的本来就是将死之人,对外完全可以说是不忿他对你诬告,怒而杀人,你是列侯,他是死囚,活罪肯定难饶,死罪肯定能逃。” “哦哦,那就行,那就行。” “但是官你肯定就当不了了。” 夏侯惇闻言不但不恼反而眼神一亮:“这么说,我的爵位还能保留得住?这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吧。” 郭嘉闻言也是哭笑不得,道:“我朝以来,非军功无以封爵,天子更是法家君主,退游士,进战士,除了文若请辞的时候之外,从来没有滥赏过爵位,甚至还重启了二十级军功封爵制,你的爵位是军功爵,这点小事影响不了,肯定能保得住。” 夏侯惇闻言高兴地道:“太好了,这不就皆大欢喜了么?至于职位,奉孝我跟你说实话,这个官我早就不想当了,以前当将军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其实能力不行,现在冀州的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了,兖州已经不算是前线了,我这个兖州刺史自然也就该干正事儿了,可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哪是干刺史的料啊,你不撤我的职,我自己都想辞职了。” 郭嘉也知道夏侯惇这应该是在安慰自己,颇为难过的陪着他大口大口的喝酒,心中感动不已的同时,却是又一次的升起了一点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慨。 “你下来之后,这兖州刺史还能举荐何人?” “嗯……董昭怎么样?这些年他跟着仲德也颇立下不少的功勋。” “资历还是稍微浅了一点,而且他是兖州人,有三互法。” “那……那就丁冲吧,孟德一定会同意的。” “丁冲……”郭嘉不自觉地便皱了皱眉,打心眼里认为丁冲不太合适,且不说朝廷这边会不会同意,即使是魏公阵营之中,骤然将此人拔至如此高位,未免也太任人唯亲了一点,这是将兖州当成了自己的私产不成? 不过这丁冲是谯县丁氏,郭嘉再怎么受曹操的信任也终究是个外人,却是不方便直接出言反对了,转了一个话题道:“那你呢,我打算将你一撸到底,之后你干什么?绕一个圈,去邺城当魏公的府臣么?” 夏侯惇苦笑着道:“你要是把我的爵位也给撸掉,或许这还真是个不错的建议,但我堂堂一个列侯去当府臣,这不是给孟德找麻烦么。你不用担心我,我其实早就想好了,我打算回谯县老家去。” “就这么退休了?” “算吧,妙才现在也成长起来了,可以替代我留在孟德的身边了,我留下意义也不大,实话实说,天子对待孟德……哎,说不好啊,你说他严苛吧,这两年天子一直都待他颇为尊敬,还破天荒的封他做了国公,对孟德的那些功劳也都是认可的,早早的就将他的画像挂在了凌烟阁第一位。” 郭嘉点头道:“天子是仁主,一来念及魏公多年来的功绩,二来也是为了天下百姓,希望魏公能做个忠臣到死。” “是啊,但是魏公现在身边除了那些旧人之外,已经越来越无人可用了,军中还好,但是政事上面,能信得过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天子,一直都在处心积虑的挑拨魏公身边的干吏。” “这是没办法的,天子于魏公早年颇多不合,当年强行将天子从洛阳迁至许都,就已经种下今日苦果了,魏公手中握有兵权,又有数州之地供养,天子不可能放心得下,而魏公终究也不可能完全信任天子,只能紧紧抓住手中的权力,尤其是兵权,使天子投鼠忌器。” 俩人说到这都很沉默,说真的,这对一对君臣来说简直就是死结,好一会儿,郭嘉才道:“当然,他们之间还有皇后,还有太子,只要等到太子长大,哪怕只有十一二岁,魏公自然就会放权了。” 夏侯惇苦笑道:“那毕竟也还有十年的时间啊,孟德如今虽然身边还是有着许多的旧部,以及在冀、青两州新招募的名士干吏,但他的根基还是我等谯沛武人,所以我想来想去,我回谯县可能比我在兖州或陪在他身边对他更有帮助。” 第二百八十一章 北宫设计图 不得不说夏侯惇这个人吧,虽然能力算不上一流,但对曹操的忠心,却是真的没的说,兖州刺史都不做了,也要回谯县为曹操守护好基本盘。 好多话他和郭嘉之间没说得太透,但是以郭嘉的聪明才智,猜也猜得出曹操现在的处境,确实是有点不容乐观。 谯县武将集团,可以说是曹操基本盘中的基本盘了,但由于这个基本盘中侯爵太多,反而在天子这一次盐铁专营之中被给离间的不轻。 虽说是疏不间亲吧,但这种事儿,还是很难说的。 况且如韩浩、史涣、许褚等人,这些人说是嫡系,但其实毕竟都不是家人。(许褚是谯县宗贼出身) 而夏侯惇这个人虽然打仗的能力一般,治理政务的能力十之八九也强不到哪去,但有一条,却是谁也比不上的,那就是人缘。 夏侯惇为人讲义气,也会做人,曹操手下的谯县武将集团其实都是聚拢在他的身周的,如果有人找他来办事儿,夏侯惇能办到的一定不会推辞,而夏侯惇每次得了赏赐,也全都分给了谯县的兄弟们,所以明明权倾朝野,夏侯惇却是当朝所有大臣中最穷的。 曹家和夏侯家名为两家实为一家,大家也都知道这夏侯惇与曹操本人乃是刎颈之交,有曹操一口干饭就绝不会给夏侯惇喝粥的那种,自然而然的,大家也都愿意跟着夏侯惇混,夏侯惇也就成为曹操麾下,谯县一党的实质党魁。 这也是夏侯惇之所以打仗没赢过,升官没停过的主要原因,有时候,会做人的人就是比会做事的人爬得更快,这道理古今中外都是一样的。 他是列侯,退休之后就可以和荀彧一样,一心扑在盐铁会议上了,以他在谯县的威望,确实可以帮曹操做很多事,至少可以团结谯县的乡亲父老。 说来也挺悲哀的,曹操可能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连谯县的父老相亲都需要花心思去团结了。 这也说明曹操现在虽然表面风光,又是建魏国公府,又是聚拢天下名士,连管宁都给收了,但那些都是锦上添花的虚火,他的根基已经明显不太稳了。 于是,这场对郭嘉来说,着实颇为为难的一场危机,就这样在夏侯惇的自我牺牲之下,看似圆满的给解决了。 用一个夏侯惇,换一个郭嘉,这买卖做得到底值还是不值,可能就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了。 当然捎带手的,副作用也是有的。 比如,作为后世知名度颇高的,胆子虽然大但能力同样也是有目共睹的魏延就这么憋屈且窝囊的死了。 杨彪都恨死夏侯惇了。 当然杨彪和曹操的仇,也不差这么一点了,当年曹操命满宠把杨彪抓起来大刑伺候,俩人早就是仇敌,杨彪平日里本来也极少放过可以给曹操找麻烦的机会。 不过杨彪在魏延死之前已经明确将魏延送给了刘备,刘备也很高兴的表示会试着给魏延求情,但魏延还是被夏侯惇给杀了,这可就是打刘备脸了。 要知道在这个时空里,刘备和曹操之间可以说是没有私仇的,当年在小沛的时候曹操还派夏侯惇救援过刘备,虽然……救援失败了。 结果这夏侯惇,说杀人就杀人,打脸打得啪啪响,却是彻底和刘备结了仇了。 而见状,同为法家弟子,见郭嘉居然如此轻松的就逃过了两难抉择的法正,却是主动的找到了刘备,给刘备出了一个主意,一句话,就把刘备整个人都给干蒙了。 …………………… 几天之后,刘协正对着手中的,新的皇宫的设计图发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个新皇宫可是真的好啊。 南宫方面,尚书台的大小被扩大了十几倍,各部尚书都有独栋的小宫殿用于办公,每部尚书下配郎官二十多人,每个郎官各配小吏不等,多的也能配上百来人。 尚书台之外,还给他们留出了很大的面积建设一个花园,种上树,再种上花花草草,甚至还引水城湖,颇为用心的打造一片美景,使得大人们在此处办公都算一种享受,整个建筑群按照使用面积来算,差不多超过三万平,作为单一的一个衙门来说,已经是极为庞大了。 然而尚书台的这个成本,相比于万民殿来说却又不算什么了。 所谓万民殿,就是用来开盐铁会议和议税会议,以及各种会议的地方,刘协现在搞出来各种各样的会全是大会,按照他的要求,这个万民殿要容纳五千人以上同时开会却并不拥挤,另有祭奠、凯旋、节日以及各种大型活动,都要在此处设国宴。 所以说地方一定要大,举架一定要高,台阶一定要长,看起来也一定要庄严,甚至于他还照着后世大会堂的样子给工匠们提供了设计草图。 不过这样高大宏伟的建筑想要建设好,以东汉时代的技术虽然也不是办不到,但一定会很麻烦,人力物力都要花费天文数字,而且一定会造很久,所以想来想去,刘协干脆优先在北宫让工匠们建造皇家科学院,而皇家科学院的第一个项目就是研究水泥。 这个皇家科学院,自然就是北宫之内,占地面积最大的部分了。 科研,什么时候都是吞金巨兽,刘协上辈子也不是什么发明小能手,即便是理工狗,想搞发明创造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样是花钱多,回报慢的。 就比如这水泥,刘协发现要想在古代搞出可以批量生产的水泥,真的一点都不容易,而即使发明出来了,他的科学院也不会垄断水泥的生产,而是将生产任务交给尚书台。 他也不可能收专利费,毕竟他是皇帝么,收专利费,这和无缘无故加税有个屁的区别。 所以这玩意发明出来,卖出去,顶多也就卖点钱,一次性的,他也不可能管尚书台要太多,这不就是一个纯赔本的买卖么? 而且据刘协所知,古今中外所有的封建君主都是反对科学发明的,日本啊,德国啊,包括中国在内,都有太多这样的故事了,比如某某工匠发明了某某可以大幅度提高工作效率的发明,献给了皇帝。 有些皇帝看了之后会很高兴的赏赐给工匠一笔钱,然后郑重警告他:这破玩意以后不许再造了。 有些皇帝则会很干脆的砍了这个工匠的脑袋。 跨越时代的发明,是对旧时代秩序的摧毁,科学是推倒封建王朝最有力的武器。 如此,他一方面在北宫搞发明创造咔咔的花钱,一方面深刻改造社会,把这封建王朝的根儿都给抛了,一箭双雕,这岂不是很完美么? 所以北宫的结构,除了刘协给自己留下了大概二十座小型宫殿用来养老婆,一座宫殿作为自己的书房之外,其他的地方也都不是生活区。 比如从朱雀门进来,事实上紧挨着尚书台的就是中书台,这个中书台用的就全都是宦官了,而且建设的规模一点也不比尚书台来得小,规划往里面扔一千个以上的宦官,宫中的米面粮油等乱七八糟的事物都一股脑的扔到中书台,铁了心的要将荀悦当太监大总管来使了。 当然,刘协的宦官采取自愿阉割模式,中书台距离北宫的生活区也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刘协确实如群臣们所想,对太监这种事儿深恶痛绝。 与他有肌肤之亲的贵人们总共也就那么几个,这段时间以来虽然刘协也腐败了,也确实在看到某几个漂亮的采女的时候没忍住,将其就地正法了,但事后他也将与他发生过关系的女人升做了美人,有了专门服侍的宫女和小房子独居住,而刘协自己呢,谁跟自己有过关系还是记得的,甚至日子都有专门的宦官进行记录。 被绿的概率真的不高,被喜当爹的概率更是零。 总之吧,刘协的北宫里以后大概率就不会有真正的太监了,如果在自愿阉割的前提下,真的还有人能狠下心给自己一刀,这样的人刘协肯定也不敢重用,生活区负责贴身服侍的下人统统用宫女不就得了,男人没了那玩意,力气真不一定会有壮妇大。 另外,西边的部分全部用于养马,刘协简直已经受够了许都皇宫内人畜同居的生活,每天生活在马粪之中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最北边,自然就是北军宿卫了,直接给他们建一个大大的军营,规模上养兵一两万问题不大,当然他本人没弄那么多的北军,大概也就是八千多的样子,直接升关羽做了光禄勋,并将他的办公室直接迁移到了中书台,种辑则调任御史台任御史中丞,从九卿变成了三独坐,应该……算升官了吧? 中间是生活区,生活区外围是由女工们所组成的纺织、刺绣大军,这些女工名义上都是宫女,实际上都是战乱年间流离失所,无依无靠的普通女性,甚至有些干脆就是从敌军处解救下来的军妓。 这些可怜女子,也构成了中间生活区与外面禁军、中书台的屏障,名义上都是归皇后所管辖的,当然曹曦的能力确实是有限,实际管理的还是伏皇后。 而东边,占地面积最大,雇用人数超过五千人的,自然便是皇家科学院了,聚拢天下所有的顶级工匠,并且招募郡学中的孩子让他们学习由刘协亲自编写的《科学与技术》手册,学成之后直接入宫。 看着这个皇宫设计图,刘协是越看越满意。 就是吧……这宿卫都扩大了这么多了,禁卫这头的处理自然也要提上日程了,毕竟迁都这事儿,南北两军大改革是绕不开的,只是或多或少的有些细节他确实是还没有想得太好。 正想着呢,突然就有宦官过来禀报:“陛下,这……尚书台那边,好像要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打架?嫌吵架不过瘾,改动手了?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呀。” “还不是为了夏侯惇那点破事儿,他不但自己动手杀人,还举荐丁冲为兖州刺史,这人选递送尚书台,杨太尉可不就急了么。” “丁冲……” 谁啊。 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听过这个人啊,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 第二百八十二章 皇叔你明白了么? 尚书台,杨彪撸胳膊挽袖子,纯粹是借故找茬,追着郭嘉到处乱跑,铁了心的要揍他,直接在尚书台上演了一出全武行。 当年同样在议事的时候被曹操给震慑住的这个事儿这杨彪一直都记着呢,现在他的头号大将魏延憋屈的死在牢房,气得这杨彪牙根都痒痒,正好借丁冲的这个机会揍郭嘉一顿出出气。 郭嘉也是真打不过这个杨彪,被追得到处乱跑,刘备则拦着杨彪拉架,奇怪的是作为沙场名将,游侠出身的刘备却拉不住杨彪这个老头,越拦,这杨彪就越是生龙活虎,反倒是因为他在阻拦,弄得维持秩序的金瓜武士都没法把杨彪给摁住了,急得郭嘉破口大骂。 “举荐丁冲的人是夏侯惇,这几天就人就要放出来了,有本事你打他去啊!追着我打干什么,欺负我体弱么?” 杨彪不管,继续对着郭嘉追打,口中叨叨咕咕的喊着:“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曹操拿兖州当他们家的了么?让丁冲来当兖州刺史?他怎么不让他儿子曹丕来干这个职位算了?” 群臣自然都忙着拉架了,而至于此次风暴的中心处,丁冲则一脸无辜,尴尬的站在议事角落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杨彪,嘴可真够毒的。 这夏侯惇,办事儿也真够没溜的。 没多大一会儿,本来决心非大事再也不来掺和的刘协还是来了,也不说话,自顾自的往那一坐,沉着脸俩眼睛一瞪就没人敢放肆了,杨彪更是连忙跪地请罪。 “跟我请罪没用,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朝廷议事,要讲究个依法、依规,奉孝,议事的流程之法还编写出来么?” “回陛下,已经编写了大半,正等着给陛下您来审批。” “没必要给我审批,立法会通过了,就给议税阁看,有分歧就上议税大会,举手表决只要超过七成的人赞同就可以试行。” “是。” “殿前失仪,动手打人,你们现在是怎么议的?” “这……初犯的话,是停职思过,罚俸半年,再犯的话,就要革职查办了。” 刘协又问杨彪以及其他群臣道:“怎么说?这条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众臣僚面面相觑,最终,包括杨彪在内的所有人都表示了同意。 刘协这才点了点头,问道:“说说吧,因为什么打起来的啊,太尉,发邪火么?” “陛下,夏侯惇举荐丁冲丁幼阳来担任兖州刺史,此人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就,由他来担任兖州刺史,岂不荒谬可笑?” 郭嘉闻言道:“夏侯惇作为兖州刺史,仅仅只是举荐了一下而已,成与不成,到底用谁,自然有尚书台进行批复,况且幼阳此前乃是司隶校尉,担任兖州刺史有何不可?” 刘协闻言却是皱起了眉。 司隶校尉?莫不是刘备的前任?这是大官啊。 就听杨彪不屑地道:“他那也算是司隶校尉?” 刘协见他们说得热闹,忍不住问道:“你们说的这个丁冲,到底是谁啊。” 刚说完,就从角落里脸色通红地站出来一个人,朝他拜道:“臣丁冲,拜见天子。” 刘协愣了一下,何着,人在这呢啊? 你们这么肆无忌惮的当着人家的面说他坏话,这是不是太不合适了一点? “咳咳,嗯……原来你就是丁冲啊,那什么,现居何职啊?” “臣……臣也不知道臣现居何职,臣本来是朝中的司隶校尉,后来……皇叔任了此职,也……也没人告诉我要任什么职位,就,就这样了。” 刘协闻言又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陈群,见陈群跟他点了点头,更懵逼了。 这么可怜的么? 当然,刘备前任的司隶校尉,再加上性丁,刘协大概上倒是也猜得出,这个肯定是曹操嫡系中的嫡系了,这帮人居然这么说他,刘备当司隶校尉的时候也没人提他,想来……对曹操来说应该是忠诚有余而能力不足? 所以刘协一听,马上就来了精神,甚至亲自就走了下去握住了这个丁冲的手,给丁冲整的一愣一愣的。 “哎呀呀爱卿啊,当年的事儿,都是朕的疏忽啊!你说你堂堂司隶校尉,三独坐之一,怎么就……哎,都是朕之过啊!” 说着,刘协又恶狠狠地瞪了杨彪一眼,怒斥道:“太尉你今天太过分了,对于为国家立下了功勋的老臣,还是要有基本的尊重的啊!” 杨彪愣了一下,忍不住反驳道:“陛下,他?他是……” “闭嘴!太尉,朕说你都不听了么?” 杨彪闻言,连忙请罪。 “你不要跟我请罪,跟丁校尉道歉。” 杨彪闻言懵了一下,一脸呆滞,群臣也差不多,全都一副张嘴吃香蕉的表情。 倒不是杨彪跟他道歉如何,而是……丁,校尉? 几个意思啊,司隶校尉的校尉么? 那刘备算什么? 丁冲自己也傻了,腿都抖,司隶校尉?别闹了啊!当年他能当上司隶校尉纯粹是个笑话啊!他连当一个被曹操经营得水泼不进的兖州刺史都不一定能当好,让他当司隶校尉,这不是要他的命么?今晚上关羽就得来砍了他啊! 见杨彪真的在天子的逼迫下给自己道歉,丁冲一时,虽然也觉得颇有些扬眉吐气,更多的却还是惶恐。 这还不算,就见刘协一只手牵着他,一只手却牵向了刘备,将两个人加他一共三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道:“此前的事情,都是朕考虑不周啊,这个司隶校尉……哎~哎呀,你看这个事儿整的,怎么弄的呢。” 刘备见状,虽然也不知道天子的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但想来,应该也是大有深意的吧? 于是配合地道:“幼阳兄大才,备自从担任司隶校尉以来,一直都觉得才德不足以服众,做起来力不从心,幼阳兄若是有意,备可以退位让贤。” 说完,就见刘协转投一脸热切地看向丁冲。 丁冲心说咱刚才不是一直在谈论兖州刺史的事儿么?怎么就拐到司隶校尉上去了? 天子这不是……想弄死我吧! 这么一想,丁冲的心里就更害怕了,扑通一声就给跪了,“陛下,诸公,其实我……我从没想过做什么兖州刺史啊!这都是元让胡搞,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啊,他真的没跟我通过气的啊!” 说着,丁冲居然转向了朝中诸公中唯一一个铁杆的曹操系国家,冲着他跪着就磕了个头道:“奉孝,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平时也就是喝酒有能耐,其他的都不行的,你要是想找我喝酒我随时奉陪,找我当官,你还是饶了我吧,我就不是当官的料。我……我这就跟舍妹离开许都,回谯县老家去了此残生!” 哎~可怜的孩子,看给人家吓得。 刘协也琢磨了一下,这刘备在军中的威望颇高,让这么个货来代替他当司隶校尉的话,可能确实是有点把人放火里烤的意思,给大了。 于是刘协连忙把人给搀扶起来,扶起来的时候发现这货腿都是软的,连忙道:“哎呀你别这样,快起来,你一个过去能当司隶校尉的人,现在怎么就不能当个兖州刺史呢?当然了,这个事儿他们尚书台还得议,这个事请么,还是要以尚书台和议税阁的商讨结果为准的么。” 丁冲一个劲儿的摇头,又重新跪了下来,发自肺腑地道:“自臣的舍妹合离归家以来,日日消瘦,茶饭不思,臣,现在只想在家中照顾舍妹一生,对天下事早已经没了兴趣,更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求天子怜臣对舍妹的一片疼爱之心,放过臣吧。” 说着又转向郭嘉道:“也请奉孝你去跟孟德说一声,就当咱们从不认识,让我跟舍妹太太平平的过完下半辈子吧,行么!” 说来,这个丁冲在历史上没什么名气,甚至因为他两个儿子先后站错队,一个跟了曹植一个跟了曹爽的缘故,连他的记载都很少,但他的妹妹还是比较有名气的,没留下名字,就知道姓丁,是一个敢于在封建社会主动提出离婚的烈女子。 关键是这娘们的前夫太不一般了,正是特么的曹操本人! 东汉末年谯沛一代的几个大姓之中,为首的刘氏是宗亲,其次接下来的曹、丁、夏侯世代联姻,名为三家实为一家,截止到曹操正式起兵之前,按顺序排列的话丁家的地位其实还应该排在夏侯家的前面,说来,这都可以算曹操的宗亲了。 曹家就不用说了,曹操他爹曹嵩那也是当朝太尉,丁家也不次的,丁宫在灵帝年间曾任司空和司徒,地位不比曹嵩低,所以曹操的正妻姓丁。 而之所以丁家在历史上不太出名,好像也远不像夏侯家那样在曹魏备受重用,很大程度上就在于这个丁夫人。 那一年,刘协还没有穿越,曹操在征讨张绣的时候,因为他自己贪花好色睡了张绣的婶婶,导致已经投降的张绣发动兵变,杀死了长子曹昂。 曹昂是丁夫人的陪嫁丫鬟刘夫人所生,刘夫人早死,是丁夫人将曹昂给养大的,貌似有史料记载丁夫人对卞夫人所生的几个孩子,也就是曹丕曹彰曹彰他们也不算太好,出了这个事儿之后,据说这两口子打得很厉害。 反正后来的结果就是丁夫人干脆回娘家去了,曹操亲自去请,丁夫人也不搭理他,不跟他回家,于是稀里糊涂的就离婚了,曹操还特意说明让丁夫人改嫁,可问题是谁敢娶啊! 就这样,丁夫人回娘家一待就是好几年,也算是狠狠的折了曹操的面子。 丁冲的这个司隶校尉也是这么回事儿,这个司隶校尉的官职本来是曹操自己兼任的,从时间上看,丁冲当司隶校尉的时候正好是丁夫人回娘家,曹操和她还没来得及正式离婚的时候。 这不就是哄媳妇呢么! 再说就曹操当政的时候,把军权抓得那么紧,这司隶校尉可不就是个虚衔么,原本历史上,可能是因为这媳妇终究也没哄好,反正这丁冲的司隶校尉也没当几天,这职位就给钟繇了,这个丁冲,也没有被重用过。 所以,当刘备挤掉他这个司隶校尉的时候大家压根也没考虑过他的想法,甚至绝大多数人干脆就把他给忽略了。 其实,这对兄妹也都挺可怜的。 见状,郭嘉的面上浮现出凄惨之色,朝中的其余人也大多面色凄凄,一时间都有一些感想。 刘协也有感想,心想:这是被朝中的政治斗争给卷怕了啊,多好的人啊,放着大官不当,一心只想照顾离婚在家的妹妹,哎~都怪我当年我一不小心骚操作,让刘备把他给顶了。 当然好不容易有个提拔曹操亲信的机会,刘协还是想挣扎一下的,开口道:“这个……当官与否,是你自己的选择,这个肯定是不能强求,不过以前啊,咱们朝中确实是有政治斗争,这个重臣倾轧,哎~,都是朕的过错,但是人,总得往前看啊。” 接着又握着刘备的手道:“皇叔啊,不管怎么说,你这职位是顶了他的,咱们同僚之间,要互帮互助,亲如一家么,不管怎么说,你也应该照料一下他和他妹妹的生活啊。” 刘备一懵,照顾他和……他妹? 亲如一家? 于是刘备不自觉的又想起了法正跟他说的话。 就在这之前,法正主动找到他并为他出谋划策,说是寻常的世家女子娶起来没多大的意义,曹操的前妻丁氏,贤良淑德,风韵犹存,别人不敢碰,但是咱们可以试试,说不定就能打动这个离婚的女人呢? 这计策出的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以至于刘备理都没理他。 可看天子的现在的意思…… 难道这法正是跟天子想一块去了? 这么刺激的么?! “皇叔,皇叔?你咋还愣神了呢,朕的意思,你明不明不白啊。” “臣……明白了。” 今晚上就去丁家,帮寡妇挑水去。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天子这招可真高啊 不得不说,法正真的是个很邪门的谋士。 本来刘协就是让他跟在刘备身边凑个对儿,一点其他的想法也没有,结果这法正就愣是脑补出刘协想让刘备结个婚,娶一个世家子弟当老婆。 本来刘备就是想成个亲,结果可能是因为他们想要的太多,寻觅了好久,都没能找到一个让人满意的另一半,门第小了吧,刘备看不上,门第高了吧,就该看不上刘备了。 毕竟刘备也是奔四十的人了,而且他数丧正妻这个事儿太邪乎了,比如糜竺他妹,刚嫁给他妹几天就死了,古人都迷信,那些高门还真有点不太敢把闺女嫁过去当正妻。 正好,夏侯惇杀死魏延这事儿,着实是有点打了刘备的脸了,弄得刘备很生气,然后法正就作为谋主给刘备出了一个馊主意:咱们把丁氏给娶了吧。 给刘备都整的震惊了。 这法正到底是长了个怎么样的脑子啊,为什么他所出的计策全都这么奇葩啊! 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计谋么?换位思考一下,曹操不得气疯了? 要知道这两口子之间,是丁氏甩的曹操,不是曹操甩的丁氏啊!虽然曹操故作大度的曾劝说丁氏改嫁,但说说而已啊,不会有人真敢娶甩曹操的女人吧!大家都是男人,难道还不知道什么叫故作大度么? 想都没想,刘备就把法正给拒绝了,这计策毕竟听起来就太不靠谱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天子……好像也是这么想的。 天子这么一说,和法正这么一说可就完全不同了,这是要彻底离间了曹、丁、夏侯三姓啊! 这天子给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只要丁冲将妹妹嫁给自己,那么他丁冲从此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区区兖州刺史,完全没有问题,甚至你想重新当司隶校尉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么,丁冲有没有可能背弃曹操呢? 其实也是有的。 因为现在不管是丁冲还是整个丁家,政治地位都比较尴尬,在曹操的整个决策系统中,几乎已经很难找到他们的位置了,像曹仁、曹休、曹纯这些曹姓将领,无不已经是领军大将,曹洪虽然已经死了,但他的女儿也被曹操收为义女,并嫁给了张辽,这张辽已经是当朝仅次于张绣的小将了,几乎可以确定为下一代魁首之一了。(张辽很年轻,比大多数同等知名度的将领小了几乎一辈) 夏侯惇、夏侯渊这哥俩也不必说,就连许褚、韩浩、史唤这种谯县的二流人物,现在基本上也都能独挡一面,手握重兵了。 但是曹操手下这人才济济的谯县武将集团中,却几乎就没有他们丁家的位置。 说到底还不就因为丁夫人离婚的那点破事儿么。 这还不算,考虑到现在曹操身边卞夫人得宠,所生子曹丕、曹彰、曹植渐渐的都长大了,丁夫人和这几个小的关系也都不太好,比如当朝皇后曹曦,曹操原本是想让他嫁给丁冲之子丁仪的,以挽回两家关系,可结果曹丕强烈反对,这才与夏侯惇之子夏侯楙定下了婚约。 嗯……这么一想好像也有点因祸得福了呢,夏侯楙现在坟头草都有一人高了。 但是总之吧,这也确实说明了,曹操与他们丁氏,现在的关系很复杂,已经明显有些疏远了。 谯县集团内部,他们感觉尴尬,而放眼整个朝堂,他们就更尴尬了,身上这个曹系的标签那是怎么也洗不掉的,满朝文武,谁能拿他们当自己人呢? 以至于这丁冲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还算不算曹操的嫡系,更不知道他还算不算是个朝廷命官。 愧对祖宗啊! 要知道他们丁家也是累世三公的望族,政治地位本应该是在夏侯家之上的才对,当年劝说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的谋士中,也是包括他丁冲的,他丁冲早在灵帝年间就已经做到黄门侍郎了。 如果这曹家没出个曹操,说实在的这丁冲现在熬资历,差不多也能熬成两千石了,又哪会像现在这样,如此的尴尬呢? 那杨彪今天当着他的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当着天子的面,几乎是张口闭口的骂他废物,他却只能找个墙角躲着。 当他没有尊严的么?当他不要面子的么? 三公了不起么?我们家原本也是三公之家的啊! 这丁冲,又怎么会对曹操没有怨气呢? 这些事情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在刘备的脑子里给过完了。 越琢磨,好像法正的这条计策就越靠谱。 别人不敢娶曹操的老婆,自己没理由怕他啊! 你曹操不是喜欢人妻么,这叫天道轮回,因果报应。 兖州那个地方,朝廷当然可以决定刺史的人选,但是曹操在兖州经营得实在是太久了,这个刺史的人选如果曹操不满意,他能在兖州干成事儿么?极端情况下,哪天不明不白的死任上都不是没有可能,现在这魏臣和汉臣之间斗争得多厉害呀。 但是如果丁冲作为刘备大舅哥的身份去兖州,那肯定就又是不一样了。 要知道丁家与曹家是世代联姻,还有个夏侯家,这是命为三家,实同一家,不是只有这一辈,人家把女儿嫁给你的,大家见了面,就算做不成大舅哥了,那也是要做别的亲戚的,况且那还有个夏侯呢,别人不说,夏侯渊的老婆也姓丁啊! (明确记载的夏侯渊老婆姓丁,其他几个曹魏宗室没记载,但肯定还有,这种世代联姻的家族都是千层饼) 曹操是靠着什么,将兖州经营得铁桶一块的?那不还是靠着谯县人么,基层官吏中有大量的实权派现在都被曹操给换成谯县人了。 嗨,丁冲也是谯县人,你说这巧不巧。 同时这也能给其他谯县的侯爵们释放一个明显的信号:回头是岸,天子不是不肯重用你们谯县人的,你们好好效忠朝廷,朝廷还是给你们留了位置滴。 到时候丁冲作为兖州刺史去上任,不敢说把兖州给拨划回来,但想来曹操的脸色一定会好看极了。 你弄死他?这不可能。 你放任不管?这搅屎棍子能给你基本盘搅和得稀碎。 这事儿,值得做啊。 第二百八十四章 野心 当天朝会结束之后不久,整个许都都在传段子:刘皇叔居然主动去给寡妇挑水。 说寡妇也不太对,应该叫离了婚的女人。 由于,这个女人的前夫又恰好是曹操,所以这件事儿几乎在两天的时间里就以耀眼的方式传遍了大街小巷的每一个角落。 毕竟一个曹操一个刘备,差不多已经是当今臣僚中的第一和第二号人物了,这种大人物之间带有香艳色彩的八卦理所当然的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津津有味的讨论的热门话题。 鬼知道这些市井流言发酵到最后会不会整出一版可歌可泣的狗血故事。 这当然是谣言了,刘备泡寡妇,怎么可能还需要亲自帮忙挑水呢,丁家再怎么落魄,用来挑水的仆役也是不缺的,但是刘备去丁家拜访却是真的,汉朝女子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风俗,刘备甚至还和丁氏见了面,聊了几句,送了点小礼品,并且说了以后有事儿找我之类的。 确实已经是很明显的暗示了。 而,丁冲那天朝会的时候其实本来是没往这上面想的,毕竟天子的暗示那么隐晦,正常人谁能有法正那个悟性啊。 但是随着刘备的进一步行动,交好,以及市井流言这么一传播,丁冲也琢磨出不对味儿来了,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那天天子的话,好像……确实是这个意思啊! 好像只是因为天子本人还要脸,这种话不好意思明说而已,而刘备则真不愧是天子最信赖的皇叔,这么点暗示还真就收到了。 嫁妹妹,当刺史? 说真的自打丁氏与曹操离婚之后丁家全族,就没做过让丁氏改嫁的念头,反倒是一直琢磨着怎么能让这两口子复婚,从来就没瞎想过别的男人。 冷不丁的扔给他这么大一颗炸弹,直接给他炸得懵了。 丁冲也不敢将这些市井流言和他的脑补去跟妹妹说,这种事儿,想来想去还是只能跟自己的儿子商议。 “爹,这事儿可以做啊,刘皇叔天下英雄,权倾朝野,姑姑若是能嫁给他,着实也般配啊。”大儿子丁仪一听说此事,就特别的热切,一心想让姑妈改嫁。 “这是般配不般配的事情么?这里面牵扯多少事儿,说这事儿关乎着天下安定也不为过了,咱们丁、曹、夏侯三家打高祖以来就一直是世代联姻,几百年了啊,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亲如一家了,现如今天子分明是在挖孟德的墙角,就算是孟德对不起你们的姑姑,但毕竟咱们是一家人,咱们丁家,还是魏公的母族呢!这个时候与刘皇叔结亲,岂不是背叛家族么?” “爹,您糊涂啊!曹家是曹家,魏公是魏公,丁家是丁家,姑姑是姑姑,堂祖母是堂祖母,这个道理您怎么还不懂呢?您跟魏公是亲人,那您跟元让叔叔,子孝叔叔难道都不是亲人了么?丁、曹、夏侯三家实为一家没错,可咱们三家,不等于魏公啊!假如将来,魏公真的做出王莽、霍光之事,咱们三家难道都要跟着他一块陪葬么?” 丁冲闻言,眉头皱得更死了。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对曹操,或者说是对曹操他们一家都颇有不满,却是万万想不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当然,丁仪本人可以说是这场失败的婚姻中的最倒霉的倒霉蛋了,原本作为曹操的外甥,再怎么说成年直接当个郎官肯定是没问题的,结果现在愣是混得狗屁不是,只能靠写写诗词,走名士的路线,结果朝廷又突然改考科举了。 今年的科举他也上去试了,可惜没考出什么名头。 当然这也就罢了,问题是他和曹丕的年岁虽然相仿,但他俩从小关系就不好,谁让这曹丕是卞夫人长子呢,曹丕还捣乱破坏了他和曹曦的婚约,虽然从结果上来看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但这事儿办得何其恶毒啊! 总之,这丁仪以后想出头真的是很难了,就算曹操最终养寇自重成功了,最后功成身退,把天下交给太子,显然也不太可能有他的未来可言了,因为曹操这一支的势力,肯定会交到曹丕的手里,他现在和曹丕就是死仇。 这也是原本历史上丁仪只能去追随曹植反对曹丕的原因,毕竟,丁夫人和曹操离婚的时候曹植还小,说白了就是还没懂事儿呢,这关系重新处也好处。 当然,最终的结局死得老惨了。 “爹,如果咱们不嫁,咱们在朝廷的眼里就是魏公一党,不是妻族也是母族,重用是肯定不会了,而魏公那里因为姑姑之事跟咱们也有嫌隙,更有曹丕那个混账从中作梗,肯定也是不会用咱的,咱们家这世代两千石甚至三公的门第,到您这代我这代就算是完全断了,而如果将来魏公做了王莽、霍光,抄家灭族咱们一样也跑不了。” “万一让魏公把事情做成了,甚至在将来重新做了权臣,甚至王莽,他肯定会放过我们,可是曹丕呢?他难道就会放过我们么?我自小与他一同长大,素知此人小心眼得厉害,到时候咱们家不还是死路一条么?” “可让姑姑嫁给刘皇叔就不同了,如此一来,咱们跟皇室也沾亲带故了吧?对您来说,两千石的职位唾手可得,而天子也一定会对您这个最早投效的谯县人大加赏赐破格提拔,数年之内做到九卿甚至三公都不是不可能。魏公能奈您何?您还以为他是两年前那个只手遮天的魏公么?” 丁宫皱眉道:“就算不是只手遮天,那也是权倾朝野,大汉四百年以来第一个外姓的国公,我还是觉得咱们作为家人……” “咱们三家加起来几百个人,不是都围着他魏公一个人转的,咱们丁家原本也是三公之家,不是他曹家的跟班,更不是魏公本人的跟班,咱们三家祖上世代忠良,都是大汉开国的功勋之后,如果这三家中出了一个叛逆,难道咱们三家就必须全都跟着这个叛逆走了么?正常来说不应该是想方设法跟这个叛逆划清界限么?” 丁宫闻言,还真的有点动摇,丁仪则趁热打铁道:“父亲啊,别犹豫了,万一万一,魏公落得个霍光的下场,咱们丁家还能凭这么搭上皇家的亲事避免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也能尽力的捞一捞曹家、夏侯家,就当时两头下注,投个保险,难道还有什么不对么?父亲啊!我这可不是为了咱们父子二人的前途,是为了咱们整个丁家,是为了咱们丁曹夏侯三姓,是为了咱们整个谯县在劝说您啊!” 这事儿明明是有点不太光彩,可怎么听这丁仪一说,好像就舒服多了呢。 “可是……你姑姑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再不再嫁,嫁给谁,这是我这个当哥哥的能左右得了的么?我要是能管的了她,她早就该跟孟德复婚了,咱们家还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么?” 丁仪闻言也是为难:“这倒是,姑姑的性子……爹您还是好好跟她说说吧,为了咱家,也为了她自己,您说这天底下除了刘皇叔谁还敢娶她,一个人寡居的生活难道好过么?” ……………… 另一边,在这一桩连影子都没有的婚事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有个人却是比丁宫还要着急。 廷尉府,郭嘉看着眼前这个居然敢在三更半夜胆大包天的来找自己的这个,黑衣黑袍黑兜帽,将整个人都给罩起来的女人,一时间真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连忙将左右服侍的下人都给撵走了,可剩下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却是更觉得不妥。 恨不得立刻就旧病复发晕倒过去得了。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大半夜的来了?你自己作死别带上我啊!” 郭女王笑着摘下兜帽,露出自己的明媚容颜,笑着道:“我见我自家兄长,又有什么关系呢,瞧你那样,好像我能吃了你似的,放心好了,天子不会知道的,而且以他的性子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多想。” “这是多想不多想的事儿么?眼下这时候不知多少人盼着我出点事儿把我给撸下去呢,你是来添火的吧!是后宫的斗争太轻松了是吧!” 郭女王闻言却是露出了一丝苦笑,道:“正式因为后宫争斗险恶,所以才不得不找兄长帮忙啊。” “我能帮你什么忙。” “我听说,皇叔要娶丁氏?” 郭嘉闻言皱眉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丁夫人是谁想娶就能娶的么?你关心这事儿干什么。” “若是真的让皇叔娶了丁夫人,丁家就是皇亲,哈哈哈,丁家是皇亲,这可太有意思了不是么,丁宫会成为兖州刺史,这还是夏侯惇举荐的,请问到时候魏公还有能信任的人么?兄长自诩为魏公的忠臣,不应该做点什么么?” 郭嘉眯眯着眼,道:“可是我还是不懂,这一切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兄长跟了魏公这么多年,或多或少的也应该了解一点魏公的家事吧,皇后的生母刘夫人早亡,好像,是丁夫人养大的吧。” 郭嘉一听这话,脸色唰得一下就变了,眯眯着眼道:“我知道贵人您深得天子恩宠,也知道贵人您很聪明,才智不逊于满朝诸公,但是这件事你越界了,不,该,你,问!” 郭女王却是仿佛听不到郭嘉话中的火气一样继续道:“天子向来深谋远虑,他想做成的事,很难有人阻止得了,但是就这件事而言,我好像还真能给搅和了它,兄长若是不肯和我合作,那我就只能去找别人合作了。” 郭嘉闻言好半天没说话,好一会儿之后才吐出一句:“安安心心当个贵人不好么,一辈子衣食富贵无忧,在天子的宠爱下好好活一辈子,不好么?不要去追求不属于你的东西,那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的。” “我怎么没看出我哪有灭顶之灾啊,且不谈天子恩宠,阳翟郭氏现如今也算是今非昔比,天子重法,即使是看在兄长的面子上,难不成他还会杀了我?” 说着,郭女王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跟皇后不和这事儿,你们南宫的人不是也都知道么?天子现在宠我爱我,可高祖当年难道不爱戚夫人么?我也害怕被做成人彘啊,就算是不为了我,为了我的孩子,这有些事儿该争得也得争啊。” “你怀孕了?” “已经三个多月了呢。” 郭嘉沉默了片刻,道:“你在外朝还有我,还有整个郭家,没有人敢把你做成人彘。” “你若肯帮我,现在就可以帮,你若不肯帮我,我也可以去找别人。” “我不信这种天下大事上,你能左右得了天子的决断。” “我是左右不了天子,可想引导曹曦却太简单了,蠢女人想做成事不容易,想坏事,却特别的容易。” 郭嘉闻言,点了点头,对于这个郭女王到底想做什么,能做什么,以及想让自己做什么却是已经猜出了大半。 说到底这郭女王根本就是有了想当皇后的非分之想。 老实说,如果曹曦死掉,或是干脆魏公与天子决裂的话,她确实都是皇后的不二之选,不管从家事、还是恩宠的角度,郭女王都是下一任皇后的不二之选。 而如果丁夫人真的改嫁给了刘备,刘备也就成了曹曦的后爹,这皇后身后站着曹操刘备俩爹,这想搬倒的难度可就太大了,说句极端点的,曹曦就是在后宫造反了,这后位怕是依然稳如泰山。 想到此,郭嘉干脆闭上眼睛思索了起来。 不过他思索的不是要不要帮自己这个妹妹,而是……能不能干脆把这女人弄死呢? 张宇应该会帮自己的吧。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天子这次真直白 几天之后,许都城的流言就传入了邺城。 正在邺城忙着接收袁绍遗产,忙着建魏公府的曹操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现实懵了一下。 然后啊的一声,就直接蹦了起来。 “欺人太甚啊!太特么欺人太甚啊!我不在许都,天子居然让刘备娶我的夫人??我……真以为我提不动刀了么?” 说着,曹操拿起自己的宝剑就往外走,手下的群臣则连忙阻拦。 “魏公,您这急慌慌的是要何去?莫非是因此就要举兵反叛不成?莫非您是要带领儿郎们杀回许都不成?” “我自己回去还不行么?我要跟刘备决斗!我要宰了这个大耳贼!” 许褚连忙抱住曹操:“魏公,冷静啊!” 心想:真单挑您未必打得过人家啊。 但曹操现在真的是已经气疯了,要知道即使是现代,前妻嫁人也是一件很糟心的事情,何况此事还涉及到他的基本盘,涉及到他的霸业,相当于天子的这一刀直接捅他心窝来了。 这肯定忍不了啊! 从来都是他曹操玩别人的人妻,自己的老婆让别人娶回家可还行?于是其他人又哪里拦得住他啊,邺城这边的事儿不管了,直接命曹纯点了一千虎豹骑就跟他南下了。 当然找刘备决斗什么的也就是说说,毕竟刘备好歹也是大汉皇叔,他疯了才因为这事儿去找刘备单挑,况且我自己不知道我打不过么?大耳贼的胳膊比我的腿都长! 况且这事儿,暂时还只是刘备自己的单方面行为,虽说在曹操眼里已经等同于是挑衅,但丁氏毕竟还没答应呢不是。 大家都是实在亲戚,世代联姻下来都是一家人,他自己的亲妈也姓丁,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谈呢?所以他这头气得发疯,更多的却还是要先摆个姿态出来,给乡亲们传递一下情绪。 他也没有真的直接就跑回许都去,而是马不停蹄的跑到了谯县老家,一口气找了一堆的乡老长辈,哇得一声就哭出来,还让乡老们给自己做主。 乡老就问,不是你自己说让她改嫁的么? 曹操就说,我那会儿也没想到真的有人敢娶啊! 于是,曹操在谯县浩浩荡荡的找了一百多个叔叔阿姨姑妈舅舅,曹家丁家夏侯家的都有,组成了一个诚意满满的提亲团。 说什么也得在刘备把事儿办成之前把这媳妇给重新娶回来。 退一万步说,他这一手使出来就算还是不能和前妻重归于好,应该也能断了丁氏改嫁的心思。 再退一万步这么个干法,刘备估摸着也不太敢娶了。 再退一万步真就是娶了,这丁氏一家也背离了丁氏,背离了谯县三姓了,真嫁过去,也没什么用了。 当然真要是让他一退三万步,他说什么也得跟刘备干一架了。 然而就在曹操凑齐了乡老长辈们,刚从谯县出来的时候,曹休就汇报给他到:荀彧到了。 “文若?他来看我来了?哈哈哈,我就知道,关键时刻这文若一定是不会弃我而去的,快让他过来。” 这俩人的这个关系也真的是复杂到极点了,就在几个月之前,俩人还跟个仇敌一样,而随着荀彧辞去尚书令之职,过去的那些恩恩怨怨却是已经不重要了。 见到荀彧,曹操还很高兴地道:“我正要进京重新跟你嫂子提亲,文若是来喝我喜酒的吧?哈哈哈,咱们兄弟俩可是好些年没一块喝酒谈心了,快上来快上来。” 荀彧也不矫情,退休之后他确实是豁达逍遥了很多,笑着就坐上了曹操的车,道:“以我对你的了解,就知道你收到消息肯定会回乡,可算是没让我白跑一趟,把你给堵住了。” “哈哈哈,知我者文若也。”说着,却是脸色一变,道:“文若既然知我,应该不会是来阻我的吧,你我之间的旧日恩情仇怨无须再提,既然现在你已经退了,而我,实质上也已经离开了中枢了,咱们两个富贵闲人,什么时候你来找我我自然都会有酒水一杯以做招待,莫要再说谢会让我翻脸的话,坏了咱们仅剩下的那点交情。” 荀彧点了点头,十分自来熟的就从曹操的车架上翻箱倒柜地找起了零食吃,一边吃一边道:“我此次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来之前奉孝来找了我。” “哦?奉孝找你是要做何事啊?” “他想让我帮他参详一下,如何能以刺客之法,杀死宫中的郭贵人。” 曹操闻言脸色顿时就是一变。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杀郭贵人?这个郭贵人应该还是他的亲族妹妹吧。” “是啊,找我这个退了休的老臣,谋害天子最宠爱的,他的同族妹妹,您说奉孝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曹操的脸色再度一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奉孝说,郭贵人深更半夜的私自找到了他,说是要和他合作,共同阻拦,丁夫人与皇叔的婚事。” “她?她要干什么呀。” “听说是有孕了。” “有孕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就是生下一条真龙出来,也动摇不了太子的地位。” “臣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臣来之前说,郭贵人跟皇后吵了一架,这郭贵人很是神气,掐着腰跟皇后说,只要丁氏改了嫁,您就硬气不起来了,她早晚要跟天子说废了她这个皇后。” 曹操脸色不好看,却道:“宫里头这些争风吃醋狗屁倒灶的破事儿,我没兴趣听。” “是,说实在的我也不乐意听,可是我又听说,再这之后,皇后先是出宫和丁夫人吵了一架,后是回宫和天子吵了一架,京中有谣言,说是皇后不贤,不孝,也不知是怎么传的,说是皇后动手把天子都给打了。” 曹操闻言憋得脸都红了,狠狠一拍桌子道:“蠢女人!蠢得能写进史书的蠢女人!”好一会儿,又问荀彧道:“你说我英雄一世,怎么会生出这么蠢的女儿啊!” (清河公主的蠢真的是写进史书的,原史中嫁给夏侯楙,因为夏侯楙养小妾太多,串通外人诬陷夏侯楙谋反,这特么智商超过二十也干不出这样的事儿来) “郭贵人找奉孝也是为此,说是问问他手里还有没有校事府的人了,能不能暗杀丁夫人,说是此举对您,对他,对她自己都好。” 曹操咽了一口口水,烦躁地道:“一个有些小聪明的女人罢了,朝堂事,天下事,又岂是她能看得懂的,她莫非真以为在后宫刷了些小心思就能操弄朝堂诸公了?我懒得理她怎么想,天子怎么说的?” 荀彧闻言乐了出来道:“奇怪就奇怪在天子的身上,天子对皇后说,他压根就没有那层意思,压根就没有暗示皇叔娶丁夫人,说这一切全都是朝臣的脑补,还专门下了旨意给皇叔训斥了他一顿,说是……怎么说来着?哦对了,说是‘原则上他这个做天子的,也不能干涉臣子的婚配自由,但是不希望臣子们搞政治联姻,你刘备想娶媳妇你就娶,想娶谁你就娶谁,没有任何的指示和暗示’” 说着荀彧又笑着对曹操道:“对了,天子还将郭女王叫来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天子好像是不知道郭女王去找奉孝的事儿,训斥的是她说风凉话气皇后的事儿,还说希望她与皇后以后能够和谐共处,哈哈哈,魏公啊,你说天子平日里一举一动都是深意的人,这次颁下的旨意怎么都这么浅显,直白呢。” 第二百八十六章 有其母必有其女 刘协这时候其实完全是懵的,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个丁宫的妹妹是丁夫人啊! 况且他也不知道这丁夫人是曹操的前妻啊! 而且这刘备到底是怎么长得脑回路,怎么什么事儿都能脑补到娶媳妇上呢? 尤其是因为这个事儿,居然还牵扯到了后宫,八字还没一撇呢,郭女王居然就去找曹曦嘚瑟去了,以至于曹曦在气急了之后居然追着郭女王打架,打完之后曹曦还跑过来跟自己吵架。 弄得他很是头疼,所以理所当然的,刘协就因为这件事狠狠的训斥了刘备一顿,还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瞎脑补!害得我后宫不宁! 老实说刘协是最烦处理后宫的事儿了,作为一个骨子里的现代人,对待自己的老婆,总是没法很好的拿出帝王的威仪出来,毕竟什么叫威仪呢?不听话拉出去打一顿,再不听话干脆赐一丈红给弄死? 反正总之吧,封建社会的帝王中,刘协差不多是对老婆最宽仁的,这就导致了刘协的后宫确实是经常鸡飞狗跳。 当然来说后宫的事儿确实也不应该由他这个天子本人来管,皇后才应该是六宫之主么,但是刘协的这个后宫吧,确实是比较特殊,当年皇后曹曦送进宫的时候曹操还是个货真价实的权臣,曹曦本人在后宫自然是很威风,做事也颇有些嚣张跋扈,连刘协本人都怕她,更别说后宫的其他人了。 但是随着后来东风逐渐压倒西风,曹操的势力越来越弱,天子的威望越来越重,退一万步说曹操就算真的敢反,顶多也就是给朝廷添点乱子,几乎没有了成功的可能,甚至曹操现在压根就不在邺城待了,此前她有多嚣张,现在自然就有多被动。 再加上她长得不符合刘协的审美,性格上却是也不太好,因此事实上刘协已经很久很久都没跟皇后同房了,而且当初迫于曹操的淫威,跟她相处的时候一直都是半被迫的,现在既然都已经翻身了,自然对她提不起什么兴趣。 宫里面,就连最底层的太监宫女也都有个共识:天子对皇后是厌弃的,甚至可能瞅着都觉得烦。 当然更重要的是,反正太子都已经生出来了,实际上曹曦的政治意义也已经大大的打了折扣,朝廷固然需要太子来稳住曹操,这是他们两个的默契。 但事实上两汉以来最大的问题就是外戚专权,经常性的威胁皇权,比如何进明明只是一个屠户出身,却仅仅只用了几年的时间,在党人的支持下就已经有了足以威胁皇权的力量,甚至敢直接在洛阳搞一场大阅兵,跟灵帝叫板,灵帝死后甚至敢让丁原去洛阳周边放火。 不说曹操了,曹丕的能力威望怕是也要百倍于何进吧? 而万一天子要是死在曹操前面,那也不用费心琢磨什么制衡之道了,因为注定怎么制衡都没用,天下一定会落到曹操的手里,其本人的威望相比于后来者的杨坚实在是要高上太多太多了,即使是念及骨肉亲情,也至少是个霍光级的大权臣。 凡此种种,于公于私,其实民间一直都有着废皇后不废太子的传言,认为于公来说废掉皇后可以换个外戚来与曹操进行制衡,阳翟郭氏就很不错,于私来说皇后不讨天子喜爱,又没有管理后宫事物的能力,而且无德不娴。 这谣言,曹操也不是不知道,但其实他心里并没有太当回事儿,他相信以天子的肚量一定不会做这种糊涂事,而且他查过,这谣言并不是真的出自于群臣商议,而纯粹是阳翟郭氏的某些人在无风起浪。 后宫的事儿,曹操确实是不太好过问,再加上他所最仰仗的郭嘉同样是出身于阳翟郭氏,所以这事儿他就这么放着没管过。 反正他以为,只要皇后自己不犯蠢,凭郭女王那点小心思,左右不了大局,就当她是个烦人的苍蝇了。 可皇后自己犯蠢可还行? 刘备娶丁氏这事儿牵一发而动全身,也是你身为皇后能插手的么?这让天下人怎么想?让天子怎么想? 这不是上赶着把那些谣言都坐实了么! 再说即使以私德的角度来看,你妈嫁人你跟着掺和什么玩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管什么玩意,你当了皇后吃香喝辣,然后逼着你妈寡居么?这不是不孝么? 真的是人蠢无药医啊! 难道她就不明白,她只有什么都不做,皇后的地位才是最稳妥的么? 她难道就想不明白,丁氏嫁给刘备不但不会威胁他的地位,反而刘备也会成为她的后爹,会使她的地位更加稳固么? 明明那郭氏女在曹操的眼中只是有一些小聪明而已,说真的根本就不将她放在眼里,但就是这样一个小聪明的女人,却能将曹曦玩弄于鼓掌之间,简直了,这真的是我生的女儿么? 都怪丁氏,从小对她实在是太骄纵了,都给惯坏了,坑爹啊!太坑爹了! 这么一想,气得曹操都真的都有点想杀死丁氏了。 而相对于曹曦的愚蠢,天子在这件事情上的表态,就更显得老谋深算了。 明明是你暗示刘备要娶丁氏的,结果因为皇后一闹,嘿,不让娶了? 不但不让娶了,还把刘备给训斥了一顿,这算什么,代皇后训斥的么? 皇后有资格训斥刘备的么? 这是要搞得朝野非议,将所谓的谣言变得不再是谣言么? 不让娶就不让娶吧,为什么还偏偏说什么“原则上他这个皇帝也不能干涉臣子的婚姻自由” 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很显然,郭贵人做的这些事情并没有瞒过天子,天子不但不管,反而干脆借题发挥,甚至于郭女王之所以这么干,都是天子引导得也说不定。 而天子训斥刘备的那些话,哪里是说给刘备听得? 分明是说给自己听得啊! 自己的女儿是个蠢蛋,身边有一个有点小聪明,却是野心勃勃胆大妄为,又有着天子宠爱,娘家也给力的郭贵人,还有一个老谋深算,深不可测,且无时无刻不在算计她的天子丈夫,自己这个当爹的以后一定是要常驻在邺城的,不在她的身边。 如果真发生了废皇后,留太子,将太子交给郭女王抚养的这种事…… 曹操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不敢细想。 虽然曹操不缺女儿,更没有儿女情长,但是太子如果真的交给小妈去抚养,显然这郭女王是不可能对太子视如己出的,尤其是现在这女人自己还怀了身孕。 考虑到这个女人的恶毒与狠辣,以及那颗看似聪慧实则愚蠢的脑子,啊~,曹操感觉自己现在都快要疯了。 天子真的是无情啊,这分明是给了曹操出了一个选择题:谯县乡党,与皇后,孰重孰轻? 手中旧部,与太子本身,到底哪个才是你曹孟德的基本盘呢? 而如果往深里再想一步,如果曹操真的选择了重乡党而不重太子,那么天子又会怎么想呢?是不是代表着在自己的眼里,自身的权势,比太子的安危更加重要呢? 如此的话,那么作为维系天子于曹操不撕破脸的太子,到底还有多大的价值,如果连太子的安危都制衡不了自己这个曹贼,那么天子会不会干脆新仇旧恨一块算了? 这么一想,曹操浑身上下可以说是无处不冷。 好一会儿,曹操问道:“奉孝说,暗杀郭贵人的这个事儿,他有把握么?” “有,或者没有,又有什么分别么?根源还是出在皇后自己的身上,没有了郭贵人,还有伏贵人,没有了伏贵人,还会有别的什么贵人,天子还年轻,宫中的贵人也不多,再娶上十个八个的也很正常。” 说着,荀彧笑着转过头,却又严肃地收起了笑容道:“魏公您自己的夫人远比天子来得多,您说为什么最终上位的会是出身低微的卞夫人呢,丁氏与曹氏联姻数百年,还是您的母族,这丁夫人最终不也是合离了么?” 以己度人,想象了一下天子后宫中乱七八糟的破事儿,真的,曹曦哪一天要是跟她妈一样干出主动合离的事儿来,曹操可能都不会觉得太奇怪。 最终,曹操只能叹息一声道:“有其母必有其女啊,都怪丁氏,她自己不贤,还教坏了女儿!” 第二百八十七章 曹操这胸襟可真宽广啊 丁氏改嫁的这个事儿,在许都被闹得沸沸扬扬,又被刘协亲自训斥了刘备一顿之后,终于已经有了尘埃落定的意思,市井坊间的传言也变得少了许多。 似乎,这一切终于都变成了一场闹剧。 刘协也很开心,暗自感慨,还好自己发现得及时,否则就险些铸成大错了。 这叫什么,这就叫亡羊补牢啊! 这一训,不但把朝堂给训得安静了,就连后宫也变得安宁了,老婆们终于不再打架了,多好啊。 不过经此一事,刘协也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的后宫之中貌似搞出了个小团体,已经明显分成了两波。 即,皇后曹曦自己一波,其余所有人共同一波。 貌似其他人对皇后也不够尊重,嗯……自己已经多长时间没和皇后同房了呢? 好像自打皇后怀孕之后就没有过了啊。 这好像不太好啊,怎么说也是皇后,还是曹操的女儿,以前自己明明天天都睡她屋里的,如此一来岂不成了冷暴力了么? 其实……虽然这曹曦在长相上差强人意,相比于宫中的其他老婆差着点意思,而且生完了孩子之后身材已经严重走形,这都一年了还没有恢复过来,看上去很胖,还有点蠢。 但毕竟也是老婆么,关了灯都一样不是? 堂堂皇后,在后宫被贵人欺负可还行? 要不今晚……找皇后睡觉去? 关了灯,就当是完成任务交一下公粮? 正这么想着,就有小太监来禀报,说是郭贵人在门外求见。 刘协一听,就忍不住皱眉,心想这女人胆大包天连皇后都敢骂,而且向来都最能挑事儿,且战斗力强劲,简直就是东汉版的华妃。 自己后宫不宁,皇后被欺,至少一大半都是这女人的锅。 “不见。” “郭贵人还在外面跪着呢。” “让她跪,她也该受点教训,涨涨记性了。” 说完,刘协继续低头画画,画得是工程设计图纸,这玩意整个大汉就没有比他更擅长的。 然后吧………就见郭女王迈着小碎步进来了,刘协的贴身太监要阻拦,却被郭女王给硬闯了进来。 “胡闹!不是不让你进来么?” 然后就见郭女王眼泪汪汪地跪下来道:“陛下~,臣妾知错了,这不是跟您来领罚的么~” “你去门外跪着就是领罚了。” 然后就看到郭女王从身后拿出一根长长的竹条:“光跪着怎么能算罚呢,陛下要不您打我一顿吧,人家真的知道错了嘛~” “哼!” “打一下嘛~” 然后郭女王就将竹条塞到了刘协的手里,而后自己摆好了姿势跪好,把屁股撅得高高的,还扭过头眼泪汪汪地瞅自己。 而刘协也是等她跪下才发现,这娘们今天穿得好凉快啊! 大冬天的不冷么? 不过这郭女王确实也是该打,确实应该给她一个教训,让她以后能老实点。 于是,刘协拿起竹鞭,狠狠地抽打在郭女王的屁股上一下。 那肉,在被抽打之后居然神奇的如同一大块白色的奶冻,颤颤巍巍地抖动了起来,并且清晰地由白色变成了白里透红。 啪! “啊呀~好痛啊~” 啪! “啊~”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一晃眼,便已是一宿之后。 打也打了,罚也罚了,郭女王眼泪汪汪的也表示知错了,刘协也就颇为满意了,就是有点费腰,至于交公粮的事儿,自然也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结果都第二天早上了,这郭女王才告诉刘协,她已经怀有身孕了,整得刘协一脸懵逼,尤其是想到这郭女王昨天还挨了打,还是自己打得,顿时就心疼得不行,连忙好喝好吃好伺候了起来。 甚至还特意在原本就已经十分拥挤的北宫中专门划出了一块很大的,带着个小花园的地方来给郭女王养胎。 更是将自己大半的时间都杀在了这郭女王的身边,要吃啥给啥,要喝啥给啥,甚至把洛阳北宫的制作图拿了出来,亲自充当木工设计,要给未来儿子或女儿弄一个儿童乐园来玩。 像是什么滑梯啊,跷跷板啊,秋千啊,水上乐园啊,泡泡球啊,摇摇椅啊这些那是肯定都得有的。 刘协甚至还亲手设计了一套旋转木马,隔壁链接动力由二十多个壮妇像骑自行车一样的使劲就能踩着就能旋转。 这也是封建社会当帝王的好处,没有电没有油也没关系,丧心病狂一点的话连过山车也能给做出来。 至于皇后,那自然是没有功夫去搭理了。 实话实说,刘协对于郭女王肚子里的孩子,真的还蛮期待的,而这个期待,又是远远的超过了对太子的喜爱。 怎么说呢,太子今年都一岁多了,但刘协始终都没觉得跟这孩子有多亲,他抱太子的次数,甚至都没有时而回许都,大半时间在邺城的曹操来得多,群臣却说这是什么,圣人抱孙不抱子。 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本人对曹曦确实没有太深的感情,就是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政治婚姻,另一方面,就是这个太子本人也是绝对意义上的政治符号,小家伙的肩膀上担着九州万方呢。 也就是说刘协实在是很难将太子当做自己的儿子去疼爱,对于刘协来说,总觉得小家伙是太子,而不是自己的儿子。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当年曹曦怀孕的时候,满朝文武都在琢磨他怀得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就连刘协其实也是一样,脑子里事实上也几乎没有幻想过小家伙的样子,想的全是这孩子生出来对朝局对天下的影响。 而郭女王怀孕了,刘协却是才终于有了初为人父的那种感觉,男也好,女也好,都是自己心爱的宝贝。 所以刘协这会儿特别理解为什么历史上绝大多数的皇帝都不喜欢太子了。 他先是太子,其次才是儿子。 于是乎宫里的人这下都知道,郭女王在做了那样过分的事情,顶撞了皇后,更耽误了天子大事之后,不但没有丝毫实质上的惩罚,竟然恩宠更胜往昔百倍。 而皇后,看这可怜劲就跟被打入冷宫了似得。 于是乎当曹操带着从谯县老家带来的七大姑八大姨二大爷三舅四舅姥爷们进到许都城之后,第一件件事儿就是给天子上表,请求天子为刘备和丁夫人赐婚,并表示:这俩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既然人家郎有情妾有意,天子您作为任君怎么能拆散人家呢?正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么。 然后曹操还发动乡亲父老,找到了丁氏对她献以最诚挚的祝福,把原本准备好的,用来当做重新迎娶丁氏的聘礼,送给了丁氏当做二婚的嫁妆,并表示,千万要收下,不能跟我客气。 虽然我是你前夫,可是同时你不也是我的表妹么,表妹你拿着,这是表哥对你的祝福。 刘协自然是一脸的懵逼,实在是搞不懂这曹操到底是什么骚操作,左想不通,右想不通,只能拿着曹操的上表对着郭女王道:“原来这天底下,真有胸襟如此宽广的人啊,曹孟德真是胸襟似海,这就是大汉好前任啊!我看,这桩婚事一定会流传青史,曹孟德的胸襟气度一定会千载流传,成为男人的榜样啊。” 就见那郭女王脸色难看的跟要滴墨水了一样,两只拳头死死的握着,握得自己肚子都疼了。 好一个曹操,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真枭雄也。 “爱妃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臣,臣妾……牙疼。”郭女王将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的响。 “牙疼?是不是缺钙了?孕妇缺钙可是大问题啊,我得让庖厨给你做点骨头汤才行啊。” “不碍的,不过陛下,臣妾不敢言说国事,但这魏公既然如此的宽宏大度,看来是真心希望丁夫人能嫁得好的,何不让魏公当皇叔与丁夫人的主婚人,办个仪式呢?到时候啊,一定很热闹,臣妾以为,这场大婚一定可以使皇叔与魏公更加亲厚,将来传为佳话,说不定还能被才子佳人写成诗词,传为佳话呢。” “爱妃说得是啊,不如,干脆借此机会广邀文坛士子共襄盛会,命他们借此大婚之机,写下诗词名篇,再整理成诗集世代流传,岂不是很好么。” “是,臣妾觉得,魏公一定会很开心的。” 第二百八十八章 曹操送大礼 建安五年初,由曹操亲自主婚,刘备与丁氏的婚礼正式举办。 明明俩人都是二婚,尤其是刘备,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任的正妻了,但两个人依然,将婚礼举办的异常盛大,收礼都收到了手软。 丁夫人乐得跟一朵花一样,显然是对自己四十多岁了居然还能再嫁出去,并且还是嫁给刘备这样的天下英雄而感到非常满意,刘备看起来也是志得意满,很是有些新郎官的得意,只有曹操的脸色看起来颇有一些奇怪,那模样就好像刚刚被灌了六瓶开塞露一样,明明忍得很辛苦却依然乐了个笑容满面。 刘备在大婚之后还牵着丁氏的手一起进宫去探望了一下皇后曹曦,也不知道都说了什么,反正在刘协看来刘备的魅力依然锋锐无可抵挡,明明婚前曹曦对这桩婚事辣么反对,等刘备跟她聊了一会儿之后,居然跟刘备有说有笑的出来,看起来就宛如一对亲生的父女一般了。 而曹操在主持完这场婚礼之后亲自站出来为夏侯惇求了个情,由于郭嘉手续办理得比较及时,魏延的死罪在死之前就已经坐实,也彻底将事情的性质从两个领军的将军因私怨而互相仇杀,变成了一个重号将军因义愤而怒杀死刑犯。 而大家可能也不知道是出于对曹操的同情还是理解,包括平时最喜欢和曹操唱反调,并且实际上身为魏延之死最大受害者的杨彪也没有给曹操使什么绊子,同意了就此将这件事草草结案,夏侯惇爵位不变,一身官职撸个精光。而他所空缺出来的兖州刺史之职,朝廷也从善如流的同意了让丁宫来担任。 相比于作为衍生品的,刘备与丁夫人的这场大婚来说,即使是魏延与夏侯惇之间的这点破事儿,似乎好像也算不得什么大案要案了。 满朝文武都感觉这事儿有点魔幻,有一种做梦的感觉,沉浸在这件事本身的巨大震撼中,牵一发动全身,因为这场婚姻所牵扯的各方势力实在是有点太多了,一时半刻的大多数的大臣甚至都没能想清楚这场大婚会对天下局势产生怎么样的影响。 而在曹操将夏侯惇救出来之后,实在是没有脸继续在许都待下去了,这两天不夸张的说,街头巷尾,但凡能听得到人声的地方,就没有不聊他的,于是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就返回了邺城。 当然,返回之前肯定得是跟天子告别的,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曹操临走之前居然还会送刘协一份大礼。 “陛下,臣女自小骄纵惯了,臣也知道臣女德行不足以母仪天下,都是臣疏于管教啊,哎~” “魏公这话言重了,额……皇后,还是很好的,万般不是,都是朕的不好,让皇后在深宫之中颇受冷落,朕的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啊。” “陛下千万别这么说,都是臣教导无方,才使得臣女跋扈,哎,臣现在忙于河北军务,也不能好好的再教导她了,不过陛下,臣此次在冀州的时候,遇到丧夫人妇,贤良淑德,雍容有度,臣已经收其为义女,臣想让臣这位义女也进宫,负责教授臣女一些人妻之礼,不知天子意下如何?” “嗯……嗯?” 刘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曹操,居然是给自己送女来的。 好端端的为啥要给自己送女? 好像还是个死了老公的寡妇?为什么要把死老公的寡妇送给自己?你以为你好这一口,天下所有人就都好这一口么? 我又不是曹贼。 我喜欢的是年轻漂亮的啊! “臣这义女说来也是命苦,原本乃是冀州甄家之女,嫁与袁绍之子袁熙,袁熙袁绍双双死后就留在邺城照顾婆婆的,她一个丧夫之人,也不好再嫁,甄逸毁家投诚立有大功,因此臣在攻破邺城之后,将其收为义女,后来臣听说,此女子作为袁熙之妻时,持家有度,贤良淑德,很是受人夸赞,就想着,何不让她进宫,帮忙照看一下臣女呢?陛下若是有意,不妨就将她也收为贵人便是。” 嗯……嗯?袁熙老婆? 为什么把袁熙老婆往我的宫里送?我又不是收破……等等,姓甄? 卧槽这是甄宓是吧! 可是不对啊,这要是甄宓的话,曹贼怎么会把人送给我呢? “臣已经将人带来了,要不陛下您见见?” “这……见见?” 不一会儿,一个一身白、青色长裙的女子迈着罗袜生尘的凌波微步袅袅走来,而刘协,一见之下立时就痴了。 “臣妾甄氏见过天子” 此等绝色,真的可以说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尘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意外的信 甄姬的来历,说来话长。 在夏侯惇攻破邺城之后,袁尚的家眷自然都是重点的管找对象,一见到人,夏侯惇仅剩的一只眼睛就开始不自觉得放光。 不过夏侯惇也知道曹操好这一口,自然要将人留给曹操了。 人妻曹见到甄氏之后自然是血脉喷张,但考虑到甄氏毕竟是甄逸的女儿,人家甄逸这回一口气给他弄了一百多万斛的粮谷,可以说是此战之所以能够获胜的第一大功臣,他总不能像霸占普通小妞一样的直接把甄氏给收了。 所以这一段时间以来曹操一直都对甄氏以礼相待,打算等把邺城这边的公务先给忙活完,然后再好好跟甄逸提个亲。 结果,曹操就知道了夏侯惇出事儿,以及刘备要娶丁夫人,和曹曦自己犯蠢导致后位不稳的消息。 尤其是最后一条。 曹操固执的认为,曹曦因为从小被丁夫人养大的原因,导致其性格上有着重大的缺陷,简而言之就是太蠢了。 眼下的问题是,天子本人并不宠爱曹曦,随着自己的失势,这场政治联姻越来越像是纯粹的政治而没有联姻了。 而在宫中,有个阳翟郭氏的小女子,朝中有靠山,宫里有恩宠,从她敢于在这个时候自己私自出宫去找郭嘉这点来看,这女子可以说是野心勃勃,心狠手辣,而且有点小聪明。 据说长得还特别漂亮。 这俩人几乎没有和解的可能性的,早在曹曦刚进宫当皇后的时候这俩人就动过手,还因此莫名其妙的把嫡系亲信大将枣祗给弄死了,还弄死了夏侯惇之子夏侯楙。 在许都虽然只待了几天,但是曹操也听说了这位郭贵人在养胎期间,天子对其几乎无微不至的关心和呵护,其受宠,已经到了严重超标的地步,怎么看,这天子、曹曦、郭女王这三个人,都像极了高祖、吕后、戚夫人。 这在曹操看来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现在丁氏嫁给了刘备,说起来曹曦的后台稳固已经远远还在吕后之上了,可是问题是,曹曦她可没有吕雉的脑子啊! 说真的,曹操真的动心,要不要听郭嘉的,找人弄死这郭女王了。 但是考虑到这女人现在怀有龙种,天子又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反而狠狠心,将甄姬给送来了,并临时将其收为义女。 美女虽好,终究是不如权势根基。 这甄氏作为曹操送进宫中的义女,后来者,自然是处处都要以曹曦来马首是瞻的了,甄氏受宠,就是皇后受宠,甄氏如果能生出孩子,那就是皇后的孩子。 这事儿曹操太熟了,当年他妹离婚的时候,丁夫人和刘夫人就是这么个关系,丁家也知道丁夫人长相普通性格还不太好,特意送了个刘夫人来陪嫁,像曹昂、曹曦这俩孩子其实都是刘夫人亲生,丁夫人养大的。 甄氏作为一个嫁过人的女人,前夫还是袁绍的儿子,朝中的臣子们躲还来不及呢,自然不会往她的这一支凑,尤其是那些颍川的。 再加上这甄氏的出身门第不高,其父亲甄逸虽说是立下了大功,但却依然只是一个商人,捐了一百多万斛的粮,为的是要拿到国营商品的售卖权。 最关键的,这甄家的根基依然在冀州,其次是在兖州和青州,都是他的地盘,因此曹操倒是并不怎么担心这个甄氏会变成白眼狼反咬曹曦一口,就算受宠,应该也不至于生出什么不该有的野心。 至少远比郭女王要安全得多。 男人么,都懂的,曹操自己也知道曹曦的长相模样稍微差了一些,远没有郭女王有吸引力,那么没关系啊,我送一个更漂亮的进来。 曹曦受不受宠,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与曹曦有仇,且对皇后位子有着非分之想的郭贵人不能再受宠了。 这甄氏不但长得漂亮,性格也好,确实是贤良淑德,这一点在袁家有口皆碑。 其前夫袁熙作为袁绍三个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甄氏却能成为刘夫人最喜爱的儿媳妇,情商智商肯定都不低,想必,是足以做那位郭贵人的对手的吧? 再看刘协,见到甄氏之后整个人就跟被电流给击中了一样,麻酥酥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曹操不由得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稳了。 而甄氏心里想得却是:兜兜转转居然把我送皇宫来了,莫非这就是天意么? 俗话说自古红颜多薄命,作为一个漂亮的女人,就这样被送来送去的肯定是没什么幸福的,可是人,又怎么会不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呢? 于是,在刘协洞房花烛,洗洗涮涮非常激动的将甄氏剥光准备就地正法的时候,甄氏突然伸出了手来:“陛下,请稍等一下” 然后就见甄姬将刚刚被刘协随手扔掉的肚兜给捡了起来。 “爱妃……是觉得稍微穿上点比不穿更有情调么?我懂,我懂。” 却见甄氏四下寻觅,找到了一把小巧的剪刀,将内衣剪开,在刘协一脸懵逼的目光中拿出了一封血书道:“陛下,这是许攸许先生写给您的信,还请您过目。” “许……攸?” “许先生早有报国之心,本次大战,许先生原本是打算率整个冀州投降的,都是因为魏公起了养寇自重的心思,这才导致未能全功。” “啊……蛤?” “臣妾的侍女并非甄氏女,而是许攸的嫡亲妹妹,可以和许攸进行联络,许攸在南皮时便写了这封书信给我,托我转交给我的父亲,再让我父亲想办法转交朝中的诸位大臣,却不想阴差阳错,反而叫臣妾入了宫。” “…………” “许先生说,他愿意将冀北,乃至于整个冀州都献给朝廷,必不让魏公的狼子野心得逞,陛下若是有什么吩咐,也可以通过臣妾秘密转交到许先生之手。” “…………” “陛下,臣与许先生有过接触,臣妾以为,应该可信。” 第二百八十七章 忒不当人了吧 被曹操收为义女,自家娘家全家也全都主要活动于冀州的甄氏,毫无疑问天然就是曹曦的盟友。 然而曹曦愚蠢,甄氏也是听说过的,况且曹操的这艘大船虽然确实够大,但要说有多稳妥,却也未必。 大家都知道天子是雄才大略的,一般雄才大略的人一定不会太过于儿女情长,作为一个寡妇,几乎注定了只能以色事人,成为曹曦手里用于招待天子的一件夫妻共同玩物。 可谁能想到她一个柔弱女子,手中居然还会有许攸的信呢,而且自从袁尚等人逃到南皮之后,许攸差不多已经是袁尚集团现在的第二号人物了,谁又能想到他要投降呢? 原来,在曹操成功的拿下了邺城之后,越来越多的魏郡本地人开始加入魏国公府,开始为曹操效力,冀州南部诸多郡县现在大多也都是听调不听宣的状态,这自然让袁尚进一步的对冀州本地人产生了警惕,如田丰、沮授差不多都已经被他给边缘化了,即使是他最信赖的审配也已经不那么信赖了,对事实上拥有几乎独立兵权的高览更是深深的感到忌惮。 看来看去,貌似确实是只有许攸最值得信任了,甚至都臭不要脸的叫其相父了。 而许攸依旧是想投降的,在他看来跟着袁尚实在是没什么前途,毕竟手里就剩半个冀州了啊,这袁尚就算封他个太傅或者大司马,那不也是自娱自乐么?又能有多少实权,多大的油水? 都不如跟着朝廷当个太守来得舒服。 如果能将袁尚给卖了,想必现在也还能卖个好价钱吧? 就算卖不上一个列侯,关内侯总能卖得到吧? 现在朝廷正轰轰烈烈的以勋天在换官营作坊的股份,得抓点紧了啊! 可是现在天下人谁还看不出来曹操在养寇自重啊!你想投降,可是人家不收,你说气人不? 那既然曹操不收,许攸自然要想方设法的联络刘协了。 许攸的这封信写得很清楚,袁尚在逃到南皮之后虽然很是懂事儿的决定给曹操当寇,但是却也并不甘心等死,全面的收缩了现有的兵力,养精蓄锐,打算等到秋天秋收之后,就要向幽州方向进军了。 为此,袁尚还联络了远在辽东的公孙度。 按照计划,明年秋收之后公孙度会大举进犯右北平郡,则朝廷必然会将涿郡方面的援军派过去支援,袁尚则会趁此机会攻占涿郡和广阳郡。 要知道涿郡是整个幽州的重中之重,一旦涿郡拿下,其余郡县都是墙头草,几乎是一定会易帜的。 袁尚甚至还胆大包天的打算联络曹操,直接和曹操唱一出双簧,让曹操到时候想想办法不要支援幽州军,甚至如果能再偷偷摸摸的给袁尚一点支援就更好了。 反正,现在的袁尚如果实力能进一步壮大一点的话,对曹操来说反而更有好处不是么。 不得不说袁尚的这个计划是靠谱的,公孙度这个人还是很有野心的,而且确实也确实有能力,这俩人联手的话,确实是足以生乱的。 如果曹操继续养寇自重的话,仅凭幽州本地的兵马确实是不太好档得住,而并州方向毕竟山路难行,支援起来不会太及时。 况且这袁尚既然已经联络了公孙度,保不齐就会联络步度根等其他的鲜卑首领,大规模抽调并州兵马去支援幽州的话,搞不好并州就要被鲜卑给掏了。 可以说这样的战略成功的可能性就已经很大了。 所以许攸建议,让贾诩先偷偷地回到幽州,等到袁尚率军攻打涿县的时候他与贾诩来一个里应外合,然后直接由贾诩南下,接管南皮及冀州北部的袁尚地盘,而到时候冀州中部,或者说除了魏郡以外的冀州其他地区自然而然的就一定会向贾诩投降,曹操也再没有了养寇自重的理由。 如此一来,则冀州岂不是就全复了么。 许攸觉得他这条计策成功的概率真挺高的,如果能成,说不定还是有机会当列侯的。 正好许攸在邺城被攻破之前曾经和甄氏有过接触,甄氏是知道许攸的政治立场的,恰好,甄氏身边的婢女也是许攸的亲妹妹,这不是正好让她帮忙传话么。 而站在甄氏的立场上,他们甄家的根基在冀州确实没错,但冀州大了去了,说来这甄氏真正的根基,应该是中山、河间、清河等,位于冀州中部的地区。 这些地盘原本都是可以被曹操这次一鼓作气的全拿下的,如此则甄氏不但能拿到官营产品的售卖权,有了曹操作靠山,他自然有把握将自家的损失转嫁在其他大族豪强的身上,用不了多久他们甄家就能恢复元气,甚至更胜往昔。 说白了这是投资行为么。 结果曹操粮也收了,仗也赢了,偏偏兵势却止步于魏郡不动了,中山等郡反而成了没人要的野孩子,几乎都成了半独立的势力。 这也就是没有个野心家,否则这天下说不准立马又是一个实力派诸侯崛起了也说不定。 曹操的这一手养寇自重玩的,对于甄逸来说可是给他坑惨了。 所以,甄氏几乎是确信,自己的父亲甄逸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也是会捅曹操两刀的,作为冀州第一大商,甄逸其实也很适合与许攸做一些走私的买卖,帮得上大忙。 而假如许攸的设想成真,则冀州之地将会尽数落在贾诩的手里,曹操的势力必然大减,而甄逸本身的地位则一定会水涨船高,成为冀州第一豪族问题不大,等过几年赚够了钱,放弃专卖权转而步入仕途的话,他们甄家大概率也是要出以为尚书台尚书接糜竺的班的。 这生意值得做啊。 于是甄氏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把曹操给卖了。 直接就把刘协给整得不会了。 好不容易邂逅了一个超级大美女,兴奋得不行不行的,到了宾馆洗了澡脱了衣服带了套,结果美女却突然拿出IPAD,说其实我是你同事,咱们搞之前先搞个方案? 忒不当人了吧!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天子迁都为哪般? 一夜春情不述,一晃眼便是第二天,刘协捂着自己的后腰,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寝宫。 昨晚上谈工作谈得太久,现在的刘协三条腿全是软的。 至于许攸的那封信,刘协自然也收着了,老实说他现在还真有点没有想好这许攸的投降自己到底是收还是不收,也不敢将信拿给别人看,只吩咐了甄氏给许攸回信儿:知道了。 自从知道郭女王怀孕之后,刘协现在又变得有点迷茫了,又一次的陷入到了天人交战。 他想回家,并不只是因为现代社会有舒适的生活,有手机电脑,有王者农药也有起点读书。 老实说古代虽然没有二十四小时热水,但作为皇帝他可以让人给自己烧。 古代没有冲水马桶,但作为皇帝有人帮他倒。 古代没有卫生纸他奢侈点可以用绸缎,恶心点甚至可以让美女给自己添。 古代没有互联网,他可以雇一百个艺姬,天天啥事儿不干光琢磨给自己演话剧。 等等等等,总的来说生活方面大多数的不便都是可以用人力来弥补的,而不能弥补的部分,也大多都有所补偿,比如给自己造一座城辣么大的房子,娶一堆明媒正娶的漂亮媳妇等。 其实,他现在的生活也还挺好的,等搬家到了北宫之后,应该就更好了。 但问题是他毕竟不是起点孤儿院出身的,他穿越的时候父母身体好着呢,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他自己还是个独生子,他这一穿,父母成了老年失独了,五十多岁的人了,再生一个怕是也来不及给自己养老送终了。 这才是他一直想回去的理由。 只是他现在来东汉毕竟也已经两年多了,两年多下来不但也娶了好几个媳妇,看样子娃肯定也会越生越多,却是慢慢的也已经有了羁绊。 这么一想,好像又有点不想回去了。 袁尚的目标还是幽州,如果放任不管吧,确实是不太好,尤其是幽州这边是涉及到刘协的民族政策的,而民族问题又恰好是刘协在东汉仅有的,切实比较上心的东西。 毕竟,五胡乱华实在是太吓人了。 但要是接收了许攸的建议,则袁尚明年十之八九肯定就没了,曹操也就没有理由再养寇自重了。 当然这一年里曹操肯定会往冀州中部的郡县大量的掺沙子,安置自己人,不过如果到时候接收南皮的人真的是贾诩的话,恐怕还真没什么用。 如果真的让许攸投降了贾诩,袁尚没了,不能养寇自重的曹操还会是权臣么? 如果连曹操都不再是权臣,那他还可以禅让给谁呢? 又或者说,他还要不要禅让呢? ……………… 却说,刘协现在的后宫群其实也还算挺庞大了,而且刘协这人心软,见到喜欢的美女,只要不是出身太低,几乎都会给个贵人。 荀悦曾建议干脆恢复武帝时的后宫制度,也就是将宫中的贵人进行品级上的分类,这样也有利于管理。 刘协倒是没看出来这种品级管理实际上是削弱后权的一种手段,但作为一个被男女平等思想从小熏陶到大的现代人,实在是享受不了这样的层层森严的后宫管理方式。 毕竟,娶一堆媳妇开后宫就已经够罪恶的了,再给分门别类的进行管理,实在是太罪恶了。 刘协甚至还将东汉本来就已经非常简化的后宫管理制度进行了进一步的精简,现在宫里的女人只有五个级别了:干活儿,尤其是体力活儿的老宫女、壮妇、纺织厂女工等人,统一称呼为仆妇。 仆妇完全可以用已婚女子来干这个活儿,甚至如果是京师附近的居民百姓,每个月还可以给五天的一个探亲假,供吃供住给工资,什么时候不想干了,跟中书台说一声就行,如果是老寡妇之类的中书台甚至还要帮着他们介绍对象。 也是因为刘协一心想要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牵制住荀悦的精力,让他少代替自己去掺和那些国家大事。 亲自伺候刘协及诸位贵人的,也就是常常能见到刘协本人的,正儿八经的宫女,只要没睡过,就统一以采女而论。 这些女子都是很好看的小姑娘,也算是官婢了,如果哪个采女一不小心和哪个宿卫眉来眼去的看对眼了,刘协也会很大度的成全他们。 要知道宿卫可不是拎刀站岗那么简单,刘协这个宿卫已经类似于军校培训班了,大多宿卫都是世家大族出身,有些干脆就是将二代,当几年宿卫就会外放当官了,可以说各个都是前途不可限量的。 如果没有跟哪个宿卫看对眼,也没有幸运的被刘协本人酒后乱性的话,到了三十刘协一样会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出宫自谋生路,有需要的话还可以安排他们嫁人。 剩下的三个级别中皇后自己独一档,其他的大部分睡过的老婆都直接给了贵人,只有少部分酒后乱性,或者一时冲动,但其实不是太喜欢,家里娘家也没什么势力,大概率这辈子也临幸不了几次的那种,则叫做美人。 所以甄姬入宫之后自然也是贵人,这就造成了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没有房子住。 哦~,我的女娲娘娘啊,许都的皇宫实在是太小了,他的宿卫又实在太多了,还都有马,搞得他现在本人的生活区域严重压缩,极度紧张。 事实上刘协现在已经有好几个贵人了,董氏、伏氏、郭氏、鲜于氏、阎氏、蔡文姬,不多不少正好六个人,两个人一间房,刚好使三间宫殿。 可怜刘协堂堂一个天子,却只能让俩老婆挤一间房,嗯……这也是他最近总是动不动就“三人P”,弄得他总是腰疼肾虚的主要原因。 宫里一共就五个宫殿了,其中三个分给六个贵人,剩下的两个自己和曹曦各一间,这甄姬往哪安排呢? 安排在自己这吧……那肯定不行,虽然年轻,但腰子毕竟也不是铁打的,隔三差五的刘协真的想独睡,或者是只想简简单单的一对一,得把人叫来。 所以,甄氏就只能安排在皇后曹曦的屋里了。 毕竟这甄氏现在也是曹操的义女么,你们姐妹俩睡一个房间不是也挺好的么。 结果刚开始还挺好,后来这曹曦就受不了了,实在不习惯和别人睡一个屋,当然,他们在三人行的时候刘协确实也是偏心。 至于平时他看不见的时候这两个女人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儿,甄氏有没有故意的让曹曦无意中对她反感,刘协就都不知道了。 这种事儿他也懒得知道。 但是总之吧,曹曦刁蛮任性的脾气又发作了,与其他女子同房居住有损皇后威仪,而且三人P这种事儿太过荒淫,她身为皇后确实也是有点放不开,于是没几天的时候,曹曦就把甄氏给撵出去了,并且放话,任何人不能与她同住。 郭女王倒是热情,非常非常热情地招呼甄氏与她还有伏氏同住,至少刘协考虑到郭女王有孕在身,没有同意。 最后干脆一拍桌子道:“去特么的吧,搬家,走着。” 洛阳的皇宫虽然还没建完,但是好歹地方够大,生活区域内,花园什么的都还没搞好,主殿也没搞好,但是至少几座木制的小宫殿都已经大体上建得七七八八了,也就是勉强已经能住人了。 外边施工先干着,自己先带着老婆们住着,感觉比窝囊在这许都皇宫来的强,这年头,施工噪音应该不会太大,甚至都不见得小于目前已经养了好几千宿卫和马匹的许都皇宫。 命令一下,朝臣们则全部都一脸的懵逼,齐刷刷的上表对此表示反对。 毕竟现在的洛阳还很是荒凉,实在不是迁都的好时机,太艰苦朴素了。 刘协自然要跟朝臣们表示,这不是迁都,顶多只能说是迁都的前哨工作,他也没打算把朝廷迁过去,只把北宫给迁过去,至多只让尚书台跟着他走,因为许都皇宫他住的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群臣这么一听,自然就更反对了。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儿么? 皇帝自己跑洛阳去了,留朝廷在许都继续办公? 天子和朝廷分家了不成?这不扯犊子么,您还把荀悦给带走,那要是遇到争执不下的问题时谁来做主? 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看天子的意思,他是现在就要搬家,可根据洛阳那边的进度汇报情况来看,仅要想完成天子设想的那般宏伟宫殿就非得数年之功不可,而要想完成整个洛阳城的新建,所需要的时间就更久了,即使是将皇宫修到能勉强让群臣办公的地步,怕是没个一年半载也根本不可能。 总不可能让朝廷一年半载都没有君吧? 那这一年半载之内,这许都和洛阳到底哪个才是天下的行政中心? 刘协听了之后也觉得他们说得都有道理,于是干脆下旨,命令太子监国。 四个字给满朝文武全都干得更懵逼了。 太子现在才一岁多点啊!也就是勉强能走两步路,话都不回说呢啊! 群臣自然更反对了,甚至杨彪还提议,天子如果实在要走,那就再把荀彧给请回来,让他来代为监国,不过却被刘协给严词拒绝了。 让你们提前习惯习惯,没有君主的日子。 如此,自己的君主立宪的梦想就可以进一步的实现了啊。 嗯……虽然刘协现在想要禅让的心已经动摇了,但是他想要君主立宪的心思可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的。 一来是因为多年的现代教育让他深深的认定,君主立宪是比君主专制更加优秀先进的政治制度。 二来,刘协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知道自己其实没本事当一个好皇帝,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傀儡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这两年幸运女神就跟把内裤脱下来套他头上了似的。 然而她今年还不到二十呢,就算是能活到六十,未来也还有四十年呢,这条幸运女神的内裤,难道还能一直套在自己的头上么? 时间长了,露馅自然也就在所难免,况且一根朱笔千钧重,作为天子一言一行都影响着九州万方,万一以后自己那句话说错,哪件事儿办错了,说不定影响的就是亿万百姓的生计,这个责任太大了,他担负不起。 这人啊,有多大屁股穿多大的裤衩,这刘协上辈子就是一个普通人,这辈子也没觉得自己有啥不凡,国家大事什么的他上辈子连看都懒得看,更别说这辈子让他亲自处理了。 真要当皇帝,那他的理想也是当一个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混吃等死的昏君,但同时现代人的良心又逼迫他对百姓好一点做个明君,如果真的可以君主立宪的话,那不是很好么。 第三点,也是为了后世子孙记。 刘协比谁都更清楚,家天下的政治体制之下是没有不灭的王朝的,全世界范围内也几乎找不到四百年不断绝的家天下王朝。 家天下时代,天子是权力这层金字塔的尖儿,那么相应的,帝国的层层压力也必然要传导在皇帝的身上,一旦改朝换代,末代天子的下场往往都不太好。 君主立宪就好多了么,现在才只是汉,是除了二世而亡的秦朝之外的头一个大一统王朝,再加上依次经过了刘秀的中兴和自己的三兴,大家都还没有一个王朝轮替的概念,自家的这个皇权在天下人的心中还是足够神圣不可侵犯的。 如果能实现君主立宪,那以后政治斗争爱怎么斗怎么斗去呗,成功的将层层传导的这个压力放在首相的身上,让皇帝只负责吃喝玩乐有什么不好? 退一万步说,这个君主立宪就算是弄得不伦不类,想必弄得像倭国一样,问题也不大,刘协上辈子作为一个理工男,本国历史了解的都不多,对日国历史的了解就更少了,但也大概知道日国那边是号称万世一系的,就连德川家康、织田信长这种级别的枭雄也不敢轻易废掉天皇。 傀儡天皇也是天皇啊,至少能保证衣食无忧不是,而一旦抓到机会,比如明治天皇不就成功造反掌握了真正的权力了么。 所以,不管他刘协还禅不禅让,他都打算要落实君主立宪。 原本想搬家,只是因为他嫌弃许都的皇宫有点小,他现在老婆有点多,真不够住,又因为不够住而导致后宫现在鸡飞狗跳的住着闹心。 现在群臣这么一反对,刘协的脑洞豁然就大开了。 搬,必须搬。 尚书台呀尚书台,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尚书台了,你要学会自己解决问题啊。 而刘协现在的威望真的高不说,他只搬北宫,别人能拿他有什么办法呢?因此在刘协的一意孤行下,朝臣是真的阻拦不住,很快,这搬迁的行程规划就开始做了。 当然,满朝文武中没有一个真的认为天子真的是因为后宫那点狗屁倒灶的破事儿才要搬家的。 天子此举,必有深意啊! 第二百八十九章 脑补进行时 和往常一样的,刘协一条搬家的命令之后,半个天下的文武百官都在尽可能的找来身边的幕僚,思虑天子的深意。 其中,曹操在好不容易回到邺城之后,一听说天子要迁都,立刻又带上了身边一大票的文武百官,马不停蹄的重新往许都赶,一直到晚上过了黄河,重新回到官渡一带安营扎寨的休整了起来之后,才终于抽出时间叫来自己的一众幕僚一块聊一聊,天子这次到底有什么深意。 当然,不管有什么深意,曹操都必须得回去就是了,毕竟一岁半的太子如果能监国的话那就是怪物了,所谓的太子监国,还不是皇后摄政,群臣辅政么。 曹曦摄政,自己无论如何也得看着点;群臣辅政,这个时候他更不可以不在。 不过,明明还只是在赶赴许都的路上,曹操就已经觉得心里有点慌了。 “各位,你们说天子如此着急的迁都,甚至不惜以太子监国,到底是意欲何为呢?公仁,你先来说说你的意见。” 董昭见曹操先点自己的名字,心中不自觉的就开始紧张了一下,而后低着头思索了起来。 说来,这董昭原本应该是曹操的心腹重臣来着,在刘协穿越回来之前就已经担任了洛阳令这样的重担,也该着他倒霉,在刘协的一顿骚操作中莫名其妙的就丢了位置,想要讨好夏侯惇救夏侯楙的时候又阴差阳错的把自己给坑了,一脚踢去兖州跟着程昱混了好几年,结果人家程昱去荆州的时候也没能带走他。 曹操当然知道董昭此前是为夏侯惇顶了雷,对自己应该还是一片忠心的,然而当年董昭之所以能够出头,正是因为他帮着曹操搞定了穿越之前的汉献帝。 想当年,董昭还是张扬举荐给刘协的手下,那时候他就跟曹操勾勾搭搭,将曹操请到了洛阳,之后,又是董昭帮忙出谋划策,帮他成功迎到了天子。 当时曹操跟刘协汇报的是洛阳缺粮,咱们暂时去鲁阳找点粮食吃,结果走到半路的时候突然命令部队拐弯,就把天子和朝廷都给弄许都来了。 这个计策是董昭出的,十之八九也是董昭劝的,毕竟这董昭作为当时大汉第一忠良张扬留在洛阳负责照料天子起居的重臣,刘协不信他还能信谁呢? 虽然从结果上来看吧,你看这迁都许都才五年多一点的光景,刘协已经把天下中兴的差不多了,而曹操在奉迎天子的这件事情上呢,也早就已经给了官方定性,认定那是挽狂澜于既倒的不世大功,天子也不可能再因为这件事去找曹操的麻烦。 但不找曹操麻烦可不代表不找董昭的麻烦,甚至根本用不着刘协自己动手,这董昭如果敢回许都的话,张扬就是直接拎着宝剑杀上门去一刀弄死他,恐怕都没人敢为了他去廷尉府喊一声冤。 因此,这曹操重新启用董昭来做自己的府臣其实还是有风险的,绝不是什么好选择。 但不启用还不行,崔琰必须留在邺城留守,而其余启用的那些冀州、青州名士,不说能力上是不是真的值得信赖,忠诚上曹操就觉得不太靠得住,想来想去,还是将已经深深的得罪了天子的董昭给重新启用了。 而这个问题,自然就是曹操对董昭的一点考校了。 毕竟今时今日的天子,与当年刚刚被他奉迎的天子可是完全的判若两人了,而作为幕僚,最重要的任务不就是帮着自己解读天子的深意么。 董昭也明白这个考校的意思,沉吟了一会儿之后道:“天子如此急迫的迁都,所图自然不小,自他亲政以来,中枢的行政架构虽然看起来还是差不多,但实则上照比于此前,里子里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可以说是全新的行政架构了。” “天子改革,不屑于法古之名,每每总有出人意料之举,处处都是前人未有之行。现在看来,这些设置的举措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这与天子本人的威望是分不开的,说实话,以当今天子的威望,中枢怎么设计都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问题。” “然而世人皆知,天子雄才,欲创万世之法,又向来推崇法家的治国之道,自然想看看离开了自己,尚书台、议税阁还能否正常运转,若是出了什么小问题,也可以查漏补缺,毕竟此次迁都,确实是调整朝廷中枢结构,最佳的时机。” 曹操闻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道:“不错,应该确有此意,还有呢?” “这……我朝以来,君主大多早崩,致使新君即位之时往往年纪尚幼,不得不依靠太后听政,进而外戚专权,霍光王莽,陈藩窦武,甚至是先帝时的大将军何进,都是如此,天子恐怕……是在防患于未然吧。” “嗯,具体说说,要如何防患于未然呢?” “一来,是想看看魏公您会如何做,二来,是要检测一下皇后有没有稳住政局的手段,三来,是要看看新设置的议税、盐铁等措施能否挡住外戚的专权,至少不要像霍光那样威胁到皇权。天子为了今天显然早已经布局了多日,他现在人还在洛阳呢,又不是真的驾崩了,如果这样,皇后还没有能力稳定朝局的话,这……应该不太可能。” 曹操心中苦笑,自己的那个闺女,自己不回来的话她恐怕还真是够呛。 “当然,或许这也是天子对您的试探,眼下天子自己离开中枢,身边只带宿卫,老实说,没有比现在更好的兵变时机了。” 曹操闻言却是无奈地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天子鬼神之谋,所思所虑之长远实非人力所能比肩,又怎么可能将自己置身于险地呢,如果这真的是试探,必然有着极为厉害的后手在等着我呢,是什么我现在猜不到,也不想猜,我疯了才会往他设好的陷阱里跳。” 想了想,曹操又问道:“还有么?” “这……臣有些愚钝,一时之间,只能想得出这一些。” “嗯,也罢,毕竟你已经久不在中枢,与那些时时陪伴在天子身边的近臣相比肯定会有所差距,仓促之间能想到这些已经非常不错了。” 然后又转向其他人道:“诸位,你们还有什么想法呢?” 众人想了一会儿,还是管宁开口道:“我看,魏公这次其实是不该回来的。” “哦?先生有什么高见呢?” “我以为,天子此次迁都确实还是有要针对您的意思,应该也不是在故意诱您兵变那么简单,毕竟他这一走,您就必然是要回朝的,而您既然回朝了,臣恐怕冀、青、兖三洲会有所变动啊。” 董昭闻言皱着眉道:“咱们回京是掌中枢之权的,印把子在咱自己的手上,天子远在洛阳,总不能跳过尚书台去干涉地方事务吧?那这天下岂不是要乱套了么?” 管宁却摇头道:“正常来说确实是如此,然而现在,却是马上就要春耕了啊,春耕之后是议税会,要对去年秋收以来朝廷这半年的征税、用税做一个总结回顾,对地方官吏进行一次大规模的人事考评。” “考评之后必然要有大规模的人事变动,若咱们在魏郡,朝廷反而会顾虑咱们,但既然咱们回朝,自然要以身作则才行,况且议税会的规模太大,参会人太多,主要的任务又是算账,都是实打实的用数字在说话,遇到了考评表现不良的官吏,自然要辣手处置,优秀的,则自然要调离。” 曹操闻言,不自觉地就皱了皱眉。 倒不是管宁分析的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有多严重,而是曹操实在是觉得管宁有点没溜。 管宁的这个意见,主要集中在以身作则这四个字上,这就是因为自己是君子,想问题的时候不自觉将曹操也给代入成君子了。 问题是这年头搞政治的人哪还有君子了呀,脸皮不厚你还当哪门子官啊,官字为什么是两个口?不就是因为无齿,吃东西得多嚼一会儿么。 这管宁有才是真的,有德更是真的,不过他显然是不够懂政治,或者说是圣贤书读了一筐,实际做事的经验却太少。 他曹操想要任人唯亲,难道还需要在考评上使用一些弄虚作假的手段么? 政治是妥协的艺术,目前的许都他最大,荀悦和荀彧都不在,刘备现在是军职,这次的迁都肯定会涉及军制改革,他正好处在风口浪尖,肯定没功夫管这事儿,他的对手只有杨彪一个人,只需稍微使一些为官的小手段,这些事儿就根本不是事儿。 董昭闻言却道:“幼安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主公,春耕确实是大事啊,我听人说,张燕可是一直惦记着回冀州呢。” “张燕么。” “张燕所率领的黑山贼,要是把男女老少都给加起来的话,怕是人数两百万也不止,去年投降之后其青壮便和流民一样,一直在帮着修建洛阳的新皇宫,挖掘运河、水渠,等到春耕的时候,一定也是要分地来种的,总不能还让他们在太行山里面住着吧。” “不是给他们在并州分了不少的地了么。” “黑山贼中,冀州人其实比并州人多许多,并州的闲置土地也并没有冀州多,当然最重要的,能分冀州的地的话,谁愿意要并州的地?” 曹操闻言点了点头,他虽然没种过地,但这些基础的东西他还是知道的,不过显然,有人还是不知道的。 管宁就问道:“并州田和青州田的差异很大么?” “这……” 还是曹操代董昭解释道:“应该说是非常大了,冀州田都是熟田,尤其是冀州南部地区,水利建设已经很发达了,大多都是中产田,高产田也有不少,而并州,除了沿河边的地区之外大多都是没有水利灌溉设施的低产田。” “这么说吧,当年天下安定之时,低产田的售价在每亩五百钱左右,中等田差不多是两千钱,高产田就要四千钱以上了,天子分地,着重强调的是人均田亩数量,对质量反而是忽略了的。像冀州、豫州、兖州、南阳等地,大多都是中等田和上等田,而偏偏……” 董昭接话道:“偏偏这些地方中,除了南阳之外,都不是充分开发了的,此前朝廷安置流民,大部分都是安置在南阳的,而眼下,南阳差不多已经被安排的满了,可是张燕的黑山贼毕竟是有组织,有军队,在收复并州时是立下了功勋的,人家原本也多是冀州人,现在分了并州的田,恐怕难免会有不服,毕竟人心就是如此,不患寡而患不均么。” “天子现在在洛阳,张燕现在也在洛阳,以天子一贯的仁德,那些黑山贼肯定会趁机向天子请愿,而天子,恐怕也一定会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诏令发到尚书台,主公,难道还能找借口拖延不成?这事儿万一要是出了纰漏,两百万的黑山贼闹起来,谁也耽误不起这个责任。” 管宁又问:“冀州目前除了魏郡,名义上都还在袁尚的治下啊,如果要冀州屯田的话,不能在魏郡将其劫下么。” “太行山人家比咱们熟,从河南入并州,由并州出太行一样可以去冀州屯田,谁反对,他们可以打进去,就中山、常山、河间等地的那些个县令太守,挡得住张燕?到时候,搞不好就连收复冀州的功劳都要算在他们的头上了。” 第二百九十章 刘协:我都已经习惯了 另一边,刘备一伙人同样也在进行着脑补。 天子的这一手有深意是一定的了,曹操一伙人脑补的时候认为这是冲他来的,而刘备一伙人在脑补的时候却是认定了这是冲着他们这一伙来的。 或者说,是冲着军政改革而来的。 天子一直以来的改革都是集中在行政的层面的,目前来看可以说是相当的成功了,既保证了君主的集权,让相权之间可以充分的制衡,又保证了中央权力对基层的牢固统治,以弥补这样复杂的行政架构下,不可避免的决策效率低下的问题。 然而军制上面的改革天子却是一直都没怎么动的,目前,朝廷军队的军制确实是挺拧巴的,这种有些类似于府兵制的制度下,虽然切实保证了军队的战斗力,而且召集成本很低,但是这样的军制也确确实实是太不稳定了。 天子这么喜欢改革,行前人所未行之法,又怎么可能会就此放任呢。 而天下人都能看得出来,此次迁都是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一问题最好的时机。 “天子这次……真的是只迁宿卫走么。” “是啊,禁军一点不动,看上去就好像在勾引着谁起兵反叛他一样。” 刘备深以为然地点头道:“应该确实是有这方面的心思的,不过想来,朝中应该没有谁会这么缺心眼,真敢对天子动手吧,朝局方面,天子的深意就不必说了,咱们说说军政方面吧。” 还是法正,率先道:“军政方面,不管怎么改,万变不离其宗,无非是郡卒和禁军,郡卒中,郡武卒和私兵两处最为重要,而禁军中,无非就是分治南北了。” 简雍闻言道:“跟咱们有关的,也就是禁军吧,天子这次军政改革,应该也是冲着军政去的吧,主公的职位是司隶校尉,这……”说着,简雍自己都愣了一下。 还是在人事上最有发言权的陈群结过话头道:“正是如此啊,这个司隶校尉说起来,到底是个什么职位呢?” 这么一问,确是把所有人都给问住了。 是啊,司隶校尉这个职位到底是管啥的? 严格来说,司隶校尉这个官职在两汉王朝的职权范围可以说是极大的,说实在的到了汉末这个时候,这个官职除了官名之外,与西汉时期的司隶校尉几乎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有书友一直说司隶校尉是监察百官的,就是因为这个官职的权责变动太大了) 就听陈群侃侃而谈道:“武帝初设此职,意在监察百官,权柄虽然也重,但说白了还是天子特使,代表的是皇权本身。光武之后,司隶校尉秩虽下降(从两千石变成了比两千石),但权责其实是更重了的,尤其是有了专门的兵权,而此职真正成为雄职,成为天下三独坐,却还是党人、宦官、外戚之间相互斗争的结果了。” 简雍相对对这些事情了解得不多,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朝廷的军权大多一直都由外戚或宦官所把持,司隶校尉一职反倒越来越多的启用党人,尤其是桓、灵二帝时掀起了党锢之祸以后,这司隶校尉之职,更是成了党人与宦官相斗争胜负的关键,稀里糊涂的,这职权就越来越重,手下也越来越多。” “而与之相对的,光武以来中枢的实力其实是越来越弱的,自光武以来,偃武修文,弱郡兵,强禁军,以加强中央的集权,顶峰时京师禁军的人数超过二十万。然而到了灵帝年间,却是连一万人都凑不出来了,甚至还要去冀州、扬、泰山等地重新招募一支所谓的西园军,其实也没多少人。” “一个在不断的扩充,一个在不断的缩水,所以司隶校尉手底下原本监察、执法的部队,渐渐的反而成为了禁军中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逐渐的成为了军职,然而皇叔,司隶校尉这一职位真正的质变,是在什么时候?” 刘备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是,袁绍担任司隶校尉的时候啊。” “不错,袁绍曾任西园禁军中的中军校尉,蹇硕死后他已经成为这支军队的首领(西园军是一群党人招募的豪强兵,感觉蹇硕一个太监活着的时候应该也指挥不动),而袁绍在任职司隶校尉之后,这个职位的职权进一步扩大,实际上依然直接掌管西园禁军,事实上成为了京师禁军的最高直系领导,成为了真正的雄职中的雄职,说实在的,当年董卓进京之后,袁绍如果不跑出来,其实是完全有实力与董卓争锋一二的。” “这之后,这个职位先后被王允、李傕、魏公分别亲自担任,也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禁军统帅之职了,只是皇叔,从袁绍担任司隶校尉开始算起,到今天为止,这一共才多少年啊,严格说起来,这司隶校尉之职,到底是个什么官,这说得清楚么?” “你的意思是说……天子可能是想要收回咱们的兵权?可是,咱们的兵权如果收回去,还能交给谁呢?” “全收回去,自然是不太可能的,如果收回去一半呢?皇叔,您从法理上,可从来不是京中三军之主啊!” 刘备闻言皱眉,收回去一半算是个怎么的操作? “正如之前所说,军队大体上分为全职的禁军和屯田的郡兵两部分,皇叔以为,哪一部分才是国之根本?” 刘备思虑片刻,道:“若是征战天下,抵御外敌,自然当以屯田之兵为国之根本,但是,屯田之兵要召集,再快也需要时间,需要准备,也根本瞒不住人,若是权臣作乱,或者变生肘腋,反倒是京中禁军更为关键才是,禁军生变,则朝局不稳,然而,禁军本身就是作为大战之时的军官来培养的,禁军将领天然就对屯田将领有压制性,如何就能区分得开呢?” 法正补充道:“真的区分不开么?主公乃司隶校尉,可现如今天子去了洛阳,这洛阳和许都哪个是京?关中地区在李傕掌权时独立为雍州,现在朝廷到底是认,还是不认?皇叔啊,当今这个天下,到底何处才是司隶呢?” 简雍闻言彻底的愣住了,刘备却是幡然醒悟道:“难道说,天子的本意,是要搞两京制?目前朝廷屯兵最多的地方……也就是南阳和颍川了啊,反倒是三河之地中,目前只有河东屯兵稍微多一点,作为腹心的河南更是一点都没有。” 法正继续道:“天子先行迁都,宿卫必然是要跟去的,但是禁军呢?朝廷还留在许都,自然也需要禁军的保护,目前修建洛阳新都的这些流民中,有多少是黑山贼,多少是河东贼,多少是从益州来的东洲兵?顺手整编一下,优中选优,这新的禁军不就出来了么?” 这回连陈群都跟着恍然大悟起来了:“是了是了,天子这一招可真是高明啊。迁都之后,常备的禁军就一分为二了,洛阳部分的禁军,侧重于保护天子,保护朝廷,其实人数上反而只留一万人就已经足够了,另设金吾卫维持洛阳城内治安,严格限制朝臣加重的奴婢数目,严格管理铠甲、强弩,就足以应对京中可能会发生的叛乱了,这些宿卫、禁军在任职期内,更多的可以去学习如何治理地方等文官事物。” “而真正负责对外征战的,作为战时军官所培养的职业禁军,其实完全可以就这样干脆安置在许都,将全国屯田之兵进行新一轮的挑选之后完全可以尽可能的都安置在许下、南阳等地,由许都另设一衙门处理屯兵事物和日常训练,而许都军队的钱粮供给则可以完全依赖于洛阳运输,反正洛阳距离许都也没多远,损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一旦朝中有权臣欺君罔上,或是有霍光、王莽、董卓之故事,从许都聚一支兵马去清君侧,这可比当年的所谓十八路诸侯讨董要靠谱多了。” 简雍又问道:“可是如此一来,许都的主事之人如果心有反意,许都岂不是会很危险?” 却是刘备解释道:“不会,正常情况下许都威胁不到洛阳,许都的常备禁军人数总不会比洛阳多太多,洛阳本身山河险要,有一万禁卫守护,便是十万兵马围城,也绝非一年半载可以攻下,而平日里,许都的常备兵粮半个月便足矣了。” “至于屯田之兵,自然是非洛阳的命令不可召集,况且召集兵马总不可能是三两天就够用的,更不可能偷偷摸摸的召。所以,除非是朝中发生如董卓霍光一般废立天子这样,无论如何隐瞒都一定是动摇天下的大事,否则许都的兵马是动弹不了的。” 法正补充道:“也不是完全没有纰漏,真要是出了废立天子甚至僭越称帝的权臣,想来一定也是与许都这边都串联好了,所以许都这边,必须用绝对不会被权臣收买的重臣,而且真到了那一步,评叛之后其本身也会成为威胁皇权的新权臣,所以……这个位置,最好是皇亲。主公,天下人没有比您更适合此职位的了。” 刘备闻言却是习惯性的谦虚了几句道:“天子虽然叫我一声皇叔,但论及亲缘关系,我与天子其实已经很远了。” “主公此言差矣,且不说天子本身已经没什么近亲了,本朝经大乱而后大定,情况着实还是特殊了一些,有天子本人威压当世,肯定是不会生乱的,您来担此大任,正好合情合理的开一个皇亲任此职位的头,后代天子肯定还是要用近亲的。而魏公拥有外戚与重臣的双重身份,说句不当的话,万一天子驾崩在魏公的前头,除了您之外,其他人也不足以钳制魏公。” 刘备点头,道了一句确实如此。 只是如此一来,以后这朝廷在洛阳,他自己则留在许都,却是不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明白了,此事,还是由咱们主动上表才好,等过些天天子在洛阳安定下来,我就上表自请辞去司隶校尉之职吧,为臣之道,还是要懂事一些才是啊。” 这确是有点类似于曹魏的玩法了,曹魏时为了避免进军将领独大,同样是以洛阳设为都城,设置许都为陪都,嗯……曹爽直接投降了可还行?这是曹爽自己蠢,跟这套制度没关系。 再说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都没敢篡位,用了祖孙三代四个人才成功摘取胜利果实,也未尝没有此策之功。 对了,清朝的时候也这么玩过,直隶总督袁世凯在天津……好吧,都挺不吉利的。 总之吧,当刘协终于都赶到了洛阳了,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护卫力量似乎带的有点少了,被吓出一身的冷汗。 倒不是害怕曹操兵变,说实在的曹操如果不杀人的话刘协巴不得他兵变自己好禅让给他呢,问题是洛阳这边离着关中就很近了,关中离着西凉就很近了,都是无人区,万一韩遂看准机会杀过来自己可怎么抵挡呢? 而这个时候,曹操与刘备两个干兄弟的两封奏表终于一前一后的到了。 曹操的奏表让刘协一脸的篮子疼,他竟然主动表示,冀州人口迁出太多,出现了许多荒芜土地,希望春耕的时候让天子放一部分冀州流民回冀州去屯田耕种,而为了给这些冀州流民腾地方,他已经命令夏侯渊与张辽分兵两路分别去取清河和安平,命令曹仁和曹休出兵分别进占赵国和巨鹿,并举荐他们四个为四地太守和国相。 如此,则四路大军就彻底的将袁尚所在的渤海国给团团包围了,待秋收之后朝廷缓过这口气来,便四路大军齐出,灭掉袁尚。 弄得刘协一脸懵逼的。 这曹操什么时候真的变成大汉纯臣了? 我把许都都腾出来送给你了,你不研究着怎么独揽大权,反而琢磨着怎么把袁尚给灭掉? 这个时候你不再养寇自重了? 弄得人家一点反对你的理由都想不到啊! 刘备的奏表就更莫名其妙了,他居然要辞职?! 也不对,是辞去司隶校尉之职,只保留卫将军的职位,兵提出要在许都帮着刘协重新编练禁军,全心全意的做好卫将军的职责。 说实在的刘协在此之前一直都以为卫将军是荣誉称号来着,话说大将军相当于全国三军总司令,车骑将军和骠骑将军相当于左右副总司令的话,序列号第四位的卫将军到底是干啥的呢?(大司马的职权与大将军是重叠的,听着更好听一点而已,本朝大司马还是曹操,车骑和骠骑空缺。) 神经病啊!好端端的辞职干什么啊! 不过刘备在辞职之后特别懂事儿的表示,他会将张绣和禁军中表现比较出色的将校给天子派到洛阳来,提议让他在洛阳再重组出一支新的禁军出来。 这却是正好解了刘协的燃眉之急,自然更不可能不同意了。 不过刘协一边批复,一边都还在嘀咕:这俩货是不是又脑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算了,我都习惯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一百万人的大工地 批复完曹操和刘备两个人的奏表之后,刘协事实上也没闲着,便在此地主事刘晔的带领下,骑着马开始视察工地。 他这个工地如果连修河道的河工也算上的话,规模甚至已经超过一百万人了,刘晔不愧是青史留名的名臣,一百多万人的大工地居然都能管理的井井有条,而刘协仅仅是在来了之后在工地溜达一圈,还是骑马,大半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陛下,洛阳新都的修建和运河一共用了一百一十四万人,其中青壮七十六万,主要负责生产物料和施工建设,壮妇三十八万,主要负责工地和作坊的生活保障,洗衣做饭,修建工棚,从采料、制作、运输、施工都有专门的分工细作,大小工地和作坊共四百零五个。” “工程进度方面,运河方向的施工已经接近尾声,春耕到来之前应该可以将几条主要运河都开凿贯通,且清理干净泥沙,新都和皇宫目前主要做的还是前期的筹备工作,烧砖烧瓦,准备木料,和凿地铺石,目前皇宫这方面已经凿出了十六米深的地基,特意从邙山方向运来了大块的坚硬石料进行了填充,以确保皇宫千百年不塌,更不会有贼人通过挖地道的方式潜入皇宫,威胁陛下的安全。” “整个备料和地基工作在春耕之前都能完成,春耕的之后,这些流民都会返回家乡耕种,工地方面也会以施工为主,人数上要减少三分之二,大约留三四十万人就足够了。” 说实话有些东西在听取汇报的时候是没什么感觉的,甚至在用纸和笔批复的时候也都没什么感觉,但是用眼睛看见,这连绵成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大工地,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是给他叩头行礼的青壮工人,站在高处那宛如星罗密布的帐篷,再一想到这些人之所以聚在这里,居然全都是因为自己的一声令下。 一举山河变色,一动日月夺辉,言出法随,天下苍生生死操弄于手掌,这,就是皇帝。 突然就被他理解得特别清楚。 这样的感觉着实是让人有点上头,甚至于让他有点血脉喷张,当天晚上和甄氏玩耍的时候都比平时表现得猛了不少。 平时都是甄氏把他弄得下不来床,当天晚上却是刘协把甄氏都给弄得起不来了,而自己却还是龙精虎猛。 要不怎么说,权力是男人最好的春药呢。 而与这份权力的爽快伴随而来的,自然是山岳一般的压力和责任,毕竟,一百多万人的施工队是在给自己建设新家,不管这新皇宫被赋予了怎样的政治意义,本质上还是一个供他生活起居的房子,这是切切实实的在以举国之力奉养他自己一人了。 于是第二天白天,刘协索性撇开了刘烨,只带着李典和百十来个亲卫,在工地里完全漫无目的的又巡查了一遍,见这工地的工人们各个在主动对自己行礼的时候全都面带激动之色,看上去也没有明显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去了一点。 随便找了一块大石头往上一坐,招了招手示意大家都坐过来,把自己围成一个圈,道:“都别干了,朕给你们做主让你们休息一会儿,陪着朕聊聊天,来,都别这么拘谨么,就是聊聊天,放松,你们看,朕同样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也是跟大家一样的普通人么。” 众人紧张兮兮地瞅了一眼站在刘协身后用手抚摸着刀柄,一脸凶神恶煞仿佛随时要抽刀子出来砍人的李典,小心翼翼地蹲下,纷纷低着头。 “别蹲,都坐下,你们要是都蹲着我也得蹲,但我实话实说我真是蹲不下,我特么最近又新娶了一个媳妇,弄得我腰膝酸软的,说真的我以前一直都以为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挺麻烦的,现在岁数大一点才明白,其实那是为了让咱休息休息,男人也不是每天都行啊!” 众人闻言这才纷纷在脸上露出笑意,而后依次盘着腿坐在地上。 身后跟着李典的几个新来的宿卫都惊了,早听说天子亲民,却是没想到亲到这个地步,当众讲荤段子可还行? 不过效果还是挺好的,大家一下子就亲近了许多,刘协甚至还特意让人去炒了点干果零食之类的,给大家都分一分,唠唠嗑。 “你们这一波都是哪来的流民?回中原还习惯么?” “回陛下,我们都是益州来的,不过原本就都会司隶人,本地人,没啥不习惯的。” “工地的活儿重么,一天工作几个时辰?工钱是多少?有没有欺负你们的情况发生?” “工地的活儿不算重,一天工作只有六个时辰,管两顿饭,工钱是每天二十枚旧钱。” 刘协对旧钱没什么概念,不由问道:“你们所说的旧钱,指的是董卓铸的那批小钱么?” “不是小钱,就是旧钱,是董卓乱政之前由朝廷铸造的旧钱。” 刘协还是没什么概念,扭头问道:“二十枚旧钱能买什么么?粟米多少钱一石?” “回陛下,司隶一代的粟米价格差不做是四百钱一石,二十钱,够买两条鱼,半只鸡了。” 刘协闻言深深地皱起了眉,并且真的有点后悔此前他没重视这事儿了。 辛辛苦苦工作一整天,工资的收入只够买两条鱼或一只鸡么? 这还是因为洛阳邻水,且多年凋敝导致相对盛产鱼虾,怕是其他地方连两条鱼都买不着。(汉代鱼的价格确实比鸡便宜得多) 刘协现在对汉代的计量单位也已经有了一定的基本了解了,东汉相比于西汉明显在各种小细节之处进行了偷奸耍滑,秦汉时一斤都是250g,到了东汉时就只有220-230了,退功臣进文吏的后果就是这种全国范围内的偷奸耍滑,反正汇报的时候数据能好看一点么,跟GDP注水是一个道理。 也就是说,东汉时的一石粮食,大约也就是五十多斤现代斤,到不了标准的六十斤。 按照五十斤换算的话,每一斤粟米的价格差不多要八钱,也就是说每天每个工人的工资只能买两斤半的粟米。 如果按后世的粮食价格进行换算的话,何着每人每天的工资还不到十块钱? 剥削得已经相当厉害了啊! 比如刘协恰巧就因为熟读王莽传的原因,知道成帝年间在发徭役修黄河的时候每人每月结算了两千钱,工资是现在的好几倍了,而且一个基础的概念他还是知道的,那就是东汉整体上通货膨胀是比西汉严重得多得多的,物价普遍长了两三倍甚至更多,人家宣帝时一石粟米的价格只有三十钱。 这让刘协颇有一些不满,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不了解情况不能瞎说话,打算回头再去问问刘晔,这中间是不是有层层盘剥的情况,如果没有,那就问问尚书台,朝廷有没有余力再给他们涨点。 (这是以粮食价格作为基础的换算,如果以房价换算的话,汉代房价根据地理位置的不同,每间房间的价值大概在三千钱到七万钱之间,也就是说这些人不吃不喝干十年的话,差不多就能在东汉地段最贵的地方买一间房了,貌似比现代还高不少) 很快,话题就从工地的情况聊到了民生疾苦的情况,比如刘协就十分关心盐铁专营之后,老百姓的盐用涨了多少。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这些百姓居然告诉他盐铁专营之后,至少司隶地区的盐价不但没有涨,反而大幅度的下跌了八成以上,给刘协都造懵了。 不对啊,尚书台那边明明已经收到钱了啊,收到了好多好多的钱呢,这钱是从哪来的? 事实上这纯粹是他的旧有印象在坑他,毕竟一说盐铁专营就是掠夺民财,与民争利之类的,现代人普遍都认为所谓盐税就是施加在老百姓头上的人头税。 所谓的盐铁专营,包括他所搞的这个合营,他一直都以为是利国而不利民的。 但其实真相与此是恰恰相反的,在武帝年间,加价出售,为朝廷驱逐匈奴立下莫大功劳的食盐,其售价大约只有粮食价格的两到三倍,而听从儒生们的意见,不再与民争利,盐的价格在“充分的市场竞争”之后,很快就涨到了粮价的五倍以上,到了东汉,这盐价就彻底起飞了,普通老百姓基本已经告别食盐了,结果就导致了民众愈来愈穷,国家越来越弱,豪强越来越牛。 这充分的证明了,国家行为敛财好歹还能要点脸,多少也会兼顾民生,资本家为了赚钱那真是一点碧莲也不要的。 就这么聊啊,聊啊,刘协越聊就越觉得自己受益匪浅,很快,太阳就高高的升了起来。 李典提醒道:“陛下,该用膳了。” “到饭点了?那就在这吃吧,他们吃什么朕就吃什么。” “是。” 李典也不诧异,毕竟这李典也跟着刘协南征北战御驾亲征好几次了,天子向来如此,出征的时候都是和将士们朝臣一样的食物的。 所谓仁德之主,可能也只有这么点优秀品质是不需要脑补的了。 当然,李典也知道出征的时候天子经常性的晚上嘴馋,让庖厨给他开小灶准备夜宵就是了。 不过众工人闻言齐齐一愣,却是没想到天子居然会跟他们同食一锅之物。 而等到煮粥的锅端过来之后,刘协更是先用筷子插了进去,见众人一脸懵逼,解释道:“我就是看看这筷子会不会浮起来,还好,这要是浮起来我就要杀人了,来来来,吃饭吧,回头立个规矩,以后开饭,自刘晔以下所有官吏必须都跟工人们一块吃。” 第二百九十二章 刘协的第三次天人交战 稀里糊涂的,刘协在洛阳一住,就已经是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虽然北宫负责他起居的太监宫女们都只能住在行军的帐篷里,但是总得来说,这一个多月他过的还是很开心的,尤其是一想到这么大的面积以后全是自己的家,他就更开心了。 一个月里,刘协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工地瞎转,几乎天天都和工人们一块唠嗑,充分的了解民间疾苦,给他提供了很多的脑洞。 刘备把张绣等人给他派来,也确实是帮了他大忙,命令张绣以此为班底,吸收流民中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精锐,通过层层筛选考试,重新编练了一支暂时只有三千多人的禁军出来。 说真的,在此之前这刘协其实完全是出于不设防的状态,这么长时间没有反贼过来打他,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么长的时间完全远离尚书台,确实让刘协感到生活都跟着愉悦了不少,也花费了更多的心思在生活娱乐的上面,在装修北宫,尤其是生活区的时候每天都有新的点子冒出来。 毕竟此前他虽然权柄同样极重,但受限制于许都皇宫的面积,他这个皇帝在生活上只能朴素,想好好娱乐娱乐都没有空间来让他发挥。 而在洛阳他玩的就真的是开心了。 比如,在这一个月里举办了一次大汉第一届好声音比赛,他和几个贵妃背对着坐着,让有才艺的人唱歌给他听,好听了就转身的那种。 刘协规定,只要获得两位以上的贵人转身,或者是他这个天子转身,就可以获得皇家御用伶人的资格,可以入宫成为职业艺姬,也可以拿着皇家认定的招牌出去自谋生路,开个戏班子之类的,不过逢年过节以及两会期间要进宫表演节目。 还搞了个笑傲江湖的比赛,让那些有才华能逗自己开心的人过来演小品或者滑稽戏,依然是他来担任主评委,几个贵人担任副评委,还整出个晋级赛来,算是充分的弥补了他在封建社会不能上网的遗憾。 这些负责帮刘协修皇宫的流民中还真有不少人事吃这碗饭的,毕竟天下大乱自董卓时候算起也没多长时间,老一代艺术家还都没死光呢,这些流民中有不少都是原本的司州人,以前人家就是干这个的。 而古代吧,这些演滑稽戏的伶人其实地位也没有后世想的那么低,什么下九流之类的,这帮人和后世的明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汉代时这帮明星是专门为达官贵人服务的,基本不给平民百姓演出,生存的方式也不是卖票而是卖身制与包养卖身结合,大多以包养为主。 服务于达官贵人至少衣食不愁,没有繁重的徭役、兵役、人头税,更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汗珠掉地上摔八瓣,而都是和上面大人物说得上话的,退休后靠着贵人赏赐的财务后半辈子干点啥都能生活的很好,一般的普通豪强或者基层官吏肯定也不敢无故的欺负他们。 总的来说,地位低下那要看跟谁比,相比于官僚阶级和豪强大族肯定是有所不如,但相比于普通的黔首百姓肯定还是好过不少的,而做到顶级,得到天子喜爱的那种伶人甚至可以通过“谗言”来左右朝政大事的走向。 这么一比,却是很难说古代戏子和现代明星谁的地位更高了。反正刘协选秀,大家都还挺趋之若鹜的,刘协也乐意以此来打发时间。 等回头选得差不多了,他甚至还打算让文学家什么的给他们编排剧本,直接演电视剧给自己看呢,碰到好看的女主角,还可以考虑直接给收了,这体验不是也不错么? 而且刘协也不是那小气的人,逢年过节,心情好的时候,这些明星还可以给满朝文武去表演节目,甚至还可以直接在洛阳城里搭个戏台给老百姓们表演,不收门票他出钱,这就叫与民同乐,花一样钱,能干好几样的事儿。 当然,除了生活上的这些乱无关痛痒的事儿,这一个月里刘协真正大量的精力还是放在了水泥的研究上。 水泥的研究必须要提上日程了,再研究不出来刘晔就要疯了,没有这东西,工程进度就无从保障,尤其是天子的设计图中很多地方都已经堪称变态了,没有水泥就需要用木料做柱子,而且必须得是那种几百年以上,好几个人都不能合抱的老树。 司隶一代哪还有这种木头?这就得从益州运,可问题是现在益州还没有光复啊,这么大的东西难不成要靠走私? 况且这么多木头从益州大山里运出来,要死多少人,就天子这仁德的性子,是不是又要写罪己诏?天子要是谢了罪己诏,刘晔是不是应该辞职以谢天下了? 天子所说的那个水泥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事实上刘协也很着急,他以前看过一个很有才的,叫做九宫格夫妻的作者写过的一部穿越,人家穿越者前辈做水泥做的可简单了,说是这洛阳的周边有鸡冠洞,他上辈子去旅游的时候也去过,那都是石灰岩,烧煮一下不就是水泥了么? 别让他有机会碰到那个叫做九宫格夫妻的二逼作者,否则非得大嘴巴抽他不可。 洛阳有鸡冠洞,确实是很容易就弄到石灰,但问题是石灰这玩意距离水泥,貌似还有着很远的一段距离,仅凭刘协给出的只言片语,以目前皇家科学院的实力根本就搞不出来。 还是刘协作为上辈子的理科生,最早发现了问题,最核心的问题就是温度不够。 烧制水泥,至少需要一千五百度以上的高温进行持续的煅烧,靠柴火烧,累死也烧不出来水泥,这玩意得用高炉。 汉代时有高炉炼铁的技术的,于是刘协又费了好大的劲,简单建设了一个小型高炉,又亲自设计了一个更加先进的鼓风机。 而结果这硅酸钙烧出来了却是固体的,想当水泥用还得磨,必须得磨到很细很细,才能加水去冲,这玩意在现代社会扔到机器里只需轻轻一按按钮,嘎吱嘎吱的就给你磨好。 古代社会怎么研磨? 于是刘协又不得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专门用硬度最高的花岗岩打造了一块专门用于磨制水泥的超级大磨,需要二十几个十分强壮的壮汉共同使劲才能推得动的那种,而且研磨效率极低。 二十个大汉推大磨,用不了多大一会儿就没劲儿了,就得换人,一天到头来磨不出几斤粉,人却快要给累得废了。 总之当刘协在亲自设计指挥之下,终于成功的造出那么一点点的水泥之后,这水泥制作所用到的人力物力的开销以及时间成本都已经严重超出他的预料,而且所生产出来的成品质量,说句差强人意都感觉很勉强,反正要是拿这玩意盖高楼大厦的话估摸着用不了几年楼就得塌。 而这么高的成本,想用这东西来修路,以此来加速国家统一的步伐和偏远地区的管控,这肯定是不现实的了,除了给自己造这个皇宫之外,一时刘协也想不出来这玩意还有什么用。 可要是算算成本,他费了这么大的劲,甚至特意还造了高炉和花岗岩石磨,要是就只是造一个皇宫的话,这玩意貌似不比运输巨木过来便宜啊。 日了狗了。 于是造出来水泥,刘协整个人在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是颇有一些下不来台的感觉。 预算花超,这在他所主持的税政改革中那是一定要被问责的,像他这种花超这么多的,这要是个普通地方官非得一撸到底不可。 当然,肯定没人敢问责于他就是了,所以这事儿……都是刘晔的错! 对,就是刘晔的错,如果不是因为他太笨,怎么可能花超预算,不是他的错难道还能是我的错么?你信不信我要写一封罪己诏他错的就更厉害了? 特么的这么一想当皇帝果然好爽。 然而就是这么个让刘协一点也不满意的产品,落在刘晔等人的眼里,却是依然兴奋的不行,刘晔这个傻蛋,一点也没有要替他背锅被议税阁质询的担忧,反而在见识到这样劣质的水泥产品后激动的手舞足蹈。 “陛下,此物真乃是国之神器啊!” “成本这么高的神器,还能有什么用?” “用此物来修城,速度上可以快上数倍都不止,而且也可以修得更高,更坚固,虽然此物的成本高了一点,但减少了工期,积蓄了民力,这难道还不是好事么?” 张绣思考问题就更直接了,叹息道:“此物若是置于军中,当真是摧城拔寨的神器啊!有此物在,十数日内边可以将大营修建的像城池一样坚固,原本不好打的仗,说不定就能打胜了,中原地带不明显,但只要出了关中,如果打西凉、甚至重新经略河西走廊和西域的话,此物便是我军克敌制胜的法宝啊!” 刘协这会儿也大概听明白了,说白了就是军用大于民用呗,有点类似于他上辈子祖国五十年代搞出来的半导体似的,几千人的大工厂一年到头来就产百十来斤半导体原料,你指着这玩意发展电子产业能陪哭你,但你要是把这玩意用在导弹上,谁都不会觉得这玩意贵。 “那既然这玩意有用的话,这东西以后还能造喽?那……造在北宫?” “当然啊,陛下,有此神物,当然要严格保密,不能让技术流传在外,而且此物既然是天子所创,难不成还要放在尚书台么?” “嗯……”刘协思考了一个问题,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来告诉我,这东西我卖多少钱一斤合适,我卖,尚书台来买么?这东西的需求又到底是多少?买这东西的钱,从哪出?” “这……” 刘晔一愣。 经济问题,确实不是他的专长,他还真回答不上来这么刁钻的问题。 而刘协自己,也被自己所提出的这个问题给搞得完全懵了逼,他也没指望刘晔能回答自己这个问题,这事儿就只能由他自己来琢磨。 他原本的计划,是皇家科学院里研究出来的东西,他只负责提供技术,交由尚书台直辖的大型国企央企去负责生产,他这个科学院就是个花钱的,缺钱就去管尚书台借,说不定这一借还能借出来一个国有银行出来。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只是研究个水泥,不但耗费他一个多月的时间,更是花了大价钱在北宫建设了一个高炉和一个花岗岩石磨。 仅这两样东西,花销就已经极其巨大了,而且这两样东西几乎都没有拆卸下来运走的可能,毕竟,汉代时不可能有模块化工艺的。 那怎么办,吧北宫的高炉和磨盘毁了,再让尚书台挑个地方建一个? 况且这里面还涉及了原料供应的问题,这水泥的制作离不开洛阳附近的那个鸡冠洞里面的石灰岩,嗯,一个后世的5A级旅游景点直接就让他给拆了当矿给用了。 而除了鸡冠洞之外,他也不知道别的地方哪还有石灰岩,就知道前世旅游的时候去桂林看过一个芦笛岩,可问题是桂林那地方在荆南,这个年代开发程度太低了,路途遥远远离中枢不可能跑那去建个大企业,况且那荆南现在还在孙策手里呢啊。 再说他花超预算这么多,难道不需要扩大生产规模摊平建设成本么? 所以水泥生产这个买卖,想迁出皇宫,几乎不可能。 这就延伸了出了之前的那个问题,水泥,或者说其他以后有可能从皇家科学院里生产出来的东西,怎么卖? 对于他来说,他现在的威望莫名其妙的高,只要要求不是太离谱,尚书台一定会严格的,兢兢业业的去执行,由他来制作东西,并将东西卖给尚书台,这和左手倒右手又有什么区别? 那所谓的南、北宫分离,还分离个毛啊!这不就是直接从尚书台要钱么! 如果皇帝的私人小金库和国家的大金库之间没有严格的区分,那么所谓的君主立宪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毕竟作为一个现代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理工狗,他特别认同一切的问题都是经济问题的这句话。 退一万步说,即使他不搞君主立宪了,这样由皇帝生产产品,然后直接卖给朝廷的做法,实在也谈不上是什么善政,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这么一个东西在,于国,于君,于民,都没有半点的好处。 于是刘协开始认认真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而由于郭女王怀孕之后,以及刘协在北宫生活了一段时间,切实的生活感受,又使得刘协现在对于想禅让的这个想法不再那么的重,对于君主的权柄,以及这份权柄所产生的压力,又让他不得不认认真真的,仔仔细细地去考虑这个问题。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想,脑子里的东西就越来越多,越来越乱,最后又联想到整个的这个盐铁制度,以及税政、军政等各个方面。 然后,刘协就失眠了。 迷迷糊糊的睡着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辰,反正窗外的天色都已经大亮了,而这个失眠的夜里,刘协做了一个梦。 这回做梦罕见的没没梦到父母,也没梦到现代社会的高楼大厦,而是做梦梦到,他成为了统一天下,威望无敌,乾纲独断的一代明君。 在他的治理下,大汉王朝蓬勃发展,他利用丰富的现代知识,就像是穿越猪脚一样帮助贫穷落后的大汉走向了富强,带领着国家和人民走向了扩张全球的伟大征程。 然而仅仅几年之后,他那些激进的改革措施就开始了反噬,尤其是幸运女神不再眷顾他之后,他的一系列非常自信的骚操作就真的变成了骚操作,做多错多,以前大家都说他是神鬼之谋,渐渐的大家看清了他外强中干的本质,都说换一头猪来做皇帝也会比他好。 老百姓的生活突然就急转直下了,朝廷的财政收入也是一年比一年低,开销却越来越大,没几年的功夫,老百姓就吃不起饭了导致生灵涂炭,满朝文武因为发不起俸禄对他离心离德,最后他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军队因为军饷欠发,开始大规模造反。 原本蓬勃发展的大汉帝国突然就急转直下了,他这个穿越者与一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位面之子决战沙场的时候,那个位面之子突然就使出来一招大陨石召唤术砸进了他的军队,打得他狼狈奔逃。 最后,穷途末路的皇帝随便找了个皇亲提出了禅让,这回也终于没人脑补了,而当他重新回到现代之后,年迈的父母却双双躺在病床上插着管子,突然就坐起来问他“儿子啊,这十几年你跑到哪去了啊!” 然后,他就在噩梦中被惊醒了。 以至于第二天的时候,明明头一天晚上好不容易养精蓄锐的独睡了一觉,却依然是困顿不已,感觉身体被掏空。 于是一连好几天,刘协都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发呆,脑子里想东想西的想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连他一直很喜欢的好声音比赛的决赛,都因为他的心绪不宁而不得不推迟了。 到底还禅让不禅让,可以先放到一边,也是多亏了这场噩梦让他的思想观念又一次的进行了转变:儿子和皇帝,这两个角色他总得当好一个吧。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两个角色都当好呢? 于是他又重新的在思考有关于水泥售卖的问题和朝廷财政之间的关系,不管君主立宪能不能行,至少自己在当皇帝的时候,也别太依赖幸运女神了吧。 万一今天他靠运气赢来的一切哪天靠实力全都给输走,他自己尴尬不尴尬倒是无所谓,老百姓不就受二茬罪了么。 这么一想他还真的稍微有点后悔为了搞君主立宪整出那么多的骚操作了。 弄得这改革已经稀里糊涂的进行一半了,看起来这改革的效果好像还挺好的,这个时候想半途而废也已经不可能了,水泥这事儿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以后怕是也停不下来了,一辆加速冲刺的大车突然使劲去踩,那肯定是得翻。 就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干。 别看这本书写得好像都已经挺长了,但其实他穿越过来也就两年半多一点的时间,真正亲政的时间那还不到两年,而对于社会经济方面的大改革更是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还穿插了一个官渡大战,把整个国家的精力都给转移了,就连那议税会议都只开过一次,连那年中盘点大会都还没来得及开呢。 换言之,他的改革只是完成了种的阶段,还没有经过长的时候,至于收获、摘果,那就更是遥遥无期了,他的那些行政命令现在颁,是颁下去了,但具体实施起来到底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他有一种感觉,就类似于水泥的这种意外肯定不会是个例,而只会是一个开始,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计划之外蹦出来,社会在他的改革之下肯定是要动荡起来的,就是现在不太好确定这个动荡到底是往好了蹦跶还是往坏里蹦了。 而刘协本人的天人交战,魂不守舍,看在旁人眼里却自然是天大的事了,即使是平日里难见刘协一面的宦官宫女,也知道一向比较狂野的天子已经一连好几天他居然都没有和几位贵人同房了。 刘晔等切实的重臣自然就更加慌乱了,天子深谋远虑天下尽知,上一次他看到天子陷入如此长时间的思考还是当年在徐州的时候,那一年天子在郯城同样也是与底层的官吏百姓们频繁接触,而后便魂不守舍,进而便是闭关苦思了起来。 结果,天下人就都知道了,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天下第一号诸侯袁绍已经作古,原本还至少可以和天子分庭抗礼,难分高下的第一权臣曹操,似乎现在真的就只是个头号重臣,更有甚者,天子的种种改革,使得皇权竟然可以直达乡老,重启盐铁专营,甚至大有王莽之风,其魄力之大,算计之精,简直是天人下凡。 这么一位如此爱折腾的天子,又一次的陷入深思,难不成这天下还要动荡不成? 他主动找到了中书令荀悦,忍不住问道:“天子此前一心将心思都扑在了水泥上,如今这水泥都做出来了,怎么天子却反而陷入忧虑了呢?” 荀悦则感慨道:“天子向来越是顺境就越是殚精竭虑,你又不是今日方知,我等朝臣,当以天子为楷模,常念民生之多艰,万万不可因小有了成绩,便放松自己啊。” 第二百九十三章 西北起狼烟 其实,刘协也知道自己不是一个适合当主角的人,每次他照镜子的时候,总能从镜子中的自己身上看到这人身上写满了普通人的标签。 优秀的人立长志,普通的人常立志,时而情绪上来了想要好好为百姓做一点实事儿,时而想爸妈了又迫不及待的想要赶紧随便找个人禅了自己赶紧回家,这边的老百姓死不死的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作为一个普通人,有时候写在纸面上的数字看着并没有什么感觉,他早就知道有一百多万的人在给他修新房,凿运河,也确实被这个数字给震撼到了,但真的就只是震撼了一下,其余时间还是该吃吃,该喝喝。 然而本人真的到了洛阳,切实来到了这个一百多万人的大工地,都不用一百万,哪怕是只有一万人密密麻麻的跪在他的面前,一想到这些人每天的工资只有不到十块钱,大冬天里的看着不少工人手上脚上都是冻疮,他那个心就像是被刀割了一样。 时而雄心万丈,时而小富即安,时而觉得自己做的真棒进而沾沾自喜,时而觉得自己做的狗屁不是,竟至自暴自弃。 你说他性格多变吧,好像也是,但其实自始至终,他就从没变过,说到底,这刘协原本就是茫茫众生中最普通的一个,丢在人群中找不见的那种,身上的小优点也有,但小缺点却是更多,原本在正常的现代社会里,属于一辈子工薪阶级,做不成什么大事,也犯不了什么大事儿的,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如此而已。 所谓的天人交战,其实直白点讲,就是一个普通人在面临重大人生抉择时,所表现出来的磨磨唧唧,导致内心陷入无限自我纠结的恶性循环,进而迟迟做不出一个不管是对是错的决断。 他这个被天下人认为古之少有的一代明君,其实狗币的魄力也没有。 而就在他这样纠结不已,心绪烦乱的时候,一则十万火急的加急战报就送到了他的面前。 “陛下,您……现在方便么?有军情。” “嗯?哦,是仲豫啊,来,进来坐,军情什么的,让许都那边去处置吧,魏公不是都已经回许都了么,有他,杨彪,皇叔三个人在,又有诸多尚书台的尚书辅政,相信一般性的政务他们都能处理得妥妥当当,咱们既然都躲出来了,就干脆清闲一段时间吧。” “可是陛下,此事……确实还是颇有一些棘手。” “怎么了?是孙策趁着咱们朝廷无力打回来了,还是吕布和诸葛亮趁机把汉中的张鲁给吞了?亦或者是冀州战局不顺,曹仁和夏侯渊战败了?” “都不是,是……韩遂领兵又进犯关中了。” “韩遂?他又来打关中了?” 一听到韩遂的消息,刘协也确实是不敢再懒散下去了。 关中空虚,很空虚,原本天下没乱的时候就只有五十万左右的人口了,现在天下乱了这么多年,关中又是乱世中的乱世,最后被韩遂一锅端了,说实在的现在关中地区的人口,在籍的甚至已经连五万人都没有了,即使算上那些没在籍的隐户,十之八九也不到十万,跟无人区也没什么区别了。 换言之对于韩遂来说,打穿关中也一点都不难,而一旦打穿了关中,也就进入河南地界了,换言之,这韩遂是随时都能够兵临他的这个洛阳城下啊! 而洛阳现在,却完全就是一个大工地,刘协手里除了宿卫,就三千禁军,还是刚编练的。 “不是,这眼看着就要春耕了,韩遂这个时候来?他是不是有病啊!战报上怎么说,曹操刘备都是怎么说的,他是来打我的?这……这得让他们保护我才行啊。” “天子无需忧虑,韩遂的目标,应该不是洛阳,他没那个实力,也没有那个胆子。他应该是奔着关中的马场来的。” “应该?这种事情还能应该么?” 荀悦微微皱眉,怎么听天子的这个语气,还真的有点慌呢?总不可能天子迁都洛阳是真的完全没有后手吧?以天子的鬼神之谋,怎么可能在面对区区韩遂的时候就这么慌乱呢? 明白了,天子肯定又要套路了,这表现,真的是很难让人不联想到当年天子还没有亲政之时,听说了刘表进军南阳的时候啊。 那一拨啊,曹操和刘表都被坑得老惨了,曹洪更是死的不明不白的。 这次天子又想坑谁? 但不管天子想要坑谁,他都得好好配合着不是?因此荀悦不无忧虑地道:“是,此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那韩遂狼子野心,真的率军杀至这洛阳城下,必然导致天下动荡,让朝廷颜面尽失,若是惊扰到了陛下,这……总之,天子您的安危,关乎社稷之重,无论再怎么谨慎都是应该的,臣这就拟诏,责令尚书台以天子安危为重。” “嗯,很好。” 这时候刘协也不考虑干涉尚书台事物了,毕竟,这可是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 要知道天下诸侯中,刘协最怕这韩遂,也最是恨这个韩遂了,其他的人,像是孙策,如果可能的话禅让给他也不无不可,像是吕布,虽然背叛过一次,但如果想要再次投降的话刘协也会举双手双脚表示欢迎。 唯独韩遂,刘协对此人可以说是又恨,又怕。 这人在关中干的事儿可真是太狠了,直接把整个关中都给清空了,愣是把这块原本大汉王朝的核心之地,给变成了无人区。 率兽食人,不过如此,比之董卓火烧洛阳之举,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说实在的,就算是刘协现在一心想要回家,也从没考虑过将皇位禅让给此人,就算此人投降了,刘协都必须把他绑起来凌迟处死,非得砍他三千六百刀不可。 然而也同样是因此,刘协也是真怕他,落在别的诸侯手里尤可活命,甚至说不定还能干脆禅让回家,可要是落在韩遂的手里,这货手里都是羌氐联军,说不定真能杀了自己,甚至吃了自己也说不定。 也多亏了这韩遂一打岔,刘协才终于从那种磨磨唧唧的天人交战中暂时解脱了出来。 水泥怎么卖咱们以后再说,韩遂必须给爷死! 第二百九十四章 朕特么还没死呢 如果,此时正率领着手下羌汉混合兵种在关中地区肆意放火的韩遂知道,大汉天子刘协已经莫名其妙的就脑补到他要进攻洛阳直捣黄龙,并不惜亲自下令给许都朝廷要曹操和刘备联手来想办法对付他的话,一定会感到受宠若惊的,估计激动得能尿裤子也说不定。 事实上他的目标真的就正如荀悦猜测的那样,就是关中的马场,打算杀、抢一些马,趁着春风猛烈放点火,再尽量多烧一点草,烧毁一点栈道,桥梁之类的。 春耕了么,这种疲敌之策很正常的啊,大家都知道朝廷现在缺粮没有余力,等到下一波秋收,进而再过几年把力量给积蓄好了的话就很难打了,都想趁着这最后的机会小规模的骚扰一波,占点便宜。 就比如荆南的孙策,就同样派出了头号大将周瑜领兵去劫掠武陵的人口(朝廷并不知道其实孙策已经去交州了),比如扬州的孙权,也同样尝试着派水军袭扰江夏,费尽心思的去焚毁汉军的船只,当然大部分都是渔船,就连冀州的袁尚,在一脸懵逼的看着张辽等人进军冀州中部以后,也同样开始派兵强迁人口。 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啊,战争么,这种都是小规模的,常态化的东西,事实上这些地方的军情报送到了许都之后,由于天子远在洛阳,兵权切实的嘱咐过尚书台除非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否则不要烦他,以至于这些地方的军情曹操压根就没给他报送。 这关中的军情,由于是从西往东去,所以必然要路过洛阳,你说你都路过洛阳了,再加上关中距离洛阳确实也不远,不汇报一下确实是不太合适。 可结果怎么就看这架势,怎么整的跟要和韩遂决战了呢? 朝廷现在哪还有钱粮发动决战了啊!再说决战也不应该先打韩遂啊,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呢吗。 事实上朝廷的所有人都觉得,刘协一定会统一天下,但同时所有人也都觉得,韩遂一定会是最后再处理的那个。 甚至有为数并不算少的朝臣还抱着以前东汉老旧的主流思想,认为凉州干脆扔了算了,不要了得了,那韩遂是个属屎壳郎的你搭理他干嘛啊,恶心膈应还脏手的。 毕竟凉州在整个东汉时期就没消停过,近一百多年里几乎是三年一小乱,五年一大叛,每隔个二十年左右就一定会有一场动荡天下的大叛乱,朝廷占有凉州,不但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好处,反而真的是每年都要因为凉州的原因搭上不少钱。 辣么大个凉州(基本相当于整个甘肃),在桓帝年间人口普查的时候户已经不足五十万了,人口只剩下一百万出头的样子,甚至比汝南郡的人口都要少得多,可想而知,就连内地的豪强都觉得这地方的油水已经被榨干了,连最基本的,可供他们窃取的人口都没有多少了。 那你说这一百多年里,集整个东汉的全力与凉州叛军打打和和的,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貌似是赢多输少,可真要是赢多输少他们为什么还总是有能力叛乱呢?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韩遂确实是如今天下诸侯中最难对付的一个,他事实上也没能占领整个凉州,依然只能说是凉州军阀中最大的一支,类似于盟主,而且他自己还不当这个盟主,从关中退回凉州之后他就主动退位让贤,推举汉派的傅干做了凉州牧。 但韩遂面对朝廷,却也是最有底气的,毕竟他这个诸侯的性质本质上还是属于凉州羌氐叛乱,大家都打了一百多年了,基于各种客观原因朝廷这边始终也没能灭得了他们不是。 要知道以前的大汉可是还没分裂呢,如今的天子虽然看上去确实已经有了中兴之姿,但手里毕竟也就只有半个大汉了不是。 事实上,就连曹操刘备等军方重臣在得知天子出兵讨伐韩遂的时候也完全是懵逼的,实在想不明白天子这是什么意思。 朝廷一直以来的既定战略都是先对付孙策和袁尚,这俩人不但底子好,所占领的地区也确实都是可能对朝廷造成战略威胁的,而凉州之地,事实上其战略利益与占据益州的吕布是相互冲突的。 你打他干什么啊!想个办法让吕布与韩遂狗咬狗不好么? 于是朝臣们理所当然的又聚在一起脑补,只不过这次,饶是他们这些时代最顶级的脑袋瓜一时也补不出个所以然出来。 如果只是为了把韩遂撵走,那么显然这么干就显得非常多余了,目前镇守凉州的虽然是以马休所部为首的一众降将,但在贾诩的调教之下,这些人还是可以信赖的,况且他们本来也都不是凉州人,在关中也以士兵为单位给他们分了田,军队内部也被大量的掺了沙子,再加上韩遂临走之前狠狠地坑了马家一顿,这帮人显然不可能再和韩遂等西凉匪贼再同流合污了。 不敢说打败韩遂,但撵跑韩遂的问题真的不大,至多也就是让韩遂能占一点小便宜而已,根本用不着天子御驾亲征啊。 可如果说灭掉韩遂,甚至进而一统凉州,这也着实是太扯淡了点了,他韩遂脑子只要没有抽风,听到天子御驾亲征的消息就一定会掉头逃跑。 说真的韩遂要跑,那就不是轻易能追得上的了,接下来呢?难道进兵于凉州,跟韩遂抢地盘么?那天子肯定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要知道凉州之所以久叛难平,不是因为凉州有山河之险,而是因为此地地广人稀,而且没有中原地区那样又长又深的大河可以帮助大军运输粮草,劳师远征的战争成本极其高昂,韩遂的目的无非就是通过破坏道路的手段,让朝廷的战争成本更加高昂一些,顺便通过放火烧草的方式给朝廷的马政添点堵,如果能顺便抢一些小马驹或者其他的什么财物,那就是两全其美了。 打凉州,还是御驾亲征? 朝廷哪还有钱粮了啊!大军开拔的话不用双方交战,耗,也能把事实上粮库已经见了底的朝廷给耗死,好不容易等到的中兴盛世也将就此化为泡影。 况且现在还是眼看着就要春耕的时节,春耕时期打大仗,还是打凉州,还是在朝廷本来就没有余粮的前提下,嗯……这也就是当今天子神鬼之谋,又向来喜欢藏着不说破,以保持其不可测的君威,换了灵帝,你看群臣骂不骂他就是了。 于是乎,当刘协原本就对禅让的这个事儿产生了迷茫的时候,因为误以为韩遂是来打他的,或者说有可能是来打他的时候而产生了一定的焦虑和恐惧情绪的时候,难得的,以十分急迫的姿态直接给许都传诏让他们想办法救救自己的时候,许都的这些重臣们,竟然因为实在脑补不出来刘协的深意,进而不为所动? 荀悦、刘晔、张绣等重臣看得出来这是许都那边实在脑补不出什么东西,在朝廷本就开支拮据的情况不敢瞎动,害怕做多错多。 可在刘协看来,你们……这就不拿朕的性命当回事了么? 我只是暂时搬来洛阳住而已啊!我特么还没死呢!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天子这次的深意太深了怎么办 一想到许都的朝廷真的将自己的性命都不当一回事儿了,刘协却是真不知道应该哭还是应该笑了。 难不成,我一直所盼望着的君主立宪就要实现了么? 可我这心里头怎么就这么慌呢啊! 于是刘协又开始了长达一天的天人交战,往大石头上一坐就是一个上午,张宇,甄姬,郭女王,谁劝他也不搭理,午饭都没吃。 最后,还是身为亲信重臣的荀悦端着饭食亲自给他送来道:“陛下,臣也知道国事繁重,陛下您心系九州万方,也不容易,但毕竟身体要紧,思虑国事不在乎这一时片刻,您说这天寒地冻的您就在这么一块大石头上坐着,再不吃点东西,要是身体上害了病,岂不是更耽误万民的福祉?为了这九州万方数以千万计的黎民百姓,还请陛下不管思虑的是什么,都吃一点东西吧。” 刘协一看是荀悦,不由得也叹息了一声,冲他招了招手道:“过来坐。” “是。”荀悦向前走了几步。 这也没地方让我坐啊。 刘协见荀悦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热面窝窝丝,不由得噗呲一声乐了出来,笑着道:“你这个样子,还真的有点像个宦官了。” 荀悦则笑道:“臣本来也是北宫的官,况且宦官也好朝臣也好,都是为陛下办事,没什么不同。” “宦官是给朕办事的,朝臣是给朝廷办事的,一样么?” “陛下的事,不就是朝廷的事么?” 对于这种颠倒是非黑白的马屁言论,搁往常刘协那是非得要训斥荀悦一顿不可的,然而此时刘协非但没有出言训斥,反而呵呵的乐了一下,然后端起来了面来尝了一口,鸡汤的,还挺鲜。 三口两口的吃完,将空碗重新放回荀悦手上的托盘上,随即把托盘整个接过来往地上轻轻一扔,道:“坐,跟你唠唠。” 说着,还把自己的屁股挪动了一下,给荀悦腾出来个地儿。 “这……不合礼制啊。” “礼大,还是朕的话大?” “是。” 这话明显透着点不对劲的感觉,他能感觉得到,天子今天的心情好像不怎么好,这肚子里,好像憋着一股火,也不知道是冲着谁。 “仲豫,咱们君臣相识相知,几年了。” 荀悦老老实实回答:“打从建安元年算起,已经五年多了,当年,臣是魏公军中的军司马,呵呵,如今想来还真是多亏了魏公,才让臣有机会服侍于天子的身边。” 刘协点了点头,他虽然对穿越之前的事儿没有记忆,但有些事情过后稍加打探还是很容易了解清楚的,出言道:“朕记得那时候,正是魏公权势滔天之时,强迁许都,刑讯杨彪,群臣对其稍有不满他便动辄杀戮,满朝文武畏惧如虎,只有仲豫你,柄忠直谏,痛陈曹贼之恶,甚至还与我出谋划策要除掉他,哈哈,仲豫啊,如果不是看在文若的份上,恐怕你早就是个死人了。” 荀悦闻言也笑了,道:“其实实话实说,我那会儿也是知道他看在文若的面子上不会杀我,所以才在奏表上写得激进了一点,我就是想让他知道,他做不到只手遮天,大汉还有我这样的重臣不服他,甚至要杀他。” 刘协也笑了笑,看向荀悦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温柔,感叹道:“如果不是那封奏表,你,本来也是可以名垂青史的啊,有你在,哪还有荀攸郭嘉他们什么事儿呢。” “啊?”荀悦有点懵。 “臣……难道还没有资格名垂青史么?” 刘协闻言哈哈笑着摆了摆手道:“我跟你说的就不是同一件事儿,咱俩说的不是同一个史。” 说着,不理会荀悦脸上的迷茫,挥了挥手就换了一个话题,道:“朕,有点想文若了,如果文若还在朝,可能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变成……哪样了?” “变成哪样?韩遂都打过来了啊!有最新的军情没有,韩遂这次来手里到底是多少人?是就他自己来了,还是整个凉州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军阀们都来了?” “回陛下,正要跟您汇报呢,韩遂还带了杨阜、阿贵两支联军,人数上大概有五万左右,日前正在与马休部在交战。” 刘协问:“你觉得马休能挡得住他么?能确保韩遂不会兵临城下么?不行,这马休是个降将啊,甚至我都还没有见过他呢,他们以前跟韩遂都是一波的,万一他们同流合污了怎么办?” “额……马都尉应该是足以挡住韩遂的,况且关中到洛阳,虽说是不远,但终究也没有许都到洛阳近。” “许都,还靠得住么。” “啊?”荀悦听这话完全蒙了。 许都怎么可能靠不住?那是朝廷的所在啊! “这韩遂就要来了,或者至少说是有可能要来了,朕也亲自下了诏,让他们保护我,可是你看看,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这许都是曹操说了算的吧?你说,他是不是盼着咱们被韩遂弄死,他好赶紧让他的外孙继位?” “…………” 这磕唠的,荀悦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以至于整个人完全都愣住了。 脑瓜子嗡嗡的。 天子这是……啥意思? 找茬? 随便找个借口就想向曹操开刀问罪了? 可是不应该啊,曹操现在的羽翼还是相当丰满的,就算是已经动摇不了天子的皇位了,可要是真的动他,天下动荡,人心惶惶那是肯定的,而且这里面还涉及到了皇后和太子,现在这皇后还跟刘备牵扯到了关系。 天下还没统一呢,这个时候,以如此强硬的姿态去动曹操,孙策,吕布这样的枭雄不可能不趁机抓住机会,说不定大好的局面就此付诸东流也说不定。 真要动曹操,早就动了,现在动算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是因为郭女王怀孕,被耳边风给吹晕了? 可问题那孩子现在还没生,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啊。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么干也忒幼稚了,太不符合天子神鬼之谋的人设了,天子真要弄死曹操的话怎么可能用这么蠢的理由,这和没理由还有什么区别。 那如果不是为了对付曹操的话,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天子这次的深意有点深啊,还是我太笨,猜不出来? 第二百九十六章 有点慌啊 “回,回陛下,如今朝廷国库空虚,虽说去年是个大丰收,但一场官渡之战终究是将粮草消耗了七七八八,关将军又收复了南郡,虽说是盐铁合营之后,朝廷靠出售许可权确实是换来了一些钱粮,但……相比于兴建皇宫,和开凿运河的开销来说,还是有些紧张的,眼下春耕在即,许都那边这次可能是没能理解您的深意。” 荀悦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补充道:我也没能理解您的深意,您这次的深意是真悟不出来,太难了,太难了啊! 刘协又怎么会不知道许都现在钱紧呢,说实在的他比任何人都不想打仗,可问题是钱再紧,此事毕竟涉及到了自己的个人安危了啊。 虽然,在刘协看来韩遂最终真的出现在洛阳城下的概率可能不会超过十分之一,可是那又如何?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自己是皇帝,就算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威胁自己的性命,难道就可以不管不顾么? 这个时候还管费不费钱? 虽然刘协自己的嘴上说得很好听,也确实是大公无私的认可什么社稷为重君为轻的说法,还将这样的话印在了建安新钱上。 但是事到临头,真的面临生死这样的危险,他的潜意识里还是希望,朝廷的重臣们可以就像平时拍马屁那样,君为重,社稷为轻的,等到事情过后,自己再就此事好好的批评他们一顿便是了。 见这荀悦这样说,刘协本来就不太高兴的脸色不由得就变得更差了。道:“深意?还能有什么深意?难道朕就不能是单纯的怕死么?朕手里现在就三千兵马,韩遂手里有好几万的大军,换了谁还能不怕?” “这……” 荀悦继续无言以对,天子这话说得如此诛心,这真的是要杀人的吧! 那天子到底是想杀谁呢?肯定不是曹操,那还能是为了杀谁? “你说这许都方面,面对朕的求救理都不理,甚至连个样子都懒得装,哎~,你说朕如果现在回许都的话,他们还能听话么?会不会把朕给杀了?其实,只要他们不杀了朕,只是逼迫朕禅让的话,朕会是很乐意的。” “…………” 确定了,天子就是要杀人,而且要杀得肯定不止一个人。 事实上,其实按道理来讲这事儿还真不能完全怪刘协小题大做,眼下天子人在洛阳朝廷留在许都,这确实是政治上一个十分敏感的时期,在这种特殊的时期里君臣之间的互信本来就变得比较脆弱。 为人臣者,本来就应该处处谨小慎微,一丝一毫,有可能让天子的心里产生芥蒂的想法的事情都是要尽量去避免的,反正这事儿如果是荀彧在留守许都,那甭管刘协这头到底什么深意不深意,那是一定要大张旗鼓的,表一个姿态出来的。 不过现在许都真正主事的人事曹操,曹操么,当然就没有荀彧那么谨小慎微了,当然更重要的是,其实许都现在真的是一点也不太平。 如果说刘协真的是为了检测朝廷在离开了自己之后会不会生乱的话,那他可以说已经非常成功了,许都现在的朝争真的,就这么说吧,刘备和曹操俩人现在是真的已经动手打起来了。 就前几天朝会,两个人实在是太生气了,加上天子不在,就真的在朝廷上动起了手,而文武百官一开始还是拉架的,后来稀里糊涂的也分作了两派叮叮咣咣的一块打起来了。 而垂帘听政的太后,在面对殿上亲爹和后爹的全武行,完全镇不住场面,甚至干脆起身回后宫了,只留下一岁多一点的太子看热闹看得咯咯笑,后来还是实在害怕误伤,由太子的贴身近侍给抱回了北宫。 事后,刘备和曹操两个人默契的选择了按下了此事,并且尽量压制,就连群臣也全都表现得特别配合,知道这事儿的人几乎都不和旁人去说,虽然确实也没想过这事儿最终能瞒得住天子,但是确实也没人主动给他汇报这事儿,导致刘协对此事目前还并不清楚。 至于两个人为啥会爆发出这么大的政见不合,姑且暂时按下不表,但这件事实在是牵扯了曹操和刘备两个人太多的精力,就连满朝文武重臣也全都把心思放在了这件事情上,这,也是刘协的求援诏令传到许都的时候,大家也并没有花费太多的精力去脑补的原因。 自然,也就更没心思去搞那些务虚的事儿了。 韩遂会进攻洛阳?这不扯犊子呢么。 就算他真进攻洛阳,天子难道会怕他?这一定是个笑话。 曹操刘备的态度就很直接了:天子啊,我们呀,猜不出来您的深意,这次咱们就别打这哑谜了,您到底想怎么办,您就直说吧。 然后,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所有人都不当回事儿的韩遂,偏偏刘协本人将他当了大事儿了。 于是,洛阳的好声音决赛不得不再次延迟,反正现在也快要春耕了么,工地的一期工程也基本上已经在收尾的阶段了,刘协特意将这些流民中的关中人全都挑了出来,命令司马懿对其进行一些基础的军事训练,凑了二十多万的乌合之众,用来防备韩遂。 与此同时,更是命令张绣加紧时间训练新组建的那些精锐禁军,说是,务必要保证,就算打不赢韩遂,也能确保这些禁军能带他逃回许都去。 水泥什么的更是完全抛在脑后了,几天时间里,刘协挨个去跟他的老婆们道别,说出来的话都可吓人了: “韩遂要是敢来,我就去与他决一死战,你们就跑回许都去知不知道?万一我死了,你们……我估计也没法改嫁了,我死以后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拍曹曦的马屁,后半生的这个日子啊,你们就多保重吧。” 尤其是对郭女王嘱咐的时候是这样说的:“我知道你与皇后素来不和,我死以后她肯定不会放过你的,我啊,给你下个秘旨,万一我要是出了事儿,你就嫁给曹操吧,那货就喜欢人妻,有孩子的他更高兴,这样的话你应该也能保住性命,哎~,为了咱们的孩子考虑,你可一定要忍辱负重啊!” 完全是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 虽然包括后宫的这些贵人们在内,所有人都觉得刘协是戏精上身了,演得好投入,但是不得不说,经过他这么一搞,本来没多大点屁事儿,却搞得洛阳所有人都紧张兮兮,风声鹤唳。 司马懿,刘晔,荀悦这三个跟随而来的重臣也终于凑到了一块,用了足足一宿的时间来研究:天子到底想干什么? 第二百九十七章 天子要对付的难道是…… “仲达,天子最近的所作所为……看起来实在是图谋颇大啊,可是我问过天子好多次,每次他都说没有深意,就是单纯的害怕韩遂,这……这着实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啊。” 密室之中,或者说是北宫中一个原本只是工程现场用木料临时搭建起来的指挥部之内,荀悦心焦不已的向司马懿求救。 天子这次玩得太大了,实在是让他有点无从下手,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事实上他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向刘协解释,即使是从单纯的军事角度上来讲,韩遂就算有打洛阳的胆子,也一定是没有这个能力的,且不说潼关以东的司隶地区,尤其是弘农一代或多或少的还有点兵力,韩遂要打洛阳之前怎么也得先打弘农。 就说这关中因为凋敝所以才能一马平川,虽然让韩遂有了直接插过来的可能,但也让他没了补给,这大军远征,要是真让他从凉州一路往洛阳运送粮草,怕是用不着几天韩遂就要崩溃了。 然而刘协还是问:“那万一呢?” 给荀悦整的彻底无奈了。 事实上刘协作为一个好歹御驾亲征过三次的皇帝或多或少也是知兵的,而经过荀悦的劝说,他大概也知道,韩遂百分之九十九不是冲着他来的。 但说实在的他现在害怕的难道真的是韩遂么? 真要是那么害怕韩遂,他直接回许都不是也一样么。 说白了,刘协是正好在天人交战之际感受到了死亡威胁的阴影,又恰恰好好的赶上许都现在内部斗争激烈没人脑补他,导致他误以为许都朝廷对自己不再听话了,又导致他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在洛阳这一个多月原来一直唱得都是空城计,随便来一万兵马就可能弄死他,从而引发极其强烈的不安全感。 如此而已啊。 这份不安全感百分之一来自于韩遂,百分之九十九,还是来自于许都。 其实这时候吧,如果刘协有魄力,即使是单枪匹马的返回许都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哪怕那曹操刘备真有一点不忠的想法,凭他在禁军中那无与伦比的威望也足以把事儿给平了。 可问题就在于刘协他不但没有魄力,甚至因为这连续几天的天人交战脑子还有点问题,处于禅让与否的迷茫期,突然来的安全感缺失本来就把他已经迷茫的脑子给撞成了一坨浆糊。 突然意识到这玩意是个死结,作为皇帝一旦失去了权柄,很可能迎来的不是禅让,而是直接就挂了。 关键是这种顾虑他还不能明着说,如果切实表现出了对许都不信任而产生的焦虑,君臣失信都是小事儿,这份不和会不会给他本来想要实施的君主立宪造成困扰也可以暂时不去顾虑,问题是,如果他直接表现出了对许都朝廷的恐惧,那他这么长时间唱得空城计,不就被戳穿了么? 万一万一曹操真的要兵变,弄个万八千虎豹骑过来杀自己,自己要如何抵挡呢? 加上因为天人交战用脑过度,说实在的没有变成突然性暂时精神病,已经都挺不错的了。 不过他没疯,但这样的表现却把朝臣们快给逼疯了。 司马懿听了荀悦的话,则也是摇头苦笑不已:“天子这次的深意太深,我也是完全想不到的,目前只能看得出,天子是想要在流民之中选其精锐成军,行两都之制,另立一支新的禁军,不过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天子实在是没必要弄现在这么一出,如果说是奔着魏公去的,又实在是太没有必要了一点,除非是冲着……算了。” 荀悦不满道:“你这人怎么说话说一半啊,除非什么?” 却见刘晔道:“除非,是许都真的有变?” “许都有变?这怎么可能,魏公有皇叔制约,而且他的嫡系兵马都没在许都啊,他怎么变,禁军中的每一个将士都是绝对忠诚于天子的啊!咱们才出来一个多月的时间,他还能把天给翻了?” 还是司马懿叹息道:“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结果再荒谬,距离真相可能也不远了,魏公,的确是没有能力让许都在一个月之内变天,他也不可能会蠢到真去做些什么,但目前的许都之内,除了魏公和皇叔,可还是有第三个人掌权啊。” “杨太尉?这更不可能啊,他……”说着,荀悦突然就住嘴了。 因为他切实的想到,目前的许都城内还有一个人,说话的重量怕是一点都不轻于曹、刘二人。 “皇后……总不可能谋反吧,她就是再蠢,也不可能蠢到这个地步啊。” “不知道,但目前看来,如果不是跟皇后有关系的话,根本就用不着这么麻烦,我已经派人回许都打探消息了,但愿……真的是无事发生吧。” ……………… 却说刘协这头,因为莫名其妙的安全感的缘故,在几天的天人交战之后,很快就进入到了一种亢奋的状态,亲自带领着关中流民日夜操练不停。 反正也快要春耕了么,刘协打算以征战韩遂的名义,干脆把这一支完全由关中流民组成的联军,把军队带到关中去,去吓唬吓唬这个韩遂,战事结束就干脆让这些关中的兵分田种地。 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刘协手里多了二十多万的辅兵,以及大约六七千人的正兵。 没办法啊,兵器铠甲什么的都不足,还没有钱粮,也就只能如此了,刘协甚至不惜向流民中张贴告示,追求成军之策。 流民们哪来的什么成军之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于是,洛阳城城内的紧张气氛不由得再一次的升级了,而再然后,却是终于有一条大鱼浮出了水面。 “陛下,有几个胡僧找到了臣,说是……有成军之法,想要敬献于陛下。”中午时分,司马懿找到刘协道。 “胡僧?就是和尚吧。” “是,他们自己好像是叫自己和尚。” “既然有成军之法,还不快快请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牛逼和尚 很快,三个光秃秃的大脑袋就被司马懿亲自引荐领了过来,给刘协行了一个佛礼。 见状,刘协也不敢怠慢,同样起身双手合十给他们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一声阿弥陀佛完全就是客气客气,毕竟人家是来献策的么,但是这个举措看在这几名和尚的眼里,却是各个都眼放精光,面色也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却是看得把他们领进来的司马懿微微皱眉。 “白马寺僧人刘壁见过陛下,愿佛祖保佑陛下龙体安康,保佑大汉国祚万年绵长。” “牛逼?大师你这汉家的名字起的挺好啊,你这汉话说得也挺好,你不会是个汉人吧。” “回陛下话,草民的母亲确实是胡人,不过草民生于洛阳长在洛阳,反倒是胡语却不会说了。” “哦,那你可有汉人籍贯?” “回陛下,自然,是有的。” 刘协闻言到是没说什么,司马懿却是勃然大怒,怒斥道:“既然有了籍贯自然就是汉人,还扯什么胡人血脉作甚!天子当面,你如此说话是在公然挑衅朝廷的法度么!” 那个叫刘壁的和尚果然也是挺牛逼的,天子当面,面对司马懿明显带着怒气的发问,却是不慌不忙地道:“我朝虽然禁止汉人剃度,信教,然而近几十年间,我教发展迅猛,天下信众何止百万之数?此本就是天下人人皆知的事情,何必又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说罢,又面对刘协道:“天子有革新进取之主,司马大人既然学富五车,总不会连名与实符这样基本的概念都不清楚吧?草民倒是以为,不妨将此乱而无用之法废掉,让我们这些汉人信众,可以光明正大一点。” 见状,刘协却是微微皱眉道:“牛逼和尚,你不是说有助我成军之法么?何着你是来求我更改立法的?” “天子明鉴万里,其实,我白马寺多年来倒是也积攒了一些钱粮,信众也已经足有数十万之巨了,既然是朝廷有需,自然是要捐献的。” “条件就是我正式的公然取消对佛门的禁制?” “当然不是,不过关中之地,甚至是凉州之地,我教中信徒都不算少,陛下振臂一呼,十万信众云集响应,不管是关中、凉州地区的情报军情,还是沿途大军的补给,甚至是冲锋作战,我教,亦有金刚罗汉,可为陛下冲锋陷阵,以保关中之地太平无忧。” 说完话,牛逼和尚带领着身后其他的几名和尚统统跪拜了下去,而后便是双手合十,轻颂四十二章经,俨然是一副闭目待死的架势,而司马懿本人,则是目瞪口呆,一副刚刚被雷劈过的样子。 确实是挺牛逼的,这是跑过来作死来了啊! 事实上,虽然佛教是汉朝时被传入的,但汉朝本身对于佛教一直都是以鄙夷,看不上,以及警惕为主的,说白了本质上,任何的宗教,在任何一个国家,与政权其实都是相冲突的。 尤其是汉承秦制,骨子里其实法家的影子还是极重的,而法家与宗教,完全可以说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所以汉朝时佛教从定位上压根就是胡教,因为胡人,尤其是西域的胡人普遍性的都比较信教,而两汉时期内迁的胡人又实在太多,为了方便管理,这才不得不承认了佛教的存在,并且官建了白马寺,这座华夏第一座寺庙。 其实寺庙这个名字本身就很有问题,寺,在汉代指的还是官府办公机构,所以白马寺与其说是一座庙,不如说是一个胡人管理机构,两汉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严格不许汉人信佛的。 不过么,严格立法,普遍犯法,选择执法,是封建王朝的老传统了,所以事实上汉人信佛的信众还是挺多的,但是敢堂而皇之的在天子的面前说出来,那就又是另一码事儿了。 请注意我说的是古代社会,没有映射的意思,类似于同样一条法律富二代当街开枪判无罪,老太太摆摊打气球判三年半的这种事儿,刘协听都没听说过。 “你们……真的有数十万的信众?” “回陛下的话,就连徐州的笮融手里都有五千户的信众僧侣,少说也有三万多的信众,我白马寺百年古刹,如今门庭虽被董卓所毁,但信众还是在的,而司隶、关中遭逢大灾十余年,百姓无所依靠之下遁入空门,也是自然而然之事了,十万人,很多么?” “呵呵,不多,不多,按照你这样的说法,司隶、关中、以及凉州一带的信众,恐怕真的有数十万,不对,不会是有百万了吧?” “这个,臣就没有做过切实的统计了,一百万这个数,也许有吧,也许没有,谁知道呢。” 刘协面上笑嘻嘻的,心里却在嘀咕,心想怪不得历史上那么多皇帝灭佛,你们这力量也忒强了啊!这要是任凭你们发展个几十年,我这个皇帝是不是还得看你们的脸色过日子? 汉代的信众,好多就都是职业信徒了,反正汉代和尚是可以结婚生孩子的,也是可以喝酒吃肉的,甚至于为了入乡随俗,剃度制在汉人中执行的也不是很严格,大家基本上都是留头发的,那就干脆男女老少一块信喽。 流民么,反正也活不下去了,卖身给豪强当佃农,和自卖给寺院当信徒又有什么区别。 嗯……多少还是有一点区别的,寺庙里当和尚,生活的多少比豪强家里当租户要强一些。 再加上寺庙大多都是在荒山野岭比较偏僻的地方,又自给自足,所以在朝廷实力衰退的时候,事实上官府是很难管得到他们的,干脆这些人压根都不会出现在官府的户籍簿上,比如目前的关中,刘协手里所掌握的在籍人口都已经不到十万了,这老和尚却说他们关中有十几万的信徒。 所以说,每次天下大乱,百姓生活困苦无比的时候,就是宗教势力崛起的天赐良机,而三国这样的一个乱世,就更是佛、道两家宗教的祖宗了。 “所以说如果你们肯帮我,这次打退韩遂,甚至以后收复西凉,都会很容易喽?可是你如何保证佛门的信众都是你的信众呢?咱们说实在的,你们佛门中人数虽多,但组织能力,以及号召能力都远远不如五斗米教或太平道教啊。” “陛下所言甚是,相比于搅动得天下大乱的太平道教,割据汉中实则已经与一方诸侯无异的五斗米教,我佛门子弟犹如一盘散沙,更没有出过如张角、张道陵这等聚全教威望于一身之教主,草民身为白马寺主持,虽确实于佛门之中有几分德行威望,但也终究只是一点虚名而已,却是没有振臂一呼,号令全教的本事。 然而牛逼和尚话锋一转道:“但是陛下,我教自胡掳蛮夷之地而来,又有剃度之刑作梗,难以被世俗所接收,当年桓帝之时,又因不解我教中经意,常召我寺僧侣入宫,询问长生不老之事,又时值党锢之祸大起,这天下士人,却是干脆将我等僧侣视作了宦官、方士一类了,说句难听点的话,这大汉朝但凡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大人物,谁不是拿我们当做那狗屎一般呢?” “陛下啊!这数百年来我佛门子弟犹如过街老鼠一般,人见人嫌,信我教者只要没有剃度,极少有人愿意承认,可以说是受尽了白眼委屈,若是陛下愿意为我等正名,给予我们僧侣一个光明正大的合法地位,这天下数以百万的佛门信徒,又怎么会不拿您当做降世光明圣王来尊敬爱戴呢?” “陛下啊!我教本就是从西域传来,胡人信教,羌、氐两族之中,举族信教者亦不在少数,陇西、汉阳两地羌氐本就都是熟胡,原本也多依附于马腾,本就颇为亲近朝廷,草民愿意作为天子使者,去两地遍走羌氐诸部,宣扬陛下仁德,必让他们诚心归附。” 第二百九十九章 你们居然敢偷税漏税? 全天下但凡稍微有点见识的有识之士,都不会相信天子真的是被区区一个韩遂给逼迫得手脚慌乱了,牛逼和尚自然也不会信。 然而无论如何,求贤令是真,天子聚拢兵马打算与韩遂一战也是真,事已至此,就算太深的深意看不出来,仅从天子的这一系列动作之中来看,天子要重建一支禁军,甚至于分设东西两都的意思倒是十分清楚的。 白马寺身兼天下第一大寺与天下胡僧管理机构这两重属性,虽然因董卓的一把大火已经被烧了个干干净净,但这司隶、关中一代的百姓多年来先后被折腾得十不存一,无论是为了寻找精神上的慰藉还是为了生存不得不卖身于寺庙,十余年间他们的信徒扩大了何止是十倍、百倍? 也就是他牛逼没有张道陵或是张角那样的威望,否则若是振臂一呼,揭竿而起,这规模恐怕绝不会比现在的五斗米教来得小。 天子不管到底有什么深意,总是要做事,甚至要打仗的吧?要做事要打仗,总是要有人手的吧?总是要有钱粮的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天子似乎并不打算让许都出钱,或者可能许都确实也已经是没有钱粮了,但是这都不要紧,我们佛门有啊! 只需要天子金口一开,给个轻飘飘的承诺,给他们一个合法的地位让他们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吸收汉人信众,将原本就已经潜规则的东西承认一下而已,就什么都好说。 说不定我们佛门直接帮您把一百多年都没能平定的凉州给平了也说不定。 而若是天子不同意,那就死呗,为了佛门大义而死,来世轮回想必,至少也能生在太平盛世了吧。 见状,刘协却是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问司马懿道:“仲达以为这个牛逼和尚所说之事如何?” 司马懿却坦然道:“臣之所以将他们带来,是因为他们说他们有办法帮助天子成军、破敌,陛下既然下了求贤令,而他们又找到了臣,如果臣不将他们带来,过后被陛下知道了此事,那臣岂不是成了欺君之罪?而,陛下既然询问臣的意见,那么臣以为,此乃一派胡言!” 话说完,刘协就眼看着那些和尚们的脸色跟着涨红了起来,然后却很有兴致的问道:“如何便是一派胡言了呢?” 就见司马懿一点不给面子地道:“这秃驴说得好听,然而说到底所谓信众,行的还不是那隐匿人口,役使贫民之事么?再说这所谓教义,陛下乃天子,是人世间代天行旨之神明,这人世间哪来得什么佛陀菩萨,哪来的什么三清五帝!法家讲究名与实符,眼下,汉人信佛教者天下确实已不止百万,这老和尚这一条说得确实是不错的,这法确实是要改了,臣以为,不如干脆连胡人信佛也给禁了,将这些老和尚统统杀了,将所谓的庙宇统统捣毁更合适一些,臣愿意领此差遣,尽搜河南之庙,倒要看看这世上若真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伪神的话,能不能降个雷下来劈死我!” 刘协见状挑了挑眉毛,觉得,还真是挺有意思的,他好像还是第尔次见到司马懿这么生气,上一次,还是吕布叛逃的时候。 看来这大汉朝的上层社会,对佛教的意见确实还是很大的啊,话说这佛教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国内正名化的来着?(其实就是曹睿重建白马寺之后,没差多少年了) 牛逼和尚的身后几个老和尚看起来都被司马懿给气得不轻,估摸着这也就是大殿之上,有李典带领着宿卫们盯着呢,要不然怕是当场就要生撕了司马懿,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怒目金刚了。 牛逼和尚连忙回头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同伴,然后先是看了一眼刘协,见刘协完全一副看好戏的神色,一点要插话的意思也没有,这才出言驳斥道:“大人如此大的怨念,这是将我们,当做太平道、五斗米之流了,认为一旦我们壮大了,就会动摇社稷之本了。” 司马懿冷哼一声道:“我反正是没看出来你们与道教有什么区别,都是惑乱人心的邪教,或者说,你们这些胡僧,分明比他们更加可恶才是。” 说白了司马懿也不是对佛教有什么偏见,而是对所有的宗教都有意见,毕竟,道教这十几年里实在是太吓人了。 当然,现在道教理所当然的是邪教,中原地区也没人敢穿道袍,生怕什么时候被急公好义的游侠给一刀宰了换赏钱(道教始祖张道陵是张鲁的爷爷,张鲁本人按仙侠的说法是天师府第三代张天师,而且我总觉得张角和他们老张家是不是应该有点关系) “大人此言就差矣了,我教主张的是修来世,主张的是与世无争的避世之法,如何能与野心勃勃的道门相提并论?天下大乱十几年了,道门造反者犹如过江之卿,几时曾听说过有我们佛门造反的?我佛门之法,本来就是传自老子化胡,又怎么能说是邪教呢?” “老子化胡?哈,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反正世人也没人知道老子去向,还不是随你们怎么胡说,当真是臭不要脸!至于你说你们没有在这天下大乱的十年里作乱,且不说,徐州的笮融算是不算,你们不造反难道不正是因为我朝明令禁止汉人信奉你们,使你们虽然欺骗了不少贫苦的百姓,却始终入不得士大夫之眼,得不到豪强大族的襄助么?” 刘协听了这话也哦~了一声,有点恍然大悟。 他上辈子也听过佛本是道的说法,一直以为是道教在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毕竟佛门是一点也不承认的,原来闹了半天这说法居然是他们自己说的。 毕竟外来宗教么,一个胡教,就大汉的这个民族自豪感的劲,对待异族跟待狗似的,鬼听你说什么释迦摩尼,于是就硬是臭不要脸的编了个老子化胡的说法,张道陵扯着老子大旗作虎皮,反倒是还在他们后面。 当然,随着后来道教势衰,佛门大兴,反倒是道教成天将老子化胡挂在嘴上,他们佛教自己却不承认了。 殿中,司马懿和牛逼和尚你一言我一语的辩论起来,刘协又听了一会儿,确信,这事儿他差不多已经搞明白了。 佛门管自己要的是一个合法传教许可证,作为收益,他们不但现在会给自己捐钱捐物,还会帮着自己统一西凉,因为西凉的问题和幽州比较像,不仅仅是地方军阀割据的问题,更多的还是少数民族的处理问题,而佛教,在少数民族,尤其是羌、氐之间的影响力是很强大的。 毕竟凉州就是甘肃,也就是传说中的丝绸之路,佛教就是打那边传过来的。 然而如果刘协真给了这么一个许可证的话,这些和尚们一定会更加的壮大,一个不小心,这个牛逼和尚就很有可能会成为第二个张角。 不,知晓后世历史的刘协比谁都清楚佛比道更可怕,毕竟历史上只听说过灭佛,没听说过灭道,相反,统治阶级好像还都挺喜欢道教的。可是就那么灭,也不得不承认佛教对中华历史的影响力其实是远超过道教的,这充分说明了,起码在宗教传播的角度,道士是干不过和尚的。 真要是放任,这些和尚的危害绝对不是张道陵和张角能比的。 而面对这个两难的抉择,刘协想的吧,却和这牛逼和尚与司马懿都不一样。 “牛逼和尚,你说司隶一代,光是你们白马寺所掌握的,或者说知道的信众就有十几万是吧,那应该至少也是好几座大庙了吧。” “回陛下,是的。” “天下乱成这样,你们又不受豪强大族和世家门阀的待见,这十几年你们是怎样养活自己的呢?总不能全是靠异族贵族供养吧。” “自己种地自己收,勤奋开垦荒地,倒是也不至于饿死。” “哦……你们开垦了荒地啊,那么朕问一下,去年秋收的时候,朕为了打官渡之战,将土地收成以十税其三。或十税四进行了收缴,你们缴了多少?” 牛逼和尚一懵。 天子这话问的,却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全然没有准备了。 “回陛下,臣……不知啊,这,臣确实不知啊。” “不知?司马懿。” “臣在” “你作为河南尹,是他们的大人,税收这种国之根本事你应该心里有数吧,去年河南从这些和尚手里收了多少税?” “回陛下,去年河南境内所收之税,没有一文钱,一粒谷是来自于寺庙,更别提徭役了。” 刘协闻言勃然大怒:“牛逼和尚,你这是跟我这偷税漏税呢啊!” 第三百章 诏安 偷……税漏税? 牛逼和尚真的是懵了,只得强辩道:“陛下,我们……我们是出家人啊。” “出家人,就不是大汉子民么?” “这……” “和尚咱们讲道理,我这个人呢,其实是不反对宗教信仰自由的,但咱们肯定得先是大汉的子民,其次才是信徒,你说对吧。另外我还想问一下,你们平时,吃盐么?” “…………” 就听刘协继续道:“信佛,信道,在朕的眼里不是什么大事儿,所谓官逼民反,我也从不认为黄巾起义真的是道教的教义本身有什么问题,老百姓如果被世道逼得活不下去了,没有张角也会有牛角李角,老百姓没有活路,不卖身给寺庙也会卖身给豪强。你说想让汉人可以光明正大的信佛,这个当然可以啊,但是问题是,你们得遵纪守法啊,不能说你们使出家人,就不守俗世的规矩了吧。” 事实上就在刚才,司马懿和牛逼和尚在刚才辩论的时候刘协脑子里就一直在思考,并努力的回忆上辈子的时候,现代社会是如何管理宗教问题的。 放任不管,那肯定是不行的,可真要按司马懿所说,来一出杀伐果断,那就更不行了,一来是容易被404警告。 二来,他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清楚佛的破坏力,但是同时他也比这个时代任何人都明白这玩意的生命力到底有多顽强,简单来说,三个字就足以形容:杀不完。 历史上明里暗里灭佛的皇帝多了,没有从来就没能将这帮玩意杀绝过,最关键的是这玩意越杀就越像是邪教越杀越邪,比如大名鼎鼎的弥勒教,白莲教,原本也都是佛教的分支,专业造反六百年,从明朝开始造反一直造到民国,被明清两朝多少代明君围剿,甚至于清朝在极端时都搞起了连坐制,知情不报者皆杀,然而貌似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明明一佛门分支的宗教,发展到后来的一百多个分支之中许多已经几乎是纯邪教了,做的许多事儿写里都违禁。 道教就更别提了,你看他这创始人就知道了,几乎是打这个教派诞生之后不久就是邪教,也没耽误人家延续两千多年。 再比如伟大的老大哥毛熊国,曾经作为一个红色无神论的帝国十分十分强硬的排斥东正教,规模之大怕是还要在我国历史上的几次灭佛之上,再看现在,几乎所有军营里都有给士兵祷告用的教堂,修得富丽堂皇的。 宗教,本来就是人类的一种精神需求,没有佛、道两教,也会有拜火教,摩尼教,甚至基督教等各种乱七八糟的宗教传进来,甚至汉朝虽然目前还没有影响力太大的全国性宗教,但原生态的许多巫祭其实更坑人。 比如,董卓的女婿牛辅就是因为迷信巫师,结果那巫师非得说董越有反意,牛辅就把董越给杀了。于是,这位董卓死后凉州军团实际上最有可能继承董卓全部势力,几乎可以说是天下第一人的大老板,随后就死在了内部的火并之中。 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所以说历朝历代,甚至包括今朝今代,执政者在对待宗教事务的时候大多都是以堵不如疏作为基本原则的。 说白了,就是在这玩意确定灭绝不了的前提之下,给他们套上一个缰绳,将其发展尽量控制在自己的掌控之内。 历史上总有强横帝王搞过灭佛的事儿,然而为什么灭佛,却始终说得不清不楚,刘协看过最多的一个说法,就是说出家人不缴税,也不事生产,你总不能去跟出家人缴税吧。 这就是一个逻辑上特别扯淡的地方:因为他们是出家人,所以朝廷不好意思跟他们收税,所以就把他们都杀了? 不好意思收税却好意思杀人?你问问他们是更愿意缴税还是更愿意缴命。 尤其是刚刚听辩论的身后,刘协确实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出家人,其实也是自己种地的,他们也并不是不事生产啊。 想想也是,天下老百姓都穷成这个逼样了,怎么可能还有多余的粮食供养佛祖。 反正最后的结果吧,就是刘协的三观都被刷新了。 古代的佛教,和现代的佛教,原来不是一回事儿。 汉代的佛教,和后来明清时期的佛教,也不是一回事儿。 这其中的差距怕是比人和猪的差距都大。 至少就目前汉代的这个佛教来看,这些和尚们并不是靠香火钱生活的,也不供佛祖,修的是自身的智慧与超脱。 而刘协所熟悉的那个佛教,说白了那至少也是达摩以后的事儿了。 说实在的,相比于后来的那个佛教,刘协还挺喜欢汉代的这个的。 然而他也知道对这些和尚确实是得狠狠的打压才行。 即使不考虑统治阶级权力的问题,从整个历史来看,大多数时候和尚们所搞的一切天怒人怨,跟豪强其实都没什么两样,甚至很多时候,压根就是托佛祖之名,行豪强之实。 像是兼并土地啦,放高利贷啦,隐瞒人口啦,贩卖私盐啦,等等等等,但凡是能想得到的豪强大族所做的恶,和尚几乎都做过。 而像是赈济灾民啦,修桥铺路啦,等等和尚们确实做过的善事,豪强大族其实也是做的。 那么,这两年来朝廷对待豪强大族什么呀天下人都看在眼里了,可以说是相当严苛了,但对那些愿意为国分忧的豪强却也不可谓不厚。 凭什么你们和尚要跟那些豪强大族区别对待呢?这里外里不都是一样的么? 和尚不缴税的理由方法其实和豪强大族也都是一样的,无非就是隐藏人口。单身还是那话,古代的税收政策至少在唐中期以前一直都是舍地,税人,人头税一直都是远超过田税的大头,而一个寺庙里到底有多少和尚,其实真的很难统计。 而刘协呢,去年开始已经不收人头税,改收财产税了啊。 所以才有此一问,他就想弄明白,为啥你们和尚不缴税赋呢? 而牛逼和尚虽然确实没有料到天子会有此一问,但是他显然反应还是不慢的,稍一琢磨,就解释道:“回陛下,各寺庙虽然确实开垦了不少荒地,但也确实都是贫瘠的土地,亩产不高,且远离水源劳作辛苦,信徒又众多,老实说,以贫瘠之地能养活那么多信徒已经是极限了,实在是没有余力再去缴纳赋税了,还请陛下明鉴。” 刘协点了点头,然后问:“可是刚刚你们明明说,你们手里有存下来的钱粮啊,还能帮助我整军打韩遂,难道是骗我的么?” “…………” 这却是把自己给坑了。 没办法,牛逼和尚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此……此是多年来一点一点的积攒所得。如果这税赋是年年去缴,实在是有心无力啊,还望陛下,明查啊!” 然后刘协就点头道:“你说的这个,我是相信的,土壤肥沃,水利方便的土地肯定都是被那些豪强大族给占了,被朝廷的屯田给占了,你们开垦荒地,甚至可能还有兴修水利之举,活人无数我相信也是有的,然而本朝以来,尤其是今年已经由税人,改成了税地。地里有收成,那就是要缴税的么,你们用贫瘠的土地养活了多少人,那是你们的事儿,养活不了,就不要收那么多的信徒么,仲达。” “臣在。” “此事交给你负责,查一查,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土地,到底应该缴多少税,去年没缴的给补上,罚款么,该多少就罚多少,另外还有徭役,都给补上,让他们这些和尚统统都给朕来修宫殿。” “喏。” 见殿上牛逼和尚的面色惨白如纸,刘协道:“牛逼和尚,朕是在跟你讲道理,不是在欺负你,你说让朕解除汉人不得信佛的限制,这没问题啊,反正这种事儿就算是要禁也禁不住,但你们得先是大汉的子民,其次才是佛门的信徒,你说我这话说得对不。” “陛下圣明,贫僧当然是大汉的子民。” “既然是大汉的子民,朕当然就要一视同仁,该你们尽的义务你们当然要尽,但是该你们享受的权力也不能不享受。朕也用不着你们搞什么捐献,先把该缴的给缴了,是否出兵助我讨伐逆贼韩遂,这个你们自愿,愿意的呢,享军屯一样的待遇,以后的税费也就都不用缴了,但是有战事的时候要自带粮草出来打仗,地么,我可以给你们重新分,但是一应训练一点都不能少。” “给我们……分地?陛下,我佛门修行必须在清净之地,如果按照军屯之法,” 没等说完,就被刘协打断道:“那就改一改你们的教义。” “…………” “如果实在愿意去深山老林里修行,不愿意为国打仗,那也可以,按照民屯之法么正常种地,正常缴税,正常服徭役么,最关键是,你们的名字一定要出现在各乡县的统计簿上,朝廷,也可以专门设立一个部门来管理你们,嗯,白马寺就很不错么,这本来就是官寺庙,你来当白马令,秩比两千石吧,怎么样我大方吧,你跟各大战区的中郎将都是同级了,回头进议税阁,有关于宗教的事物朝廷会充分的征求你的意见,另外像是盐铁会议,议税会议,你们都可以派人么。” “…………” “对了,还有佛经,这个佛经翻译工作,可以统统交给白马寺来做么,翻译什么样的经,怎么翻译,如何解释,朝廷都得把把关,如果翻译得好,也可以并入建安大典么。” 牛逼和尚无言以对,一时间,居然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军屯之田,肥是真的肥了,而且几乎全是在河边的上等田,但问题是军屯之田一般都是比较集中的,大家都凑到一块了,农忙时种地,农闲是操练,甚至还有政委给他们上政治课。 这特么还能剩下多少时间念经? 军武之中,整天嘿嘿哈哈的打打杀杀,到时候上了战场难道也要一边砍人一边阿弥陀佛么? 至于民屯…… 民屯本来就是分地的,大家都是人均二十亩,得是什么样的人,愿意放弃平原上的上等田、中等田,跑到深山老林里去一边吃斋念佛,一边安心种地呢?又逃不了税! 反正要是真有这样的人,刘协觉得那你应该是真心向佛,那你就向吧。 这也就怪不得牛逼和尚感到纠结了,原本他拼死前来,就是为了给他们百十万的佛门信众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结果这天子可倒好,不但给身份,还给官当,其中他本人更是一跃而成为比两千石,入议税阁。 虽然这辈子他大概也没机会成为真两千石就是了。 然而汉朝时的佛门弟子中,真的剃度了的本来就少,娶妻生子吃肉喝酒,统统都是不戒的,那么所谓的信众,除了偶尔读一读佛经,跟普通人还有个毛的区别呢? 至于官方译经,这就更狠了。 因为是外来宗教,汉朝也没人看得懂天竺文字,那还不是想怎么翻译,就怎么翻译?是不是以后大开佛经第一句话都是大汉万年,皇帝陛下英明神武,大汉皇帝即佛陀转世? 说白了,按天子这么个搞法,如果是太平盛世,可能也真没多少人会愿意当和尚,就算当了和尚,恐怕对朝廷也没啥实际影响。 而若是天下大乱,说实在的和不和尚的也不重要了。 当然,如果他今天真的敢拒绝天子的“好意”,怕是他们这些和尚,真的就要被当做道士打了。 “臣,谢陛下隆恩。” 你看,比两千石就是香吧。 “至于白马寺的职责,我看也必须要更改一下了,作为朝廷的官方比两千石职务,肯定要有个架构么,首先一个就是登记,朕会派校事府的宦官跟你走访一下,同时张贴皇榜,向天下发布诏令,三月为限,哪怕是藏在深山老林里的寺庙都必须向白马寺进行登记,需要登记的内容包括信众人数、庙产情况,包括土地、建筑、工具、牲畜、武器等。 白马寺对天下僧侣拥有管理之责,白马令下另设两名白马丞,秩一千六百石,除了你们第一届允许用原白马寺僧侣之外,后面的就必须要由下面的寺庙中选拔而来了,下面的寺庙中,百人以上的寺庙主持给一百石官身,千人以上给六百石,万人以上的给一千石,至于一百人以下,你都一百人以下了这算哪门子的寺庙! 寺庙的主持必须由朝廷负责任命,嗯……具体的标准么,就从佛门信徒中,考建安大典好了。另外在登记的时候进行佛法考核,凡自称为僧者,必须熟背四十二章经的全部内容,反正这书四十二册加一块也还没论语长呢,如果是真的信徒,肯定是背得下来的吧?三月为限,三月后所有没在白马寺进行登记的,毁庙,杀人,有没有问题?” “…………” 牛逼和尚张了张嘴,又一次的有些失语了。 他也实在是对这套,几乎照搬自二十一世纪的宗教管理制度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说实在的也就是客观条件不允许,否则刘协非得整个哈尔滨佛学院出来。 这样绝的政策,居然是天子临时想出来的么? 绝,太绝了! 你说这是对天下佛门的限制吧,那肯定是,人员、庙产全都登记在册由朝廷进行统一管理了,寺庙的领导人物还都是由朝廷进行任命的。 更觉的是这些被任命的宗教官员,考试考的居然是建安大典?这跟现代宗教事物领导考马列思想有什么区别?! 好么,这条政策一实施,估摸着除了四十二章经之外,大小和尚们有事儿没事儿肯定是要捧着建安大典来读了。 再加上前面说的,当和尚一样要缴税,服徭役。 这还真的是和尚么? 按说这样严格的限制佛门发展,这样的政策应该是很难执行的,但问题是,白马寺的权力大大加大了啊!! 寺庙的各大主持,直接就是官身了啊!其中有不少人直接就是一千石了啊!一千石是个什么概念?管理一万户以上大县的县令,才是一千石,一万户以下的县长才是六百石! 和尚也是人,和尚也想当官啊,真要是那连官都懒得当的得道高僧,貌似也不会在乎自己手里的权势会不会被稀释了。 甭管这所谓的一千石、六百石,甚至他自己这个比两千石有没有实权,这都不重要,这玩意准确点理解的话,相当于是给了他部级待遇,下面的主持最高给到正厅级待遇,太平盛世的,这玩意说出去难道不好听么? 而如果,这个岗位还可以调动,比如,某某私怨主持如果能平调到某个县去当县令的话……你信不信好多没能耐考中进士的人甚至会臭不要脸的想办法先考和尚? 毕竟四十二章经字数很少的,背下来真不难! 与其说这是限制了佛门,倒不如说这是趁着佛门还没壮大,通过高官厚禄彻底诏安了佛门。从此,大和尚就不再是什么方外之人,而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吏了。 顺便,朝廷以后想要通过和尚来拉拢凉州异族,甚至将来重新经营西域的话,其效果也一定是事半功倍的。 而除非是有一天礼乐崩坏,天下大乱,百姓疾苦民不聊生,否则这佛门以后,还真就只能当朝廷养的吉祥物了。 真要是有那一天,估摸着也轮不着佛门作恶了,或者说佛门做不做恶也无所谓了,而如果大汉的国祚能够绵长一点,让大家打心眼里接收佛门领导等同于公务人员的这个既定事实,即便是大汉之后,佛门也没法再祸乱天下了。 这牛逼和尚哪里还有拒绝的权力呢?他要是拒绝,怕是也用不着朝廷亲自动手办他,出了这个门,怕是就要被自己的师兄弟门给伏魔了。 “天子圣明,真乃我佛门之菩萨啊!臣,一定尽心竭力,为我大汉国祚绵长,尽一份微薄之力!” “妥了,准备补税去吧,愿意帮朕打仗的可以出僧兵。仲达,这事儿你帮着一块弄,正好这不是还在施工么,新的白马寺就不要健在城外了,就建在南宫之内吧,旁边再给他建个全真观,俩衙门一个管和尚一个管道士,对道士的管理,一切按白马寺的来,咱们朝廷也不要厚此薄彼。” “是……啊?还要建个道观?陛下,乱天下者,就是这些道士啊!”司马懿一脸懵逼,三国这些人,一时半刻的还想不到佛道制衡的这个点上来,毕竟在他们眼里道士,那是真的把天都给捅出来一个窟窿的,而和尚么,目前来看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这么着吧,宗教这玩意是杀不完的,老百姓爱信啥信啥吧,注意点不要有隐藏人口,不要有偷税漏税,就行了么。” 宗教这玩意还是扶持两个好,让他们互相掐去呗,佛门兴盛就扶持一下道门,道门兴盛就扶持一下佛门呗,作为一个历史白痴,却也是至少知道朱棣的,人家朱棣起兵的时候,佛门对他的支持真可以说是不遗余力了,不但少林寺派了僧兵助战,就连他的首席谋主也是个和尚,可结果人家得了天下之后就用了比紫禁城还多的钱修了一个武当山,就问你气不气。 反正佛也好道也好,只要好好纳税,就都是好同志么。 第三百零一章 张鲁投降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刘协批准了重建白马寺的决议,而各大寺庙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的补缴了税款,整编了僧兵之后,他无意搞出来的这个第二禁军计划终于顺利了许多。 事实上压根没等他们大军开拔,韩遂在得知天子打算御驾亲征亲自过来打他的消息之后,二话不说,刺溜就跑了,而且一口气跑回了金城,连汉阳都不敢待。 而就在刘协以为他的这点劲全都白费了的时候,张鲁派人送来的一封投降信,却是把他直接给干懵逼了。 这事儿其实也很好理解,毕竟张鲁么,压根也不是那有野心称王称霸的主,他手里只有汉中一个郡的地盘而已,现在东边是朝廷控制的关中,西边是有着天下第一狠人之称的吕布,北边是实际上由韩遂所带领的凉州同盟军。 三头饿狼中间夹这么个小绵羊,他难道还能有什么别的心思不成?无非是向谁投降的选择罢了。 说真的他要不是脑袋上顶着个反贼的头衔,他们五斗米教和太平道确实又比较像,害怕朝廷对他秋后算账,他特么早就投降朝廷了,甚至于他都打算实在不行就干脆投降吕布拉倒得了。 说来他这个反贼的身份,真的也挺冤的,其实他身上的这两重身份中,道人的身份是远大于汉中太守的,他也真不是什么政治家,就是个单纯的教主,走上反贼这条路真的就是阴差阳错。 简单来说,他爷爷张道陵是个高人,以老子的道德经做底子搞了个道教出来,后来据记载羽化飞升了,应该就是死了,临死之前将位置传给了张鲁的爸爸张衡。 问题是这个张衡虽然名望很高(毕竟是一代目亲儿子),但实际上能力平平,或者说是个真正的道人,压根就不管教内的俗世,一心闭关修炼道术不理凡间的事儿,教中事物就全都交给了一个叫张修的人,当时正好是太平道最猛的时候,张修见张角卖符水卖得这么好,他自己也跟着卖,并规定只要缴五斗米就可以入教,五斗米教就是这么来的,而这个过程中,张衡基本就被架空了,慢慢的人们大多只知道张修而不知道张衡了,等张修死了以后张鲁成为天师,这教中的地位和刘协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着实也差不了多少。 五斗米教造反了么?造反了,跟着太平道一块反的,但说实在的这些事儿都是张修干的,张鲁是真的冤枉。 后来吧,张鲁的娘据说是精通狐媚之术,刘协估摸着就是床上功夫好,把刘焉给伺候舒服了,张鲁借着刘焉的帮助重掌教权杀死张修,就这么的,张鲁稀里糊涂的就占领了汉中。 不过张鲁也是没什么野心的,他占着汉中名义上造反实际上就是为了帮刘焉挡住朝廷的诏令而已,说白了就是刘焉版的养寇自重,可结果等刘璋上台之后直接就把张鲁他妈给杀了,估摸着,还是因为她和刘焉之间男女的那点破事儿。 要不怎么说女人能顶半边天呢,三国时好多仗都是因为男女之间那点屁事儿打起来的,比如李傕和郭汜之所以闹掰,也是因为李傕好心好意想送郭汜一个漂亮小妾,结果惹郭汜老婆不开心,非说李傕给郭汜下毒让他喝屎汤催吐,然后,这俩人到手的天下就这么没了。 扯远了。 总之本来就对争霸天下没什么太大野心,又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韩遂吕布朝廷他哪个也干不过的张鲁,在听说了天子大发慈悲的不但把佛教给合法化了,顺便还要建个比两千石的衙门来统领道教,顿时就急了。 他堂堂天师府正牌第三代天师,五斗米教现任教主,道祖张道陵之孙,这职位舍他其谁啊! 比两千石的官职对于他来说虽然低了点,但这个时候显然是已经顾不得了,这职位如果他不赶紧拿到手里,万一被哪个莫名其妙的小道士给得到了,那他这个五斗米教教主就成笑话了。 万一落在张修的某个死忠的旧部手里,那……搞不好他就要死全家了。 所以张鲁有选择么?他没有。 甚至其投降的姿态都不可谓不低,亲自带着几十个嫡系的亲信,当然也都是道士,昼夜兼程风雨无阻快马加鞭几乎拿出了六百里加急的速度,一溜烟就从汉中赶到了洛阳,急不可耐的就把汉中太守的印信和汉中地区所有的府库账册等物一股脑的全都给献了出来。 一系列的变故实在是太让人感到惊讶了,这让人如何不感叹天子的鬼神之谋竟然恐怖如斯呢?如果不是司马懿恰好在此之前就已经收到了他的亲信在许都打探回来的消息,如果不是曹操在天子一系列怪异的行为之后,莫名其妙的给洛阳这边上表,希望再嫁三个女儿进宫并请求废掉皇后,司马懿这边甚至都以为天子之所以在洛阳搞这么多事就是冲着张鲁去的呢。 许都那边的事情暂且按下不表,但随着张鲁的投降,西部地区就已经彻底的乱成一锅粥了。 因为汉中这地方地盘虽然不大,但是地理位置太重要了啊!对吕布来说,汉中是益州的门户,可以说没有汉中,益州的安全就无从谈及,而且他也将永远失去争霸天下的机会。 对于韩遂来说,汉中同样也是膏腴之地,毕竟凉州地盘大人口少,粮食产量也不多,而汉中虽然地盘小,但人口却是益州之首,尤其是自天下大乱以来,从关中内迁到汉中的人口,少说也有二十多万,可以说半个关中的人口现在都在汉中窝着,且不说他本就对汉中的这些人口垂涎三尺,想要抓他们跟自己回去开发大西北,现在张鲁一降,又恰好赶上春耕,这二十多万的人口岂不是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返回关中了么? 再加上刘协手里还有二十几万关中流民正帮他修皇宫呢,同样也是打算在今年春耕的时候让大家回家,这样一来,关中的人口岂不是就恢复了么! 关中的人口恢复了,他们凉州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所以事实上吕布和韩遂对汉中肯定都是有觊觎之心的,只是此前汉中在张鲁的手上,而韩遂需要安抚他自己的凉州盟友们,还得找个替死鬼出来当凉州牧,而吕布呢,毕竟刚刚得到益州,还需要分蛋糕,尤其是还要安抚以赵韪为首的益州本土派。 都挺忙的,也就姑且放任他了,权且将汉中当做了战略缓冲,都打着等秋收之后再去抢地盘的主意。 现在战略缓冲主动投降了,而且投的还是朝廷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从朝廷的手里抢汉中,相比于从张鲁的手里抢汉中,这难度差了何止是十倍? 于是乎很快,朝廷就收到了吕布与韩遂调兵的消息。 第三百零二章 女人监国 时间拨回两个月前,许都。 天子急急忙忙的带着北宫众人居然搬迁到了还没建设完的洛阳去了,着实是打了满朝文武一个措手不及,然而真要说被这一套组合拳打得最最懵逼的,其实还是皇后曹曦。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太子监国了? 太子刚一岁多点,能监个球得国,说到底不还是她要监国么? 可是……可是我其实不想监国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把北宫所有的其他贵人都给带走了,却独独留下了我? 越想越是伤心,说实在的这一场政治联姻,曹曦原本也是没想过会动什么感情的,但奈何她刚刚当上皇后的那一年,刘协还是个傀儡,生怕曹操哪天把自己弄死也不敢得罪她,不但把自己大部分的子弹都浇灌了她,对她也真的是特别温柔,千依百顺,把上辈子刘大炮的本事全都使了出来,这才导致这曹曦嫁进宫里仅几个月的时间就怀有了身孕。 刘协因为当过三十多年刘大炮,撩妹的技巧可以说是非常高超了,好听的情话张嘴就来,而现代的撩妹技巧放到两千年前,那就妥妥的是犯规了,将近一年的功夫,差不多就把曹曦给添得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了。 用一句比较俗的说法就是,曹曦爱上刘协了,很爱很爱的那种。 然而等太子出生之后,或者说刘协终于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皇帝之后,一切就都变了,天子的贵人越娶越多,越娶越好看,她有时候甚至一连好几个月都见不到天子了,偶尔的几次与她行夫妻之事,也全都是草草完事儿。 这次就更过分了,整个北宫都带走了,想也知道是夜夜笙歌,就留下自己带着儿子留在许都面对波谲云诡的朝堂。 他就不怕我给他戴绿帽子么? 呵呵,应该是不在乎了吧。 如果说他真死了倒也罢了,咱没了男人好歹还能有权势聊以慰藉,可偏偏他还活得好好的,平时的小事自然有他的两个爹来做主,真遇到了大事儿,那肯定就送到洛阳去给他做主了,我这个皇后监国监得到底是什么? 尤其是她还听说了刘协给郭女王那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在洛阳建造了一个儿童乐园的时候,她就更绷不住了。 当年太子生下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上心呢?孩子都一岁多了,你连抱抱孩子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啊! 市井传言,天子有废皇后留太子的想法,真以为她不知道这些传言都是郭女王搞出来的么?真以为她不知道郭女王惦记着她的皇后之位么? 嫉妒,伤心,惶恐,委屈,种种滋味涌上心头,于是乎某位早朝的时候,曹曦狠狠的将郭浮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而且没什么理由,纯属找茬。 骂完之后的曹曦只感觉自己浑身都舒服了。 这貌似是她这个监国皇后唯一能够滥使的权力了吧? 于是乎接下来的几天曹曦变本加厉,有事儿没事儿的,只要让她找到机会就一定会痛骂郭浮一顿,直到给郭浮骂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干脆称病不再上朝了。 而曹曦见郭浮不再来了,于是干脆调转枪头,开始骂起了郭嘉来了。 骂郭嘉和骂郭浮,这就完全是两个概念了。 郭浮,虽然也当了许都令,但说白了能力有限,做过的事情也不多,而且他为人谨小慎微的,你骂他,那真就只能是没事找事。 但郭嘉,身为以前曹操的影子,身为原军师祭酒并执掌校事府,身为现在的廷尉,立法会主席,他得罪的人可太多了!他办过的脏事儿可太多了啊! 何况他私德方面确实也不太检点,比如,喜欢寡妇,喜欢寡妇,和喜欢寡妇。 所以骂郭嘉,那是真的有的放矢,骂出来的脏事儿烂事儿郭嘉是真的都干过,尤其是以前他在校事府的时候,想当年曹操刚把天子迎回许都的时候,为了短时间内权倾朝野,曹操是真的祸害过不少忠良的,当年他连杨彪都给下了大牢了。 当年的执行者是满宠,策划者可不正是郭嘉么,曹皇后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翻出来骂郭嘉,郭嘉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而且许多条罪状如果真的要秋后算账的话,这郭嘉不死都天理不容。 然而当年的那些事说到底满宠也好郭嘉也好难道不都是帮着曹操干的么?这皇后的小刀子怎么刀刀都冲着自己亲爹扎啊! 扎得刘备一系的大臣都可高兴了。 于是终于在某一天皇后又对着郭嘉扎刀的时候,曹操终于是忍无可忍,当庭就跟自己的这位亲生闺女对起了线: “皇后,您所说的这些事都是过去的事了,当年奉孝从臣的府中调出来,从魏臣变成汉臣,就已经代表着臣与天子的默契,将这些事翻篇既往不咎了,皇后今天旧事重提,难道是要算旧账么?如果要算旧账,皇后是不是要连为父的旧账一同清算?!” 曹操是真生气了,说这话的时候眼珠子都是通红通红的。 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才把这个女儿给送进宫去的啊! 曹曦见曹操发怒,本能的就有点怕,而这个时候,她的后爹却轻轻咳嗽了一声,道:“魏公若是去北宫拜见或是在皇后省亲,你们父女俩如何说话是你们的家事,但这里是南宫,魏公这样和皇后说话,不觉得大不敬么?我以为,咱们虽然都是当父亲的,但同时也更是人臣啊。” 这话说的,曹操恨不得当场就把这刘备给弄死。 不过有了刘备给曹曦撑腰,曹曦确实也没那么怕曹操了,也知道郭嘉的那点破事儿不能再深究了,便哼了一声:“小妾生的东西,娘贱,孩子更贱,也不知道你们男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小妾。” 一句话,就把曹操和郭嘉骂得脸色都变的更难看了十分,就连刘备都觉得这个皇后……真特么梦。 在汉代,妾生子可以当做骂人的话了,比如袁术就经常这么骂袁绍。 郭嘉也是小老婆生的,这货本来也不是阳翟郭氏的嫡系,只是平时肯定是没什么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这样的话的,这属于人身攻击了,当他面说过这话的人没几个活着的了。 然而更重要的是,这话,分明就是在骂曹操啊! 曹操现在的正妻卞夫人就是小妾出身啊,这女人以前是个歌姬。 不知道的,以为曹曦这是在说自己的命苦,堂堂魏公之女,皇后之尊,在后宫却并不受天子的宠爱。 知道的,这分明是在嘲讽曹操找个歌姬当老婆啊! 稍稍一想也知道,曹曦作为丁氏养女,和卞夫人的关系好才是见鬼了。 就见曹操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口气,笑声嘟囔道:“我生的,我生的,我亲生的。” 而刘备见到曹操的这个样子,同样是眉头微微一皱,计上心来。 第二百零三章 大耳贼你欺人太甚! 男人和女人,关注的点总是不同的,历史上垂帘听政的女人多了,但吕雉、武则天、刘娥、萧燕燕、慈禧终究都是特例,即使是如刘协理论上那个一直想要弄死他的嫡母何太后,也曾因为一点感情用事与抚养她长大的兄长何进闹了辣么大的矛盾,或者说如果这兄妹俩不闹别扭,董卓也不会进京,兴许也就没三国了。 说到底绝大多数的女人,对权力的欲望其实并没有那么大,反倒是更喜欢看到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作为一个皇帝还没死呢就开始垂帘听政,尤其是朝廷主事的还是自己俩爹的皇后,她能对朝政有什么想法呢?一点都没有。 她对朝政一点兴趣都没有,反倒是因为天子带了其他老婆去了洛阳而感到特别的愤怒甚至是屈辱,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能收拾郭女王以达到让自己解气的目的。 这不是么,也不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让他以监国太子的名义,要求彻查阳翟郭氏的家谱,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要证明,郭女王并不是阳翟郭氏人,至多只能算远房,并且大肆的宣扬嫡长之论等。 全是一些小心思,于国于朝的影响都可以说是微乎其微,老实说,包括他找阳翟郭氏的茬在内的所有举动,至多不过是一个女人的小任性,其实,还真就都在天子和群臣会感到厌恶,但都能容忍的可接受范围之内。 但还是那话,郭嘉也是阳翟郭氏的人,而且同样是庶出,曹曦所祭出所有打击郭女王的招式,统统全都捎带手的打击到了郭嘉的身上。 而曹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自己的女儿打击郭嘉的,于是乎这几天,曹操和曹曦吵架的次数也明显增多了,曹操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的给曹曦讲,真可谓是苦口婆心。 然而曹曦永远就一句话:在你眼里,郭嘉一个外人比我这个女儿都重要么?就好像当年,你的将军典韦在你的心里也比兄长曹昂更加重要对不对? 这特么都哪跟哪啊!这都不挨着啊! 再说当年他之所以给典韦区区一个护卫头子那么大的哀荣,不就是为了冲淡曹昂之死的影响么,不就是为了尽可能的让大家转移一下注意力么,曹昂之死对他曹操来说哪里只是丧子之痛那么简单的呢? 可这些道理曹曦就是不听,真的是把曹操给气得不要不要的。 而就在他们父女俩因为这种小事天天闹别扭时,曹曦的后爹刘备,终于出手了。 ………… 午后,许都后花园,刚刚跟曹操吵了一架,心绪很是低落的曹曦正在闷闷不乐的将手里干硬的馒头掰碎了扔到湖里去喂鱼,宫人就禀报说,刘备和丁氏到了。 “娘来看我来了?快,快请进来,不,我亲自去迎接。” 说着,曹曦急急忙忙的就跑了出去,看到刘备和丁氏两个人手挽着手走来,激动的一个猛子就扑到了丁氏的怀里:“娘啊~,爹爹他欺负我啊,呜呜呜~” 丁氏则温柔滴拍着她的背说:“不怕,不怕,有什么委屈娘和你刘叔叔帮你做主。” 曹曦好像现在才看到刘备一样,却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见过皇叔。” 刘备也不怠慢,更恭敬地行礼道:“拜见皇后。” 丁氏则拉着两个人的手道:“这是在北宫,又不是在朝上,咱们一家人之间还要拜来拜去的,累不累啊。” 刘备闻言也笑着道:“是是是,都是一家人。” “娘,皇叔,你们特意进宫来,是有事儿么?” “娘不是说了,是来给你做主的么。” “娘你真的愿意给我做主啊。” “娘当然要给你做主,只是朝政之事,玄德虽能与之争锋一二,但说到底他是县侯,曹操是国公,他是四大将军中的卫将军,曹操却是天下武职之首的大司马,确实是处处都压着玄德一头啊,那郭嘉,毕竟是天下九卿之一,天子重法,他以前做过那么多的恶事也统统都翻了篇了,你追着阳翟郭氏不放却是不可避免的要影响到他,而且确实是有些无理取闹了,涉及到这个层面,你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哎,我又何尝不知呢?只是心中有些赌气烦闷罢了,您说我毕竟是他的女儿,他的胳膊肘怎么竟往外拐呢。” “他的胳膊肘往外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娘以为,于其纠结于此事,不如换个方式,换个事情来为难他,哎,也不算是为难他,算是娘的一点小私心吧,也算是咱们娘俩互相帮忙。” “何事?” “是……你此前在彻查郭家家谱的时候,主张重嫡重长,这很好啊,正好玄德最近一直都在嫡庶有别之谏表,嗯……你能不能以太子的名义下个诏,让铄儿当魏公世子?” “铄……铄弟?”曹曦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便深思了起来。 曹铄也是曹操与刘夫人的儿子,也就是说,和曹曦、曹昂都是同母胞弟,刘夫人死得早,都是丁夫人养大的,丁夫人本人没儿子,刘夫人又是她的陪嫁丫鬟,自然也都是拿这三个孩子当亲孩子的。 所以说这事儿吧,确实是刘备撺掇的,他甚至已经写好了一份强调嫡子继爵的奏表,都已经递交给尚书台了,然而这也确实不是在pua丁夫人,这事儿,是符合丁夫人利益的。 这不都是为了咱自己的孩子么! 眼下那曹操明显是想把位置传给曹丕啊,还有那曹彰,多大点岁数啊,就当了江夏太守了,未来也是世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可他们,算是嫡子么? 他们凭什么是嫡子啊!卞夫人就是个卖唱的贱人,她的孩子凭什么当国公啊! 所以这里就有一个很尴尬的问题,丁夫人和曹操离婚了,而且丁夫人还改嫁了,可难道她的孩子就不是嫡子了么? 因为古时候这种地位的家庭确实是少有离婚的情况,以至于,这事儿还真是很难找到礼法来解释这个事儿。 正常来说这种情况下谁是嫡子还不就是曹操本人一句话的事儿么,所谓有后爹就有后妈,曹操就是喜欢卞夫人,连带着卞夫人生的孩子他也喜欢,全国人民都知道他现在的嫡长子是曹丕,但是如果曹曦以皇后的身份来干涉的话…… “姑娘,这件事对你来说也是帮助,一来,此事必然会产生风波,玄德也已经递交了天下重嫡的奏表,这场风波完全可以当做是一场嫡庶之别的大辩论,必被天下所效仿,如此一来,你和太子的地位不就更加稳固了么?” “第二,咱们说句实在的,你和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你爹他今年四十多了,他又有头疾向来身体不好,正常来说他肯定是要死在你们前面的,我和你玄德叔怕是也比他多活不了几年,而本朝以来天子大多早崩,如果到时候出现孤儿寡母执政的情况,你就不怕曹丕欺负你么?你就不怕他重蹈何进旧事么?” “这……” 曹曦闻言,确实是颇有几分意动。 如果,曹操刘备刘协全都死在他的前面,而太子还没有来得及成年的话,确实,丁夫人说的这事儿还真是很有可能发生,因为曹操的特殊性,曹丕掌权一定比何进来得稳的多。 而她和这曹丕的关系么…… 用脚趾头上的灰指甲想也知道,这兄妹俩人的关系好不到哪去,至少肯定没有从小相依为命的何进与何后关系好,相对的,当然是一母所出,从小一块长大的曹铄跟她的关系更亲密得多。 “可是……子桓他毕竟已经出仕多年,又深得父亲喜爱,不但有大儒管宁作为他的老师,手中甚至还握有一部分的兵权,这夺嫡之争如此凶险,就算是我有意偏袒,铄弟又如何争得过子桓?” 闻言,刘备笑着插话道:“这不是还有我呢么,我可以让铄儿先在我府上当军司马,同样统领一部分兵权,待过些年再让他进宫做个虎贲中郎将,想来问题也是不大的,你们姐弟俩日后在宫中也好有个照应,你放心,光禄勋卿关羽是我的结拜兄弟,一定会关照他的。” 曹曦闻言大喜,道:“如此,就多谢皇叔了。” 刘备当然有理由支持曹铄了,于私来说,曹铄是丁夫人的儿子,这不也就成了自己的儿子了么,曹操比自己岁数大不少呢,大概率是他先死,换自己的儿子继承魏公爵位,对自己来说当然比曹丕继位要好得多啊。 于公来说,曹铄一来是岁数更小,二来是这么多年来基本没怎么接触过政务,跟曹操那些嫡系班底都没怎么接触过,本身就不那么容易继承曹操的势力。 当然最关键的是,曹铄要想上位,曹操肯定不会同意,因为这打乱了他的计划,一定会把魏国公府的事搞得一团糟,所以曹铄就不得不依靠自己,再加上他的母族又是谯县丁氏,在曹操的谯沛五江集团中地位很重,事实上他这个世子之位争不争得成都不太重要,只要他和曹丕之间争起来,本身就是对曹操势力极大的撕扯了。 所有能给曹操添堵的事儿,刘备都愿意做。 而当曹操听说这件事的时候,那就别提多恶心了。 好你个大耳贼啊,你不但娶我媳妇,现在还撺掇我姑娘,挑拨我儿子,想搞得我家宅不宁? 欺人太甚啊!! 太不当人了啊! 第三百零四章 曹操:活这么大我没这么憋屈过 魏公府选世子,说是关乎天下肯定没错,但说到底还是人家魏公的家事,面对皇后的心血来潮,刘备的横插一杠,群臣纷纷表示,这热闹可太好看了。 幸灾乐祸,看热闹,都是人的天性,滚滚公卿之所以脱离了这样的低级趣味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更高,而当两个身份更高的人因为种种原因开始鸡飞狗跳的时候,他们看得比谁都起劲。 而站在曹操的立场上,嗯,某个野男人不但娶了我的老婆,还撺掇着我的宝贝女儿跟我吵架,还挑拨我的儿子们为了争夺家产内斗,甚至于互相残杀。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我好歹也是国公,大司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尊重我? 别说曹操忍不了,是个男人就忍不了了啊! 当天的朝会上,曹操就跟刘备激烈的争吵了起来,然后曹曦拉偏架向着刘备,拉着拉着,小太子咚得一声就从龙椅上掉了下来,磕到了头,哇得就哭了出来,于是大家又连忙去关心太子的身体健康问题,于是这一场早朝稀里糊涂的就结束了。 这也就是天子还活着,不然,这事儿今天肯定是没法善了的。 而这边,男人之间的战斗还有些许克制,另一边女人的战斗可就顾不上了。 就在他们早朝的同时,丁夫人带领着刘备的几个家将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国公府敲开了大门,美其名曰要将自己的儿子接走。 当妈的想接自己的儿子在自己那住几天,合情合理。 但这事儿是合情合理的事儿么?这一走,以后可就真未必会回来了,这一走,曹铄必然会得到刘备的倾力支持,再加上曹曦的支持,强行用诏令压过来,这曹铄就真成了嫡子了,再加上有丁氏的支持,曹操都会很难办的。 卞夫人就更难办了。 曹铄当世子,他算是嫡子,那请问我算啥?曹丕曹彰曹植算啥? 平日里,卞夫人都是姐姐前姐姐后的,即便是丁夫人和曹操离婚之后,卞夫人对丁夫人也一直都是尊敬有加,自居妹妹,但那不是平日么,涉及到谁的儿子是嫡子的这种问题,那是真的要拼命的。 再说这俩人本来也是塑料姐妹花。 一个明媒正娶世代联姻的正妻,和一个歌妓出身但极受宠爱甚至一口气生四个孩子并成功踢了自己逆袭成功的小妾,这俩人关系要是真好那就是违反人性啊! 这还装个鸡毛! 很快,这对中年姐妹花之间就从一开始的彬彬有礼升级到了冷嘲热讽,又进一步升级到了祖安问候,最后,俩人就开始撕头发扒衣服,新仇旧恨一块算了。 曹丕和曹植一看,你敢打我妈?于是就上了。 曹铄一看,你们居然打我妈?就也上了。 丁夫人与曹铄两个人也打不过他们三个人啊,何况曹丕还更年长,不过打了这一架之后,曹铄还是跟着丁夫人走了。 而挨了一顿胖揍的丁夫人自然要找刘备给自己做主,刘备就说,你找我没用,这事儿你得找你闺女给你出头。 于是,丁夫人就找到了曹曦,曹曦一见丁夫人鼻青脸肿的,顿时就也怒了,新仇旧恨之下,谁的面子也不给了,毕竟至少名义上,现在许都是她最大不是? 当天中午,曹曦找了个曹操不在家的机会,抱着太子带着兵就踏破了魏公府的大门,把卞夫人拎出来扇了好一顿嘴巴子。 让你打我妈! 等曹操收到了消息慌慌张张的赶回来,曹曦就把太子往自己怀里一抱:“魏公欲谋反乎?” 好悬没给曹操气得当场吐血。 当天夜里,曹操的嗓子肿胀仿佛着火一般,口腔里的溃疡仿佛燃烧军团一样四处侵略,怎么治也治不好的头风病再次复发,仿佛有十万大军在他的脑子里尽情厮杀。 有这么个闺女和前妻,就不要想着熬死天子这样的好事儿了。 他特么感觉自己现在就都快要被气死了。 天下人一定都在看他的笑话。 想我曹操一生叱咤风云,睥睨天下,董卓,吕布,袁术,袁绍,这么多乱世枭雄都成了我的手下败将,一辈子打打杀杀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什么困境我没走出来过,我……我特么现在怎么办啊,我太难了啊! 当然,光生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现在就算是想弄死曹铄都做不到了。 那么,真的就依了他们的意思,把世子之位传给曹铄? 且不说他曹操咽不下这口窝囊气,这种继承热更迭的问题,哪里是说换就换的,换一次就要被扒一层皮,换一次就要元气大伤,他此前在曹丕的身上都已经投入了那么多的心血了,自己麾下的忠诚嫡系都已经有序的开始向曹丕效忠了,连曹彰他都给扔去当江夏太守了,这时候换人? 啊~,越想越上火,越想这曹操就越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了。 后宅里,卞夫人还在哭,嘤嘤嘤的已经哭了一整天了,两个美丽的大眼睛哭得就跟俩大核桃似的,曹操压根就不敢去看她,更想不出来要如何去安慰她。 哎~愁啊~ 再然后,就是那场朝会中,刘备提议说要让曹铄来自己的府中当军司马,并以皇后想弟弟为名,准备让他进北宫。 好悬没把曹操给气死。 曹操就说我才是朝廷的大司马,武官之首,这件事我不同意。 刘备就说我征辟自己的幕僚你凭什么不同意。 曹操说我就是不同意,那是我儿子。 刘备就说那还是我儿子呢。 然后曹操就忍无可忍了,冲上去就把刘备打了。 问题是刘备也不可能光挨揍不还手啊,就反过来把曹操给打了。 这特么可不是杨彪打郭嘉那么简单的了,这俩人都有兵权,一个大司马一个卫将军,麾下都是小弟无数的,这特么万一打出真火来,直接在许都火并不成? 于是大家连忙劝架,劝着劝着就乱七八糟的打做了一团,就连禁军中都跟着有点乱套了,拉架拉着拉着就动手了,这事儿差一点就酿成了兵变。 然后,刘协因为韩遂的到来给他们的求援信就到许都了。 谁特么还有心思猜什么天子深意啊! 第三百零五章 天子连这都算到了? 一场全武行,整体上看曹操是吃了不少的亏的。 毕竟一来,刘备的胳膊比他的腿都长,他打不过刘备。 二来,刘备一直都跟着天子在许都混,他最近则把精力都放在邺城了,仅以许都这边而论,不管是军队还是朝臣,刘备的势力相比于曹操都有压倒性的优势。 憋屈啊,真憋屈啊,他就算想祸害刘备都没有门路,这特么刘备一个儿子都还没有呢。 你说你是不是不孕不育啊,这么大岁数了都没儿子? 活该你特么断子绝孙! 不过很默契的,刘备和曹操,乃至于群臣,都选择了将这件事对洛阳进行隐瞒。 曹操隐瞒的原因很简单,毕竟刘备和丁氏的这场二婚,才是这一切事端的缘由,也都是因为天子任性的非要提前去洛阳住,这才有了曹曦兴风作浪的机会,鬼知道这一切是不是都在天子的算计之中。 他现在已经是焦头烂额了,万一天子再在他们之中插一脚,曹操感觉自己的脑子一定会爆炸的。 刘备不想让此事惊动天子的理由也特别简单,一来同样也是不好判断天子对此事的态度,实话实说这事儿他干的于私大于于公,曹铄如果真的能成为魏公世子,对他自己的好处远远大于对于朝廷的好处。 曹操先死的概率是远大于自己先死的,这么搞的话曹操死后他刘备就是第一权臣,万一天子再同样死在刘备前面的话,很难保天子会不会对刘备心存顾虑。 说实在的太子毕竟还是曹操的外孙,可不是他刘备的外孙,至少不是亲外孙。 嗯……不过正常情况下,至少在不迷信的前提下,他肯定得死在天子前面就是了。 而群臣不想主动把这事儿汇报给天子的原因就更简单了,私心来说两个字:看戏。 这场大型家庭伦理权谋战争大戏可太好看了,翻遍史书也找不出这么好看的大戏,后世的电视剧都不敢这么胡编,他们可不想让天子过来喊CUT。 当然义正言辞一点的理由还是有的,比如说这事儿怎么看皇后都有点失德,而皇后失德这事儿关乎国本,我们也都是为了国本的稳固,所以才不主动的么,这又不是故意欺瞒。 真不是故意欺瞒,大家都觉得这事儿天子早晚会知道,但又都发自内心的不想让天子知道,造成的结果就是谁都没主动去跟天子说这事儿,导致了天子是真的不知道。 而天子这次的深意又比较难猜,大家要么忙着看戏要么忙着打架,谁有功夫去深思啊,这就导致刘协误以为自己的求救信居然没有人搭理,一直想要禅让的他突然发现权力失控后本能的感到有些不安。 进而引起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比如,他神经病一样的在洛阳搞出来一支要装备没装备,要钱粮没钱粮的关中军。 给许都众臣全都搞得有点懵逼了。 而这个时候,曹纯带领着虎豹骑突然就从冀州战场上杀回来了,给群臣,乃至于曹操都干懵逼了。 你特么把虎豹骑调回来是想干什么?! 让曹纯帮你打刘备么?空手打还是动兵器?动兵器那叫兵变啊! 再一想到天子的怪异举止,卧槽这什么情况啊!天子算计到曹操前边去了?曹操这是被刘备给逼疯了? 曹操是真的懵,当着群臣的面劈头盖脸就给曹纯一顿骂:“你特么的给我说!谁让你回来的?” “是……是大公子让我回来的。” “曹丕?我……造孽啊!!” 嘎的一下,曹操就抽过去了。 嗯……怎么说呢,在这场风波之中,最憋屈的毫无疑问并不是曹操本人,而应该是曹丕才对,而包括曹操本人,都有点忽略自己的这个长子了。 站在曹丕的立场上考虑问题,这次啊,他可真是太委屈了。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你们上一代人的恩恩怨怨,怎么刀刀都是冲着我来的啊! 由于,这个位面的曹操远没有原本历史上的乾纲独断,他的身后事必须得安排得妥妥当当,以确保他麾下的势力能有个主心骨而不至于造成分裂,所以这个位面曹操他们家是没有夺嫡之争的。 再说那曹植今年还没成年呢。 所以曹丕的这个世子的身份,是早就确立下来的,至少当管宁成为曹丕的老师之后,大家是都默认了这一点的,而曹操也有意让曹丕可以早一点的成器,虽然没有像原本历史上一样无耻的让他以武官中郎将的身份开府吧,但给他的权力信任可一点都不少。 这一回,这曹丕和曹植曹彰之间倒是兄友弟恭了,可谁能想到那个一直被忽略的曹铄突然冒出来了啊!而且居然这么爆裂,曹曦那个贱人居然还敢打他妈! 在曹操在全武行中吃了亏之后,这下他真的是有点慌了。 一来是觉得憋屈,生气,但更多的却还是不安和惶恐:我不会真的被父亲废掉吧? 卞夫人自从被曹曦打了之后,也知道自己拿这个已经贵为皇后的丁氏的女儿没有招,委屈之下天天以泪洗面,曹操可能也是因为憋屈,生气,愧疚等各种复杂的原因,而导致一直没有安慰她,这就让卞氏这几天一股脑的将负面情绪都灌给了曹丕。 终于把这个事实上刚刚成年不久的孩子给整得受不了了,进而下定了一个决心:我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我得让曹曦曹铄,以及丁氏甚至刘备他们知道,我不是一个软柿子。 说捏死我就捏死我? 换世子这么大的事儿,都没有人考虑过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么? 于是,曹丕就给曹纯写了一封信。 虎豹骑么,都是曹家的将领直系指挥,这里面姓夏侯的人都少,曹丕却跟他们都挺熟的,尤其是作为最近刚刚被提拔起来的副统领曹真,俩人的关系好得就跟一母同胞似的,他跟曹纯本人的关系也很不错。 而站在曹纯、曹真的立场上,这个世子是谁对他们来说那真是太重要了,曹铄,虽然也姓曹,但一来大家的关系并没有曹丕那么好,二来最重要的,这曹铄用这样的方式上位,他还算是曹家的人么?他现在代表的到底是曹家,还是丁家? 再说自从丁氏和刘备二婚之后,丁家与他们曹家、夏侯家确实已经有裂痕了。而且曹操的继承人,被刘备给硬推着上去,这算是什么事儿? 曹丕到底有没有调动虎豹骑的权限呢?这个说实在的真不太好说,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在曹纯想来,他们这次去许都溜达一圈,给大公子站脚助威,稍微表达一下他们虎豹骑的态度也让曹操在做选择的时候慎重一点么,政治么,呲牙是常事儿。 当然到时候曹操肯定会劈头盖脸的骂他们一顿,把他们撵回去,这个政治表态的尺度不会过线的。 可谁能想到,天子居然把这都给算到前面去了?他特么现在回去,到底算是被曹操给骂回去的,还是被天子给吓回去的? 这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啊! 第三百零六章 没有人能欺负我曹孟德 半个月前 许都成内,波谲云诡,风声鹤唳,就连街面上的行人都变得脚步匆匆。 明明整个大汉都在天子亲政之后变得蒸蒸日上,偏偏作为临时国都的许都却似乎一天都没有消停过,政治斗争就特么没停过。 这不,曹操居然把虎豹骑给弄进京城来了,就问你刺不刺激? 反正除了朝堂上的衮衮诸公,这许都城内的百姓现在心里都没底,要说曹操是想趁着天子不在京师搞政变,许多人都是信的。 按说,许都城内的禁军也就两万来人,这其中,肯定难免还是有不少曹操的旧部,当然了,如果曹操想搞事儿的话这些旧部中到底有多少人还能听他的也很难说,而原本在许下屯田的青州兵几乎全都在去打官渡之战了,打完之后就一直留在了河北。 也就是说,但论军事实力的话,曹操确实是很有希望凭虎豹骑让许都翻个天的。 但这个时候,天子着急忙慌的在洛阳又搞出来一支三千多人的禁军,三千多人的僧兵,以及虽然战斗力不咋地,但数量上却足有二十多万人的关中兵,曹操能赢就见了鬼了。 应该是打不起来了,这是许都百姓普遍的判断,同时,有关于天子的神机妙算,再一次成为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大半个许都的百姓都在等着看曹操的笑话,也都想看看这位一人之下的,大汉首位异姓公,到底要如何收场。 当然曹操这边,那真的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嗯……虽然朝廷中大多数的重臣,甚至包括刘备和杨彪在内,真的都相信虎豹骑是曹丕那小子叫进京的,至于是假传军令还是曹纯曹真太急于做这个政治表态,亦或者干脆就是曹丕作为世子本身已经对曹操独有的权力做了侵蚀,但总之,大家真的都相信曹操是无辜的。 这倒不是大家相信曹操的忠诚,而是单纯的相信曹操的智商,不会干这种愚蠢的事情。 但反正也不妨碍大家和市井百姓一样看曹操的笑话。 信不信是一回事儿,说不说得清楚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说到底这事儿到底能不能过得去完全看天子本人到底想不想咬着不放。 有些事儿不上秤还没有棉花重,但真要是上了秤,千斤都压不住。 哈哈一笑,虎豹骑进京的这个事儿就能过去,无非是小孩子胡闹,大不了打一顿屁股。 但如果严肃处理,这事儿绝对能构成谋反了,血流成河,社稷动摇,甚至天塌地陷,也绝对都是有可能的。 魏公府里,曹纯一个头磕在地上道:“主公,这件事是我欠考虑了,鲁莽行事导致事情变成这样,请主公责罚,纯愿以项上人头平息天子一怒。” 曹丕则跪在曹纯的旁边哭得是好难看:“爹~,孩儿错了,千错万错都是孩儿的错,孩儿真的知道错了啊~呜呜呜” 卞夫人也在一旁道:“哎~,分明是我的错啊,那天丁姐姐来,如果我能让一让她,忍她一忍,哪怕是被他打一顿让她出出气,这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啊,孟德,是我没做好一个妻子的责任,连累了你啊,你要怪,就怪我吧。” 曹操则颇为烦闷的摆了摆手道:“我难道是那种在外面受了气回家拿家人撒气的男人么?这事儿从始至终,也没做错什么,丕儿,你能想到用虎豹骑来向我施压,同时也替我解围,这很好,这对你来说,确实是一步妙棋,你能将虎豹骑招来,这正说明了你的成长,为父,很是欣慰。” “子廉,你做的也没错,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如果真要是特意写信来争夺我的同意,一来一回之间,什么时机都错过了,而且你入京这个事儿,我不知道,对你对我对咱们家都好。咱们都是兄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子桓现在面对外人的欺负,你当然要帮他,你也应该帮他,你不来,某些人还以为我曹操是好欺负的。” “至于夫人,你,自从嫁给我之后,一直都是贤良淑德,持家有度,对待丁氏,也一直都是恭敬有加,就连我们两个合离之后,你待她也从来没有失过礼数,这些我都是知道的。丁氏,她除了出身比你好,哪还有一点比得上你么?你对她已经够忍让了!” “这件事,你们做错什么了?你们什么都没做错,我也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刘备!是丁氏!还有那分不清亲疏远近,胳膊肘往外拐的曹曦!” 妈的,越说越气,说这么两句,曹操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头疼病愈发严重了。 有前妻、女儿如此,自己肯定会死在刘备和天子的前面。 “不说这个了,咱们一家人好久没有在一块吃饭了,我特意命庖厨做了牛肉,先吃饭吧,眼下追究责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关键是怎么能度过眼下的这个难关,咱们一家人还需要同心协力啊。” 卞夫人不无关切地问:“孟德,这误会,解释得清么?” “这事儿的问题不在于解释,天子比谁都清醒,又怎么会真的相信我有谋逆之心呢?我如果真有谋逆之心,那一定是石破天惊,怎么可能只搞出这么点动静呢,这事儿,关键就看天子怎么看,是想将此事轻轻的放下,还是重重的放下罢了。” 曹丕又问:“爹,你说天子在洛阳整军,是……真的凑了巧了,还是,就是冲着咱们来的?” “如果不是凑巧的话,那早在他离开许都之前,就应该已经算计到了丁氏、曹曦、刘备三人会借着世子的事情兴风作浪,算计到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算计到你会忍不住私调子廉回来,甚至连这一切的时间都算计得清清楚楚,更甚至于这一切早在他做主让刘备和丁氏成婚的时候就已经在算计之中了,这可能么?” 说着,曹操苦笑着道:“如果是别人,那肯定是不可能,但,天子真不愧是鬼神之谋啊!此等心思,真,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啊!” 曹纯道:“那主公,我们要如何,才能让天子将我们轻轻放下呢?要不然,我把一切的罪责都担当下来吧,天子应该不会杀我,大不了,我也和元让一样,回谯县做个富家翁。” “我说了,你没错,没错为什么要受罚?” 说罢,曹操背负着手,轻轻地朝着远处眺望。 “我曹操,是不是真的沉积了太久了,以至于真的让人觉得我好欺负了?” 曹纯闻言,本能地就咽了一口口水,小心脏砰砰地跳,犹豫道:“要不……我带着虎豹骑先回去?” “不必了,你就留在许都,对外也用不着说是丕儿叫你回来的了,你,就是我叫回来的,至于理由,哼,听说天子意图重组一直新的禁军,我以为虎豹骑就很合适。” “这……” “就这样吧,我倒要看看,谁还能奈我何!没有人,能欺负我曹孟德!” 第三百零七章 勇敢者的游戏 当曹操发言完毕之后,卞夫人曹丕等家人全都露出了,仿佛在密闭的空间之中有人放了个屁一样的表情。 谁都不敢说话了。 许都城现在人人都在思考,琢磨着曹操到底会如何应对这一轮,也不知道天子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的刁难,如何解释虎豹骑进京,这种天下之大不韪之事,这些家人们自然也不例外,同样也在琢磨。 事已至此,如何才能破局呢? 万万没有想到,曹操居然选择不应对。 我特么不破局了,虎豹骑就留在许都不走了,你爱咋咋地。 这算是什么策略呢?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 然而仔细想想,曹操之所以做出如此不智的决定,其实也并不奇怪。 一来,他已经被天子的鬼神之谋给整怕了。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对天子的鬼神之谋体会最深,那必须是曹操啊,这小天子的手段真的已经不是人力所能揣度的了。 这事儿现在这么看,表面上是刘备、丁氏欺人太甚,得寸进尺,实际上却一直是天子在背后操弄牵绳,那么面对天子的鬼神之谋,到底如何做,才是智?怎样才能确保,你所谓的计谋没在天子的掌控之中? 在天子的面前,任凭你如何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计策都是不智的,既然如此,那还想个锤子的计谋,干脆躺平。 当然更重要的是,曹操这回真的是被惹得急眼了。 他毕竟是曹操,是乱世枭雄,不是什么受气小媳妇,让人想捏憋就捏憋,想搓圆就搓圆。 虎豹骑进京不太好?不好就不好了,你能怎么滴?以谋反的罪名杀我?来啊!不就是一死么,我曹操戎马半生还怕死么? 这个世上任何人想弄死我曹操,我临死之前都能扒他一层皮,天子也不例外,不信你试试? 两条理由合并成一句话:我曹操知道比智商比不过你,我不跟你玩了,我跟你比狠! 这玩意在现代西方政治学有个专业的术语叫做胆小鬼游戏,就是说两辆在同一条道路上相对行驶的汽车,谁先转向谁就输,如果都不转向,那就撞! 眼下时移世易,曹操的实力持续弱小,天子的实力持续膨胀,真要是撞得话,曹操肯定就死了,但天子本人肯定也会重伤,无非是车毁人不亡而已。 毕竟曹操这样的权臣太特殊了,过往权臣的权柄无不是来自于上位者的馈赠,无非是上一代老皇帝死早了而已,但说到底,还是利用来自于上位的权力反噬了上位而已。 说白了就是总经理逆袭董事长。 但曹操不同,他能有今天的权柄,几乎可以说都是他披荆斩棘自己打出来的,他是个真正的创业者,他本人就是董事长,甚至于刘协之所以能够亲政,大汉之所以能够中兴,全都是在依靠他的力量,天子本人的势力也都是在曹操的势力中生长出来的。 曹操靠挟天子以令诸侯成为了实力派,天子也靠被曹操挟,成功的反客为主,这就导致了他们君臣二人不得不产生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畸形关系,古之罕有,这,也是刘协为什么要破例给曹操封国公的理由,白马盟约以来,两汉除王莽之外第二位异姓国公,这本身就说明了曹操这个权臣到底有多特殊,说白了,曹操和天子,更像是同一家公司的两个合伙人,无非是谁的股权大谁的股权少的问题,但你想把另一个股东踢走,不伤筋动骨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而当这个特殊的存在干脆耍起了流氓的时候,确实,就相当难办了。 如果是面对先帝,面对灵帝那样的独夫民贼,亦或者是稍微正常一点的皇帝,曹操贸然玩这种勇敢者的碰撞无疑是很危险的,毕竟一个死一个伤,一个是车毁人亡一个是车毁人不亡,碰呗,车乃身外之物,坏了大不了修,修不好干脆再造。 但当今天子显然不是,当今天子虽然同样称得上杀伐果断,甚至他杀的人比汉光武还要更多一点,但就连曹操也不得不承认,天子是仁君。 仁君,眼睛里就不能只有江山社稷,还得有万民福祉,就得将天下这数以千万的百姓和数百万的将士的生死放在心上。 真硬碰,这好不容易中兴的大汉就会天崩地裂,就至少会有几十万上百万的人陪着一块死。 所以曹操笃定,天子一定会避让自己,别看他在洛阳搞了那么大的事,但他肯定是雷声大雨点小,吓唬吓唬自己就得了,打不起来的。 到时候,来了就不走的虎豹骑,怕是反而会让天子如坐针毡了,只要他不敢打,虎豹骑真的成功的成为禁军的一支,那么他曹操的势力反而会因此变得更大。 不,应该说这本来就是拿回属于我的权势! 我特么作为大汉帝国三兴的缔造者,居然在许都被刘备贴着脸输出,骑在脖颈子上拉屎,这合理么?这太不合理了啊! 干大事,何惜赌一赌命呢。 反正许都也不是没地方,曹操本人本身也是大司马,录尚书事,就干脆直接就命令虎豹骑接管了许都的城防,俨然是摆出了一副依托于虎豹骑与禁军分庭抗礼的意思。 甚至于他干脆把曹真派给了曹丕,让他带着虎豹骑整日去跟曹铄耀武扬威。 你刘备不是给了铄儿兵权么?谁还没有兵了啊! 甚至于曹操最近一直都在寻找机会打算再揍刘备一顿,好好报一下上次没能打过刘备的这个仇。 而这样的动作着实是把满朝文武和全城的百姓又一次的给弄得傻了,他们也是直到此时才意识到,那是曹操,至少在两年以前,他还是许都城乃至于这个天下,货真价实的主人。 天子再怎么牛,都无法抹杀曹操一人之下的事实。 这一夜,人们再次回忆起许都被曹操所支配的恐惧。 天子就在洛阳,洛阳城里还有刘备和近两万的禁军,面对曹操的跋扈,天子……会怎么做呢? 就在大家全都惶恐不安的时候,突然,就收到了张鲁投降的消息。 第三百零八章 天子的目标原来是虎豹骑? 刚刚意气风发的想玩一把梭哈,憋屈到了极致干脆不忍了的曹操,一下子就被张鲁投降的消息给打蒙了。 张鲁投降,吕布和韩遂肯定不会坐视汉中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光复,汉中的那个地理位置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他们肯定是要打仗的。 尤其是现在谁都知道朝廷没钱了,朝廷真的已经快要穷得尿血了,此时不打,等明年秋收之后朝廷缓过神来从汉中出兵打他们么? 不过当然,朝廷现在虽然没钱,但是汉中毕竟还有,张鲁治理汉中这些年,一直都是轻徭薄役,既不对外征战也不大兴土木,由于他无为而治,对基层的管理非常简单,甚至是处于半自治的状态,积攒下来不少的钱粮,汉中的道旁甚至就有义舍和义米,供行人商旅,以及实在活不下去的人无偿取用。 另外就是张鲁对待手下极为宽仁,他手下的士兵叫鬼卒,如果鬼卒犯了错,要先原谅三次,三次之后如果罪行不大,鬼卒还可以修一百步道路来给自己赎罪。 所以说张鲁在汉中得人心其实是有道理的,并不只是单纯的靠着宗教忽悠,所以汉中本身的粮草倒是也足以让大军用一段时间,而且人心归附,即使现在张鲁不在,汉中的这支军队也一定不会成建制的投降。 凭阳平关的险要,吕布军和韩遂军即使是合兵一处,也不太可能短时间就攻破阳平关,而这段时间,却是足以让朝廷的援军赶赴过去驰援,到时候,只需要让援军吃汉中的存粮就行了,朝廷本身并不用负责大军征战的花销,顶多也就是咬咬牙,担负一下军队行进至关中的花费而已。 何况现在眼看着就要春耕了,吕布和韩遂也不可能派出真正的大军,这场战役虽然重要到决定天下走向的地步,但规模却注定不会太大,三方加一块有个十万人顶天了。 总而言之,汉中必须得救,朝廷也确有余力能救得了。 天子那边还有二十万关中军呢。 然而天子的身边现在虽然也已经有了一点禁军,但是大家都知道,洛阳的新禁军在质量上和许都禁军是没有可比性的,就算同样是精挑细选的百战老兵,装备和素养勉强都能和许都禁军半斤八两,但面对大型战争,要把他们派出去当基层军官并让将帅们如臂使指的指挥全军,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洛阳新禁军的作用有且只有一个,就是为了保护天子以及将来要迁都道洛阳去的朝廷。 打仗,是许都禁军的事。 而……就在前几天,曹操自己强硬的决定,虎豹骑并入禁军。 这尼玛就离谱!! 我让虎豹骑成为禁军是为了给我自己撑腰的啊!结果没几天的功夫就又要派出去打仗了? 汉中那个地方,春耕这么个时节,这一打,激烈不激烈的不好说,但肯定特别的墨迹,也就是说……十之八九就回不来了,就跟现在镇守合肥的赵云一样。 不派好像更不行,一来许都的禁军肯定会派出去一大半甚至更多,到时候许都里的军队就全是曹操的兵了,那特么你曹操到底想干嘛?曹操自己都不敢玩这么大。 当然更重要的,驰援汉中这是个立功勋的机会,如果此事由自己主导,那么汉中将成为他失去虎豹骑的补偿,天子的价码开得也并不算低,而更重要的是,虎豹骑这些将士们拿着禁军的编制去汉中立下功劳,战胜之后他们可以进太学或是以小吏的身份下放到地方,最不济也能混个亭长来当当。 这也是曹操敢让虎豹骑当禁军,并且利用自己大司马和录尚书事的权限趁着刘协不在许都先斩后奏,实则与跟天子叫板无异的根本原因。 虎豹骑的各方面素质乃至于资历都并不弱于禁军,凭什么大家的待遇都差这么多? 而如果曹操敢拦着已经有了禁军身份的虎豹骑,不让他们上战场的话…… 信不信就算这支军队的军官全部都姓曹,他们也敢哗变给你看? 刘协军改之后的这一系列军制,是必然导致将士们闻战则喜的,有仗打,谁都会抢着上,作战表现勇猛的当禁军,禁军表现良好的当官吏,如果打仗也勇猛又学习好的话甚至能一步登天当县长或是计吏。 区区韩遂吕布,谁拿他们当盘菜啊,现在大汉的军队那真是谁都不怕,天下无敌。 这样的军队其实是非常危险的,军队以战功论升迁,则天下必然没有太平之日,一旦老一代军官渐渐脱离现有岗位,中生代和新生代的军人就会自发性的推动着朝廷去打仗,没有敌人都要创造敌人去打仗。 因为不打仗,军队甚至会有崩溃之忧。 老实说,初唐时李世民和李治父子俩三年一小仗五年一大仗,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在这里,直到府兵制最后崩溃了,这样无休止的战争才停下。 所以这其实一直都是汉帝国的隐忧,曹操也一直在思考着这样的问题天子会如何解决,却是万万也没想到,天子没被反噬,现在却是自己要先一步被反噬了。 想都不用想,尚书台肯定会提议把虎豹骑派去汉中,而且大概率,至少这一两年之内这些虎豹骑都回不来了。 而一两年之后,这些虎豹骑还是不是曹家的虎豹骑就很难说了。 这可是虎豹骑啊,曹操之所以敢这么嚣张,一半的底气都来自于虎豹骑啊! 所以说这,也特么是在天子的算计之中么? 心态崩了啊! 所以这一手算计,不是冲着曹丕去的,而是冲着虎豹骑来的? 捎带手的还拿下了个汉中? 内忧外患一股脑的,就全都解决了? 想来想去,曹操也只有一声叹息,认了。 摊上这样的天子,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玩意就像是被强,既然人家都已经上了,那就只能是苦中作乐了。 虎豹骑去汉中已是定局,那么,就尽量多安插一些自己人吧,将错就错么,反正自己才是大司马,这作战计划还是能说了算的。 第三百一十章 风波 不管曹操这边是多么的郁闷,多么的不服,多么的无助,虎豹骑去汉中打仗这事儿,都已然是定局了,他根本就左右不了。 朝廷没有任何理由放弃汉中,他也没有任何理由拦着虎豹骑出去打仗,他能做的,也就只剩下尽量在这场战争中夹私活,尽量多安插一些自己人了。 天子不在,他以大司马,录尚书事的身份在尚书台议事,派出去的又是虎豹骑,作战计划自然完全由他一个人拟定,即使是刘备,这会儿也很识趣的告了病假,专心留在自己的府上和丁氏以及几个侍妾一起专心致志造小人,绝不去给曹操添堵。 同僚一场,他都有点同情曹操了。 这会儿那曹操正在气头上,见了面万一忍不住又要揍他咋整,他还手再揍曹操一顿,不合适,太不合适了。 再说他现在也三十好几了,这岁数在东汉真的已经都有当爷爷的了,他却连个儿子都没有,有时候看曹操的大后宫乱做一团虽然确实挺开心的,但偶尔想到自己膝下无子,自己奋斗一辈子换来的万户侯爵位没人能够继承,他就还真的挺羡慕曹操的了。 说真的于个人而言,造小孩这个事儿的重要性,甚至大于国家大事。 而这次,心态有些崩塌的曹操,也真就索性放肆发泄一回,颇有些不要脸了,大笔一挥,直接给了曹纯一个镇西将军之职,并且命令曹丕随军出征,都督益、凉凉州战事。 老实说这已经不能用封疆大吏来形容了,本朝以来只有过一个地方官有这么大的权力,那就是总督并幽雍三洲的贾诩。 人家贾公有平关中、灭匈奴的大功绩,曹丕一个刚成年不久的毛头小子,凭什么啊?况且直接给曹纯擢升到四镇将军这样的位置,也着实是有点过分了。 但反正曹操不管,就特么不要脸了。 我虎豹骑都没了,还不让我顺手安排一下我儿子?谁敢反对?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他这也是真的被逼急了,虎豹骑和曹丕,他总得保住一个吧,曹铄现在有曹曦和刘备两个人的支持,天子也一定愿意自己的接班人换成毫无根基,甚至于军方重将几乎全不认识的曹铄,不给曹丕安排个大一点的职权,大到更换世子不仅要动摇他魏国的本,甚至更能动摇大汉国本的地步,那个杀伐果断却又仁德爱民的天子,才会有所顾虑吧。 虽然如果有得选,他一定一早就放弃曹丕,保留虎豹骑,让虎豹骑老老实实的待在邺城,等太子长大再一股脑的交给太子。 但既然虎豹骑注定已经保不住了,那曹操自然也要尽力的止损,至少把曹丕保住。 所谓政治,就是各种交易么,虽然曹操在这一轮交易中肯定是吃了大亏了,但毕竟这还是政治,是政治就需要交易,他就可以开出价码,否则你们就是明抢,明抢咱们就鱼死网破。 所以,尚书台确实也没有拒绝曹操的提议,议税阁在这种人事任免上的发言权也不高,而刘协,当然也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虽然他推这个舟的时候压根也不知道许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又一次当了个完全懵逼的幕后黑手。 至于德不配位,会不会必有余殃,暂时却也是顾不上了,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余殃找不上他。 然而相比于曹丕和曹纯骤然擢升,曹操的另一封奏表,却是真的在震动天下了。 他居然请求天子废后! 刘协也有点懵了,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这曹曦到底是怎么曹操了,居然让他宁愿把自己的女儿给废掉? 当然,站在曹操的角度这事儿倒是也确实是不难理解,毕竟,维持曹操与刘协之间平衡的从来都不是皇后,而是太子。 不得不说,老曹之所以会上这么一封奏表,确实百分之九十的原因都是被气得糊涂了。 再怎么冷血,再怎么政治生物也终究不是机器人,被亲生女儿胳膊肘向外拐,帮着后爹一刀一刀的扎自己,害得自己损失了屹立于朝廷最大的底气之一的虎豹骑,这个气,真的已经出离愤怒了。 尤其是一想到这还是自己一手养大,亲手送进宫中的女儿,是人就一定会感到心寒的。 毕竟大汉王朝有史以来,有资格被写进青史的人里,离婚的确实是凤毛麟角,大家都不是很能理解离异子女的相关衍生问题。 然而确实还有百分之十的成分,曹操的这一封奏表还是过了脑子的。 曹曦一直以来虽然愚蠢,但曹操也不是不能够接受,甚至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女人么,确实不适合政治,他也不需要皇后为他做什么,甚至她还有足够的信心庇护她。 然而身为自己的亲生女儿,帮着后爹欺负他这个亲爹可还行? 说实在的,家宅不宁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曹曦这么搞真的已经动摇曹操的统治根基了。 所谓权力,并不真的是自上而下,而是自下而上的,你下面的人认可你,愿意听从你的吩咐,让你能一层一层的通过庞大的官僚体系将自己的手下如臂使指,这样的权力才抓得实。 说到底曹操为什么这么重太子啊,不就是作为好外公能有个传承么,不就是为了让他麾下的那些势力也能够安心么,告诉他们即使有一天我曹操死了,你们这些跟我的也不会被清算,天子要顾虑已经成年的太子,太子登基之后更是会念及咱们之间的亲情,你们和你们的后代不但不会做冷板凳,反而有可能成为新皇的嫡系,备受重用。 这,也是曹操那么多手下愿意陪他一条道走到黑的理由。现在被朝廷有点边缘化了不要紧,熬到太子长大,俺们依然是皇亲国戚,依然是朝廷重臣。 但如果身为曹操亲生女儿的曹曦,已经明确的表现出了厌恶曹操,甚至亲近其后爹刘备的态度的时候,这一切自然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刘备本就是曹操之下的当朝第二人,手下也是有兵权有班底的,比实力虽然相较于曹操还是远远不如,但确实也不是没有掰手腕的能力,要不然刘备也不敢打他不是。 妈妈对于儿子的塑造,是任何旁人都无法比拟的,天知道曹曦会怎样教育儿子,目前看来这皇后对于母亲的感情明显是要远大于曹操这个父亲的,甚至于曹曦对曹操的怨恨远大于亲爱,这个大家都看得出来。 哎~,所以说啊,父母离异的孩子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心理上的问题,而且一般情况下孩子都是向着妈的,但凡还能过得下去,可千万不能离婚啊。 我曹操好不容易送了一个女儿进宫,结果这女儿转脸就变成刘备的了,这事儿换了谁,他也忍不了啊! 天子不是不喜欢皇后么? 那就废掉吧,废皇后,保太子,这对大家都好,反正皇后已经失德了,她都已经打卞夫人了难道还不是失德么?不管卞夫人是不是宠妾灭妻小三上位,你个做小辈的既然打了那肯定就是不孝! 我再送三个女儿给你换一下吗,这三个女儿中两个都是卞夫人所生,肯定不会再发生如曹曦一般狗血的事了,万一万一,卞夫人以后敢跟自己闹别扭…… 那特么就弄死她! 太子还小,趁此时换个妈,长大以后也不记事儿。 当然,废立皇后这种大事儿即使是曹操肯定也还是说了不算的,这封奏表,象征意义远大于其本身的实际意义,无非是废与不废两种结果。 如果这个皇后不废,那么他这封奏表却是逼着天下人在表态了。 第一是逼着天子表态:陛下,你老婆不孝,他欺负我,我这个爹当得好惨啊。 正常套路来说,天子在接到奏表之后肯定要狠狠训斥曹曦一顿,并逼迫她给自己道歉的,至少得跟自己,跟天下人保证,类似的事情绝不会发生吧? 这事儿说实在的曹操自认为自己还是占着道理的,在汉代,孝就是大义。 亲爹比亲妈应该重要一点吧?更何况是亲爹和后爹之争。 政治是体面人的游戏,捏着孝字大义,对其进行一定的补偿,至少,也得向天下人明确一下谁是太子亲外公。 第二就是逼刘备的表态了,这里面又分为两层。 第一层是天子必然会逼迫刘备进行表态,如果天子不同意废后的话这是一定的,刘备必然要为这次大幅度的掺和自己的家事,甚至都把曹操逼到了提议废自己女儿的地步了,难道不需要道歉么?有了这样一次道歉,刘备以后再想借丁夫人掺和类似的事情就很难了。 第二层当然是刘备本身在面对奏表,天子还没有批复以前的表态,作为当事人,他是躲不过去的。 如果他表态赞同,或是干脆沉默以对,那么曹曦和丁氏自然就会意识到,这个所谓的后爹对他们娘俩没什么感情,至少不比自己这个作为政治生物的亲爹更好。 面对两个同样冷血无情的政治生物,恐怕还是亲爹更好一点吧? 而如果刘备明确的表示反对,甚至动用自己的影响力去保障曹曦的后位,那就更好了,虽然以曹操对刘备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做如此不智的事情。 如此为曹曦去争,真当自己是外戚,真当皇后是女儿,真的铁了心要掺和天子家事了呗。 要知道,刘备,已经是天下第三人了,而在曹操献祭了自己的虎豹骑之后,事实上刘备在势力上真的已经不比曹操弱多少了,其权势说实在的,放眼大汉四百年历史,都已经可以说是排得进前十的权臣。 别看霍光曾经权倾朝野,但他本人的权势几乎全部来自霍去病的遗泽,论威望他差得太远了,其权力触角其实从来也没有扎过根,而别看刘备和曹操两个人在朝廷上都死死的被刘协所压制,但他们的权力都是自己拼杀出来的,是从土壤里,深深的根茎上长出来的权势之树。 所以霍光死后被宣帝清算时只有上层在动荡,于国而言几乎是毫无波澜,两汉大多数被伏诛的所谓权臣都差不多,而刘备和曹操两个,假如有一天真会伏诛,信不信整个大汉朝都会跟着天崩地裂。 事实上天子之所以从来没有去钳制过刘备,不完全是因为他曹操还活着么? 曹操的权力之基,除了他扶大厦之将倾的泼天大功之外,在于兖州、冀州、豫州、青州地区那已经深深扎了根的地方军政,等到朝廷正式从许都迁都到洛阳之后,他的权力就已经不在中央了。 刘备有什么? 幽州?那地方胡汉混居,局势复杂的一逼。 刘备的权力之基就在于中央,在于他天下为之重的名望,在于关羽对宿卫的掌控。 而且他还有皇叔的名分。 真要是变生肘腋,事实上刘备的危险性真不比曹操来得小,如果刘备敢掺和天子家事,至少曹操认为,天子一定会将对自己的忌惮,大幅度的转移到刘备的身上。 除天子、刘备之外,此举也是冲着曹曦和丁氏去的。 这方面就简单粗暴得多了:别以为皇后有什么了不起!你爹永远是你爹! 而,如果天子同意废掉皇后的话,那……那也不错。 以天子的仁德,应该不至于杀死曹曦,大概率是降级为贵人,又或者是将她给自己送回来,就像自己和丁氏合离一样,离个婚。 如果真的杀了,那就杀了吧,反正也是个不孝女,反正自己的孩子够多。 至于天子后妈的人选曹操都替天子考虑好了,当然不可能是郭女王,而是建议天子将伏氏重新送上去,自己新送上去的三个女儿则只做贵人就好。 曹操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此一时彼一时,没理由皇后只能从他们家出,那他老曹家岂不是成专属后族了么,曹操虽然不知道后世有个大辽国里面有个家族姓萧,但至少知道本朝有个家族姓王。如果是一年之前,甚至是官渡之战刚刚结束的时候他提出这样的非分之想天子说不定都能捏着鼻子同意,但现在肯定就不可能了。 伏氏是以前的皇后,天下人都知道她之所以从皇后的位置上被撵下来是为了要给曹曦腾地方,现在曹曦从位置上下来,难道不应该是伏后顶上么?这可以说是目前后宫之中几乎唯一一个可以在自己的支持下强势压制郭女王的女人了。 法理上来说,伏后是非常合适的人选,暂时也还没有孩子,太子那么小,完全可以当她自己的儿子养,这女人也不是能狠毒到杀死自己养子的那种人,最关键的是:作为董卓帮刘协挑选的皇后,伏家在大汉本就属于空有名声,实际力量非常有限的那种虚名家族。 伏氏她爹伏完,在朝中几乎没有任何势力,对于曹操而言这就非常好拿捏了。 至少比郭女王要好,那个女人是真的可能干出杀害太子给自己儿子铺路的事儿的。 一箭好几雕。 即使是暴怒之中,曹操也依然保持了一个作为政治家的本能。 而当曹操的这封奏表上了之后,自然是石破天惊。 就连张鲁投降,西方战事再起,都比不上这件事对于天下人的冲击力来得更大。 首先是刘备方面,确如曹操所料,刘备在曹操上表之后,就决定继续生病了,病都可重了,口眼歪斜目不能视,半身不遂全身瘫痪,总之,是病到不能知道朝廷大事,谁也不见的地步了。 任凭丁氏在他的床前哭成个泪人,好话坏话说尽,软磨硬泡都不好使,反正当天之后一连三个多月俩人都是分房睡的。 至于曹曦如何想,那就无人得知了,有传言说皇后曾经在后宫尝试上吊自杀,是被贴身的亲信宫女所救下来的,因为这条传言太过于空穴来风,至少朝廷上的这些男人没法证明其真假。 大家听到这则传言之后的第一反应都是:幸好他选择了上吊而不是抱着太子跳井。 看来以后还是得加强太子的安全保护啊! 而,当刘协冷不丁的收到曹操的这个奏表的时候,表情可以说是极其精彩了。 他,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啊! 怎么好端端的,曹操就要让自己把自己的女儿给废了? 这特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废曹曦,立伏氏? 于是刘协就纠结了。 作为压根不知道许都发生了什么事,同时也确实不如曹操和刘备,没有那写个奏表要高速旋转一千八百圈的脑子,考虑问题其实特别的简单: 既然是曹操主动提议废掉曹曦,那是不是就说明曹曦没有靠山了?要不,真的把她废掉? 可虽然自己并不算太喜欢曹曦,但大家好歹夫妻一场,所谓十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是明媒正娶的大媳妇,还给自己生了个大儿子,虽然有时候挺蠢的而且脾气也不好,至少远没有其他的贵人们温文尔雅,贤良淑德。 然而作为老公,刘协自己也知道他是有点对不起曹曦的,毕竟他天天跟各种贵人们风花雪月的,好久都不跟曹曦睡觉,对她呢,确实也是有点冷淡。 就好像前世有些功成名就的大老板,成天把自己的糟糠之妻扔到家里,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一样,这或多或少的让他觉得自己在道德上有所瑕疵。 当然,不管外面有多少的红颜知己,那个天天在家里守活寡的黄脸婆才是正儿八经的老板夫人,这也是糟糠之妻唯一能够忍受人渣老公的原因了吧。 结果这时候拿出一份离婚协议告诉她,滚蛋,我要让小三上位,而且我已经通过财产转移等手段把你的合法权益都剥夺了,你休想从我们的婚姻里得到一分钱。 这么一想真的已经不能用人渣来形容了,简直就是不死不足以平民愤啊,刘协确实是干不出来这种事儿的。 可是吧,问题是曹曦确实也不是原配啊,这个被曹操提议上位的伏氏才是原配,当时是情势所迫,所以才让伏氏下课的,眼下有了机会将她重新扶正,却不肯扶,这岂不是很操蛋么? 这跟明明说好假离婚,结果拿了离婚证就跟小三双宿双栖的人渣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嗯……好吧,以现代标准来评判他的帝王生活的话,那确实,他就是个十足的人渣,看可以枪毙五分钟的那种。 可是再可是,伏氏这个原配,是原本的那个刘协的原配,现在的这个刘协穿越过来之后没多久,曹曦就成为妻子了。 所以这事儿,就变成了要么对不起曹曦,要么对不起伏氏。 他妈的烦死了。 而就在刘协为此烦躁不已的时候……… “陛下,夜已经深了,喝点参鸡汤补一补元气吧。” 刘协一抬头,居然发现是挺着个大肚子的郭女王。 “你怎么还亲自做这些事情?这些事交给太监宫女什么的就好了啊。” “没事儿,你不也说怀孕期间要多运动运动么,我就当活动活动了,哎,怀孕什么都是小困难,我也没那么娇气,哪个女人不是从这一步过来的呢?相比于陛下整日为国家大事操劳,我这点小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眼看着刘协将一晚参汤咕咚咕咚的喝下,郭女王十分自觉地走到了刘协的身后,用纤纤玉手开始轻柔地给刘协的肩颈进行起了按摩,特别的舒服。 “哎,也不是什么国家大事,只是有一些难为之事,一时还有些拿不定注意。” “是有关皇后废立之事吧,陛下可是不忍废后,尤其是这魏公明显含怒奏表,兴许过几天就后悔了,此事应下此事反容易惹得朝堂震荡,然而不答应,又觉得有些对不住伏姐姐?” “这……差不多吧。爱妃……不觉得生气么,我知道,你一直都与皇后不和,你,应该也是想当皇后吧。” 郭女王叹息一声道:“后宫中哪个女人不想当皇后呢?但也只是想想罢了,臣妾有自知之明,知道皇后之位绝不是臣妾能觊觎的,臣妾对皇后姐姐,伏姐姐,也从来都没有过嫉妒之心呢。” “哎,爱妃可真是好,如果这后宫中人人都能像爱妃一样善解人意,朕的生活可就轻松多喽。” “陛下您说笑了,您这心里啊,装得是咱们大汉天下,是两京一十三州,是这万方数以千万计的百姓,若是因后宫这点鸡毛蒜皮的事而烦神,那我们姐妹们岂不是成了天下的罪人了?不过,陛下若是感到为难的话,臣妾倒是有一个主意。” 第三百一十一章 剑指外戚 事实上郭女王何止是有点想当皇后,她简直是想得都快要疯了,当得知曹操居然主动提议废后,却提议让伏氏顶替回来的时候,气得她好悬没把孩子给早产出来。 凭什么提议伏氏啊,为什么不选我呢?曹操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之间是可以相互合作的么? 在此之前,郭女王其实并没把伏氏放在眼里,毕竟伏氏虽然有个前任皇后的名头,但实际上此人在朝堂毫无根基,本朝和其他时候可是大不相同的,这满朝的文臣武将都是战场厮杀出来的,换句话说都是骄兵悍将。 以当今天子的威望,确实是不需要委曲求全的政治联姻,但是天子难道不考虑身后事么? 皇后对于大汉王朝真正的意义,不就是在于天子驾崩之后,帮助未来的太子掌控朝堂么? 伏家都是儒生,偏偏天子又重法,最重名实相符,哪还有时间让伏家作为外戚重头开始呢?直白点说,天子明天要是嘎嘣一下死了,凭伏完,他说的话你看曹操刘备谁会当回事儿? 历来但凡开国之君,几乎都是用重臣之女做皇后,是有道理的。 要知道东汉王朝自打建立以来,刘协的前面一共出了十三个皇后,这十三个皇后中,唯一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子,就是刘协他自己的嫡母何氏!那个还是了他亲妈王美人,还几度想向刘协本人下毒手的恶毒女人。 其他的十二个皇后里,郭氏、阴氏、马氏、邓氏、窦氏、梁氏,占据了绝大多数,都是开国的功臣元勋的后代(真的有几分共天下的意思) 而这大汉之所以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不就是因为何进与何后这两个,在东汉王朝的外戚中唯一一对儿平民出身的二逼胡搞乱搞么? 有这样巨大的教训,加上何氏留给天子的印象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噩梦级的,天子又如何会册立伏氏这个在朝中没有根基的人当皇后呢? 可曹操他是不是疯了啊!建议天子废掉皇后推伏氏上去,怎么想的啊! 伏氏如果真的得到了曹操的支持,自己还当个屁的皇后啊! 简单来说,郭女王是有一定把握,在数年之内把曹曦从皇后的位置上拉下来,自己顶上去的。一方面曹操和天子的关系比较复杂,是有史以来从没有过的一种君臣关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曹曦本人确实是有点蠢,她爹如果不是曹操在后宫这种凶险的地方,早就被人连着骨头给嚼下去了。 可如果后位换上了向来端庄持重,甚至始终都管理着北宫织女的伏氏,那郭女王真的就一点赢的把握都没有了,她能做的就只剩下冲着伏氏跪舔了。 这让她如何能够甘心? 于是…… “陛下,臣妾以为,皇后这次虽然确实做错了一些事,但性质并不算严重,至少也应当算是情有可原,况且陛下既然委派她进行监国,她自然也要为陛下分忧,难道空占着后位却什么都不做么?既然做事,肯定就要出错,她也是第一次监国,刚开始监国,总还是需要成长的啊,如此轻易就废掉她的后位,这是何等的残忍?” 刘协闻言非常的感动,握住了郭女王的手:“我一直都知道爱妃与皇后不和,不想这个时候爱妃居然能如此的深明大义,居然……哎,爱妃,你可真好,有妃如此,真是朕的福气啊。” “我与她不和,还不都是为了争宠,你既然知道我好,以后对待我们娘俩,可要更好一些才是,这些事情,即使臣妾不说您也一定会想得清楚的,不过陛下,可是因伏姐姐的事,而感到心中有愧?” “是啊,不管怎么说,她本就是皇后,当初废她……哎!” “陛下何必只拘泥于皇后呢,臣妾以为……这宫中只有皇后,贵人,美人三级,是不是少了点?” “爱妃有何良策?” “臣听说,这大臣们有时娶妻之后,还会另设平妻之职,比如他曹操自己,不就在刘夫人生下曹昂之后让他做了平妻,一应礼法用度与丁夫人相同么?陛下何不也像民间一样,设立平妻,位次皇后,礼与后同呢?” “平妻?哦……我明白了,爱妃的这个提议好啊,所谓三妻四妾,不就是一正两平的意思么,朕明白了,哈哈哈,这个主意可真好。” 这个他理解的还是挺快的,这玩意不就是清朝时的皇贵妃么。 虽然是历史盲,但好歹上辈子没少看电视剧,清宫戏又是半壁江山,对这个他理解得倒是快。 “是了是了,可以搞个皇贵人,爱妃你可真是朕的军师啊,这样好这样好,这样让伏氏来当这个皇贵人,这不就两个都不负了么,对,以后宫里一个皇后,一个皇贵人,太平无事。” “一个?哼!”郭女王突然一甩脸子。 “爱妃,你生气了?” “不敢。” “好了好了,我知道爱妃的意思,那,两个皇贵人,何氏一个你一个,行了吧?” “嘻嘻,陛下真好” 于是,这样荒唐的行政命令就这样发出来了。 说实在的这也就是刘协作为中兴之主权柄太大,真的做到了出口成宪,否则这条命令肯定是发不出来的。 还是那话,东汉时的皇后,真跟其他朝代的不一样啊! 清朝时,其实不管是皇后也好,皇贵妃也好,本质上无非是作为一家之主管理后宫事物,至少对于天下是没什么影响的,除了孝庄和慈禧两人之外也没听说清朝有后宫干政的情况,而即使是慈禧时期,后权与皇权的博弈也始终都是朝政最主要的焦点之一,后权,即使是垂帘听政,也是不可能完全挤压了皇权,皇帝的命令教圣旨,太后的命令叫懿旨。 而汉朝呢?皇帝的命令叫诏,而太后的命令,也叫诏! 太后的命令在法律层面和表现形式上与皇帝的命令没有任何的区别! 神特么仪同皇后,将来皇帝死了这两个皇贵人是不是要仪同皇太后?这不算是乱来么? 于是荀悦肯定是要琢磨这个事儿的。 越琢磨,就越觉得这里头有深意。 “张公公,这……一宫三后,天子这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中书台,荀悦小心翼翼地找来后宫中跟了天子最久的宦官,满脸笑容地放低了姿态询问道。 张宇见状却是笑着道:“荀令君这就是明知故问了啊,天子这次的深意并不复杂,以令君的能耐,怎么可能会猜不到呢?令君要试探,自己去问天子也就是了,何必来问我呢?” “这……呵呵,毕竟是天子家事,确实……不太好说啊。张公公,你就帮我一次吧,我一定记着你的情。” 张宇看着他笑笑道:“情就不必记了,只是马上就要开议税大会了,根据校事府掌握的情况……有些地方的具体税政执行情况,真可谓是触目惊心啊,老奴是不敢欺瞒天子的,那就只能狠狠的得罪诸公了,到时候外朝非议,怕是少不了,虽然有天子做靠山,但天子终不能什么事儿都站出来亲自维护我们吧?你们读书人,口笔如刀,太厉害了,还望令君能对我,和我手下那些个残缺的可怜之人,多多照拂才行啊。” 荀悦闻言马上郑重地道:“公公这话说的,未免太拿我见外了,我这中书台同样也是天子的官,办公的地点同样也是在北宫,实不相瞒,我自己其实也早已经将自己当做了宦官,你我立场相同,实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次税议,起风波是必然的,无论是明刀还是暗箭,我自然也是要尽力帮你抵挡,我跟你保证,只要是我还在朝堂一天,就绝不让公公受半点委屈。” 同时心中也是了然,恐怕这次校事府查到的东西真的是能将天都捅出来个窟窿,否则这张宇万万也不至于怕成这个样子。 张宇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才将话题转过来,道:“令君的顾虑我也明白,因此刚刚服侍天子的时候我也已经代令君问过了,天子特意明说,不给伏、郭两家另封爵位。” “真的?” “天子原话:‘曹操能封到国公,那是他扶保大汉于将倾的大功劳,与皇后有个球的关系,而郭家受用,甚至郭嘉以后封爵也是必然,但也是因为他们在法家上的权威,是因为朕孱弱时,他们举家来给我当宿卫的报答,同样与后宫事物无关,伏完一介儒生,又没有战功,他们伏家凭什么封爵位呢?’” “原来如此,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陛下的表兄王瑞袭爵都亭侯,早就托人找过我,问能不能让他封个亭侯,我也早就问过了,陛下没那个心思,他说侯爵乃国之重器不可轻授,别说亭侯了,事实上陛下对王瑞的都亭侯之职都颇有一些微词,还是在老奴的劝说下才给他留着的,您啊,放心大胆的做吧。” 所谓王瑞,即是刘协的舅舅王斌的儿子,袭爵成为了都亭侯,换言之,也就是刘协的娘家人。 事实上,董卓废帝这事儿,其实并不是完全没谱的,先帝时,刘宏换太子的心思其实已经非常明显了,他与何后的夫妻感情也早就已经完全崩盘了,刘协的舅舅王斌就是那时候封的侯,奈何何进当时大势已成,确实是不能轻易废后导致国家动荡,加上他死的确实也有点突然,这才不了了之。 就见张宇侃侃而谈道:“令君,咱家入宫至今,已经有四十多年了,就连先帝都是老奴看着长大的,既然你答应保我,自认宦官二字,那就是自己人,老奴托大,跟您说两句心里话?” “公公请讲。” “我朝自高祖以来,外戚专权这四个字便始终如噩梦一般萦绕朝堂,自光武之后愈演愈烈,就连废立天子之事也屡有发生。不客气的说,这大汉之所以闹成今天这个样子,和这外戚是无论如何也分不开的,对吧?” “公公所言甚是。” “外戚专权之基,首在封侯,我朝以来但凡后族几乎都要封侯爵之位,皇后的亲戚封关内侯,太后亲戚封列侯,且总是让他们掌管禁军,这确实是不假的,然而真要是普通人,难道封个侯爵就真的能够在朝堂上只手遮天了么?除了这侯爵制度之外,外戚专权,又何尝不是他们本身就拥有一定的实力呢?邓、梁等家族本就是我大汉一等的豪强大族,勋爵世家啊!” 荀悦闻言自然点头。 “其实,天下人都说先帝昏庸,咱们自家人不说那虚的,天子本人对先帝也是微词甚重,提起先帝,老奴已经好多次从天子口中说到昏君二字了,然而老奴说句真心话,难道先帝就不想重振朝纲么?废宋立何,难道就不是为了终结这外戚专权的怪圈么?” 荀悦忍不住出言反驳道:“确实如此,然而也正因为何进兄妹二人出身低贱,一来不晓朝堂进退之道,终酿董卓进京之大祸,二来,也正是因为他们没有根基,这才不得不依重袁绍等党人,而这些党人发展至今早已是尾大不掉,天下变成这个样子,未必就不是他们有意为之。” “是啊,正是如此,这皇后出身太高,一旦外戚把持了朝政,便是天有二日之景象,就连这百官的奏表都要一式两份,给天子一份,还要再给外戚一份,只手遮天架空朝堂甚至行那废立之事,可要是皇后出身太低,这骤然拔擢到了高位,却是难免要重蹈何进的覆辙,说实在的,那何进就是一个屠户出身,你让他来当大将军,如何能当得好呢?我想,天子这一宫三后之意,正是为了如此啊!这以后三个皇后成为常例的话,首先不再给外戚随意加封赏,其次,真要是再出现主少国疑的情况,三者也能够互相制衡。” “那,看本朝的情况的话……作为外戚的就是,曹丕,郭嘉,伏典,三者一个勋贵,一个朝臣,一个普通儒生,这……确实是制衡之法啊。” 荀悦也识趣的没提曹操,真要是刘协死在曹操前面,谁也制衡不了,至少又是一个窦武。 第三百一十二章 荀攸之死 且不说,当曹操这次得知自己因为一时气愤,一不小心又搞了一次弄巧成拙,曹曦没废,与他的关系反而愈发疏远,何氏上去了,但因为曹曦没废上去了也基本等于没上去,反倒是他一直以来最忌惮的郭女王居然成功上位,礼与后同,这会儿老曹的肠子是真的悔青了。 且不说,后宫中最近因为两个皇贵人上位,一时间又变得山崩地裂,尤其是曹曦在连续被亲爹和后爹背刺之后心灰意冷,却听说了是郭女王帮她稳住了后位,不但对这位新上来的皇贵人没有什么提防之心,反而是充满了感激,事后俩人紧握着双手,尽释前嫌,甚至于情同姐妹,一起打压何氏与其他贵人,倒是让刘协的后宫少了不少的鸡飞狗跳。 又且不说,曹丕和曹纯两个人所率领的大军走褒斜道赶赴汉中,与诸葛亮、韩遂的联军在阳平关展开对峙,战争打得如火如荼,与此同时那些关中籍的流民也终于在朝廷的安排下在广袤的关中大地上开始了春耕。 至于汉中现有的二十多万关中人口,因为阳平关被堵,褒斜道又是战场,所以如果他们愿意的话,朝廷倒是欢迎他们走子午谷、傥骆道回关中或是走汉水道经荆州折返汉中,程昱负责接应。 不过说实在的这几条路真的都挺难走的,否则阳平关也不会被称为兵家必争之地了,反正大家都认为此战朝廷的胜算很大,大多的流于汉中的关中百姓确实也不着急回去。 顺便说一下,天下大乱之前,官方在籍的关中人口也只有五十万,而在刘协的治理之下,明明此前还是无人区的关中,仅之前流落于荆州、巴蜀、汉中的关中流民,居然也已经远超过这个数字,明年这个时候,关中的在籍人口差不多就能超过一百万了,这还能腾出相当大的地方给他养马。 足见此前关中地区隐瞒人口之嚣张。 总不可能关中被如此严重的祸害之后人口不减反增吧。 然而这些事,相比于春耕来说,却又着实算不得什么大事了。尤其今年的春耕之后,还有一场来自于全国两千石级别以上共同参与的议税总结大会,用以总结前半年财税的收支情况。 由于去年这半年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有点多,新打下来的地盘实在有点大,如并州、半个冀州、半个荆州、幽州、关中等地,都是这半年里新打下来的,朝廷的地盘扩大了足足一倍都不止,因此这次的议事,确实是有点不同寻常。 与其说是对去年财税问题的总结,都不如说是针对去年实施的新政在新老地盘的落地状况进行一个归纳总结。 而之所以严重,却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大会开会的前夕,现任汝南郡的太守,前任的尚书台尚书,原,曹操的谋主,荀彧与荀悦之侄荀攸,居然在从汝南赶往许都的路上,被人给刺杀了! ………… “公达!公达啊!!眼看着大汉就要三兴了,你怎么这个时候既离我而去了啊,公达啊!呜呼哀哉,痛煞我心!痛煞我心啊!” 北邙山上,曹操抱着荀攸的尸体嚎啕大哭,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仿佛老天爷也被其感动了似的,明明是早春时节,却是下起了罕见的瓢泼大雨。 曹操的后面,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文武百官面前的荀彧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素青色锦派袍,背着手一言不发,由于天降大雨的关系,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哭了还是没哭,只觉得心里紧紧的,嘴里苦苦的,肺部却是一呼一吸之间犹如火烧一般,鬓角,居然在收到消息之后的一夜之间染上了些许的霜白。 咔嚓擦! 一道雷光划破了天际,也照亮了荀攸的遗容,只见他左半边的脸一刀深深的,长长的刀疤狰狞地向外翻着,露出暗红泛白的血肉组织,虽然明知道这幅遗容已经尽量的整理过了,但荀彧还是总觉得那伤口里面有白色的蛆虫在蠕动,让他感觉特别的恶心。 “天子驾到~” 一声长啸,打断了曹操半真半假的哭诉,却是刘协顶着瓢泼大雨大步的走来,由于走得太快,给他举伞的内侍居然都有些跟不上了,半边的身子都已经被大雨淋湿。 先是拍了拍荀彧的肩膀:“文若,节哀。” “谢陛下。” “魏公节哀。” “陛下痛失臂膀,也请节哀。” “谥号定下了么?” “还没呢,还请陛下赐号。” “文若,你是什么意见。” “回陛下,公达生前曾跟臣聊过这事儿,他说,若是死后能得个恭字,便也不枉此生了,陛下既然问臣,臣请陛下赐号,恭。” 刘协闻言却是叹了口气,道:“敬事供上曰恭,尊贤贵义曰恭,公达,还真是谦虚啊,朕早年疾苦,幼年登基以来几度沦为傀儡,若无公达、文若你们庇护辅佐,安能有今日大汉之三兴?” 说着,就见曹操颇为无奈地低下了头,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恭字对公达来说,太轻了,我以为,贞字更合适一些,清白守节曰贞,大虑克就曰贞,文若以为如何?” “这……臣,代公达拜谢陛下。” 满朝文武听了之后齐齐身体一震,却是都从这个贞字中,听出天子的几分杀意。 清白守节曰贞,说的是荀攸一辈子清正廉明,尤其能守大义;大虑克就曰贞,说得是荀攸一生深谋远虑,帮着朝廷和天子很是做成了大事;然而这个贞字其实还有一个意思:不隐,无屈,曰贞。 不隐不屈,一个是说他为人刚正不隐瞒也不向强权屈服。老实说,这个解释着实不太适合安在荀攸的身上,所以此前这荀家三相聊天的时候,也都觉得贞字给荀悦更合适。 所以这里面自然就有另外一种解释了,隐,本身有几分哀怜的意思,屈,也可以解释成屈辱。 分明就是在向天下表明信号,这荀攸绝对不会白死啊! 而堂堂天下第二大郡的太守,前任朝廷尚书,死在上计进京的路上,谁都知道这里头的水到底有多深,此时这天子给个谥号都给得如此杀气腾腾,怎能不让人想到发生在光武年间的度田事件呢? 当年,光武帝刘秀同样作为中兴之主,同样也是因为上计之事闹得沸沸扬扬,面对最后几乎天下大乱的局面,终究不得不做出了一定的妥协,以至于遗祸无穷。 却是不知今时今日之天子,比之光武又会如何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刘秀,王莽,与丘拜斯 “奉孝,事情查清楚了么?如果答案是否,多久能给朕一个答复?” 北邙山下,刘协亲自将郭嘉叫到身前出声询问道。 “公达行至上蔡一代被袭杀,随行两百多名郡卒皆死,随行的财物,甚至连马匹,贼人都没有抢,但随行的公文奏表全部都不翼而飞,刚刚传来消息在平舆城留守的郡丞萧平几乎是同一时间遇刺身亡。这……其实根本就不用查,定是汝南地区的豪强大族联合所为,也一定是跟此次上计有关,陛下若是想要大开杀戒,将汝南最顶级的那几个豪强大族排排坐,挨个杀,估摸着也杀不着冤枉的。” “汝南的郡丞也死了?好,好好好,真是太嚣张了,这是拿朕当刘秀了是吧,张宇。” “老奴在。” “汝南的账,有问题么?” “这……根据校事府粗浅的调查,汝南的问题,确实是不小,然而具体的情况,还是要详查,校事府能力有限,也是力有不逮。” “是只有汝南有问题,还是天下都有问题。” “这……只能说汝南的问题,更严重一些吧,除了南阳、颍川二郡,以及兖州之外,天下各处,几乎或多或少都有一点问题。” 这头刚说完,下面却是炸了锅了,一时间,所有人都是两股战战,紧张的吞咽着口水。 确定了,这就是光武朝的度田事件重演,就看天子到底想闹得多大了,当天晚上,这满朝的文武百官无不是彻夜难眠,有些出身不好的武将更是一脸懵逼的到处去求教,根本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比如关羽就在问:“大哥,你们所说的那个度田……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备则叹息一声,一边给关羽斟酒,一边解释道:“此事,说来也是话长了,你知道我朝其实,一直都有一个上计的制度的是吧。每一年,各郡长官都要派上计吏进京,向朝廷详细汇报郡内田、人、牛马、财物、以及风土人情的详细情况,其实天子的议税之法,同样也是脱自于此。” 关羽闻言不屑地笑道:“那也叫上计?天子亲政以前,完全是胡说八道,名存实亡,否则这天下如何也变不成今天的样子。” “不错,上计乃国之根本,然而本朝那么多上位者难道都是傻子么?不知道这些么?事实上,我朝以前对上计之看重,几乎是仅次于军政大事的,而之所以后来变成了形式主义,就是因为那场度田事件。” “建武十五年在上计时,光武帝敏锐的察觉到上计有假,无论是耕地数量还是人口户数,光武都认为各郡有所隐瞒,遂下令全国各郡县重新统计,这份诏书,就叫做度田诏。” 关羽闻言道:“光武帝起于微末,名为中兴,实为开创,自然不是好忽悠的,威望怕是能与当今天子比肩,各地两千石居然连光武帝都敢欺瞒,怕是活得腻歪了。” 刘备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真如你所说的话,这天下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各地两千石面对光武帝的高压,只得选择优饶豪右,侵刻羸弱,即,将老百姓的住宅都算作了耕地,将人口,田亩的缺口尽量都从普通百姓身上找齐,而豪强大族,他们依然不敢查,或是没有能力查,而即使如此,数据也依然是错漏百出,而在复查中,陈留郡所递交的上计簿中,还另外附带了一封信,上面写的是,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意思就是说,让他在汇报的时候,参考着颍川和弘农的数据去报,不要参考河南和南阳的。呵呵,毕竟河南和南阳都是勋贵豪强云集之所在,报上来的数据,纯属胡编,不具备参考价值么。” 关羽闻言都惊呆了:“好家伙,面对光武重压,居然还敢如此胆大妄为,此乃国本之策,居然可以照抄,胡编的么?以光武的威望,他怎么可能忍得了?” “他确实是忍不了,事后光武帝勃然大怒,亲自派遣信得过的人下放到地方,重新去审查上计工作中弄虚作假的问题,近郡守、刺史这些两千石的官吏,就处死了足足十几个之多。” “这下,他们应该不敢再作假了吧?” “哎,接下来,便是天下各郡皆反了啊,郡国大姓及兵长群盗处处并起,攻杀所在郡县的长官,其中,青、徐、幽、冀尤甚。要知道冀州,可是光武之所以能席卷天下之根本啊!就连新莽王朝末期,也从没发生过暴民杀官的情况。 关羽闻言,一时沉默不已,好一会儿才问道:“后来呢?” “后来,就不了了之了啊。” “哎,豪强大族之祸,由此而始啊!” “这,也是那些宵小之辈的胆气所在了,以光武之威能,尚且拿这些豪强大族全无办法,最后也不得不进行一定的妥协,今上,纵有经天纬地之才,然而此时袁尚、公孙度、孙策、吕布、韩遂,这些不臣之人尚在,天子威德,未必就强于光武,这些人既然敢反光武,反今上,怕也不是不可能了,眼下正值春耕时节,本就不便用兵,再加上冀州,汉中又都在打仗,强压之下,万一出现天下皆反的情况,只怕,我大汉三兴之势,就要断送了啊!” 关羽闻言也是心忧不已道:“天子爱民如子,此等上计之事关乎天下百姓福祉,绝不可能放任不管,何况荀尚书都因此而死了,这口气,天子咽不下。” “可是,等大汉真的重新一统之后,再行彻查难道不是更好的良策么?再不济,也得等到秋收之后吧,朝廷现在哪里还有镇压叛乱之兵呢?” 关羽闻言,也唯有沉默以对。 易地而处,他都觉得天子太难了。 其实这事儿,包括刘协本人在内也大多都有数,他也想过这次议税,首要解决的肯定就是各郡县政府大规模弄虚作假的问题,也是特意因此去重读了光武本纪。 说到底,刘协对于自家地盘的统治根基,还是太不稳了,而他的改革,又实在是太猛了。 官渡之战以前,刘协改革的强硬措施之所以能实施,一来是那会儿吕布帮他杀了不少人,把那些地方豪强都给杀怕了。二来,也真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尤其需要感谢曹操给他打下的基础,是真的好。 官渡以前,朝廷名义上掌控了四洲之地,即司、豫、兖、徐,以及一个南阳。 司州,被董卓给祸害的几乎都没什么人了,豪强大族的实力大减。 豫州,名义上虽然归属于朝廷,但实际上朝廷真能控制住的也就是一个颍川,而颍川所谓的豪强大族,那不都在朝堂之上了么,一部建安大典,把他们都给抬成学阀了,他们自然是不可能去反对天子的。 兖州,那是多亏了曹操经营的好,权力抓得牢,再加上连年的天灾,兵灾,先后被黄巾、青州黄巾、黑山贼、吕布、曹操本人,以及地震、旱灾、蝗灾、瘟疫轮番祸害,豪强大族本就多已无力,又有李典作为榜样转行做了军事贵族,大多尤有余力的人家不是投了天子在朝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就是跟着曹操,也算是既得利益者,其他人确实也是无力反对。 至于徐州之地,反对势力其实也已经先一步被吕布给杀光了,就连陈登都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而在此之前,吕布,袁术,曹操,刘备,陶谦等英雄在此地轮番登场,尤其是曹操此前屠城时一顿乱杀,却是也终将此地的豪强大族削弱的不轻,虽然配合程度比不得兖州,但当时来看,确实是面临天子屯田之兵的时候有心作乱也是无力能为。 然而一场官渡之战之后,天子的地盘扩大了太多了,关中,荆州南郡和江夏郡,并州,幽州,以及名义上虽然早已归附,实际上却是官渡之战的过程中才真正划入治下的豫州。 地盘,人口,扩大了一倍也不止了。 而这些新入手的地方,大多都是从袁绍手里抢过来的,如冀州、青州,此前在袁绍治下的时候管束都比较松散,其治下豪强大族与党人通过联姻等手段进行联合,已经颇具晋初门阀的苗头,至于幽、并两州,更是几乎自治的状态,比如太原,在高干主政时期几乎都是那些门阀自己管事儿,这就导致豪强大族在战乱中不但实力没有受到损失,反而一个个都吃成了庞然大物。 至于,豪强大族本来就最多,又基本没经过战乱洗礼的豫州,尤其是汝南郡,那就完全与两晋无二了,汝南郡之前之所以老实,无非是被吕布给杀的有点怕了,袁家确实是连根拔起了,但袁家之外的豪强却是一点没损,甚至反过来侵吞了部分袁家的遗产,变得更加庞大了。 毕竟刚刚并入朝廷的管治还不到半年的时间,朝廷又一直有大事牵扯精力,新政的执行情况当然不会太好,阳奉阴违的行为自然是免不了的,尤其是刚刚实施不久的盐铁合营政策,地方上的抵抗情绪是很大的。 现在查账了,自然是要出事儿的,想都不用想,荀攸肯定是不敢弄虚作假的,这次开会肯定是要如实上报的,或者说自他上任的这半年以来,尤其是吕布走了之后,这汝南郡的矛盾肯定一直都很尖锐,却是终究为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 事实上,后世互联网上总有人说王莽是个穿越者,对其改革的评价往往也都是一句不切实际,或者不符合生产力发展就简单概括了,甚至有人煞有介事的说他肯定是六十年代左右的穿越者,但其实真正推翻王莽的,不就是盐铁专营之策么? 王莽将盐铁以及其他所有的生产资料收归国有,就是不顾民间疾苦,就是脑残,就是不符合生产力的发展,刘策的时候怎么就那么符合呢? 还有所谓的井田之策,实际上不也就是将耕地的九分之一收归国有后,用这九分之一的田来进行屯田么? 貌似刘协自亲政以来,其屯田的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九分之一了吧,南阳的屯田数量甚至都超过三分之二了。 眼下,摆在刘协眼前的确实就只有两条路了,一条,是将此事高高的举起,轻轻的放下,派人好好去汝南查一查荀攸到底是怎么死的,估摸着十之八九也能查出一些东西,杀几个所谓的凶手给天下人做做样子,给荀家一共交代,而议税会议上,随便开一开,对各地郡县上表的统计数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此的话用不了几年,统一全国指日可待,他依然会是青史留名的中兴之主,评价十之八九还要在刘秀之上,不管他是想禅让还是想君主立宪,都不会耽误他。 要么,就是一查到底,把当年王莽想做但是没能做完的事情做完,把当年刘秀都不敢查的事情查他个水落石出。 至于代价么,不知道,也许王朝会被推翻,再不济也要大幅度的延缓他统一的天下的进程,万一侥幸把事情做成,那他的个人威望肯定也是要登峰造极的,估摸着无论是想要君主立宪还是禅让退位,肯定就更难了。 更重要的是,他的这套正常的对于黎民百姓来说,也未必就会因此而受益,或许会受更多的苦也说不定,比如王莽时期,明明做的都是善政,但造的难道不都是恶果么? 甚至于思维发散一下,刘协还想到了前世的红色老大哥,想到了一个叫丘拜斯的人,这货作为老大哥市场化改革的实际操盘手,据说被评选为俄国人最不能原谅的第二人,排在他前面的那个叫希特勒。 据说因为这货长了一头红色的头发,所以自他之后,俄国政坛上基本就没出现过红头发的政治家,因为民众看见红头发的人就想打死他。 说实在的,这货也是一个上世纪挺有名的经济学家,他为俄国所开的药方基本上就没有一条是错的,其目标与我国改开大体上也都是同一档子事儿,只不过他想用三两年的时间做到我国三四十年才做成的事儿,如此而已,反正结果吧,北极熊在他的手里基本就变成hello kitty了。 顺便说一下,这帮人的经济学理论脱胎于萨克斯,萨克斯的经济学理论当时在玻利维亚已经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不过可惜的是玻利维亚的经济只好看了几年,后来就直线下降,现在已经被称为南美乞丐国了。 南美都烂成那样了,还特么南美乞丐国,这能要着饭么。 扯远了,但是总之吧,所谓文人误国,执政者有时候初衷确实是好的,但是结果却往往总是不能尽如人意,而坐在这个位置的决策者,在面对自己政策所产生的恶果的时候,显然不是一句但求无愧于心就能揭过去的。 如此麻烦、糊涂、危险的事情,做他干什么呢? 啊~,好纠结啊 第三百一十四章 所谓变法 “张公公,陛下睡了么?”夜半子时,荀悦见北宫灯火通明,忍不住跑过来问道。 “是荀令君啊,出了这样的事,陛下怎么睡得着呢,陛下刚才跟庖厨要了点熏鸡肉,几斤酒,就进了宗庙了,您这是找天子有事儿?” 荀悦点头,“还望公公通传。” “哎,你也算是自己人,有什么可通传的,你直接跟我来吧。” 洛阳宗庙在董卓之后还是曹操给重新修的,因为刘协自己大手一挥把原来整个洛阳城都给并到皇宫里了,以前的那个宗庙现在自然也在宫里,就因为这个宗庙的存在,导致这皇宫在施工的时候都废了不小的劲。 换句话说就是这宗庙虽然在宫里但毕竟也挺远的,一来一回走着走着的话也得挺长时间,天儿怪冷的,通报啥的确实就有点折腾,荀悦一个北宫官员,图省事,也就不问了。 “多谢公公。” 然后他们俩远远的,还没到宗庙呢,都没来得及通报,就听到里面刘协明显有点喝高了的声音道:“刘秀~,你个垃~圾。” 然后俩人立马脸色就变了。 “张公公,当,当我没来过,我明天再来吧。” “这……” 正说着,就听到里面继续道:“就你这样你还大魔导师呢啊,你说你怕个鸡毛啊,长痛不如短痛,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现在还不是我们这些后人给你擦屁股?曹的,不就是天下大乱么,怕什么,三国乱世都特么让我快杀到统一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颍川,南阳,兖州,这不还都是我的地盘么,大不了回到官渡之战以前老子重新打么。” “天子喝的确实是有点醉了,看来今晚确实是不适合议事,荀令君,咱们回去吧。” “是啊是啊,咱们回去回去。” 趁着没人发现他们来了,赶紧就往回走。 结果也真是巧了,一回头,正好看见端着一碗鸡汤的郭女王,然后郭女王就特别高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高兴所以声音还挺大:“啊,张公公,荀令君?你们找陛下说事儿啊,啊,那您二位找陛下肯定说的是正事儿,那我就不打扰了,那这样,我先回去,这是我亲手为陛下熬的参鸡汤,张公公您帮我给陛下送去吧,嘱咐他一定要喝啊。” “…………” “…………” 你特么这么大声干什么啊! 生怕陛下不知道这鸡汤是你亲手熬的?我们还能把鸡汤送去,结果跟陛下说这是伏氏熬的? 我尼玛…… “啊对了荀令君,您节哀。” “…………” 这会儿,刘协也已经从宗庙里出来了,迷迷糊糊地道:“谁啊,女王?呦,仲豫来了啊,来来来正好,一块喝两杯。” 荀悦还能如何? 只得无奈地从张宇的手中又把鸡汤端了过去,进屋去了。 一进去,就问道这宗庙里面酒味儿有点冲,尤其是看到刘秀的画像前面还摆着一个人头骨,放着三杯酒。 “那人头是王莽,哎呀,今天也是心血来潮,我们哥仨一块喝点。李白可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今天朕,就是举杯敬祖宗,对骨成三人么,哎,仲豫啊,你说你个当叔的,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不对,他好像岁数比你还大,就是辈分小是吧,总之,节哀啊。” “…………” 无奈,荀悦将鸡汤放在酒水的旁边,道:“陛下,您醉了,我还是明天再来吧。” “没事儿没事儿,醒着呢醒着呢,我们哥仨一共也就喝了……喝了……四五斤?还是五六斤?哎呀没事儿,这酒我酿的我还不知道么,也就是十七八度,没事儿,最近有点压力喝两口解解乏,没醉。” 好家伙,您跟光武帝都哥俩了还没醉呢啊,荀悦无奈,只得重复道:“陛下,国之大事,还是清醒的时候聊比较好,咱们这边说错一个字,写成诏书传下去,兴许就害了一条百姓的性命。”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呼~”荀悦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朕真的没醉,我跟你说我也算是海量,就五十六度的酱香型,我喝两斤都能照着回家的道,这样,咱们今天就是聊聊,你呢,也陪朕一块喝点,就是聊聊,明天清醒的时候再传诏不就是了么,我跟你说,朕现在的压力真的好大啊!好大啊!!” “好好好,聊,陛下,咱们聊。” 说着,荀悦赶紧拿起桌上,王莽人头前面的一杯酒一口给闷了。 这特么万一一会儿天子再哭出来,他都怕明天酒醒天子宰了自己灭口。 不如多陪天子喝点,明天应该就真的断片了。 不过老实说,见天子因为荀攸之死如此伤心,这荀悦还真的挺感动,这至少说明天子对他们荀家还是有真情的。 “陛下是害怕深究下去天下皆反,所以压力大么?” “不是,我一点都不怕天下皆反,颍川,南阳,还有现在的河南屯田做的都不错,底层将士对朝廷也都是真心拥戴,天下皆反,这几个地方总还会支持咱们的,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朕虽然愚笨,但好歹这么多年也成长了一点,什么是朝廷的基本盘我还是清楚的,就这一点,朕就比刘秀强。真反了,那就杀呗,朝廷没了吕布就找不出一个敢杀人的了么?他们反朕又能如何?说破大天,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再扶持一个袁绍出来,再跟朕打一场官渡之战,特么的袁绍活着的时候朕都没怕过他,现在还怕个屁。” “那陛下,是害怕战祸再起,致使百姓涂炭么?” “不是,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我朝自光武以来豪强大族日益壮大,普通老百姓的日子本来也快过不下去了,这事儿不解决,这天下也就太平不了几年了,你看那袁绍,一举一动一行一为都在模仿刘秀,结果呢,偌大的袁赵不过是沙滩上的堡垒,一戳就散架子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刘秀的那套模式已经不适应当前这个局势了,底层的老百姓对豪强大族已经忍无可忍,那帮王八犊子的贪鄙已经到了骨子里,已经连一丁点的活路都不给老百姓留了,再让他们压榨下去,骨头渣子都给他们榨碎了。 仲豫啊,你信不信,任由那些豪强大族继续这样胡搞下去,或是干脆点真让袁绍得了天下建了王朝,他那个王朝不会比西晋强得到哪里去,不会超过一百年肯定还会天下大乱,咱们自己不肯洗牌,就会有胡人帮咱们洗牌了。” 陛下是真的醉了,说的好多东西都理解不了了。荀悦也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远虑,臣万不能及也。眼下这胡人的问题,确实是已经颇为严峻,那……敢问陛下,既然决心如此,又是为何而惧呢?” 刘协用手一指王莽的脑袋:“朕怕的,是他啊!” “哈??” “历朝历代以来上面的决策都是好的,然而好心却难免会办了错事,朕怕的是朕明明一片好心好意,传到下面,却反害了这九州万方的黎民百姓啊。” “原来如此,说来,王莽之改革,确实是与陛下有着诸多的相似之处,也确实是将百姓逼到了官逼民反之境地。陛下,这是怕步了王莽的后尘?” “我……”刘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老实说,虽然他穿越过来只有几年的时间,但王莽传看了不下八遍,可以说绝对是当世最了解王莽的人之一了。 说真的他看王莽传的初衷其实是为了禅让,想让人直接把自己给踢掉来着,但奇怪的是,他看王莽传中那些改革,确实有好多条还真的都是挺好的政策,包括这次稀里糊涂的搞成的盐铁合营,其实也未尝没有顺水推舟,学习前辈的意思。 可结果这些政策真的颁下去之后吧,他又真的很期待这些政策能开花结果,生怕一不小心就重蹈了王莽的覆辙,尤其是这次荀攸遇刺,他也是真的真的很愤怒,也发自内心的想把刘秀未完成的事情给做完。 就挺纠结的。 “陛下,其实自古以来变法,好心办坏事儿都是在所难免,然而以王莽为例,症结无非有三,一来是上面拍脑袋想当然,又或者是某地放实施过,确实是很有效的法律,但在这些政策推广至全国的时候,往往会因为地方具体地里人文的差别,导致脱离了当地的实际情况。” 刘协点头,这一点,确实是很重要,即使是以他有限的历史知识也知道,北宋王安石变法就是这种不合时宜的典型代表。 “再者,就是旧法未废新法又行,其实王莽改制之所以失败就是败在这八个字上,有这八个字在,什么好心到了下面都变成恶政。” 刘协点头:“那么,仲豫以为,有什么办法规避这两点么?这次议税竟至激烈至此,他们连公达都敢杀,会不会朕的变法,已经有此恶果了呢?” “臣倒是以为,这两个问题说穿了反倒更像同一件事,说到底还是皇权能下到哪一级的问题,若是皇权只到州郡,那也别变什么法了,怎么变,老百姓都只会成为牺牲品,若是皇权能直接到亭,到里,这两条解决起来都不难。” “陛下自亲政以来,屯田,休民,以退役禁军做大小长吏,又开一年一次的盐铁会议,使上情可以下达,下情可以上听,皇权虽不敢说到亭,到里,至少也已经到县,到乡。只需在盐铁会议中,充分的参考盐铁代表所述具体郡情,因郡、因县甚至因乡的调整变法,自然可以缓缓而图。 至于旧法难废,其实,无外乎也就是一个杀字,无非是敢不敢杀,能不能杀而已,真杀个人头滚滚,什么法都变了,陛下若是真做好再打一次官渡之战的准备,臣以为,这新法万万也不会有不成之理了。” “这样啊,嗯……你说得确实有道理。” 这番话却是让他想到了七八十年代的改开,即使是与老大哥相对比,好像,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儿,除了急、缓之别,中央政府对基层的掌控力确实也是天壤之别,后世祖国对基层的掌控力好像确实是可以一直延伸到村,到具体的某个社区的。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最忌讳朝令夕改,要改就痛痛快快的改,要废就痛痛快快的废,政令都是一级一级传导的,上面如果今天一个样,明天又一个样,那当然对百姓的伤害是最大的,行政之道,只要不是明显出了问题,那就无论如何也要一条道走到底的,犹疑乃当政大忌,当然,陛下志存高远,肯定是不可能做朝令夕改之事的了。” “…………” 我特么怎么感觉他是在嘲讽我。 “你说的没错,改革,变法,最怕就是半途而废,夹生饭,比生米还难以下咽,刘秀没有办完的事,朕,是肯定要替他办完的,嗯,对了你这大半夜的来找我,是为了公达的事吧,什么想法?” “这……是,文若晚上找到我,想托我向陛下上表,虽然他现在也已经荣退了,但毕竟事涉公达,汝南那地方,实话实说也确实是需要重臣才能坐镇,能不能请陛下赐假节,让他亲自去汝南查此案,为公达报仇呢?另外,此事影响甚大,陛下如果不愿回许都的话,是不是,考虑将今年的议税会,挪到洛阳来开?” 刘协也是有点上头,正好有点豪情壮志涌了出来,当即大手一挥:“告诉文若,让他安心在家待着,汝南,朕亲自去一趟,乱世用重典,这刀,就先从汝南来开!至于议税会议,告诉群臣,同样在汝南开!” 第三百一十五章 汝南陈氏 不得不说,汝南的这些宵小之辈搞事情的时机真的还挺好的,眼下这个节骨眼上,真的是朝廷最虚的时候。 因为春耕的原因,洛阳的工人们目前已经解散大半了,冀州目前是准战的状态,张辽,夏侯渊,曹仁等人都在用兵,汉中那边把虎豹骑都派过去了,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关中、司隶地区能抽的屯兵已经都抽干净了,再抽肯定就要耽误春耕了。 马上就要开会了,为了表示重视,为了表明态度,也为了避免再发生像荀攸这样如此恶劣的事件再次发生,刘协干脆命令宿卫各自领着少数禁军,分别去迎接天下各郡的两千石们,命令他们给这些外地官员做随行保镖。 要知道宿卫都是世家公子,这帮人的前途,那远非禁军能比的,说是未来的文武进士预科班也不为过,以后从这些宿卫中十之八九也是要出几个两千石,甚至九卿、三公的,让他们提前接触一下上计事物,对他们以后的成长无疑也是一件很有帮助的事情。 所剩不多的禁军,少说也得留下一万人防守许都,老婆们以及宫女、太监、工匠什么的都在洛阳,少说也得留三千人防守洛阳, 总而言之吧,刘协现在手中所能动用的禁军人数真的已经是不多了,洛阳的和许都的加一块,居然也只拿的出六千多人而已了。 而眼下,汝南郡既然连荀攸都敢杀,此举实则上已经与造反也没什么两样了,而且说实在的,很难相信汝南的豪强大族是脑子一热就动手,必然是已经做好十足的准备了的,向来都与汝南同气连枝,在官渡之战以前实际上分明是归属于袁绍的陈国、梁国豪强,很难说有没有与汝南反贼勾连起来,甚至于就连陈留郡也不好说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既然敢杀荀攸,那么如果有机会,这帮人未必就不敢直接杀天子。 所以眼下看来,六千护卫,是不是太少了一点呢?这毕竟是天子,万一天子出了什么差池,这大汉的天可是瞬间就要塌了。 因此在刘协决定亲自去汝南查案之后,满朝文武自然是齐齐反对,真当豫州那些豪强凑一块弄不出几万兵马来么? 然而刘协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去不可,临走之前还特意下了一道明诏给曹操:若朕此去不回,公当以辅政大臣之尊扶保太子,不要在汝南行屠城之事,只需将汝南上下白石以上官吏,及家有良田三百亩以上之家尽数抄斩为朕报仇即可,切记切记,万万不可多造杀孽,有伤天和。 反正天下人对这样的一纸明诏全都是惊骇不已,尤其是汝南人,一时间真不知是该夸上一句天子仁德,还是该赶紧跑路。 由于汝南这地方,无论离许都还是离洛阳,路程上真的不算远,因此在许攸的尸体厚葬之后的第二天,刘协便亲自领着关羽,率领六千全骑兵的禁军队伍浩浩荡荡的上路,并在第二天中午时分就已经行至了平舆城附近。 然而到了平舆刘协却不进城,而是率领着部队连招呼都没打就直奔汝南陈氏的庄园而去。 陈家众人对此完全没有预料,毕竟刘协率领的都是骑兵,动作比消息传播的更快,以至于刘协都来到陈家大门一百步之外了。 看着轰隆隆铁蹄卷起细碎积雪犹如雾中走来的这支大汉雄师,望楼上手持弓弩望风的陈氏族人们纷纷目瞪口呆,连忙敲锣吹号,待看清铁骑上那杆镶着金边的黑红色天子大旗,胆小者更是被吓得尿都出来了。 好一会儿,陈家堡大门才缓缓打开,当先一鹤发童颜者慌忙迎出,远远的就滑跪了下去,口中大呼:“汝南陈氏陈倘,率我陈氏千余口,恭迎天子!!我等不知天子至此,没做好接驾的准备,还请天子赎罪。” 地上还有微微一层小细雪,也不知道这雪是不是为了荀攸而下,老头儿看起来至少也挺大的岁数了,估摸着十之八九还是陈藩的大侄子之类的,扑通这么一跪,当真是好不狼狈。 然而刘协却是并不搭理他,甚至并不看他,而是抬头以欣赏的目光观察起陈家的这座庄园堡垒了起来,突然扭头问关羽道:“这堡垒,挺高啊,那上面那是……光这一面就有六个望楼,是吧,这六个望楼的规模好像都还不小呢,云长,这堡垒比一般的县城还要难打呢吧。” 关羽闻言道:“这堡垒里边应该还有一层内城,内城里如果设置了高台的话,单以城池坚固险固来看,怕是比许都打起来都难了。” 跪拜中的陈家众人闻言,原本就颇为惶恐的神情再度变得狼狈了几分,其中大部分听到关羽这话的人干脆浑身都打起了摆子。 事儿确实是这么个事儿,但是这话说得也太诛心了啊,要知道许都在天子迁都之前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小县城,且地处平原,本来也谈不上什么城防啊,许都要是真有坚固城防,曹操也不至于跑到官渡去和袁绍打决战了。 “陛下容禀,臣,荀大人遇刺之事,实在是与我等无关啊!” 刘协却还不搭理他们,继续跟关羽说道:“既然如此,此地应该比平舆城更加安全才是吧,不过我们六千多人,还有马,这陈家如何能够住得下?” “陛下这么说就未免太小看这汝南陈氏了,汝南陈氏毕竟是数一数二的豪强大族,又累世两千石,家中人口何止数万,算上佃农、租客,恐怕这里就算是十万人也是住得下的。” “如此,那朕就放心了,这一路紧赶慢行,总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了,朕也乏了,将士们也都下马歇息歇息吧。” 说罢,轻轻一拽马缰,胯下良驹便迈着悠然的小碎步越过跪在地上的陈氏迎驾之人,朝着陈家而去,陈家众人敢怒不敢言,话也不敢说,只能纷纷朝两侧让开一条五六米宽的通道,让天子一行进去,却是连站都不敢站起来,只得就这么一直在这层薄雪中一直跪着。 不一会儿,从后面一层一层的就传来了话:天子已经进了卧房,直接睡下了。 “家主,这……咱们可如何是好啊。” 为首那老头微微叹息一声,他年纪大,腿脚不好,跪这一会儿,膝盖就已经有点不是自己的了。 “让男人都在外边,院子里继续跪着,家里的女人、仆妇,手脚勤快起来,万万不可怠慢了天子和这些禁军。荀大人遇刺,天子心里有火。” 说完,就听身旁的小辈嘀咕道:“有火也不能乱发啊,荀攸又不是咱们杀的,他干嘛冲咱们来啊。” 陈倘闻言二话不说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扇了过去:“你如果活够了,就找把刀子自己抹了脖子去,不要连累家人,你爷爷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那小辈闻言,不满地嘟嘟起了嘴巴,用很小很小,微如蚊子的声音道:“这不是咱们自己家人嘀咕么,咱们陈家明明对朝廷也算是忠心耿耿的,莫说曾祖(陈藩)因诛杀宦而身死,就连堂叔(陈到)也已经在南阳当了将军,我陈氏族人中参加军屯的不下两千人,天子因荀攸之死不分青红皂白的迁怒咱们,难道这不是刻薄寡恩么?干嘛非得跟咱们过不去啊,他怎么不去找呢许家的麻烦?” “住口!你还说啊你!你一个黄口小儿懂什么,也敢妄谈军国大事?天子是什么人也是你能在心里想,嘴上说的么?” 过了好一会儿,这陈倘这才叹了口气说道:“正是因为咱们汝南陈氏,或者干脆说叔至为将还算恭谨,这天子才会来咱们家下榻,咱们也才有了这跪拜的机会,若是跪一跪就能把眼前这难关给过去,老夫便是把这两条腿都给跪折了,又有何妨?你以为天子没去许家,对许家难不成还是好事么?他们这是连跪,都没有机会啊!当今天子宽仁以待黔首,严苛以待豪强,天下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说着,陈倘自己也开始叹气了起来。 至于为什么办他们,其实这就更简单了,毕竟汝南自袁绍覆灭之后,许、陈两家便已是汝南最为显贵的两个家族了,而刺杀荀攸这样的大事,若无他们许、陈两家牵头,本地的这些其他豪强乃至于陈、梁两国的其他人是万万不会当这个出头鸟的,所谓天塌下来大个顶,说的便是如此。 实话实说,这事儿真不是他们汝南陈氏干的,他们汝南陈氏现在好歹也出了个将军陈到,他们陈氏的家学也已经被编入了建安大典,尤其是算学部分,现在已经是禁军的必读教材了,面对朝廷的新政,他们陈家虽然抵触,却也万万没到如此鱼死网破的地步。 然而你说凭他们汝南陈氏自平舆这方圆千八百里的这地界上,真有这么大的动作,就算他们没有切实的参与,又怎么可能一点风吹草动都没听到呢? 至少一个坐看的罪名是逃不了的,大帽子扣头上也着实是不冤的。 如果说这次来的不是天子本人,哪怕是曹操拿着假黄钺来了,他们大不了把姿态放的低一点,赔偿点财物,仗着他们陈家的底蕴咬死了耍赖一波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想要全身而退保全家族,那问题都不会太大。 可现在既然天子亲自来了,这全家上下连带着租客佃户在内几万口子人,到底是统统给荀攸陪葬还是平安无事,那就全在天子的一念之间了。 可这早些时候谁又能想得到呢? 于是他们也只好就这么一直跪着,期间关羽还特意出来跟他们说了一些吩咐,比如最近天冷,天子喜欢烧果木的炭火,睡醒后天子喜欢在喝茶,中午饭食天子也还没来得及吃呢,一夜劳顿也怪累的,让庖厨杀一头羊,趁现在赶紧收拾干净了给天子炖上一锅,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陈倘自然是一一答应,半分不敢还口,然而见关羽转身要走,却是急急忙忙跪地上拉住了他的裤腿:“关卿,关将军留步。” “怎么,是我吩咐的还不够明白么?” “我家堂侄陈到陈叔至乃是南阳的屯田将,关将军与他有袍泽之情,能否看在叔至的份上,跟咱们透个消息,天子到底意欲如何处置我们陈家?” “怎么,天子若是真要因公达兄之事来治你们的罪,你们便要跟我们鱼死网破?” “啊,不不不,不敢,万万不敢啊,天子就算是要杀我陈氏满门,我们除了引颈就戮之外又哪里还有其他的办法?就算我陈家人丁兴旺了一些,但相比于关将军和禁军勇士,又算的了什么呢?只求关将军看在叔至的份上对我们怜悯一些,如果天子真因为荀大人之死而迁怒,就算是真要灭我们陈家满门,能不能也给我们留下安顿后事的时间呢?” “何必说得如此可怜,天子要是真想杀人,如何会在你家酣睡?叔至是因何而加入禁军的,当年就在这汝南境内,到底发生了何事,莫非真的要挑明了说么?” 说完,这陈氏族人们果然便纷纷将身子伏得更低了。 这话既然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方了,分明是一点狡辩的机会都没有了,陈倘干脆一咬牙,道:“关将军明鉴,天子明鉴,此次荀大人遇刺,实乃汝南许氏一力所为,与我陈家毫无关系啊!我等事前只知他们与荀大人多有争斗,却是也实在是不知他们居然有杀官造反的胆子啊!” 许氏和陈氏同样也是世代联姻的关系,甚至于许氏还是这陈倘本人的妻族,然而事已至此,却是也只有弃车保帅,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关羽闻言却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这答案本来就在意料之内,却是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道:“来的路上,或者干脆点说,就在昨晚,天子召来了本地乡民过问此地风土人情,听说,汝南现在的盐价已经涨到了一枚建安新钱只能换一石,甚至不足一石的地步,陈家主可知道此事?” “这……这这这,确,确有此事。” “乡民们都说,这是因为朝廷盐铁专营之过,甚至有乡老在昨晚朝天子行大礼叩拜,希望朝廷能以人为本,不要与民争利,陈先生以为此事应该如何看待?” 天凉,但陈倘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却是已经大汗淋漓,只得道:“乡野愚民,不知国家大事,朝廷近年来用兵频繁,开源节流,也是为了尽早的一统天下,还百姓以万年太平,让百姓真正的能够安居乐业。” “呵呵” 关羽闻言冷笑了一声,随即也不再理他,干脆转身离去,只留下陈氏众人在门外瑟瑟发抖,不一刻,却又有稀稀疏疏的小雨伴着凉风轻柔落下,如同一根根的细针扎在了他们的身上。 这一跪,居然便足足跪了一个半时辰,天子才终于睡足醒了过来,却见是中书令荀悦亲自出来,冷眼地看了一眼众人,道:“都散了吧,天凉,别回头跪出几条人命来出来,再传出流言来说天子苛待名门,到时候史书上再乱记几笔,说不定天子就成了残暴之君了呢。” 陈氏众人这会儿却是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了,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包括陈倘本人在内不少人都摔了个狗啃屎,不知道到了晚上会有多少人会因此害了病去。 “臣,臣请当面向天子解释,请天子给我们陈家一个机会。” “不急,会给你机会的,你们先歇着吧。” “啊?这……若是天子不急于查案的话,可有什么需要服侍之处?” “没有,歇着吧。” 说完,荀悦也是撂下这话就走了,完全不搭理他们。 却是有人看着荀悦的背影,实在忍耐不住地感叹道:“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而这回,却是连陈倘本人也没有再扭头呵斥他了,也不知是不是已经实在没了力气。 却说另一头,刘协好不容易睡醒了之后,简单的随意吃了一碗羊汤,而后便在关羽李典等人的护卫之下,看起来十分随意的在陈家的堡垒中溜达了起来,走走,停停,遇到堡垒中干活儿的人都会跟他们唠两句,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皇帝,也没有人敢说主家的坏话,然而刘协还是觉得自己收获颇丰。 事实上,他也是这个时候,才终于对所谓的庄园经济,对所谓的豪强大族有了一个基本的概念,同时也对自己居然这么多年了才开始参观豪强之家,而感到深深的自责。 实话实说,刘协以前对于所谓的豪强之家的印象,大体就停留在红楼梦中贾府的层次,以为所谓的豪强就是特别有钱,府邸特别的大,家里人和用人特别的多,等等等等。 今天这么一看才知道,根本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陈家总得来说并不算豪奢,佣人奴仆什么的也不多,他刚刚在家主的主卧中睡了午觉,喝羊汤的时候用的也是普通的瓷碗,估摸着也不太可能是故意装的,因为毕竟刘协这趟来的也挺突然,他们应该来不及装,整体感觉他们的生活质量也就是那么回事儿,比起一般的小康之家差的也并不太大。 然而这个大小,却是真的让刘协开了眼界了,他睡醒之后在陈家一直溜达到了太阳下山,居然只饶了一半都不到! 这里面有酿酒的作坊,有集中起来纺纱织布的地方,有做木匠、篾匠活儿的地方,米面粮油酱醋作坊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专门的石匠、铁匠。 连铁匠都有啊! 这哪里还是个家?分明就是个城镇啊! 而且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内生经济足以完成循环,即便完全不和外部交流也能自给自足,衣食无忧很好的生活,通过交流得知,方圆几十里内,其他百姓的衣食住行也大多离不开这陈家,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墙外边会开市集,让附近的村们们来此进行交易,货源比平舆县城里面的官办市级还要充足得多。 再加上这里兵精粮足,光水井就有十几口,里面养着牛马猪羊无数,光仓库就有二十多座,外边还围着一圈高高的城墙,城墙内侧还有一圈内墙,可以在两墙之间进行陈兵,一应防御措施非常齐全,刘协甚至还看见了备着的沙土和鱼膏,这特么要是真打起来,自己这六千人就算能打下来也一定是伤亡惨重,这里怕是真的比汝南绝大多数的县城都要难打,而不是关羽的嘲讽之言。 眼见着天黑,刘协在木匠作坊之内停下,让正在干活儿的匠人们都停下,招招手示意他们围着自己坐了一圈。 “你们都是陈家的人?都姓陈么?” “回天子话,我是作坊管事,我,我姓陈,是陈氏旁支。” 刘协没理他,而是看向一个胡须都有些花白的老头道:“老伯今年高寿?可是姓陈?” “回天子话,老朽今年六十有三,姓……姓冯,这……当年中原之地战乱不休,老朽和乡亲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这才举家托庇于陈家,算是陈家的租客吧,这些年来,陈家作为主家也没有短过俺们的吃穿,好歹是让俺们不至于冻馁而死,建安年来,尤其是这两年,咱们的日子愈发的变得好了起来,陈家不但会给我们吃穿,冬天时每个月还会分俺们木炭取暖,甚至今年以来每个月还会给俺们随意支配的工钱,天子,陈家,挺好的,我们这些个租客,都在感谢陈家的活命之恩呢,大人之事,连老朽都知道是许氏所为,能不能请陛下开恩,饶恕陈家?” 第三百一十六章 庄园经济与上层建筑 “老先生是木匠?” “是,老朽已经做了四十多年的木匠了。” 刘协笑笑,指着老头手中的木棍一样的东西道:“老先生能把您做的东西给我看一眼么?” “啊?” 老头这才注意到,刚刚天子来的时候太紧张,手里干活用的匠刀居然还在手里攥着,却是着实吓了一身的冷汗。 他离天子的距离这么近,这要是人家拿自己当刺客给宰了,喊冤都没地方喊去。 “陛,陛下请御览,这是我给农车上坐的轮轴。” 刘协哈哈大笑着接过来道:“你这个租客对东家还真是维护,朕又不是没上过战场,箭杆还能认不出来么?” 然后就看到老头儿和其他所有的工匠就全都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发抖了。 “都起来吧,本朝以来虽然禁止民间私藏弓弩铠甲,但其实出了洛阳城,这法律早就已经没人遵守了,这陈家堡垒光望楼就这么多,若说他们家连弓箭都没有,这岂不是在骗傻子么?怎么,朕看上去很像傻子?” 陈家众人这下更不敢说话了,各个都抖如筛糠。 刘协将箭杆放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递给关羽:“云长你来看看,这箭杆做得怎么样?” “长短合适,软硬适中,重量也对,我看这箭杆连校直都不用,可以直接上漆了,老先生的手艺很高啊。” “是啊,老先生的手艺确实是不错,你知道么,我以前一直以为箭矢的成本大头在箭头,还是最近才知道,这箭杆的制作才是真正的难题,这东西用整根木头削制而成,若是没有十几年的经验,光是将这东西削直,就已经是极难极难的了,更别提在削制过程中还要考虑重量,长短,尤其是掌握不同的木材在制作同一批箭杆时保持他们重量一致的哈,对于箭杆粗细的把握实在是非巧手不可为啊,如老先生这般手艺,在河南尹新成立的军械局里,这能评一个六级工匠了吧。” 荀悦在一旁接话道:“仅以这根箭杆来看,绰绰有余。” “我没记错的话,六级工匠,尚书台给的政策应该是按照两百石小吏的待遇来算的吧,如果是外地人,拖家带口的不方便,可以按人才引进的政策,安顿其直系亲属的工作,直系亲属在六口以上的,还可以在河南尹分一块五十亩左右的上好良田,这事儿我印象挺深,八级工匠制,是我亲自命令糜竺办的,老人家,这政策,你知,还是不知?陈家人跟你说过么?” “回陛下的话,这事儿我……我其实是知道的。” “真知道?” “真知道,听乡亲们跟我提过,荀大人为官亲民,朝廷有什么好的政策下发,都会大张旗鼓的四处宣扬,生怕我等百姓不知道,此地离平舆又近,这事儿陈家就算是想瞒也不可能瞒得住,也多亏了陛下仁德,今年以来,老朽在这陈家的待遇也变得更好了,每个月有三天,可以跟主家领肉吃。” “哦?这可就奇了怪了,明明放着吏户的机会不转,宁愿做个租客,这可实在是让我想不通了,老人家能否说明一下您这样选择的理由呢?” “回陛下话,一来,老朽今年土埋半截,实在是已不知还有多久可活,您让我拖家带口去河南尹生活,这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气儿了,再说老朽在陈家也生活了近十年,已经习惯了,家中的几个儿子女婿现在也都在陈家做工,我那大儿子甚至还娶了陈氏庶女为妻。再说实不相瞒,老朽在这作坊中也是一个工头,我若是真的走了,这边的好多活儿就都耽误了,一来是不忍对主家相弃,二来,这作坊中大多都是老朽的乡亲,我那还带着六个徒弟,其中一个还是我的孙女婿,我若是走了,他们也不好继续生活。这作坊上的事,一个萝卜一个坑,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老朽,实在是走不开啊!” 刘协想了想,却是恍然大悟了一下道:“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其实这根源在于这庄园经济的生产模式。嗯,看来,是朕将问题想的简单了啊。” 说着,刘协却是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一时间,居然颇有沮丧之感。 明白了,这下他全都明白了,这老头儿的一番话,真的让刘协有一种拨云见日之感觉,好多事儿一下子他就全都想通了。 怪不得这些个豪强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二百年前敢跟刘秀呲牙,今时今日,面对我这样一个三兴之主却也依然有胆子刺杀荀攸这样的一位天下重臣。 这还真不是一句胆大包天就能解释得了的,说白了,也是不得已,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在东汉,他相信不会有人对这句话的理解可以比他更深。 说到底东汉的制度传承自西汉,尤其是盐铁专营制度更几乎是汉武帝专属,自武帝之后这条政策就越来越执行不下去,如王莽更是因此而丢掉江山性命,因为最核心的原因,在于社会的下层经济基础已经彻底的变了,王莽他错就错在只考虑了上层建筑的设计而忽略了这个经济基础,一个不符合经济基础的上层建筑除了倒塌之外没有其他可能。 西汉时期,尤其是西汉早期,整个国家都被打烂了,贵族阶级被整体的打掉,加上人口因连年征战和暴秦暴政确实是稀少,导致整个社会的经济结构完全是垂直的,即官府,自耕农,就这两级,那会儿也没什么豪强大族,老百姓几乎人人都有一块不小的田产,这是个地地道道的小农经济模型,老百姓人人都是货真价实的小农。 然而到了西汉中晚期豪强并起,尤其到了东汉以后,因为豪强大族的崛起,国家彻底进入到了豪强社会,庄园经济已经彻底取代了小农经济。 通过陈家的观察来看,这所谓的陈家堡垒,其实就是个完整的乡镇结构,它的经济几乎可以说是完全独立的了,如果有一天这座堡垒的人再也无法出去,外面的人也无法进来,那么,很大概率上,这些人的生活并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这样的内部小循环经济既坚强又脆弱,因为其经济小循环的特性,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被严重绑定的,他的社会关系与整个堡垒息息相关,如这个老木匠一样,在他的全家老小都已经深深的被绑定在了陈家这个大庄园里,他走不了,朝廷也没有能力为了他一个人,把他全部的社会关系都给搬迁到河南尹去。 这庄园在天下大乱的时候竖起了高高的城墙成为堡垒,难道在天下太平,它没有高墙的时候,就不是一座横亘在朝廷与百姓之间,一个几乎牢不可破的堡垒了么? 如此说来,为什么魏晋时期会有桃花源记这样的文学名篇传世也就不难理解了,那个所谓的桃花源,是真的符合时代背景啊! 这样的一个庄园,到底有多少土地,到底有多少财产,到底有多少的隐蔽人口,主政官当然是很难查证的,如果如陈家这样,朝中有人在当将军,上一代有陈藩这样大名鼎鼎名垂青史的“贤臣”,地方官管个屁啊!这也就是荀攸来头太大,换个人当汝南太守跟人家说得上话么?那倒确实反倒不会发生刺杀这样的事了。 深想一层,这样的庄园经济如果在多一点,陈家这样的庄园规模再大一点,假设普通自耕农的生存空间被压榨为零,那么,朝廷对这个国家的实际掌控力,差不多也就该清零了,所以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晋朝时期,即使是经过了什么八王之乱永嘉之乱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乱之后,晋朝无论国力还是军力其实都远超汉赵数十倍,其禁军质量之高,许多老兵甚至还参加过灭吴之战,装备之精良更远非胡掳蛮夷所能相比,怎么这国家灭亡时却是那么的摧枯拉朽了。 一个国家的强大与否从来也不在于他的国力,而在于其执政政府所能调用的力量。 然而这样的庄园经济要说脆弱,却也是真的脆弱,毕竟这种循环的内生经济,牵一发而动全身是真实的,莫说大规模的盐铁专营、合营,哪块稍微动一点,都有可能破坏这微小的经济循环系统,比如这陈家很有可能就只有几个或者几十个高手木匠,这点木匠们一旦跳槽,这个庄园可能就做不了复杂的木匠活了,这就必然会影响铁匠,进而导致庄园内部的经济循环不畅。 更严重点,当盐铁专营后由国家通过规模效益所生产出来的产品,如果其销售的价格已经低过或是接近了这样的小庄园的生产成本时,庄园经济就会崩溃,如陈家这样的豪强就无法继续维持自己的地位,而对于那些受雇于陈家,生活在庄园里和庄园周边的普通百姓来说,也未必就是好事。 所以这也逼着他们反对盐田专营,以及上记的主要原因,盐铁专营实际上就是在摧毁庄园经济,就连那些受庄园经济所剥削的租客也一样会发自内心的维护他们的主家,颇有一种经济危机之下打工人与资本家同舟共济的感觉。 反对上记工作同样也是一样的道理,刘协这一朝只会比刘秀时代反抗的更激烈,因为刘协是摆明了要收财产税的,上计工作越是详细,他们要缴纳的税赋也就越多,而缴税实际上就是在增加庄园经济的生产成本。 而增加生产成本,对于一个公司来说,损失的可能也不止是老板的荷包,更大的可能是整个公司的破产,而在东汉,庄园经济的破产很可能带来的结果就是其主的家破人亡。 这个道理那些豪强大族就算不懂,但也不妨碍他们本能的做出选择。所以,即使面对是刘秀、以及自己这样威望厚重的,名为中兴实同开创的帝王,他们也同样会勇敢的举起反旗。 所以……莫非这所谓的改革根本就是无根之木,注定行不通的么? 上层建筑主动去适配下层经济基础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么? 可是再一想,还是不对啊,如果说上层建筑必须适配底层的生产关系,那先进的生产关系必然取缔落后的生产关系,这不也同样是铁律么? 然而结果呢?貌似庄园经济这东西也就在东汉至魏晋时期流行过啊,刘协虽然不懂历史,但是在他印象里的古代社会,可不是庄园模式的啊。 最起码,他好歹也是看过水浒传的,水浒传里的镇关西作为屠户,也是因为要摆摊去市集卖肉,所以才被凶恶的军官碰瓷活活打死的。 起码那些古代的酒楼啊,客栈啊什么的,在庄园经济的模式下是不可能繁荣起来的。 好像……水浒传里的世界是另一种经济模式? 水浒传是宋朝的事儿,不对,那是明朝,说的是明朝的风土人情,那么为什么,至少在明朝的时候,庄园经济就没有了生存的土壤呢? 这个下层经济基础到底是什么情况啊,难道说,我马大爷的理论是错的? 不可能啊,质疑马大爷的理论这整本书都是要404的啊,狗逼作者喝了几斤假酒啊敢胡说这个误人子弟。 于是当一下午溜达完了之后,刘协在回到原本属于陈倘的房间里之后,却是依然不肯见陈倘等陈氏族人,抱着疑惑的心情,只管他们要了些酒水小菜,而后将关羽都给赶出去,只留下李典和荀悦两个人留在了自己屋里,在他们两人面前各拜了一个杯子,而后亲自为两个人斟酒。 荀悦倒是还好,毕竟他属于近臣,而且荀彧荣退之后他很自然的就成为了当朝颍川派的领袖,继承了绝大部分荀彧的政治遗产,已是朝中曹操和刘备之后紧随其后的天下重臣,就连杨彪和贾诩都要稍稍往后退一退,加上前几天刚跟天子宿醉过一场,面对天子的亲自斟酒,了解天子性格的他倒是也还算镇定,只是恭敬地站起来低头表示不敢。 李典可就真的是受宠若惊了,接过手中酒杯的时候手都是抖的,还没等喝,天子的第一句话就把李典的酒杯都吓得掉在了地上。 “曼成啊,你们李家的规模,应该比这陈家还要大上不少吧。” 一句话,就把李典吓得狼狈不已的跪在了地上。 “陛下明鉴,我李家以前确实是豪强,但我们家再天下大乱以前租客也不多的,大多都是我们李氏族人啊,尤其是自跟随了天子以后,我们是全家军屯的啊,我们我们,我们这几年光搬家就搬了两次,现在全家都在河南尹,哪还有庄园啊,莫说庄园了,就连基础的酿酒酿醋作坊我们也没有,我们积极响应天子的盐铁合营之策,我们家的作坊,啊呸,是我们用的作坊,全部都是郡属作坊啊,您可以叫仲达来询问,我们都是备过案的啊,那里面的股份都是用我们家人的勋田换的啊!” 刘协见状,却是噗呲一声没忍住乐了出来:“何必吓得如此不堪呢?朕难道在你们眼里真的是刻薄寡恩,会随意杀戮忠良之人么?起来,好好回话,我是在找你叙话,不是问罪。” 李典这才松了一口气,颤颤巍巍站起身:“是。” “别抖,杯子拿好,你不肯让我给你斟酒你就自己斟,这特么又不是断头酒。” 见李典心情这才平复了一点,这才继续道:“我刚刚问你的是以前,你的忠诚我还能不知道么?几万人的大家族,就因为一个忠字,这两年里你举族搬迁了两次,这两年家里是不是什么事儿都没干,光搬家了?家里人对此肯定会有微词吧。” “这……说实话,是有一点,但天子您给的,比我们失去的更多,我们李家虽是大族,但此前确实也只是豪强而已,家里身份最高的也不过做到县令,而自从本朝以来,不但我现在已经做到两千石高位,家中通过宿卫成功外放,做到六百石以上高位者已有数十人之多,家中对天子自然只有忠诚感激之心,如何会有怨愤之言呢?” “好好说话,别拍马屁,朕今天有感而发,真的想听几句实话,你给我好好说说,你们家以前是如何生活,现在又是如何生活的?” 李典只好道:“以前先帝还在的时候,家里其实没陈家这么大,人口倒是确实比他们家,用的佃户和租客并不多,住的比他们家小多了,占地面积虽然多但大部分都不是连成片的,说是跨州连郡之家,但那也是因为占地太不规则了,东一片西一片,有的地方就是一长条,怎么说呢,汝南陈氏毕竟是名门望族,还出过陈藩这样的名臣,有些地方确实不是我们李家这样的豪强之家能比的。” “经济上呢?也是内循环,不需要跟外界发生交易就足以生活的么?” “基本不太需要吧。” “明白了,那,现在呢?你的族人认为现在生活的更好还是过去生活的更好呢?” 李典苦笑道:“当然是现在生活的更好,以前说到底只是豪强,免不得要被主政长吏盘剥,世道混乱,家人生活的也不踏实,现在,男子大多都当了屯田之兵,地块都集中到了一块,耕种也方便,老弱妇孺也大多都进了合营的作坊上差,家中转吏户的有两三千人,待遇都是很不错的,生活上确实是变得更加富足也更加稳定,我李氏全族,是真心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啊。” 刘协又忍不住问道:“安全感这个概念……我可就有点不能理解了,咱们也毋庸讳言,当年兖州之乱的时候,你爹可是打跑过吕布的,当年吕布可是和魏公都斗的旗鼓相当的,你们家的实力,说实在的这都已经赶得上一方诸侯了,莫说寻常的县令官吏,就算是普通一两千石太守,到了你们李家的地盘,谁欺负谁都不一定呢。” “太守只是流动的太守,你们李家才是铁打的老爷,我要是县令,每年征了税,你们李家的税款我都得如数奉还,穷鬼的税金,再和你三七分账。你说这安全感这三个字,何来只有啊?” “咱们不要讳言啊,我特意把云长都撵出去了,今天的话出自你口入得我耳,我也不会因为此事而对你有什么偏见,你们李家在兖州,过的那是土皇帝的生活,甭管谁是刺史谁是太守谁是县令,他只要没疯,肯定不会惹你们。” “可现在你们来到了河南尹,干脆点说就是住在了天子脚下,别看你现在也是列侯,但洛阳脚下现在可是权贵云集,不敢说列侯遍地走乡侯不如狗,但你们家惹不起的人家,那还是很多的,你们在河南尹生活,真的比在兖州老家来得更有安全感,也更舒心么?没事儿你跟我说实话,我今天就想听实话。” 李典则答道:“是真的,陛下对我们李氏似乎是颇有一些误解,即使是黄巾之乱爆发,我们李家最强盛的时候,也远远没有陛下说得那么厉害,莫说太守、刺史,真来一个强势一点的县令,我们家也必然是要伏低做小的受着的。” “这是为何?” 李典苦笑道:“陛下啊,就算是一母同胞的三兄弟,尚且也各有心思,何况是我们三万人都不止的李家呢?实不相瞒大部分族人我都不认得,甚至他们也不一定认得我,所谓跨州连郡,固然是在说我们李家的庞大,可这难道不也说明了我们李家的松散么?” “家里毕竟没出过两千石以上的高官,大房二房三房,乃至于七房八房之间,怎么可能会真的把心思都用在同一处,拧成一股绳呢? 如果不是因为黄巾之乱,我们家也不会那么心齐,如果不是我伯父少有勇力,又喜欢纠结英豪整日操练喧赫,这家主的位置也不会轮到我们这一支,后来我们这一支我,我哥,我爹我伯父都成为了朝中的高官,这家主之位这才定在我们家。又经过了军屯,以及盐铁合营之利,这才反而变得团结了起来。 ?当年那吕布如果实在不是不给人活路,我们李家又如何能够真正的团结起来拼死一战,成功将他赶走呢?不过……我们家的情况肯定和这汝南陈氏等真正的世家豪族不可同日而语,像他们这一代,做主的肯定是陈藩这一脉,将来做主的肯定是叔至这一脉。”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哎,其实我们家这样的规模,真的已经是北方豪族的极限了,事实上如果不是后来的天下大乱,我们家也不可能再继续发展下去了,家人太多,地域太散,管理太难,所占的耕田许多还都是下等田,这也是我们家没什么租客佃户的原因,养活自己,都已经是拼尽全力了,这样的生活,如何能与现在这样衣食无忧相媲美呢?” 刘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李典说的这个,他差不多已经理解到了,而且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给他开窍一样,但又好像还没有开透。 “仲豫呢?你们家以前,现在的生活状况如何?这所谓的世家豪族,你们荀家肯定也是少不了的吧?咱们直白点说,这所谓的党人,在以前,不就是以你们颍川人为首的么?打光武帝时候朝中重用的就都是你们颍川人,到了朕这个时候朝廷重用的还是你们颍川人,你们家的这个门楣,应该比这汝南陈氏还要高吧?哎,说来也是惭愧,这么多年了,你们家离许都那么近,我都没去你们颍阴老家去看一看。” 荀悦的表现就比李典要高多了,毕竟他现在这个身份地位确实已经没什么不敢说不能说的了,只要不是大不敬之言,都可以与天子坐而论道。 “我们家的情况,其实与曼成家正好相反,我们家祖祖辈辈下来当过两千石以上的确实多,但是人口相比于兖州李氏那可就太少了,而且这租户、佃农,也都很少,我们家占的耕地也不多。” “哦?这又是为什么呢?” 荀悦苦笑道:“根源还是在颍川这块地上,这颍川的世家大族,太多了,虽说这荀、陈、韩、郭、钟等都是累世公卿,但其他的小家小族也都是官宦世家,偶尔也是能出一个两千石的,而一个地方的土地、人口就这么多,你想兼并,人家也想兼并,再加上大家都是姻亲之家,也都不好撕破面皮,这一来二去的,颍川可不是小豪强遍地都是,却就失去大豪强的土壤了么。” “哦~,所以说反而因祸得福了么?” “也不能说是因祸得福,各有利弊吧,比如当年董卓进京之时,文若料定颍川之地必有大乱,不就领着全族老小北上冀州避难了么?这固然是文若高瞻远瞩,可如果我们家也有个两三万的人口,那还跑什么?这汝南陈氏可以建堡垒以自守,我们荀家却是连建堡垒的想法都没有过。” “那经济状况呢?你们荀家可以做到自给自足么?” “自然是不能的,这颍川之地离着京城本身也近,我们这几家都是姻亲,又代代都有人在朝中为官,关系都比较不错,平日里这交流还是蛮多的,况且家中大人也都有俸禄(汉朝俸禄是一半实物一半钱,实物也不是真的只发粮),说实话,若是这天下处处都能像颍川一样,这反倒是天下太平了,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其他地方也出不了这么多的官吏。” 刘协闻言,却是低头沉思了好长好长时间。 “原来是这样,如此一来,好多事儿也就说得通了,谢谢你们,跟你们这么一聊,许多事儿终于是被我给想通了,改革之事,势在必行,但确实不能硬推,马大爷也的理论也没有错,错的是这个庄园经济本身,这庄园经济压根也不能代表更先进的生产力,它的存在本身就是社会经济的毒瘤,而既然是毒瘤,那就必须得铲除它,否则等这个毒瘤长得太大,堵塞血管的时候,那这国家也就必然会走向崩溃。” 见俩人都有点迷茫和懵逼,刘协笑着解释了一句:“庄园经济的命脉,在于它的人口数量啊!” 第三百一十七章 庄园经济之弊 李典和荀悦的话,一下子就让刘协有了拨云见日之感,仿佛脑子里有个什么东西,叮的一下就开窍了。 李家作为豪强,按他所说他们家的庄园经济是搞的没有汝南陈家好的,他们李氏的族人虽然多,但平均到个人的生活来看,却是远没有汝南陈氏的族人生活的好,反而对现在被朝廷收编了之后生活的更好。 他自己将自己家的问题归结于他们家没有出过两千石,然而在刘协看来这李典的思维肯定是进入到了一个误区:他们家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人太多了。 如果他们家真的是累世两千石的世家大族,那么当他们人数变得再多一点的时候,他们家的庄园经济一定也是要崩溃的。 换言之,庄园经济的人口数量是有阀值的。 而荀家之所以支撑不起庄园经济,至少是支撑不起一个足以在乱世中自保,只能不停依附这个依附那个的小庄园经济,其症结居然是因为家里的人口太少,而之所以人口太少,是因为颍川这地方官不值钱,地值钱。 也就是说庄园经济的存在本身,必须以一个特定基数的人口作为基础,人口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这,就是庄园经济之所以无法代表先进生产力,只能作为一个畸形社会制度,被时代所淘汰的根本原因。 这样的畸形制度于国于民都是不利的,而只要找到一个调整底层经济基础的,切实可行的办法,则庄园经济就必然会被淘汰,改革就必然可以成功,魏晋时代的悲剧就必然可以避免! 这让他想到上辈子看到的经典电视剧走向共和中的一段名场面,康有为跪在金銮殿上放声疾呼:杀一两个一二品的大员,这法就变了! 刘协现在真想对康有为说一句:放屁,刘秀当年杀了几十个两千石,这法不也没变了么。 为了百姓,刘协不在乎杀人,他对三国还真没有什么名人情节,只要是切实需要,曹操刘备他也舍得杀,他杀起人来一定不会比刘秀来得手软,可是杀人解决不了问题啊! 好在,他作为一个现代人终究是比刘秀和光绪都有见识,这么一聊,差不多也让他找到了问题的根本所在。 刘协在上辈子的时候看到过有一个很有趣的说法:明之殇在于钱少,清之殇在于人多。 钱少很好理解么,大萌朝的经济制度是烂到根的,明明南宋的时候商品经济发达,朝廷就已经尝试发行了纸币,而即使在南宋那样战乱不休的朝代都至少保证纸币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拥有价值。 到了明朝,却是连铜钱都没有价值,只能用白银这样一种毫无铸币价值的白银作为货币,又因为国内不产银,被海外国家大量走私白银进来,将经济秩序给着实祸害的不轻。 而清朝人多的这个概念,理解起来就相对复杂一点。 古代秦汉隋唐时期,除非是连年战乱,人口始终在四五千万的这个数值上上下浮动,到了宋朝时人口就突破了一个亿,而后又继续持续升高,尤其是清朝时,人口数量一举突破了四个亿。 然而国家耕地面积和土地产出的增长是远远跟不上人口增长的速度的,清代耕地比汉代增加百分之三百,平均粮食亩产从两百多斤增加到了三百多斤,只增加了百分之一百三十九。 亩产的增加与人口的增加是完全不成比例的。 土豆和玉米这两种外来作物事实上对于古代社会的影响虽然确实巨大,但也确实没有那么大,事实上一直到今天,这两样也不是咱们国家的主食,特别废地不说,早起的土豆玉米也达不到现在的亩产。 所以古代人口的暴增到底是不是因为生产技术的进步呢?是,但不全是,甚至于都并不是最主要的那个原因。 反倒是摊丁入亩,永不加赋等手段,才是清朝人口暴涨的真正根本原因,这里要分清楚,税和赋是两种东西,康熙说的是永不加赋,而不是永不加税,赋,简单理解差不多就是人头税,有些现代人事实上已经理解不了这个概念了,事实上这刘协现在免征人头税的政策和康熙差不太多,没有本质的区别。 (个人其实也不太喜欢康熙,康熙有些政策确实很恶,但公允来说康熙之恶不能抹杀永不加赋这四个字的重大历史意义,评价历史人物没必要非大帝即麻子,好像一个好人就不能有污点,一个坏人就不能有闪光点一样) 然而人多,真不是什么好事,上面的那组数据说明,宋明清三朝相对于秦汉来说,人均粮食产出的数量是一直在减少的,而资本主义萌芽事实上也是因清朝时四万万人口压力实在太大,而给压断的。 很简单么,因为人多,所以人工相比于土地和实物来说相对价值就低么,因为地少,有限的粮食必须确保要种植足够的粮食作物,压缩经济作物的耕种面积么,开工厂的收益就不如买地种地来得稳妥,生产加工的价值就远比不上原材料本身的价值么,任何提高劳动效率,解放劳动力的生产发明,都特么是反人类的么,这样的经济基础之下,上层建筑建设的奇葩而又畸形也很正常么。 人少地多的时候,人,才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所以秦汉唐的国家政策和豪强的精力都放在了人口上,宋以后,国家所关注的重点就逐步从人口转移到了土地,因为人均生产效率实际上的降低,国家能从劳动者身上榨取到的剩余价值也在减少,尤其到了清代,人头税几乎已经不怎么收的情况下,直接对人的控制就变得极为松散了,说句残忍的话,四亿人死一半,只要耕地面积不减,国家财力恐怕都不会大规模衰退。 朝廷在关乎老百姓的死活的时候收益自然也会跟着降低,富户地主对佃农捆绑,也自然就没必要像庄园经济这样严格了。 所以,人口多了之后,因为经济模型的变化,不管是国家还是豪强,其实力都是越来越弱的:人均劳动产出在减少,能榨取的剩余价值反而变少,因为人多管理成本反而增加,所以国家职能与豪强权力都在因为生产成本超过生产收益,不得不进行大规模的收缩,对人的控制力和动员能力严重下降。 具体表现为,国家从基础生产环节和底层社会管理中退出,朝廷对百姓的组织动员能力随着人口的不断增长,而持续的下降,秦汉以及初唐时期几乎都是以义务兵役为主要的兵役手段,朝廷可以随时将普通百姓拉出来编练成军上战场,战斗力往往还挺强,统治者对外族几乎只考虑打不打的问题,而不考虑打不打得赢的问题。(包括魏晋南北朝,但这个时期比较复杂,这里不解释了,有兴趣来我书友群共同讨论) 而唐代中后期以后府兵制全面崩溃,作战的基本都变成了职业士兵,朱元璋时虽然仿照汉唐建立了卫所制度,但卫所制崩溃速度之快却远远高于汉唐,很快就彻底沦为了恶政。 这样的结果就导致国家命运,或者说朝廷命运与普通百姓个人命运脱钩,底层百姓的人身依附于土地而不是国家,于是在满清入关之后,只因承诺了现有的土地结构,则北方大地很快就被平定,反倒是康熙时因为满人圈地,导致北方大地处处烽烟,极端点说,在八国联军进北京的时候普通民众为了赚钱不惜争着抢着帮外国侵略者们运输物资,也是因为如此。 四亿人一人一口吐沫确实也能把八国联军淹死,但四亿人并没有理由去向侵略者吐吐沫,反而因为八国联军开出来的工资较高,京师附近的老百姓争先恐后的成为了八国联军的辅兵,迫不及待的帮着他们狠狠的在清庭的尸体上踩上几脚。 所以事实上,拥有四亿百姓的满清,虽然在国力上确实是封建王朝的顶峰,但朝廷所能自由调动的国力,却反而是比较低的,到了中晚期,恐怕比之魏晋也强不出多少去了,打不过一个组织动员能力强大的日本蕞尔小国,也自然就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国家国力不等于政府力量,古今中外这都是同理。 而对于豪强大族来说,人口的暴涨,人均劳动产出减少,他们的实力其实也是在断崖式下降的。 毕竟越是严密的管理,其管理成本就越高么,国与家的道理都是相通的,也就是说当人口繁荣到一定程度之后,严格控制人身自由的租客意义就不大了,毕竟你养个奴婢,也得管他的衣食住行,也得满足他的基本生活需求吧?在人身没有自由,生产的主观能动性不足,人均耕地面积又少的社会现实之下,你养一个奴婢或租客的成本,说不定真的比一个租客或奴婢的生产产出还高。 从工商业的角度来说更是如此,庄园经济的小规模内生循环,因为无法用规模效益摊平生产成本,也无法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本身的生产效率必然是不高的,而这个不高的生产效率也无法满足人口的爆发式增长,你自己造一斤铁的成本比买一斤铁的成本都要高的多,你还会搞个庄园自己生产么? 所以说么,任何复杂的问题,只要刨到根,那决策的时候就都很简单了,剩下的也就是细节上的问题了。 如同前文所说,当人口增长之后,庄园经济自然就会崩溃,豪强自然就会自己将自己削弱,然而国家在这个过程中因为放弃了基层的治理和基础生产,导致组织动员能力也同步的被削弱了,宋明清三朝内部动乱数量和烈度明显小于汉唐,这与其说是因为中央集权导致的强干弱枝,不如说是因为豪强已经不具备了祸乱天下的能力。 但这样的稳定难道不是以国力衰退作为代价的么?汉唐亡于内乱,宋明败于蛮夷,里外里这不还是要生灵涂炭的么?(清朝中前期,八旗子弟其实非常像唐的关中府兵,说白了还是义务兵制的变种,后来八旗子弟玩物丧志,清军战力弱下来了。) 有没有例外? 其实也是有的,刘协穿越过来之前所在的国家人口都已经十四亿了,也没见政府对民众的组织力度有所下降。 这固然是因为生产力的极大提高么,但是仅仅以农业产出的角度来看,现代社会的耕地数量其实比古代反而是变少的,又搞了那么多的副食品和经济作物,现代人在吃这个字上相比于古代社会可以说各个都是贵族了,反正刘协作为皇帝,也没觉得在饮食上过的真的比上辈子好,那么这现代社会的单位亩产,真的已经几百倍于古代社会了么? 这真的只是生产力发展的功劳而不是上层建筑的进步么?真的就没有可以让刘协借鉴的东西么? 于是乎,当陈家众人在这样一个初春的日子里,先是被刘协晾着,在门外跪拜了一个半时辰,又在提心吊胆的候着刘协溜溜达达的在他们家逛了一下午,满心惶恐的一直等到刘协晚上睡觉之后,刘协依然没有召见他们。 而在一天之后,却是糜竺从许都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而天子,依然没有召见他们。 再一天之后,却是远在南阳的陈到,在天子的命令下却是连春耕都不顾了,带着陈氏子弟风风火火的就连夜赶了回来,却是终于让陈氏的族人安心了一点。 毕竟如果天子要杀人的话,没道理特意将陈到和他的兵给召过来,这不是给自己增加难度么。 而到了晚饭时分,却是关羽亲自来请包括陈倘在内的陈氏族人道:“诸位,陛下亲自邀请你们赴宴,陛下说今晚的夜色挺美,风也凉爽,他要亲自烤炙全羊宴,以招待各位高贤。” 第三百一十八章 口重 汝南陈家外边,一处很宽敞的空地上,刘协正在很认真的转动着由他前些年亲手设计的旋转烧烤架上面那已经喷喷香,香气扑鼻而来的烤全羊,时不时很认真地撒一些调料,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十分专业的少年庖人。 “今天朕的心情好,亲自下厨给你们尝尝我做的烤全羊,我跟你说你们还真别不信,我一直都觉得我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比宫中庖厨做出来的好吃,只不过我这人没耐心,也懒,很少自己亲自做,你们都坐下等会儿,再烤一烤就可以吃了。” 陈家众人看了一眼已经正襟危坐,但看上去浑身紧绷的陈到,实在闹不清天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的众人也不敢答话,只好小心翼翼地在陈到的身旁跪坐下来。 就听天子一边用一个精致的瓷制调料盒,往羊的上面轻轻一拧,里面的细细的食盐就如同雪花一般落下,轻轻地洒在了全羊的身上。 “一道菜好不好吃,关键就在于调味,而所谓百味盐为首,一道熟了的食物只要盐放得恰到好处,终究是不会难吃到哪里去,而如果一道菜里缺少了盐,便是厨神下凡,做出来的东西也着实是称不上一句好吃。” “对了你们知道么,盐,是任何生物都必不可少的微量元素,森林中的野兽,也会在没事儿的时候用舌头舔舐石头,用这种方式来获取盐份以维持生存,而人如果不吃盐,就会造成四肢无力,甚至会导致浑身水肿,胃酸,发烧,免疫力低下等,再严重的,真的会因为身体缺盐而引发疾病。” 一边说一边撒盐,然后很快就有关心细节的陈氏族人发现,天子手中那慢慢的一罐精盐,居然都已经撒光了,而后,居然又拿出一罐来,继续撒。 “正因为如此,天下老百姓人人都需要吃盐,人人都离不开盐,这食盐呢,也就很容易就变相的成为了挂在百姓头上的人头税,自朕一同青徐之后,食盐的主要产地已尽被朝廷所掌握,朕将其收为国有,由朝廷加收合理的利润之后,再直接卖给百姓,如此,朝廷有了用度,民众也少了层层盘剥,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此前我在洛阳待了一个多月,深知,食盐的售卖价格大多时候都在粟米价格的两、三倍之间上下浮动,糜竺,司隶一代与此地相比,运输成本的差距很大么?二者的距离应该不远才对吧,为何汝南地区的食盐,在市面上的售价已经几乎十倍于粟米了呢?。” 糜竺也不知道是真的被天子冷不丁的突然袭击,还是在和天子在唱双簧,反正准备的倒是充分,站起来道:“回陛下,从青州运送过来的食盐,这汝南地区的运费其实是比司隶地区的运输费用更低一点的,” “根据陛下您的指示,青州制盐场,作为国营大场只负责批发,不负责零售部分,零售部分分别交给了豫州地区的六个商贾之家,通过竞价,获得了豫州地区的食盐售卖权,不过根据尚书台这边所掌握的数据来看,他们在零售的这个过程中,确实是严格将售卖价控制在朝廷所规定的最高售卖价格之下的,甚至比司隶地区的售卖价格还低了不少,至于为什么会造成这种情况,臣也不知,不过,臣在此次过来面圣之前,已经下令命负责豫州食盐售卖的六名商人一道过来了,现在此六人都在不远处候着,您看是不是要让臣把他们叫进来,由您亲自问话?” 刘协想了想,道了一句:“也好” 而后将手中第二个倒空的盐瓶放下,拿起第三个盐罐继续往已经烤出一层坚硬盐霜的烤全羊的身上撒去。 不一会儿,六名商人带到,战战兢兢地朝着天子跪拜自不必提,刘协也干脆的开门见山,问:“尚书台的记录显示,你们卖出去的食盐尚在朝廷限定的最高售价之下,然而朕观汝南民情,食盐价格却比司隶地区要高的多,这是什么道理呢?是你们跟尚书台报账的时候作假了么?” “天子明鉴,就是给我们十个胆子,也万万不敢对尚书台有所欺瞒,实在是……是这汝南地区的豪强大族,他们买得太多了,我等从青州转运过来的粮食,有一多半都卖给了本地的豪强大族,他们买得真的是太多了,这才导致了食盐在市场上的供应不足,盐价上涨。” “原来如此,原来朝廷自己的企业不做零售只做批发,你们却是将批发来的东西加加价格又重新批发了出去,高明啊,高明,你们这经商的手段可真是高明。东西在手里这么一倒腾,这利润自然而然就滚滚而来,真了不起,朕怎么想不到如此高明的生意模式呢?” 六名商人自然是浑身抖如筛糠,虽然天子说的云淡风轻,但这可是杀伐果断的中兴雄主,谁知道他会不会下一刻就挥一挥手,便有数十名精锐武卒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身后,不由分说的就将他们剁成肉泥? 死道友不死贫道,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却是也顾不得其他了,只得一五一十的有什么招什么。 “回陛下,真不是小人们懒惰不愿做零售商品惠及百姓之事,只是……只是开门做生意,人家来买,我们总不能不卖吧,就算是我们不想卖,可我们也不敢不卖啊!就算是我们敢不卖,这,这种事实在是让臣等难以杜绝,实在是对此有些无能为力啊!” 刘协想了想,却是也不得不点了点头。 人家家里这么多人呢,就算是你搞限额销售,人家多换几张生面孔一样能买到足够数量的盐。 说白了,这不就是黄牛么,豪强大族要做黄牛的话不要太简单。 然而黄牛倒腾票,说白了赚的还是辛苦钱,终究不可能大规模的批量倒腾,这玩意对除脑残粉之外的正常人来说也不是刚需。 可食盐这种生活必须品可是万万不能有黄牛的,这玩意要涨价太简单了,但当供给缺口出现的时候,百分之十的缺口可以带动价格百分之二百的价格上涨,或者说这东西的价格只有上涨到市场中有百分之十的人无论如何也买不起了,这涨势才能停下来。 购买足额的食盐,毁掉三成,净赚三倍不止。 虽然卖私盐是犯法的,但汝南一地的法制建设明显做得不到位,而且,这买卖赚得实在是太多了,确实是杀头也会有人干。 “原来如此,那这好像确实也不能算你们的过错了,不过你们也别跟我说什么豪强大族,如此笼统的一个概念了,具体点,到底谁家买的最多,大概有个数没有呢?” 六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是咬牙道:“汝南许家,买盐至少四十万石以上,陈家,至少也有三十万石。” “哦~,原来如此,原来这陈家人口这么重啊,不足万口之家,却吃了四十万石的盐?” 说着,刘协将烤全羊上面,几乎已经厚厚的一层盐壳用刀子切成一块一块的,每一块都是盐比肉重,让宿卫端着盘子接了,送给陈氏众人道:“知道你们口重,朕特意多放了一些食盐,此物乃朕亲手所烤,各位,不会不给朕的面子吧?” 第三百一十九章 先打一巴掌 羊肉很咸,或者说,这特么干脆就是带着点羊肉味儿的大块食盐。 然而事实上早已经被吓得肝胆沮丧的陈家众人如何敢拒绝这块由天子亲自为他们炙烤的“美味佳肴”呢? 包括陈到在内,所有人只得纷纷大口大口的将盘中羊肉吃进了肚子里,然后又实在忍不住的,捂着嘴,从鼻子里将盐粒又重新喷了出来,一时嗑嗑不停。 这特么已经不是忍耐力能控制的了,纯粹是生理反应的问题,但凡是个正常的人类,在如此吃盐的时候身体都是一定要造反的。 而刘协在将烤全羊最外层已经很咸很咸的部分割掉之后,又切了一块里边的肉吃了一口,嘿,味道刚刚好,于是又连忙将羊肉一块一块的切下来给自己人分了吃,待吃完,看着陈家众人面前的盘子里,着实是杯盘狼藉得厉害,没吃的,吃完吐出来的,看上去就跟DDT一样,着实恶心。 “看来,各位的口也没那么重啊,陈家主,你们买了那么多的盐,是都吃了么?” 陈倘见状叹了口气,眼下,真的已经是纯粹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狡辩?这还狡辩个屁啊! “回陛下话,这盐……除了家中自用之外,其他的部分,确实是联合许家,都给倒了,如此,一来是为了通过盐价上涨赚一笔不义之财,二来,是为了通过手中食盐,加强对家中租客和平舆附近乡野百姓的控制,此事实在是猪油蒙了心,臣,有罪。” “倒了?倒哪了?” “这……倒河里去了。” “哈哈,好好好,干的是真漂亮啊。朝廷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颁布了盐铁合营之策,你们家堡垒内依然有私自酿酒,冶铁等产业,这个就不说了,毕竟朕也知道事缓则圆的道理,没指望一口就吃成胖子,可是将关乎国计民生,青州之地辛辛苦苦煮出来的盐买来又倒在河里,陈倘啊,你说朕现在如果下令杀了你,你喊得出一个冤字么?” “陛下若是杀我,完全是我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只求陛下以仁德为念,看在我陈家世代忠良,看在叔至在朝中实心任事的份上,饶过我陈家数千口的性命。” “公达之死,和你们有关系么?” “无关,绝对是无关的啊!此事完全是许氏所为,是他要联合豫州豪族反对天子新策,甚至与冀州袁尚也有勾搭,我们陈家可从来都是不同意的啊!” “不同意,但是知道,对吧,你们无非打着两头下注的注意,若是他们许家能将事情做得成,你们自然会加入他们,割据汝南甚至整个豫州,如此,就算是将来汝南光复,你们无非也就是个从犯,朝廷总不可能把人都杀光,罪过不大,做不成,那此事就更是和你们无关了,是不是?” “臣……死罪” “你当然是死罪,所谓乱世用重典,你囤积居奇,破坏新政,不杀,又何以立威呢?不杀你,岂不是大家都要学你去发家致富了么?然而我也相信,此事不可能是一人所为,更不可能是你一人受利,只杀你一个人,如何能够呢?” 陈倘的脸色一变再变,不自觉地扭头看向了正眼中带泪,却依然顽强拿着一大块盐块在往嘴里塞,神情狰狞努力往下咽的陈到一眼。 良久,叹息一声,道:“能不能请天子,只诛杀我们这些老东西,留下族中青壮与妇孺呢?妇孺终究是无辜的,至于青壮,还要为朝廷征战天下,都是有用之人啊。” 刘协笑了,道:“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你们都杀了么?这一刀切之法倒是省事儿,可难道朕是如此不讲道理的人么?” “这……” 陈家众人集体懵逼。 “朕听人说过,说这御下之道,讲究的是宽严相济,或者干脆点说,就是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我先给你们扇一个巴掌,陈到。” “末将在。” “既然都说这许氏是罪魁祸首,那也罢,朕,确实是没心思,也没有时间亲自审案子了,那就任性一把吧,明天一早,你带着你们陈家的人去打他们吧,朕给你三天时间,会带着禁军的将士在后面给你加油助威,打得下来,这些事儿我就一笔勾销,打不下来,你们就都死在战场上,朕再带着关将军继续打,有没有问题呢?” 许家,差不多是汝南的第三世家吧,他们家倒是没出过陈藩这个级别的大人物,但名望可一点都不比陈家来得低,比如他们家最有名的人叫许劭,字子将。 咱也不知道这个许子将怎么就这么牛逼,点评谁好,谁就飞黄腾达,升官发财,点评谁不好,谁就要蹉跎半生,就连曹操年轻时都哭着喊着求着这个叫许子将的人给他一个评语,要知道年轻时的曹操好歹也有个太尉级别的爹啊! 咋的,这个许子将士大汉王朝的地下吏部尚书,组织部部长? 这简直就是奇葩,将大汉朝中央朝廷置于何地啊! 所以许家底蕴虽然不深,但人家大腿抱得好啊,绝逼是袁氏的忠实狗腿子,这些年汝南袁氏吃肉,他们家也没少跟着喝汤,因为官渡之战毕竟打完不久,实际上也就半年多一点,朝廷是一直没抽出手来好好清洗清洗汝南的,而在吕布将袁氏满门尽数屠戮一空之后,由于许家与袁家关系非常密切,这袁氏倒台之后所留下的空白区域反倒是被他们给大肆的占领了。 总而言之这许家真不比他们陈家弱,人数上都差不多,同样也有堡垒进行防守,堡垒里少说有万八千人,城防方面一点都不比平舆县城差。 从军事角度,进攻一方和守城一方的人数差不多,城里的人守卫的是还是正儿八经的自己家,天子却只给三天时间,这特么怎么打?就算打下来了又要死多少人? 然而事已至此,他们陈家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呢? 陈到也只好咬牙切齿道:“请陛下放心,三日之内,必破许家堡垒!” 第三百二十章 再给一甜枣 陈倘见陈到如此痛快地将事情应下,心知此次他们陈家就算打下许家也一定是损失惨重,而自己这个族长,那是一定要死在战场上的。 想到此,自知人之将死,这陈倘的胆气倒是突然大了起来,就见他缓缓站起了身,先是朝着刘协十分郑重的行了个叩拜大礼,而后道:“既然臣已是将死之人,那么臣,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要献与陛下。” “讲。” “陛下有气吞山河之志,仁德爱民之心,此固然是百姓之福,然而正所谓事急则败,事缓则圆,经过这数十年的战乱,我等这种地方上的豪强大族有些确实已经名存实亡,有些却反而因收纳流民而愈发的壮大了,各州、郡、县各有各自的实际情况,但是陛下清查爵位田亩,又下令盐铁合营,那么请问天子,我等家中的一应生产拿工具,难道就这么毁了么?百姓依附于世家豪强生存,几百年都是如此,您冒然以强硬的方式来打击豪强,对于那些依附于豪强的平民百姓真的就好么?” “又或者,这真的是能做到的么?陛下啊,如果不是荀大人的死,您又怎么会亲来汝南,而如果您不亲自过来,仅以地方太守之实力,又真的能够将您的善政执行下去么?说到底我大汉朝全境之内像我们陈家一样的豪强不知道还有多少,哎,我们家,也只是倒霉罢了。” “地方太守推行不利,上面催促如果太紧的话,即便是为求自保,地方官员也必然能找到转嫁恶果给贫苦百姓的方法,欺上以交代,稍有差错,此不正是王莽之祸重演么?臣固有一死,但请陛下在臣死后能以苍生为念,缓行次策吧!” 好家伙,当着刘协的面骂他是王莽,这陈倘还真是头一个。 虽然天下人有许多都已经看出来天子与王莽颇似,但大家也就是心里想想,背后说说,你当面说出来可就真是有点找死的意思了。 说实在的听他说完,刘协就抓着一处重点:不服。 天下大部分豪强肯定都是这么干的,我们陈家还是世代忠良呢,凭什么就搞我们啊,如果你不是亲自过来的话,根本就不会出事儿啊! 因为荀攸死了?可荀攸也不是我们杀的啊! 闻言,就见坐在刘协身旁的关羽默默放下了盘中食物,用绢帕轻轻地擦了擦手,而后将佩剑放在了一个随时可以抽出来的地方,轻轻地眯起了眼睛。 不过刘协却也并不恼火,相反还点头道:“你说的倒也没错,有些事我昨日便已经想的明白了,朝廷所行之新政,确实还是有些疏漏之处,眼下这中期议税会议虽然还没开,但我确实也已经预料到了各地方执行的不会太好,当然要说倒霉……算了,就当你们倒霉吧,谁让我是皇帝呢,当皇帝确实有这么一点挺好,不想讲理的时候,可以不讲。” “…………” 陈倘一脸懵逼。 刘协则俩手一摊道:“你看,我不想讲理的时候可以不讲,你们也只能受着是不是?不过呢,你们的难处我确实也不是不能谅解,当年陈藩做的事情我不便评价,但总的来说是个一代名臣总是没错的,陈到跟我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也不希望落下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陈到。” “臣在。” “朕向来赏罚分明,许家,朕现在将其定义为反贼,三天之内打赢此战,不但功过相抵,敌之首级会算作你们家人的功勋,二十级军功爵制度,朕已经重申了很多遍了,若是两日能胜,朕便许你列侯之位,若是一日能胜,朕还会追封陈藩的功绩,你们陈家,以后可以踏踏实实的当做列侯之家,勋田,和你们家现在所掌握的生产资料,可以直接按市价算作股份。” “或者干脆点说吧,我要在汝南建立郡属国企,就以你们家这些生产作坊作为底子了,现有做工的你们家人,以及你们家这些佃户,工匠,以前干什么现在还给我干什么,只不过不再是给你们家做事,而是为朝廷做事,一应相关待遇按照尚书台和豫州盐铁司的规定走,能拿到什样的一个爵位,你们陈家以后是更上层楼,还是就从灭亡,就全看你明日的表现了。” 陈到闻言,一脸懵逼。 陈家众人闻言,自然也无不是震惊莫名。 天子这是……这到底是在赏还是在罚? 当然,陈家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刘协这是拿他们汝南陈氏直接当了试验田了。 毕竟穿越过来也有几年了,多少他也有了一点成长,她也清楚行政这玩意,命令和执行是两码事儿,一项改革,只有在符合大多数人,尤其是大多数官员利益的时候,执行起来才会丝滑,反之,就会陷入困局。 杀人可以打破僵局,但副作用确实是太大了,而且很难保这样靠纯粹的强硬手段推进的政策随着时间的发展会不会又再出事儿。 于是刘协就想到了,他上辈子所在国家在建国之初搞的那场公私合营,这,就是他这次深化改革的第一步。 这些豪强的生产资料直接毁掉确实是太可惜了,没收的话这种明抢的行为后患太大,最关键是这些工人佃户不管姓不姓陈,生产关系暂时与他们又都是绑在一起的,直接打断这种生产关系,短期内很容易让这部分普通百姓变得衣食无着,进而引发一系列的社会连锁问题。 而,如果允许他们以生产资料换取爵位行不行呢? 有了爵位,就可以在本地的郡营企业置换股份,如此一来,虽然作坊的控制权归属于了朝廷,但生产经营模式暂时还不会换,而如此一来,这些入股了郡属企业的豪强本身也将成为打击私营作坊最积极的分子。 而且还可以进一步分化这些豪强们,拉一波打一波,愿意主动跟朝廷合作的,经济利益肯定是要受损失的,但这些豪强的政治地位上升了啊。 将心比心,这就好比你辛辛苦苦白手起家,或者从祖辈手里继承一个大企业,朝廷突然有一天说你们关门吧,别开了,你可能真的要拼命,但如果说,你卖我百分之七十股份,我给你个副处级待遇。 是不是也就没那么没法接受了呢? 第三百二十一章 汝南许家,没了 旭日东升,就在天色刚朦朦胧胧的有一点亮起来,云朵被染上一层金光的时候,陈到所率领的陈家兵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架起了浮桥,在朝着许家堡垒发起攻击。 是的,许家的堡垒外面不远处是有一条小河道将其半包围住的。 关羽见状忍不住道:“陈到很急啊,居然直接用浮桥过河,都不考虑用沙土填埋的么?虽说这大早上的他也算占了个出其不意,许家这边只要反应过来,破坏他们浮桥应该不难吧。” 刘协则问:“仲达怎么看?” 他还是希望陈家能赢的,虽然这两家豪强之家同归于尽了也挺好,但刘协还是希望能在汝南这地方搞一个公私合营的试点。 “很聪明的战术,陛下您只给了陈家三天的时间,他们自然会比较着急,填土太慢了,况且,陈家的人口也并不比许家多,就算过了河,许家有地利之便,正常打起来太难了,反倒不如诱这许家来出城野战。” 刘协忍不住问道:“许家要是不上当呢?为什么不会干脆不理他们渡河,安心防守呢?” “这就是心理战了,毕竟咱们的六千精锐在此,许家又不知道咱们只会督战不会出战。所以这许家想拖延时间的话,自然认为攻击浮桥,依水而守是最合适的。” 关羽又忍不住问道:“可这许家为什么非要守呢?咱们既然来了,仅凭他们一家之力难道还能指望有什么奇迹发生么?或者说句最实在的,如果说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这许家的几个头面人物没有逃跑掉的话,我真的要怀疑公达到底是不是真的被他们所杀了。” 闻言,众人都是一阵沉默。 事实上别说这种只有几千人的家族,事实上就算是李典这种几万人以上的超级大家族,真正掌握家族权力,并且能从这份权力中拿到大半收益的也只有那几个房头和族老。 总不可能他们全家人在谋杀荀攸之前还特意开个会,大家举手表决一下要不要杀咱们本地的顶头上司,前任国家副总理? 真要这么搞,荀攸若是还能死了,他也不配当这个青史留名之臣了。 这就是考验一个家族凝聚力的时候了。 不管在此之前这许家是做了怎样的算计,肯定是没想到自己会直接带着禁军杀过来的,而既然自己已经来了,这时候这许家那是肯定都要人心惶惶的了吧? 按照刘协的理解,或者说现代思维的理解,夫妻尚且林中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几千人的大家族里,可能还有着数量更多的租客、佃户,在面对自己这种灭顶之灾的时候真的能做到一条心么? 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这庄园经济的凝聚力如果真能到这种地步,那他真的要好好反思一下这改革到底还能不能进行的问题了。 再看战场,说话的功夫陈到已经一勇无前的冲上了浮桥,这种临时做出来的浮桥当然不可能多专业,基本上就是一堆用绳子拴起来的大木板,跑在上面自然是摇摇晃晃,而且真的不宽,至多只能行三四人并排。 而许家呢,也确实是中计了,很快就有一些甲胄齐全的壮士朝浮桥这边杀了过来开始破坏浮桥,并朝着陈家众人抛射弓箭,很快就将陈家众人杀得伤亡惨重。 而此时,浮桥才搭了三分之二,还剩下接近三分之一是没搭完的。 面对对岸箭雨,就见陈倘一把冲到最前面,抢过木板就带领着几名族老房头就接过了搭浮桥的任务,眼看着距离岸边不远,干脆毅然决然地跳进了河里,对岸的许家人见状,干脆也跳进了河里与之一同厮杀,不一会儿,陈家的这几名老头儿就纷纷变成了漂浮在浮桥边上的尸体。 但浮桥确实也搭得差不多了,这几个老头的死也确实是很激励士气,反正陈家这边的指挥官是陈到,这些老头死了也不耽误作战,陈家众人嗷嗷叫着就搭完了最后一点浮桥,而后悍不畏死的朝岸边发起了冲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阻拦浮桥的那些人士气真不怎么高,很快就被陈到亲自率领着亲卫杀死,再然后,诺大一个许家堡,便直接投降了。 刘协就问:“你们怎么不反抗呢?” “王师远来,不敢相抗。” “那你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投降,而是攻击浮桥?” “攻击浮桥的都是各嫡系房头,总共也只有不到三百人,这些人要么就是知情,要么就是亲自参与了刺杀之事,亦或者是知道此事定会连坐,不得不死。” “这么说,此事该死之人在刚刚都已经死掉了?” “该死与否,自有圣上裁断,若陛下要将我等夷灭全族,我等甘愿引颈受戮。” “哦~” 刘协点了点头,而后意识飘忽,开始了深思。 个人和家族,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想这些事儿的时候,便开始带着人在许家来回来去的转悠,确定这许家和陈家基本差不多,庄园里跪了一片一片瑟瑟发抖的普通百姓,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跪在比较显眼、靠前位置的尽是一些抱着孩子的妇人,小孩子天真无邪的脸蛋上写满了畏惧与迷茫。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许氏族人?” “死罪能免,活罪难逃,所拥有的佃户,租客,按朝廷标准每人分二十亩土地就地民屯,许姓迁入河东、河内、京兆三地,就这样吧,命令……法正吧,让他来汝南当太守,负责此事收尾,该杀的杀,不该杀的不杀,让他自己来把握这个分寸,我累了,咱们进平舆城吧,陈到,你跟我走。” “是” 陈到恭敬地应喏,却是忍不住心生狐疑: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天子如此兴师动众,亲自来到这汝南城,难道就是为了雷声大雨点小的收拾一个许家么? 陈、许两家可是都没死多少人啊! 第三百二十二章 智慧 天子……来许都难不成真的就是为了办案的么?而且真的是只诛首恶,余者不问么? 这怎么可能呢? 如此来看,这次汝南这边真死了的也就是数百名许家的嫡系子弟而已,陈家倒是也死了不少,尤其是以陈倘为首的一众族老都死在了渡河之战上,但却也真的是死得其所,不但陈到本人封了爵位,就连陈藩都被追荣,这特么看起来倒好像是在奖励他们了,而陈家,说实在的也真不是伤筋动骨。 他们陈姓虽然都被拆了,但是河内、河东、京兆等地虽然现在人数不多,但那颗都是肥沃的,已经开发完毕的上等田。 难道不应该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么,血流千里么?就这? 不杀个几万口子的人给荀攸陪葬,您来汝南是干嘛来了呢? 天子仁德,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没人会真的认为天子是因为惧怕,懦弱等原因而对陈、许两家网开一面的。 谁不知道天子对待豪强大族向来杀伐果断呢?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深意? 于是到达平舆城后,陈到实在是没忍住,问道:“陛下,汝南之大,并不只有许、陈两家,此事虽说是许氏一家主导,但汝南各族的豪强恐怕有不少都要参与其中,要不要……臣明日带着族中精锐,再去挨个扫荡一番?” 刘协却是深深地皱了皱眉,问道:“你……杀性这么大的么?你们汝南这块的豪族都是世代联姻的吧。按说这些都是你亲戚啊。” “臣……臣是大汉的忠臣,国法面前,没有亲戚。” “何必说的这么冷血呢?无非是你觉得这事儿肯定还没完,害怕连累你们陈家罢了,人之常情,也没什么可否认的。” 陈到冷汗不止。 “不必搞得如此血腥,朕不是不讲理的人,真参与此事的人肯定不会让他跑了,于此无关的,朕也不会乱迁怒,毕竟天下大乱十几年,中原的人口已经够少的了,朕就不要再推波助澜了。此事就交给新任的汝南太守法正来查吧,他也是法家的传人,相信此事终究会查出个水落石出。” “是。” “对了,陈家现在,是你在做主么?” “臣,可以做陈家的主。” “哦,朕打算建立汝南郡工业产业集团,就以你们陈、许两家庄园为基础,把这些生产资料都搬到平舆来,进行统一的管理,你觉得有没有问题?” “臣自然没有异议,只是……都搬迁过来的话,平舆城会不会有点小?想找到这样大的一块空地,怕是也不太容易,作坊需要的工人也不少,这些人的衣食住行等” “那就把平舆城给我拆了,重新规划,重新建,这些,就不用你来操心了。” 陈到一脸震惊莫名。 然后道了一声:喏。 果然是有大动作啊! 事实上这个所谓的大动作刘协还真的是来到汝南之后才突发奇想想明白的,他,之前一直被生产力发展水平这个概念困扰了太久了,很大程度上也是潜移默化的受到了王莽的影响。 都说王莽的改革是忽视了生产力发展的延续性,他此前也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现在看了这么多,想了这么多,却发现纯属放屁。 王莽改革中所谓的盐铁专营部分纯粹是在模仿汉武大帝,之所以失败是因为豪强并起,庄园经济已经取代了小农经济导致朝廷无法直接掌控基层单位,被迫从基层生产中退出,这和生产力发展有个毛线的关系。 事实上从秦汉到晚晴,生产力发展真的很多么?(亩产增加一点五倍左右,工商业最主要影响是多了棉花和茶叶),而从晚晴到建国,这一共才多少年呢? 生产力发展只能说是事情的一个小截面,除了这个小截面本身,后世的制度建设事实上大多时候都还是挺有建设新意义的。 所以刘协决定,还是尽量将后世的制度往这个朝代来套吧,套不进来的地方就尽量去改,尽量去修修补补呗。 公私合营,就是这么来的。 通过政治权利收编生产资料,维护生产关系,再通过合并这些生产资料建造国家资产,建立大资产集团,引导全国经济。 虽然稍稍有点卖官售爵的嫌疑,但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毕竟只是售爵,不是卖官,而且还不收现金,应该也不会破坏爵位的尊贵性,嗯……汉文帝也卖爵位,不是也没耽误他成为后世君王学习的楷模典范么。 而将汝南的主要生产资料迁移至平舆,就是他要做的第二件尝试了:工业大城市。 庄园经济的命脉不是在于人口么?人多了会像李家一样走向崩溃,人少了会像荀家一样发展不起来。刘协固然没本事让全国人口像耗子一样的生,也不可能狠心用刀子来减少国内人口数量。 那就挪呀! 把人口,尤其是做工的工业人口尽量的都挪到大城市及交通要道上去,如此一来,则乡野之间人少地多,再多建立一些乡镇企业作为节点,打破他们对生活、生产资料的垄断,这庄园经济不就瓦解了么? 而大城市及交通要道因为聚拢的人口太多,这不就符合人数太多的关窍了么。 如此,朝廷完全可以在大型城市上投入饱和的行政力量,进而通过大型城市来控制周边乡野地区。 事实上,即使刘协不去刻意引导,大城市到了隋唐之后也同样会应运而生,比如扬州、开封、登州、苏州等,都是历史上因商业而催生出来的超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工业与商业都很发达。 这其中真正的催生因素并不是生产力,而是发达的水运系统,因为水运发达了,所以城市里建设的大型商业作坊才可以将生产出来的产品分发下去,即使算上运输成本,其售价相比于庄园经济小作坊弄出来的东西也依然有价格优势,如此,则庄园经济自然就毁了,乡野的老百姓也可以将更多的精力都放在耕种上,人口也就会慢慢的提升。 所以古代生产力发展史,其实也未尝不可以理解成一部水利航运发展史,所以,杨广着实功不可没啊!(作者一家之言,纯属自己胡琢磨的,没有任何史料依据,大家看个乐呵) 汉朝肯定是没有如此便利的航运条件的,不过说实在的,中原地区的水系还是挺发达的,只需稍加规划,挖凿运河并不难。 杨广能做的事,凭什么我不能做呢? 只要能以科学的方法进行施工,不要好大喜功,急于速成,修运河也不一定就会闹出人命,甚至就连钱也未必就能花得很多,说不定还能赚钱呢。 河水流经之地,两岸下田立变上田。 土地财政这种事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现代人,他可太熟了。 于是,当全国各地的两千石以上高官齐聚平舆,商讨上半年税务工作,以及各新降之地的财物状况之后,刘协作为天子,终于正式的说出了自己的宏大构想: “朕打算以五年为期,在中原之地大建城市,兴修水利,并将此命名为‘第一个五年计划’” “首先,在地方上,在州、郡、县之间,再设立一个全新的行政级别,我将之叫做‘市’,取举州之精华汇之于一县,这个县,就是市了,市之长吏为市长,秩比两千石,同郡丞。” “一州之内,将会设立一个市,比如这豫州,便是以这平舆城来屯工了,我打算以许、陈两家之家业,迁两族之人为基,在此地成立汝南工业集团,将铁、工、酒、麻、漆、纸等产业全部搬迁到平舆来,市外严格执行盐铁合营之策,一应矿藏开采出来后必须来平舆进行转运。” “一年,一年之内集全国之力,要将这平舆城重新修建,使之成为平舆市,而五年的时间,朕要在中原之地上建设五座大城市,分别是豫州的平舆、并州太原、徐州郯城、青州平原市、兖州濮阳市,至于冀州的邺城要不要升级为市,此事就交给魏公自己定夺就是了,既封其为国公,总要给他相应的职权。” 说罢,就见满屋子的两千石以上高官无不是面面相觑。 信息量有点大啊。 “当然,要建大城市,就必须要有大的河运,另外再在中央另设一新部门,叫做水利河运处,长吏秩比九卿,专门负责大汉十三州之水利工作,头五年的工作就是测绘天下水文,以及为五大城市做配套的水运体系。” 却是杨彪终于忍不住皱眉,道:“陛下,这么大的工程,怕是每年都要动用劳工百万之巨啊,这……会不会太过劳民伤财了?朝廷最快也要等到秋收之后才能有余粮、余工,洛阳也还没有建完,如此大的动作,恐怕有伤仁道啊,” 没等说完,刘协就打断道:“我不是文帝。” “啊?这……” “我不是文帝,也不是武帝,他们俩一个攒钱,一个花钱,我就不一样了,我寻求的是赚钱之道,太尉以为,修建运河、建造城市,真的只是纯粹赔钱的买卖么?非也,非也啊。” “老臣愚钝,还请陛下详解。” “且不说,兴建城市本来就是为了集中工业力量做大事,通过规模效益可以使商品大幅度的降低价格,货卖天下可赚得许多钱财,就说这建城、修河本身,也同样可以赚钱。” “汝南工业集团成立之后,整个豫州的生产资料算作爵位强制赎买,并入汝南工业集团之内,豪强之家再以爵位入股汝南工业集团,这些豪强的家里是不是要派遣族中嫡系进城?不进城,他们连股东大会都无法参与,那就真成了没收了。” “这么多人迁入城中,是不是就得住人,是不是就得造房子?咱们把城市分为工业、行政、商业、居民、富豪、五个区,城中居大不易,小而分散的居民住宅区,可以以宿舍的形式,当做职工福利的一部分提供给工人居住,但是高档的富豪区的房子就肯定得他们花钱买了,当然,也要修得漂亮一点,可是平舆城就这么大,好的房子,尤其是能彰显身份地位的好房子当然都是珍惜资源,你懂我意思么?” 杨彪想了想道:“那也没必要建造了,直接卖地就行了。” 刘协想了想:“也行,更省事儿,直接搞土地财政。” “另外,修建运河之后,大河两岸立时变成上等良田,参与修建运河的附近百姓,说白了还是在为自己干活,朝廷再免他们三年税赋,这难道不是造福于民么?” 说完,刘协自己洋洋得意,这种招数作为一个现代人或多或少也知道点。 然而杨彪却皱眉道:“恕我直言,陛下,您这么做,相当于用房产来剥夺豫州这些豪强们数代人的积蓄,这不还是在掠夺民财么?这与陛下您之前所说的新政,似乎……” 刘协再次打断道:“你想说这和我的新政一样换汤不换药?他们还是会反对朕?” “没有人敢反对您陛下,但是陛下,本次会议中,各地区的上计已经汇总了,新政在地方上,推行的进程并不乐观,陛下固然可以亲自来一趟汝南,携无上威仪将两个世代两千石世家予取予夺,但是陛下您总不可能将天下十三州都走一个遍,此策执行起来……恐怕……” 刘协闻言,笑了。 而且是很开心很开心的笑了。 这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觉得,依托于现代的知识,有些时候他的智商真的是在这些三国精英之上的。 他或许真的是有能力来当好一个皇帝,只是没有坚定的意愿而已。 “我很清楚任何的政策都只有得到执行才有意义,朝廷,说到底无非就是一块富丽堂皇的牌坊,当我的决议不利于那些豪强的时候,他们就算不敢造反,也一定会尽可能的阳奉阴违,而当这些人组成了联盟,决定共同对抗政府行政的时候,上层的行政命令自然就很难执行的下去,除非是直接面临更上一层的力量压迫,比如县里的豪强面对郡里的太守,比如陈、许两家这样的顶级望族面对朕这个皇帝亲临,然而这种情况毕竟只适应非常之时,朕总不可能永远都在这些具体的地方事务上花费时间,你也是这个意思,对吧。” “圣明无过皇上。” “然而你想错了,我敢打赌,公私合营的赎买之策,一定会让豪强们趋之若鹜,平舆城的富豪区地产一定会被他们竞相争抢,最后拍出一个几乎可以抵消掉新城建设的费用。” “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当豪强们真的组成一块牢不可破的铁板的时候,朝廷确实是拿他们无可奈何的,但只要这个铁板破裂,让他们自己跟自己斗起来,那朝廷再想做什么就会相当容易了,太尉,即使是国家的国属作坊,也是需要具体到某个人来进行管理的,尤其是中层,你知道,这种大型企业的高层一定都是流动的,中层才是它真正的主人,所以……” 杨彪恍然大悟道:“所以,先一步主动用生产资料置换爵位和股份的豪强,哪怕是他的股份不多,依然可以在企业中占据一个比较重要的中层岗位,而既然是合营企业,朝廷,才是企业真正的大股东,这就导致……职位,确实比股份更重要。” “当然,法孝直作为此事的负责人,任命捐资积极,在平舆城拥有较大房产,对朝廷改革更支持的豪强来担任具体的实权职责,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陛下……圣明。” “没什么,这都是,伟人的智慧啊。” 第三百二十三章 明牌 相比于杨彪的质疑,曹操的质疑,或者说提议要更有建设性的多。 “陛下雄途,臣下着实是佩服万分,只是陛下,臣以为此事为难之处有三,一来,要想做成此事,必要的武力威慑还是必不可少的,本朝自光武以来偃武修文,军力大多只集中在边郡、禁军,各地方上,就连太守的兵权也是寥寥,直到先帝朝时为了应对黄巾之乱,进而废刺史,立州牧,地方上这才重掌兵权,然而……这些兵权,或者干脆说是帝国武装,难道本来不就是豪强武装么?这些豪强武装也不是黄巾之乱之后临时招募组建的。” 刘协打断道:“别绕,魏公,朕喜欢直接一点,以你的地位也不用顾虑说出来的话我爱听不爱听。” “哦,我的意思是说,豪强武装其实早就有了,多年来既是辅佐各地郡守、县令的利器,同时也是他们行政办公的最大掣肘,二者其实一直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刘焉,不过是把一件事实上已经潜规则的东西公开了而已。” “再直接点。” “额……我的意思是说,各地太守手里的郡兵,乃至于庞大的基层执行官吏,都是豪强本身,如果找不到一股足以威慑他们的力量,即使是相对优雅的剥削方式,恐怕依然会阻力重重。” “明白了,所以你的建议是?” “臣建议,如果地方郡国长吏,都能拥有一定的兵权,一定的……招募军屯将士的权限,或许这些事情推行起来会更顺利一些。” 刘协想了想道:“这更有利于你吧魏公。” “什么?” “地方郡守如果拥有了自己募兵的权力,中央的权力就会变得更小,而你在朝中的地位则会变得更重,因为禁军方面目前没什么你的人,而地方上却很多,兖州、冀州、青州、啊,还有半个荆州,你想让这些地方重新拥有兵权?” 曹操闻言微微眯起了眼与刘协对视了一小会儿。 换个人被天子这么说说不定吓都吓死了,但曹操却依旧挺直了腰板道:“陛下说的这话臣就听不懂了,士大夫们都是在为国分忧,都是朝廷的人,陛下的人,没有什么臣的人。” “朝廷,就是几座衙门几座牌坊,饭还是要分锅吃的。不过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确实考虑过,是这样的,我打算暂时设立六个军区,用来屯一定数量的轮值兵并管理屯田事物。” “六个军区分别为负责兖、冀军务的黎阳;负责青、徐军务的琅琊;负责徐、扬事物的合肥,负责幽、并事物的高柳;负责荆、扬、益州事物的江陵;还有负责关中、凉州、益州事物的南郑(汉中),这六个军区每区常设一万人进行轮值,并管理全国屯田事物,遇到大战时可各自征募十万以上兵马,再加上洛阳与许都的禁军就构成了我大汉的全部军事体系,各军区的长吏为……重号将军,如何?” 这纯粹就是照搬上辈子的七大军区政策了,由于刘协所设立的六个军区几乎都恰好卡在两州交界的位置,因此无论是太守还是刺史,都很难向军区施加影响力,避免地方上出现军政合一的诸侯,又能保证党地方生乱生叛需要用兵时不至于无人可用只能指望本地的豪强大族。直接将军区长吏拔成位比九卿的重号将军,也可以保证这些重号将军不用给地方文官的面子。 而刘协这条随手照搬的后世军区之政,听在曹操的耳朵里,却是不可避免的又有了一层另外的意思:即进一步的削弱他曹操对军权的掌控能力。 六大军区中,黎阳军区、琅琊军区、江陵军区、以及汉中军区毫无疑问都会被曹操的人拿下,看上去曹操六大军区占其四,即使算上许都和洛阳两个效忠于天子的禁军军区,曹操也依然可以在军权上和天子各占一半,但其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事实上这几大军区的负责人都是明摆着的:黎阳曹仁、汉中曹纯、琅琊张辽、江陵任俊,几乎不可能有别的人比他们更合适,这里面除了两个姓曹的,另外两个作为直接从属于天子,位比一州刺史事实上还要更高的重号将军,又凭什么还要继续受夏侯渊和程昱的钳制呢? 换言之,张辽和任俊真的还算是曹操的人么? 说实在的曹仁和曹纯还算不算都不好说了。 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曹操死掉由曹丕继位的话,曹丕的任何一条命令,都不太可能得到这六位重号将军中的任何一位支持,而这也意味着,曹操手里的权力顶多只能保留到他自己身死为止。 甚至,可能已经被剥光了。 然而面对问题,曹操却是连一丁点还击的手段都没有,因为重号将军这四个字,太重了,重到他根本就不敢去阻拦这样的政策。 手下人跟着你混,也是图个升官发财,眼前有一个直接升任重号将军,执掌一区军事的机会摆在面前,你这个做老大的直接给踢了? 那以后谁还跟你混? 尤其是如张辽这种,实际上与曹操的羁绊并不算太深,又是如此的年轻,三十年后极有希望单靠熬资历就能成为大车骠卫之一的青壮将领,阻挠这种手下的晋升那是要遭报应的。 这样深谋远虑,足以当万世之法的政策不可能是天子临时想出来的,嗯……这一点倒是符合天子的一贯作风。 可是,天子的一贯作风不从来都是先云里雾里,后捉摸不定,直到最后一刻神来之笔,直接将事情盖棺定论的么? 简单来说,天子不是一向都高深莫测的么? 今天这一手……高,倒确实是挺高,但打得也完全是一张明牌,一点都不莫测啊。 天子怎么转变风格了? 一瞬间,曹操的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明悟:时至今日,天子已经不需要和天下任何人去莫测了,包括自己。 名牌跟你打,你也赢不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什么情况 建安六年三月初,天子亲自赴平舆,亲自督促平舆市的前期准备工作,很快,公私合营的浪潮席卷整个汝南,而由此所牵引的六大军区之策,更是彻底的造成了官场的大地震,天子与曹操的博弈几乎是在所有人都没有丝毫预料的就走向了高潮。 曹操是不可能坐以待毙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很快就找到了反击的策略: “陛下此计虽妙,但臣以为有两点还是要慎重的,第一,六大军区必须受中央指挥,这不假,然而具体由中央何人来指挥呢?此事如果划归于尚书台……尚书台现在没有尚书令,如果只增设一名新的尚书的话……恐怕也就是能做做文书类的工作,除了天子您本人,谁来训斥这六位重号将军呢?而这六大军区的除了六个重号将军以外的人事任免,又要交给谁来做呢?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慎。” 这话一说完,实质上工作类似于吏部尚书的尚书台尚书陈群脑子里马上就拉起了警钟,出言道:“魏公这话我听明白了,朝中百官,真的有资历有能力管理这六大军区的,似乎也确实是只有魏公您了,您的意思,莫不是以大司马之名,统调这六大军区的人事、行政、和钱粮么?魏公,莫非是想要这份天下兵权?” 曹操则十分坦然地道:“本公倒是没有揽权之念,只是弱干强枝素来就是朝中大忌,天子以军区之法,使军区和行政区分离,使太守远离军权,这固然是千年大计,然而武人骄横,若是使文官相制,无非是两种结果,一种是制不住,一种是军队的实际战斗能力因繁杂的上层互制而不堪一击,陈尚书莫不是真以为您可以随意插手军区中除重号将军之外的其他人事任免么?既然天子信不过我,不如,干脆就让皇叔来负责此事如何?” 一直装死的刘备闻言立刻就精神了,连忙道:“臣自知能力有限,实在不能担此重任!” 这锅他肯定是死都不能接啊,要知道眼下的军权分布情况,差不多已经是他刘备掌控许都禁军,关羽掌控洛阳禁军了,这要是再把六大军区的管辖权也都给他,好家伙,天下兵马大元帅? 那不成了天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再说那六个军区中除了合肥赵云他有信心能使唤得动之外其他人真不一定会鸟他,很难想象他的命令传到曹仁那里,曹仁会不会干脆给他来一个阳奉阴违。 那他接这位高权重的职位干毛? “那皇叔以为,此事舍你其谁?” 刘备闻言,咽了一口口水,见满朝文武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头上,一时间颇有些如坐针毡之感。 提议将此事归于尚书台? 尚书台本来就连个尚书令都没有,那无非也就是再加一个管兵事的尚书,然而军区这事儿除了军政之外又涉及到钱粮、人事,甚至还包括工事,其结果必然导致各种扯皮。 最关键的是,人,是不可以背叛自己的阶级的。 早在光武的时候,朝中的文官和武官,就已经有了很清晰的划分了(相对于西汉和先秦来说,跟宋明相比还是很混乱的),也基本上不太可能再走回头路了,而刘备不管做到怎样的高位,都无法掩盖其本身是个武人的事实。 他这个地位,基本上也不太可能再转文官了,真要是哪天让他当个三公,那基本也就是宣告退休了,和此前担任太傅的张扬也差不多少。 所以…… “臣,臣以为魏公所言有理,此事,确实是不太应该由尚书台来进行直接的管理,尚书台……更适合间接管理者六大军区。” 荀悦皱眉道:“那么皇叔以为,应该由谁来向尚书台汇报此事呢?” “臣以为……以为……此等重职,确实是只有大将军或者大司马这种重职才能胜任。” 说完,刘备有些尴尬地瞅了一眼曹操。 而曹操则道:“臣,实在是不愿意再接受权位了,只想着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但如果朝廷确实是需要我,而且实在是找不到更加合适的人选的话,为了朝廷,臣倒是也愿意勉为其难。” 曹操的思路非常简单:代表天下武人跟天子争抢这份权力,绝不能让它落在尚书台手里。 建立六大军区对武人来说绝对是好事儿,从此文武独立,他们再面对太守啊刺史啊什么的也不会再被压制,但如果任由尚书台骑在他们头上拉屎的话,几乎可以肯定全天下所有的武人都会不爽。 这个时候武人就需要一个代表来替他们说出自己的反对么,这么巧,曹操又是大司马。 你不是要削我的兵权么?可以啊,那你让谁来接手?你如果强行要尚书台来接手的话,你自己看,连刘备都站我这边了。而这个职位你如果不用我们俩,还能用谁? 刘协想了想,道:“魏公说的不错,军事调度以及人员任命方面,确实不应该由尚书台来直接插手,尚书台只要每年定期审查审查报告就是了。” “啊?”曹操一懵。 什么情况啊! 天子这就答应了? 难不成我刚才理解的还是不对?天子其实不是要跟我图穷匕见,不但不是在收我的权力,反而还要增加我的权力么?要知道合肥的赵云他可已经是垂涎了好久好久了。 再说如果兵权不归于尚书台,这几个军区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培养军阀啊,就算本朝问题不大,但以后呢?如果换上一个无能的小皇帝,混乱的尚书台,控制得了那些骄兵悍将么? 曹操,刘备,满朝文武齐刷刷的一脸懵逼。 天子莫非,不是在图穷匕见,而是另有深意? 天子并不是想要加强天子集权,而只是单纯的想要加强中央集权? 这……什么情况啊! 第三百二十五章 军机处 而刘协却是真的没想这么多,他一听曹操说六大军区归尚书台,什么文人治军什么的,很自然就想到了北宋的枢密院。 这玩意对国家军队的影响是毁灭性的,虽然刘协并不知道,明明柴荣,甚至北宋初年时的赵匡胤都能随便派几千人就能将契丹的十万大军追着打,而到了赵二时契丹好像随便派几千人就能追着宋军打,但他至少对宋朝的积弱还是有所了解的。 老实说,如果大汉王朝注定要被外敌推翻的话,那他宁愿将江山送给某个国内的军阀。 而没想那么多的刘协,理所当然的想到的还是他穿越之前的制度: “这六大军区,当然要魏公来帮朕分忧管理才好,只是我觉得,朝廷一直以来以大车骠卫负责全国军政的做法,是不是多少有些太不合时宜了?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特么至今为止也没搞明白这四大将军的具体权责到底是什么,怎么都感觉这玩意像荣誉称号远多于像具体官职,朕觉得应该改一改,你们觉得呢?” “不知,陛下想怎么改?” “不如将四将军,哦,还有魏公的大司马之职,真的就都当做荣誉称号算了,朕想另在中央设立一个衙门教……军机处怎么样。” “军……军机处?” “是的,我觉得六大军区以及洛阳、许都的常备军之中,都必须要切实选拔一些军机代表出来才行,所有挂了将军衔的武将,自动算做军机代表,再去选拔一些军属文吏啊,立功将领啊,阵亡家属代表啊,十年以上老兵代表啊之类的,尚书台也要派点人出来,每年一次,就在税务总会(秋天那场)之后,所有的军机代表一块开个会,跟议税会议一块可以讨论一下全年的军费预算是多少,具体怎么花么,有分歧大家投票表决么,平时不开会的时候留几个常务的军事军机代表就好了么,这个军事军机代表也不一定就是全职么,魏公、关羽、张绣、张宇、陈群、李典、贾逵,几个了,七个是吧,那就你们七个洛阳的将军当这个常委么,魏公你可以当这个军事军机代表会主席么,嗯……我这么说你们听懂没有啊。” 所有人面面相觑。 刘备和曹操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但其他人看起来却都特别的开心。 不得不说后世的许多制度在设计上,真的是牛逼,刘协虽然脑子里没想太多,事实上他现在已经渐渐的都想开了,他虽然能力有限,但毕竟见识在这摆着呢,他打算尽量,尽可能的将现代制度能搬的都搬过来。 反正现在看起来搬得也七七八八了么。 这对大汉的老百姓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吧,至于自己到时候能不能顺利的禅让,那就听天由命吧。 应该能吧,毕竟他不是在给自己揽权,目前虽然各部大佬都还是以这个直接任命为主,但等过些年,大家都习惯了这一切之后,应该是可以将议税军机代表、盐铁会议军机代表、军政军机代表,都引导到选拔加选举的这条路上来的吧。 那就跟他穿越过来之前没什么两样了。 毕竟,他又不是从帝国穿过来的,那不也是一个民主社会么。 发展到后面,那是肯定能抓到禅让的时机的。 如果这样干还是抓不到的话,那就算了,认了,那就留在大汉踏踏实实做皇帝,那就只能对二老说一句孩儿不孝了。 嗯……说来他上辈子是东北人,他其实有想法先把辽东公孙度给灭了,然后亲自去巡查一下,巡查的时候找到自己前世祖宅的位置,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万一能找到的话,他想埋点大汉皇家古董之类的在土里,万一就被二老挖出来了呢? 虽然挺扯蛋的,但他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叫做我和僵尸有个约会的电视剧,那里面的女主角就穿越到了宋朝,通过往地里埋手机,给一千年后的朋友传递信息。 万一他也实现了呢?穿越这事儿本来就挺扯的。 但他这套基本照抄过来的制度,却实在是容不得大家多想,而且越想越是觉得高明。 这样的制度之下,全天下所有的将军,甚至中郎将,虽然职位上互有高低,但实际上大家的政治地位就都是平等的了,大家都有投票权。 军队听军机处的,但军机处并不是一个人的,甚至每个军区都至少有好几名军机代表有资格在军机处大会议上进行投票,这些地方上的将军们既不会受到中央的欺负,也没可能脱离中央的掌控,而中央呢,可以理所当然的将一切未经上会的,由某个位高权重的首席军机大臣个人发布出来的命令以未经上会的名义给怼回去。 而如果真要是在军机处大会上推行了足以拥兵自重,或是造反的决议,那……就把皇帝撵下去吧,好家伙过半的军事军机代表如果都同意换个皇帝的话,这样的朝廷也活该灭亡,也不要救了,省得这朝廷挣扎的时候还要打仗,也打不过,让老百姓遭罪。 而捎带手的,此举居然把曹操和刘备两个人都给收拾了。 刘备比较好理解,因为他说白了,无非就是许都军区的重号将军么,与六大军区相比无非是他所统领的禁军更精锐一些,离着首都更近一些,爆发大仗的话他手下将领更容易担当中级军官,那些地方军区提拔上来的小兵啊将军啊什么的都会成为他的手下,中央派下去的则都会成为他的门生故吏,如此而已。 因为就算是给他一个军机处副首席军机大臣的名头,实际上不在洛阳任职的他依然没法担当常委啊! 一个不是常委的军方大佬,他这明显是要受制于曹操的啊! 而这对曹操来说,也挺恶心的。 首席军机大臣,确实是挺有权利的,但也绝对不是独裁的权力,只能是由他来抛出议案来试探军机代表们的底线和反应,然而这也确确实实与其他军机代表们不是上下级关系啊。 如果上面没有个天子的话,或许他这个首席军机大臣可以算是领导,可上面有天子啊,这玩意就十分类似于明朝的内阁首辅了。 天子支持你的时候,你是领导,天子不支持你的时候,真的还能使唤得动下面的那些军机代表么?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发现他此前一直苦心经营的邺城,很有可能就回不去了。 总部可能,他不在京城的时候这军机处会议就不开了吧。 一个不能主持会议的首席军机大臣,怕是连一个普通常委都要不如的。 至于身后事,那还考虑个屁啊!曹丕顶多只能继承他的魏公,这个军机处首席军机大臣与魏公之间是完全割裂的啊! 然而你说反对…… 人,是不能背叛自己的阶级的。 第三百二十五章 知兵的曹丕 文武百官对于六大军区和军机大臣的人选问题的关心,毫无疑问是远超过对这两个重要部门设立的担心的。 黎阳曹仁,合肥赵云,分别以镇北、征东的重号镇守一个军区,几乎都是板上钉钉的。 江陵这边曹操提议的人选是霍俊,实话实说,稍微是有点不够格的,刘备干脆提议直接让程昱当这个镇南将军算了,但曹操显然不上他这个当坚决的不同意。 他还不想他的左膀右臂程昱真的就这样专职成一个纯粹的武将,尤其是他现在已经没有能胜任荆州刺史的人了,曹操甚至说要不然把关羽派过去算了,让李典来接替他。 刘备自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关羽的那个位置目前看起来可比镇南将军更重要,尤其是对于已经即将要退出洛阳政治的刘备来说,为此,刘备甚至还不惜提议让于禁来接替这个职务。 双方吵来吵去都比较焦灼,刘协也没想好到底要派谁比较好,只得放弃。 高柳那边,就只能让贾诩来暂时顶一下镇北将军了,这对贾诩来说其实或多或少是有点委屈,等将来有了合适的人选接班再把他换回来吧,现在用别人确实是不太合适。 张辽担任镇东将军,朝中几乎也没人反对,所以……事情真正可以讨论的焦点自然就只剩下南郑的征西将军了。 比较尴尬的是,目前人在汉中,确实是有这么一位征西将军的,却偏偏不是众望所归的曹纯,而是身为曹操嫡长子的曹丕。 虽然曹操也不知道这到底在不在天子的算计之中,但现在他真的特别想狠狠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谁能想到这个征东将军会变成实职啊! 大家都知道这次打仗肯定是以曹纯为主帅的,曹操也确实帮曹纯拿到了汉中太守这样的实职,曹丕的那个征东将军,名义上虽然统帅曹纯,可是谁不知道这就是陪太子读书,给他刷一刷资历呢? 眼下,征东将军就要变成实职了,就要管理一个大的军区了,曹丕?他也配? 满朝文武都认为曹丕不配,你以为这大汉朝廷是你们家开的么? 他在这堵着,反倒是把曹纯的升迁给耽误了。 而不管曹纯最终能不能拿到这个征东将军,朝廷首要讨论的当然是要先把曹丕头上的征西将军给拿到,先把位置给腾出来,结果,却又一次的犯难了。 曹操这一回态度可以说是非常强硬,毕竟曹丕这个征西将军的位置是他牺牲了虎豹骑才换来的,怎么可能说撸就让你撸掉呢? 冠冕堂皇的理由也很简单:没有合适的理由替换曹丕,也没有合适的岗位去安置曹丕。 名义上曹丕还是西路军的主帅么,人家在西边打仗打的也挺好的,怎么能就这样换人呢?临阵换帅乃军中大忌,况且到了征西将军这样的级别,如果拿不出过硬的理由就撸人,这无疑也是严重破坏吏治的行为。 另外就是真的没地方安置曹丕了,转文官的话,这样的重号将军对应的都是类比九卿这一级别的大臣了,这个级别的官员哪个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就算有那么几个养闲人的荣誉闲职,也同样早就已是人满为患。 于是乎曹操胡搅蛮缠,极力的想要保留曹丕身上的征东将军之职,说是实在不行就再设一个平西将军或者镇西将军的职位放在南郑做军区。 而刘协,一时却也确实是对此有点无可奈何,毕竟是名义上的临阵换帅,他就算是皇帝,也得按照基本的政治规则来玩,就算是偶尔有任性耍无赖的机会,也不至于浪费在曹丕身上,于是这个事儿就僵住了,一筹莫展的。 而当这个消息传啊,传啊的,即使是战时,传到阳平关一共也没用多长时间。 “天子要罢黜我征东将军之位?凭什么?他怎么能这样,这……那我们在这拼了命的帮他打生打死的守着阳平关到底是在干啥?” 阳平关外,刚刚得知自己的将军位置不保的曹丕一下子就出离了愤怒了。 “凭什么啊,凭什么啊!就连曹彰都有资格出任江夏太守,凭什么我就不能当征西将军?我们曹家还为此搭上了虎豹骑!他说话不算是吧,好啊,那我们也说话不算数,我特么不玩了行了吧,来人,马上给纯叔传令,放弃阳平关,退守长安!” 啪! 就在曹丕吼完之后,作为此行的随军军师,曹丕的老师管宁二话不说,当着营中亲卫的面毫不留情的就是一个大嘴巴抽了上去。 “你……” 啪! 又一个大嘴巴。 “你居然打” 啪! “你敢打我?!” 啪! 管宁是个身高超过八尺,身姿挺拔孔武有力的大汉,嗯……古代大儒武力值都挺高的,一连几个巴掌,却是真的把曹丕给扇懵逼了。 “清醒了么?” 说着管宁作势又扬起了手中的巴掌。 “醒,醒了醒了,我,我刚刚是一时气愤,气糊涂了,所以才胡言乱语,绝对不是我自己的真心想法。” 管宁闻言这才把手放下道:“最好不是,魏公与天子相争,早已经没有了优势,天子之所以依然对魏公处处忍让,一是感念他扶保社稷挽天倾之大功,二是因为眼下四方战乱未止,百姓仍在受着战乱之苦,天子容忍魏公,是以国事为重,更是因为魏公与他一样,同样都以国事为重,懂么?争权夺利,天子都能容忍,但耽误了国事,真以为天子怕你们父子么?!” “是,是是是,学生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学生再也不敢有如此糊涂之念想了,可是……可是咱们现在可如何是好啊,我……我不会真的被免职吧。” 管宁闻言叹息一声道:“国事为重,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你这个将军能不能当,取决于魏公和天子如何博弈,你如何努力都注定是于事无补的瞎操心,世子,还是将心思都用在眼前这一仗上吧,汉中地势险峻,又能东阻巴蜀南扼凉州,东联关中,而且人口稠密物产丰盈,此实为兵家必争之要地,多亏了张鲁的投降啊,只要世子用心守好这阳平关,至少能剩下朝廷数年之功,天下太平可以早一点到来,天下百姓,也可以早一点安定了。” 曹丕想了想,突然问:“若是我不但能将这阳平关守住,还能反守为攻,击退这吕布与韩遂的联军的话……这应该算是大功一件吧。” “击退?算啊,如果你真击得退的话当然算了。” 眼下由于是正值春耕时期,因此朝廷实在是没什么兵力派给他们,反正有虎豹骑,有阳平关,朝廷打定了主意就是托,依靠虎豹骑之精锐和阳平关之天险,只要托几个月,春耕结束之后自然会有一批援军赶到,而如果韩遂和吕布两人能苦攻阳平关半年,等到秋收的时候还不退兵的话,那朝廷这边要考虑的就不是援军了,而是如何将益州或凉州整个吞并掉了。 说白了,打的就是个时间差,西北苦寒,尤其是韩遂这个凉州军阀主要基本盘还是金城以西的羌、氐胡人,几乎都是游牧生活,不是农耕文明,春耕对他们来说意义不算是特别重大,至少相比于朝廷这边不大,所以想打这么个时间差来拿下汉中,而吕布那边呢,益州地区因为气候原因,可春耕的时间其实是比以中原地区为核心的朝廷,要来的更长一些的,也就是说他们打一仗,不管输了赢了回家之后再去春耕,大概率也还是来得及的。 这也是南方政权对付北方政权时一个十分显著的优势。 因此,眼下阳平关下的双方军事实力对比差距还真的是挺大的,吕布动用了三万人,韩遂动用了五万人,总计共有八万大军,而曹纯和曹丕带来的援军则只有不到两万,其中有三千多的虎豹骑,而张鲁投降之后,汉中事物是暂时由张鲁的弟弟张卫所管理。 张鲁向来对待汉中百姓亲仁,宽厚,眼下又是春耕,张鲁从来都不在春耕时候招募兵勇打仗的,现在汉中归了朝廷,朝廷施恩都还来不及呢,总不可能对他们比张鲁还差吧? 因此这一战,朝廷自然就没从汉中进行征兵,而是让百姓安心种地,张卫的手里,有的也仅仅是一万多一点的常备护教兵而已。 或者干脆说,都是一群拿着武器,铠甲也不多的道士而已,张卫和曹纯加一块,也不过是三万多人,这三万多人,仗着阳平关天险实话实说确实也是足以防守的,但是想要进攻将敌军打退,那就有点难了,毕竟韩遂和吕布都是一代枭雄,谁也不是白给的。 曹纯的脑子里压根就没有过转守为攻的想法。 原本,曹丕脑子里也是没有的。 但是他现在有了。 无非是觉得自己年轻,无非是觉得自己没有资历么,无非是信不过自己么,居然还想着把我给撸掉。 谁还是天生就会打仗的不成? 我自小追随父亲,怎么说也算是将门世家了,连曹彰都能当江夏太守带一支兵马(实际上曹彰也就挂个名,真正带兵的人是程昱),凭什么我就不知兵呢? 如果,我真的能够以少胜多,以弱克强,在这阳平关下打一个漂亮仗呢? 于是一连好几天,曹丕都异常的积极主动,每天都坚持在山腰下不厌其烦的巡逻,探听山下敌军的动态,努力的寻找着所谓的可乘之机。 万一呢。 按说这么长时间了,这敌军的士气确实也该有点绷不住了才对。 事实上确实也是如此,这一点曹丕的判断还是没错的,吕布和韩遂都是来捡便宜的,不过是听说了张鲁投降,火急火燎的想趁机偷一波而已,也并不是真的就做好了决定要与朝廷展开一场大决战,准备的也很仓促。 更关键的是,他们不是刘璋,没跟张鲁打过交道,也都知道阳平关险要,但是这阳平关具体有多险要,他们却并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 真打起来才知道,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这张鲁能在三国乱世中割据一方,成为一代枭雄,靠的还真不是简单的宗教忽悠和他那风骚的老娘,他也是有本事的,至少阳平关他就修建的非常这好。 关口高有数丈,一应防御的装备和工程也是应有尽有,本来就已经非常难打了,张鲁却还在阳平关北侧的大山上修建了连绵不绝的箭楼,修建了足以屯扎重兵的藏兵之所。 简单说这个地形就是两座连绵不绝的山脉的中间在最窄的地方建个关,而关前两侧的山坡上都有重兵把守,不但能有效的防止敌军通过上山绕过关隘,还可以居高临下的对敌军的大营进行射箭覆盖性打击,更可以派遣精锐小分队地敌军的营寨进行骚扰。 而从山脚下往山上打,总是很难的,而且山上的面积太大了,张鲁修的藏兵营又是又多又深又坚固,真被敌军打上来还可以在大山里与他们玩捉迷藏,山上守军有阳平关守军补充粮草,攻山军可没有。 如此打了一个多月,联军是山也上不去,关也进不去,阳平关对他们来说已经彻底成为了一块鸡肋,那是真的有点啃不动。 曹丕,所领到的任务就是山上驻扎,负责骚扰牵制敌军,反倒是曹纯和张卫则守卫在了更加安全的阳平关里面,毕竟山上这边立军功更加容易,曹丕如果真的就躲在阳平关里面不出来的话,会给人一种曹丕堂堂征东将军真的是在打酱油的感觉。 然而当曹丕心思活络起来之后,其出动的频率明显的就变得多了,以前,在联军不攻城的时候汉军三天两天的下来骚扰一次,其目的也不是为了造成多大杀伤,主要就是为了打击士气,破坏攻城器材之类的。 现在,曹丕恨不得一天下山八次! 越打,曹丕就感觉自己打的越顺,也切实的感受到了山脚下敌军的士气一天比一天低,也就愈发的确定,这些敌军应该是真的能被自己打跑的。 于是有一天晚上曹丕在又一次的亲自带兵对山下联军进行骚扰并且大获全胜之后,十分敏锐的就发现,貌似今天这敌军营寨中的锅灶不对啊! 他打的是一个小营,怎么感觉这个小营的锅灶数量明显更多啊。 要不怎么说曹丕知兵呢,一拍脑门,曹丕很快就想到:这是减灶计啊! 第三百二十六章 军事,服务于政治 兵法这玩意,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能而示之以不能,不能示之以能,所谓增减灶,就是一项很传统,却很实用的作战妙计。 意思就是说,当你要发动总攻的时候,要通过减少锅灶,让敌军误以为你要撤退,而你要徐徐撤退的时候,就要反向增加灶台,让敌人看到片片炊烟,误以为他们是要进攻。 “他们一定是要撤,是了,联军肯定是坚持不住了。” 管宁也很高兴,哈哈大笑着道:“恭喜世子,真的打退了这韩遂与诸葛亮的联军,此实乃是大功一件啊。” “先生,你说如果趁他们回师的时候,我全军出动,衔尾追杀,是不是定然能够大获全胜呢?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阵斩了韩遂或者吕布……这征东将军,就算是实至名归了吧。” “这……” 管宁也是有点为难,所谓术业有专攻,打仗这种事儿,肯定不是靠读书就能读出来的,管宁自出道以来一直隐居读书,虽说在公孙度那待过几年,但也是不出仕的,况且辽东那地方纯属菜鸡互啄,也没啥可学习的。 换句话说,就是他道理懂得很多,治国理政或许是一把好手,但用兵么,可能还真就不如曹丕呢。 见他迟疑,曹丕趁热打铁道:“绝对的,绝对是他们见阳平关久攻不下,所以心浮气躁,现在想要撤退,正是咱们大获全胜的良机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此事听我的,就这么定了,传令全军,今天黄昏时分,随我下山决战!” 管宁连忙阻拦道:“世子,此事还是写信回阳平关,让太守来决断吧,就算是衔尾追击,也需要他的虎豹骑啊。” “嗯……你说的是啊,还是得让他出关来接应我才是。” 心想着,曹纯向来懂事,这种时候,应该不会和自己争功。 结果这曹丕就等啊,等啊,终于等来了曹纯的回信,然而却是严令他如果见到敌军撤退,万万不可追击。 关键是曹纯还给不出什么正经理由,只是认为:韩遂纵横天下已有十数载,号九曲回肠,吕布天下猛虎,有力破黑山,虎步江淮之能,诸葛亮乃天子亲口夸赞,有神鬼莫测之能,与之用兵,当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待春耕结束援军到来,则危机自解,切莫急切用兵,反而上了他们的当。 曹纯还劝说曹丕:世子年岁尚浅,以后带兵、立功的机会有的是,不要着急,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当年魏公刚开始带兵的时候也是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这次咱们能守住阳平关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了,你不要着急么。 苦口婆心,曹纯自认为他说的都是好话。 而且曹纯辈分虽高,但实际年龄确实也不算大,自认为跟曹丕关系挺好的,曹丕平时对他也挺恭敬的,曹纯也是看出这曹丕的心气儿有点浮躁了,这才特意在信上多说了几句。 然而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以前,曹丕和曹纯的关系确实挺好。 而此时这曹丕拿到信的第一反应却不是琢磨曹纯说的对不对,而是…… 曹纯他,会不会也想当这个征东将军呢? 或者说征东将军和汉中太守这两个官职,他更愿意当哪个? 是啊是啊,除了我之外,他才是这征西将军最合适的人选啊! 于是乎曹丕收到信之后,不动声色地就将信揣到了自己的袖子里,而后不动声色地下令道:“黄昏总攻。” 我才是征西将军!我才是主帅!凭什么我要听他的命令? ……………… 山风猎猎,阳平关上,伴着夕阳落日的余晖,曹纯与张卫高坐小楼,在侍女的服侍下在小桌上摆上不疾不徐的炭火,将鲜嫩可口的羔羊肉块串成一串一串的放在上面慢火烤炙,撒上盐和其他香辛料,撸着吃,真的是特别的爽。 尤其是想到关下的敌军吃不好喝不好,心里就更爽了。 “来,张兄,喝。” “曹兄,请。” 俩人认识时间不长,却已经是兄弟相称了,尤其是张卫教给了曹纯一套采阴补阳之秘术之后,曹纯激动的都快要和这个张卫拜把子了。 “张兄啊,你们兄弟俩修的这个阳平关可是真好啊,打了一辈子的仗,就没打过这么舒服的,要我说有这个阳平关在,任凭那诸葛亮也好韩遂也好,就是再有天大的本事,只要我不出去,他能拿我有个屁的办法?他还能从我头上飞过来不成么?” 张卫闻言也是洋洋自得:“我与我兄长治理汉中也已经有数年了,要说骄傲,还真就是这阳平关最得意,汉中是一块宝地啊,不管东、中、西哪个方向,都只能从这走,也正是因为这阳平关,所以我们兄弟俩才能在此地轻徭薄役,与民休养生息而不用忧心兵戈之事啊,听闻曹兄是沙场宿将,你说,如果我兄长不是主动投降的话,这阳平关要你来打,如何能打得下来?” 曹纯摇头道:“打不下来,正常打肯定是打不下来的,除非是关外,山上的守军自己犯蠢” “哈哈哈哈哈”张卫哈哈大笑,很是得意,正要说点什么,突然就有亲兵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报~,关外,关外打起来了,曹将军好像对韩遂的大营发起了总攻”。 曹纯一听,噌就站了起来,刚喝的一点酒立马就清醒了,“我不是特意嘱咐他不要乱来的么?” 于是火急火燎的赶紧登高远眺,果然就看到曹丕带领着大军在肆意的追杀着敌军,看起来气势如虹。 只是刚看了没多久,曹纯马上大喝道:“快,鸣金,快鸣金收兵,韩遂在诈败,他的中军阵型一点都没乱!” 张卫则道:“这个距离,咱们鸣金他们也未必能听得到吧。” 曹纯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道:“开关,放我出去,我不出去他死定了。” 张卫皱着眉看着他:“此既然是计,韩遂所图恐怕绝对不止是山上守军,开关的话,一个搞不好,阳平关可就丢了,此地乃汉中门户,咱们为了春耕,各县几乎都没有什么守军,一旦阳平关有失,则整个汉中恐怕都不复朝廷所有。” 曹纯则叹息一声道:“我又何尝不知阳平关之重?可那外边的毕竟是魏公的世子啊!张兄,对于我来说,十个阳平关也没有世子的性命重要,还望你理解。” 张卫坚定地摇头道:“不可能,这绝对不行,我和我兄长在此地经营数年之久,此乃我张家基业所在,曹丕对你重要又不是对我重要,凭什么要我冒着丢失阳平关的风险去救他?” “张兄,你们已经投降了,汉中,已经不是你们的基业了,对于你们来说,忠诚,才是此时最可靠的品质。” “那也是忠于天子,忠于朝廷,这曹丕算怎么回事儿啊!” “打了败仗,责任都是我的,就算没了汉中你们也依然不耽误荣华富贵,依然不耽误你们将道教发扬光大,甚至朝廷对你们的忌惮反而会变的更小,但如果你拒不服从我的号令,我日后一定向朝廷进言,说你们投降之心不坚,孰轻孰重,还请张兄切莫自误。” 说着,曹纯弯下腰,朝张卫深深一鞠。 第三百二十七章 诸葛亮:我尽力了 “吕布在此,贼子受死!” 阳平关内,看着亲自披坚持锐冲杀在自前面的吕布,张卫实在是忍耐不住,一声叹息,眼泪哗哗的就流了下来。 汉中确实已经不是他的了,此战无论胜败,功劳也好罪过也好,都是这曹纯、曹丕的,跟他几乎可以说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然而他与张鲁兄弟两人数年来在汉中保境安民,传道收徒,这一夫当关的阳平关也是他修的,此时眼看着阳平关与汉中就要一同落入敌手,这让他如何能不感伤莫名呢? 一切正如曹纯所料,在曹丕兴奋的大砍大杀了凉州军团足足有数千人之后,突然就被团团围住,这韩遂,居然舍得用一支数千人的军队来当做诱饵,就为了钓他曹丕一条性命! 当然,这也跟凉州本身就是联军有关,被曹丕大杀特杀的这支军队是以凉州张氏为首的汉人豪强,而韩遂向来跟他们关系一般。 但总之吧,因为钓到了曹丕,就逼迫着曹纯不得不率领虎豹骑去救援,而虎豹骑一走,趁着阳平关开门还没来得及关门,吕布马上就率领伏兵冲了进去,人不多,但真刀真枪的拼,也真不是张卫手里一群道士兵能挡得住的。 那吕布一边杀敌还一边大喊:“投降吧张卫,你投降于我,你就是我的汉中太守,你们五斗米教就是国教!” 这会,道士兵团也是真的没有士气了,一名老道一把抓住张卫的手:“二天师,守不住了,真的守不住了,到底是降是走,您快些给个决断吧!” 张卫闻言,只得重重叹息道:“走吧,回南郑,现在就走” 说罢,张卫下令撤退,却是不肯骑马,因为他手上马匹不多,骑马的话注定只能带领少量骑兵逃亡,那大量没马的道士就全都死定了。 而张卫的这支兵马,和正常的军队真的是不太一样,这帮人本职都是道士,是因为信仰才聚拢在张家兄弟跟前的,平日里张卫还要讲经授法,而严格来说,大家并不是人身依附的关系,毕竟道教本身也不是什么邪教,甚至压根也没有什么忠诚的概念。 “卫无能,无法带领大家反败为胜了,我能保证的,只有同生共死四个字而已,吾在此指天盟誓,绝不弃诸君独走,弟兄们,随我且战且退,留下姓名,咱们到时候全真观里聚,死了,我在天国再请大家吃肉喝酒。” 说罢,张卫亲自断后,带领着他的道士兵团且战且退了起来。 吕布见状豪迈的哈哈大笑,带头追杀了上去,很快就打得张卫狼狈不堪,眼看着就要大胜,却突然听到鸣金之声,回头一看,却是自家军师诸葛亮。 见状,吕布微微皱眉,然而想了想,终究还是信了诸葛亮这一回,白白放跑了张卫,回营后,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质问了起来:“吾正要追敌绞杀,军师为何突然命人鸣金?” 诸葛亮闻言也不恼火,轻轻扇着羽扇颇为装逼地道:“主公勿要着急,亮以为,阳平关,比张卫手里的那些道士更加重要。” “阳平关?阳平关不是已经被打下来了么?” 诸葛亮笑着拉着吕布的手登上城头,道:“主公请看,韩遂,同样也已经打完了,主公如果与张卫交缠起来,万一这韩遂占了阳平关,不让咱们进来又该如何是好?” 吕布皱眉:“我们与韩遂是联军,眼下大敌当前,他无缘无故的又怎么会突然刺咱们一刀?” 诸葛亮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向吕布:“主公……相信韩遂?据臣所知,韩遂自出道以来向来喜欢结盟,北宫伯玉、边章、王国、马腾,好像都是他的结拜兄弟。” 吕布闻言想了想,不说话了。 比人品,吕布觉得自己都比韩遂好一百倍。 但凡是他韩遂的结拜兄弟,就愣是没一个不是没被他给坑死的。 “军师……做的对,是我打起仗来上头了,韩遂狡诈,终究是不可不防,虽说当初联军的时候说好了,他得人,我得地,但终究还是防范一些比较好,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想着人也要地也要。” 事实上这还真有点冤枉韩遂了,韩遂这次还真没想坑吕布,因为确实没什么意义,韩遂的大本营在凉州,汉中对于凉州来说并不算是兵家必争之地,而且凉州本身也不缺地利,那漫长的,缺少河道运输的补给线光拖也能把汉军拖死,他韩遂缺的是人口。 张鲁治下的汉中人口,比此时整个凉州的人口都多!韩遂早就垂涎三尺,想要把汉中的那些关中人都给抢回金城去了。 但这块地他真的没多大兴趣,巴不得吕布在这里替他挡住汉军呢。 对于韩遂的这些算计,诸葛亮还是很清楚的,自然也清楚这吕布现在紧密的维持住和韩遂的联盟才能更好的应付来自汉军的反扑。 可问题是这诸葛亮跟吕布也不是一条心啊。 于是诸葛亮很惊讶地道:“主公您莫非是……真的允许韩遂迁移汉中的人口?您……真是这么想的?” 吕布闻言又是一愣。 好一会儿才道:“这……朝廷势大,眼下虽然咱们破了阳平关,但想来朝廷一定会有反扑,韩遂虽然人品卑劣,但大家利益都是一致的,况且这背盟之事……是不是不太好?再说总不能让我现在跟这韩遂打一仗吧。” 诸葛亮一听就知道吕布这是动心了,而既然他动了心,那想来距离上套应该也就不远了。 “主公此言差异,站在韩遂的位置上想一想,他这所谓的同盟真的可靠么?咱们又真的需要他这个盟友么?主公,就算是朝廷出兵来打汉中,那也一定是走陈仓道或者岐山道,那不还是要经过阳平关?主公,这里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朝廷就算是派来十万大军,又能有什么用?只需一两万人在此留守汉军还能变成鸟飞过来么?” 吕布闻言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他毕竟也在此蹉跎一个多月了,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曹丕犯蠢中了韩遂的奸计,他是真不知道这样的雄关险隘要怎么打。 “再说韩遂,咱们能指望他什么呢?真的能指望他跟咱们守望互助么?据臣所知,凉州之地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就比方说,刚刚在山下被韩遂当做鱼饵,被曹丕几乎全歼的,不正是汉阳(天水)的汉人豪强么?他们哪里又跟韩遂是自己人了呢?” “汉军若是西出,首当其冲的就是以汉阳豪强为主心骨的那些个汉人们,这些人和韩遂本来也不是一心,之所以凉州现在轮到韩遂主事,无非是因为汉阳的张、赵、王、姜等大族互不相让,没人能够统领全部的汉人而已,那你说汉军若是真的大规模西征,韩遂会管他们么?” “所以主公,守望相助确实很有必要,但您的盟友可不是以金城为根据地,以羌、氐二族人为根基的韩遂啊,您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陇右的汉人豪强自董卓之后就再也没有过领头之人了,据我所知凉州的汉胡关系非常的复杂,时而同心协力,时而也是互相攻伐,主公,何不收他们为己所用呢?” “取凉州的汉人豪强为己用?” 吕布微微沉吟,感觉……好像确实属实颇有几分道理。 要知道凉州,即使是汉人豪强,与中原内地的豪强也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说白了就是老百姓过的太苦太惨,又因为胡汉有别,汉朝的地方政府又实在是太无能,老百姓大多都依附于豪强,使得豪强在许多地方基本已经掌握了行政权,要知道就连董卓抱上袁家的大腿之前,也不过就是他们中的其中一员而已么。 换言之,这种豪强已经完全僭越了,真有一天朝廷恢复了对凉州的统治的话,他们也不见得就能有什么好下场,真到了朝廷兵临城下的那天他们大概率还是能投降的,但肯定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谁不想做生杀予夺的土皇帝呢? 这也是这帮凉州的汉人豪强会放任韩遂领着羌人胡作非为的原因,反正到时候凉州光复朝廷杀的也是韩遂。 这方面,吕布其实一点就通,他一个并州五原人,比诸葛亮更明白什么叫做胡汉同居,光是靠猜,就能将韩遂与凉州汉人豪强的关系猜出个七七八八。 说来也是搞笑,韩遂一个汉人,明明一开始是因为被羌人俘虏了的,结果现在莫名其妙快成为凉州羌胡的利益代言人了,这特么比幽州的阎柔还要邪性。 反倒是汉人豪强,倒是着实驭使了不少的熟羌,那些熟羌也更愿意躲藏在本地汉人豪强的身后为他们摇旗呐喊。 “张、赵、姜、王者几姓豪强,真的会支持我么?” “主公如果能陈兵陇右的话……我想他们大概率应该是会的,您至少比韩遂更靠谱,所以……主公,您是真的打算履行约定,让韩遂带走您之前答应过他的数以万户的关中人?” “这……”吕布犹豫了一下,扭头望去,就见韩遂的人已经陆陆续续的开始进城了,眼看着他现在就算是想拦也拦不住了。 “那我要如何跟这韩遂去说?他要迁移人口我硬拦么?我拦得住么?他这人确实不可靠,但实力却也是真的不俗,难不成我跟他现在就在阳平关火并一场么?那不是让汉军看笑话了么?” 诸葛亮倒是觉得这样最好,不过吕布显然也不可能真那么蠢。 “这便是我劝说将军不要去追击张卫的原因所在啊!眼下我军虽然胜了一仗,但毕竟只是打下了阳平关,又不是已经打下了汉中,张卫的主力未损,他想做强迁之事难道会这么容易的么?主公,汉中可不是真的没有兵,不过是因为春耕在即,张卫和曹纯没有招募兵马而已。 他想去强迁人口,你让他迁去啊,顺便让他来帮咱们和张卫互相消耗,咱们跟在他后面捡现成的,这有什么不好?咱们和他们可不一样,咱们又不迁移人口,咱们以守备阳平关之名坐看他们两虎相争又有什么不好?而到时候这韩遂打完了仗,他想回去,那不还是要从阳平关过么?我估摸着到时候朝廷的援军也就来了,再拉着他们跟咱们一块抵挡朝廷大军啊,等打退了朝廷的大军之后,您再咔嚓一刀把这韩遂给宰了,收编他的兵马,再顺势派遣一员大将去收复陇右豪强,您这不就有资格与朝廷分庭抗礼了么?” 吕布闻言又忍不住皱起了眉:“这……无耻了点吧。” “亮言尽于此,主公用不用此策,随便吧。” 说着,诸葛亮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一甩袖子就走了,只留下吕布一个人纠结不已。 他确实是信不过诸葛亮,但问题是诸葛亮今天跟他说的这些,确实怎么听怎么觉得有道理啊。 坑盟友这种事儿,这韩遂都做了那么多次了,咱们坑他一次,这也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了不是。 想来想去,吕布实在是没能经受得住这个诱惑,于是,当大喜过望的韩遂得知了张卫几乎完好无损的从吕布手上逃跑,原本就已经很不爽了,在得知吕布要全面接手阳平关,居然打算暂时放过张卫之后,更是气的当面就跟吕布拍了桌子。 “吕布匹夫,你这是要背弃我们的盟约么?我伤亡惨重的帮你打下了阳平关,你莫非是想将汉中占为己有不成?你个三姓家奴莫不是要背信弃义?” 大庭广众之下,一点面子也不给,却是让原本还颇有一点愧疚的吕布一下子就彻底的恼火了,当即冷哼一声:“你们凉州人来此只为打秋风抢了就走,当然可以脑子一热什么都不管,我抢汉中,那是要在此经营坚守下去的,汉军随时要来,这阳平关和关外两山之上的地形我都还没摸透呢,整饬阳平关防务难道不是我军的第一要务么?你要抢掠人口你就赶紧去,张卫败兵之将,他手里那点道士残兵难道还拦得住你?” 韩遂心想,好家伙,我去打张卫,你守着阳平关堵着我的后路,你当我傻么?这种坑盟友的套路这天底下难道还有人能比我熟?你这是班门弄斧啊! 当即,韩遂就咪起了眼:“吕将军,当我西凉男儿的刀不利么?” 吕布则干脆把剑抽出来了:“我就是欺负你刀不利,来啊,我允许你带着你的亲卫一块上,来,看咱俩谁死。” 韩遂:“…………” 诸葛亮见状,依旧在一旁淡定的扇着扇子。 心里却在吐槽:“打啊,你们两个怂炮,光瞪眼睛有什么用,是男人你们干起来啊,吕布你平时不挺牛逼的么,你把韩遂给宰了啊!哎~我啊,是真的尽力了啊。” 第三百二十八章 哪里还有援军? 半月后,汝南,两封加急军情一前一后的,在同一天时间内送到了刘协的手中,刘协又将两封军情分别交给了满朝的文武众臣,尤其是曹操,脸色难看的几乎要滴出水来了。 两封战报一封来自曹纯,将此次阳平关失手的罪责完全揽在了自己的头上,表示是因为他的轻敌大意,这才致使贼军趁机拿下了阳平关,他自己愿意承担全部的罪责,现在他已经率部返回到了陈仓休整,打算在稍作补给之后,就从陈仓西进凉州,尝试断一下韩遂的后路将功折罪。 本来么,其实曹纯这次的罪不算是太重,毕竟胜败乃兵家常事,朝廷这边都不了解汉中的形势,也都没去过汉中,不了解号称天险的阳平关到底是不是真的就那么的巍峨险要,万一这是张鲁在吹牛逼呢?这年头但凡是个关隘,哪个不这么吹,但真正能做得到一夫当关的还是少。 吕布和韩遂的联军人数毕竟比曹纯更多么,这俩人也都是闻名天下的宿将了,败了就败了,情有可原,当年夏侯惇败的不比曹纯惨多了?人家还升官呢。 刘协刚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还安危曹操呢,“魏公安心,既然没说,就说明曹丕肯定没事儿,少年人,不经历几次挫折怎么能够成长呢?” 结果一天之内,第二封战报送到,却是彻底让曹操坐腊了。 送第二封信的人是张卫,严格来说从汉中到关中并不是必须要走陈仓道通过阳平关的,只不过是走阳平关,更适合大军行进,而且有河流可以基本保证运输,沿途也不会缺水而已。 如果放弃这些前置条件,还是有小路可以走的,比如比较著名的子午谷,张卫好歹在汉中混了这么多年了,对汉中的地形怎么也比正史中的魏延来的熟,送个信么,难不着他。 反倒是这张卫阳平关都丢了,居然还没死,居然还能守得住南郑,甚至于居然还能跟朝廷传递军情呼叫援军,这就着实是有点不可思议了。 曹纯现在人在陈仓呢,他现在也不知道那张卫居然还活着呢,否则他的战报肯定也不会这么写,反正吧,也不知道这张卫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反正就是实话实说,表示之所以丢掉了阳平关,完全是因为曹丕贪功且愚蠢,曹纯本来是能打赢的,都是因为要救那个傻叉! 反正这封信看完,曹操的脸色白的就跟白无常似的。 “征西将军,好啊,好一个征西将军啊,魏公觉得张卫与曹纯的战报哪一封更可信?曹纯?张卫毕竟是降将么。” 曹操这会儿,都哆嗦了:“张卫与他们两个又没什么旧怨,此信,颇有一些绝笔之念,臣以为,以为……此事,应该确实是丕儿之过。” “那,魏公以为曹丕该当何罪?他这个征西将军是你举荐的,你来说说如何处置?” 曹操闻言闭上了眼:“请陛下准许丕儿在汉中戴罪立功,臣……臣,哎,臣以为,贪功冒进罪不至死,拟待战后撤掉曹丕身上一切官职,专心回家伺候他娘,陛下以为如何?” “哦……那曹纯呢?曹丕不会打仗,他也不会?!在他的心里你儿子是不是比汉中近百万的百姓性命更加重要?!我特么能理解曹丕年轻人头一次打仗上头了做出蠢事,但是朕实在是理解不了,为什么曹纯要陪着他一起蠢啊!这就是你们曹家的千里驹么?” 刘协真的生气了,汉中那是什么地方,就连他都知道,那几乎可以说是当今天下格局中最最重要的一个战略要点了,没有之一。 曹操这会儿的脸色都已经由白转黑了:“曹丕……毕竟是三军主帅,征西将军,曹纯身为将领,见到主帅有难舍命相救,臣以为……” “曹丕算特么什么主帅,谁不知道他是去刷资历的?这次随征的如果不是曹纯,谁能放心让他带兵?” “臣……”曹操支支吾吾半天,却是真的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是真,无话可说,心里甚至都不无埋怨:你说你救他干嘛啊! 有这儿子,还真不如米有呢,你让他死在阳平关下好歹还算个为国捐躯,你把他救回来,却整得我都想弄死他。 “陛下,这信中张卫依然还在坚守南郑,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好事,代表事情还不算太糟,臣请亲自带兵去支援张卫,汉中,未必会因为一个阳平关而易主,不,臣保证把汉中拿回来,臣,愿立军令状。” “嗯……可是,你有兵么?或者说,朝廷现在有兵么?你让我从哪调兵给你去给你儿子擦屁股?” “…………” 曹操又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 关中的马休倒确实是有一点兵,这个时候出征,耽误春耕是肯定的了,不过不管怎么说着春耕也过半了,他们也不是就没有家属能帮着种一下,应该能抽一点出来。 不过他对这支关中兵实在是太不熟了,他现在连虎豹骑都没了,想组个中层和传令的基础班子都做不到,让他一个人光杆司令一般的去指挥一支完全陌生,精锐程度也不高,人数也不多的军队去跟韩遂吕布打仗? 他是曹操不是神仙。 荆州现在应该也是抽得出兵来的,程昱手里挤一挤,应该也能挤出一支兵团出来,但问题是荆州兵同样也要防范孙策和孙权,人家也是南方政权,春耕对他们的限制远小于北方,调动太多兵马说不定就让这哥俩给掏着了,这世上没有人敢小瞧孙策。 想来想去,曹操也只好叹息一声道:“可以命马休派遣部分精锐走褒斜道,程昱派少量精锐走汉水道,对张卫提供一些支援,都不必动用大部队,帮助张卫先撑一撑,等待朝廷的援军支援” “他们俩不派大部队的话,朝廷哪还有援军呢?” “眼下……唯一能随时机动增援汉中,与敌决战于杨平关下的,只有陛下的禁军了,臣请陛下御驾亲征。” 第三百二十九章 汉魏合流,司马懿献策 又特么御驾亲征? 刘协突然有一种很蛋疼的感觉。 明明自己手上特么的人才济济,但凡是个三国里耳熟能详的名字,八成都在自己手上,文臣武将都是顶级的,别的诸侯可能智商八十都要当个宝,他这你到不了九十都没人认得你。 可怎么一到了关键时候却总得自己这平均水平也就六十的人要亲自上啊! “这个……魏公你不能上么?还有皇叔?论打仗,还是您二位比我更专业啊。” 曹操闻言道:“臣自然是不能置身事外的,春耕眼看着也要接近尾声了,待春耕结束之后,朝廷光是在司隶及南阳一代,征调十万兵马也不是什么难事,然而征调兵马,等待春耕结束,这都需要时间,偏偏咱们朝廷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说句实在话,朝廷现在哪还有兵粮了呢?还真就刚刚投降的汉中这些年在张鲁的治理下攒下了一点钱粮,十万大军聚起来,还不是要吃那些汉中的粮食?因此陛下,张卫绝不能有失,若是让吕布和韩遂全据了整个汉中,咱们连兵粮都没有,想收复至少也得一两年后了,到时候,差不多吕布也就将汉中给消化的差不多了。” “所以陛下,臣请陛下无论如何先领禁军人马拖延住,起码保证南郑的粮草不失,臣过两个月再率领十万大军兵出陈仓,如此,汉中才能保得住啊!” 于是,刘协就更自闭了。 这么个干法,这曹操要么是打算造反,要么,其实就相当于投降了。 对于任何统帅来说,所谓统兵能力的强弱,几乎就可以等同身边亲卫的综合素质的强弱,兵么,东汉时候的主力作战都是征兵制,一声令下老百姓扔掉锄头拿起刀枪也就上战场了,这玩意有的是。 然而战场上传递命令,维护军纪,组织阵型,真正让统帅的思想传递到军队基层,临机决断带领着士兵打胜仗的,还是亲卫,如果一个将领在战场中已经被逼的带着亲卫亲自杀敌了,这说明这场仗基本上就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了。 刘协的宿卫是如此,禁军其实也是类似,而曹操,同样也是如此,虎豹骑对于曹操来说意义其实非常类似于禁军,另外还有一支由谯县乡党许褚所统帅的虎卫,基本就相当于刘协手里的宿卫,重用的几乎全部都是谯县人。 征辟十万大军,这些亲卫肯定是要全都撒出去的,征的却是司隶人,南阳人,这两处的兵马可以说每个基层的小兵都是忠诚于刘协的,是刘协的基本盘,或者说是子弟兵也差不多,而二者会师之后,禁卫、宿卫也是要撒下去的,谁大?曹操带着兵马去找刘协,谁为主帅? 带出去的时候是你的亲卫,带回来的时候还是么?天子有的是办法把他们分化吸收掉,就算都是谯县人,你猜,他们想不想当宿卫? 还有那曹纯所率领的虎豹骑,也都没撤回来,在陈仓呢,那么当天子于曹操一同挂帅同在一军出征的时候,你说曹纯他听谁的?打完仗,不管是大胜之后论功行赏,还是打输了议罪论罪,又要听谁的? 简单说,以前这曹操和天子从来都是各打各的,曹操打徐州的时候天子在打南阳,天子去徐州的时候曹操又跑去了南阳,曹操在官渡的时候天子在并州,曹操在冀州的时候天子又在打荆州,这也才导致了曹操系和天子系的军队,可以做到泾渭分明,即使一个普通士兵也能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到底是曹操的人还是天子的人。 而这一仗之后,曹操和刘协将会合流,而一支军队是不可以有两个完全独立的首领的,所以,要么就是曹操系的虎豹骑、虎卫都被刘协兼并,要么,可能就是曹操想趁着这个机会手握十万大军的时候造反。 他曹操疯了才会选第二条路,况且刘协肯定也会对这十万大军进行制衡啊,中高层将领中肯定是要安插自己人的,像张飞、黄忠等南阳屯田将也不可能真的跟着曹操造自己的反。 所以曹操的这个表态,怎么看都好像是在说:我怂了,我不玩了,我服了,我的以后就是你的了,给个面子,曹纯和曹丕那事儿就放过去算了。 整得刘协心里还挺不得劲。 毕竟他就在不久之前还想着让曹操当个权臣呢啊,怎么就……就这样了呢? 好吧,本来也不指望能禅让给他了,刘协现在想的已经是改革成功之后自己退位,朝花生顿那个方向去了,曹操投了,至少对朝局对天下人来说应该都是一件好事,就是心里有点感慨。 怎么就投得这么快呢? 事实上别说刘协感到心理不是滋味,曹操的心里那就更不是滋味儿了。 男人啊,除非是逼不得已,否则谁又会主动放弃手中的权力呢?实在是天子的手段太高明了啊!润物细无声的就差不多把他给废了。 眼下他曹操的牌差不多都已经打尽了,虽说是依然还是树大根深吧,但天子如今对地方的掌控越来越深入,也越来越得人心,事实上即使是那些嫡系铁杆,与以前袁氏、杨氏的那些个门生故吏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真要是到了天下大乱的那一步,这些人肯定是不会介意跟着自己一条道走到黑的,但天子现在春秋鼎盛,声望千古无量,真到了要造反的那个地步,如程昱等人难道真的会为了他而高举反旗么? 唯一能让天子心生忌惮的其实也就是兵权了,然而天子的这一招军区之策是真的狠,他相信作为同族的曹仁大概率是会永远跟自己站在一起的,但就连作为女婿的张辽他都不敢保证等琅琊军区成立之后他还会不会以自己马首是瞻。 虎豹骑,为了这次夺嫡的这点破事儿已经交出去了,原本还指望着能换个汉中回来,军区改革之后还指望着换个西部军区的重号将军,现在,换个屁。 曹纯能保住将军这俩字就算是不错了,曹丕……特么的一想到曹丕就好上火啊! 阳平关一败,曹丕输掉的何止是曹操不惜用虎豹骑给他换来的重号将军,事实上他在曹操集团内部的威望肯定也是丢干净了,这样的坑比,还有什么资格来当他们的少主,谯县集团也不是曹操自己的谯县集团啊,曹操本人也是谯县集团的一份子么,曹纯被曹丕如此坑,自己百年之后他真的还会听命于曹丕? 他手上现在最大的将是曹仁,曹仁和曹纯还是亲兄弟! 再说,他曹操今时今日的这个地位,除非造反,否则哪还有什么继续奋斗的余地,正常来说死后谥个武字,配享太庙这种待遇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他现在做这个做那个,不还是为了孩子么,而既然孩子不成器,那还折腾个屁啊。 就他现在的这个功绩,只要这一仗打完之后老实一点,不要功高震主,以天子这么长时间经营起来的人设大概率应该是不会卸磨杀驴的,不考虑天下动荡,也得考虑以后的史书怎么写啊。 而且本来,他就因为跟丁氏离婚的那点事儿,因为刘备那个王八犊子不当人,曹曦那个傻丫头缺心眼,他现在自己家里的这场世子争霸赛还没落下帷幕呢,这时候如果不认怂,不投,让曹丕这样的小辫子被刘备那个王八犊子抓在手里,他不把自己家里搞个鸡飞狗跳他都白长那么长的胳膊。 万一,曹铄要是在后爹的帮助下当了自己这个亲爹的世子,那特么还不如投了呢。 他宁愿以“被冤杀的忠臣”的身份去死,也绝不丢这个人,否则这事儿写史书里怕不是要被人嘲笑几千年。 不过这球踢过来,对于刘协来说也真的是有点难接啊! 刘协现在真的没多少兵了,再怎么极限压缩,这许都和洛阳两京,总得留两千人维持基本治安吧? 刘协出动一万多的兵马就已经是极限了,绝对不会超过两万,相比之下,这可比这趟汝南之行要危险多了,自然也招致了文武群臣的反对,甚至有些人当场就怒斥曹操这是在包藏祸心。 于是刘协就问他们: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方法么? 大家就都不说话了。 把禁军交给一员上将,自己踏踏实实的回洛阳待着? 也不是不行,但没有军队的保护,洛阳也真未必就比汉中能安全得了多少,新政改革触及到太多既得利益者的利益了,这时候想暗杀他的人肯定不止十个八个。 况且刘协好歹也穿越过来这么久了,如何还能不明白授人以柄的道理?能杀人的剑,当然要紧紧握在自己手里才好。 也就是说现在要么就是放弃汉中,给张卫写封信,让他赶紧跑回来算了,过两年朝廷准备的好了再打。 要么,就只能是御驾亲征了。 刘协本人也在纠结,晚上的时候甚至还特意将司马懿和荀悦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仲豫,仲达,你们两个都是我所信赖的谋主,如果这次真的要出征的话我也肯定是要把你么两个也带去的,你们以为这次我,不对,是咱们,咱们到底有没有必要亲自犯险去汉中支援张卫?我去的话,真的能守住汉中么?” 荀悦和司马懿对视了一眼,一时……都有点想不明白天子这是真心要问,还是故作试探。 想了想,司马懿开口道:“臣以为……汉中之重,远非一郡之得失,也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有一百多万的人口,汉中在张鲁的手里,大家还都能接受,可若是落到吕布的手里,则恐怕朝廷十年、甚至二十年内,都没有收复巴蜀的希望了啊。而如果汉中的百万人口真的被韩遂所并,则凉州,恐怕永不复我大汉所有了。” 刘协闻言微微皱眉,这话……倒是也不假。 原本历史上的蜀汉不就坚持了好多好多年么,虽然刘协不知道是因为姜维后期各种骚操作之下主动放弃了汉中,这才导致曹魏有机会成功的攻略了巴蜀,但蜀汉凭借一州之地打得曹魏八个州无可奈何他还是很清楚的。 况且刘协不知道的是,历史上曹操与刘备的一场汉中争夺战,虽然结果上确实是刘备赢了,但其实曹操也没输,当时整个汉中乃至于陇右地区的人口基本上都被曹操给强行迁移到了关中,过程中甚至不乏天怒人怨的事儿,但刘备所拿下的汉中确实是一个空郡,这个所谓益州第一大郡,在蜀汉时期大部分的时间里纯粹只能充当一个军事基地的作用。 而眼下,汉中这一百多万的人口可是没迁出来的,刘协也不可能真那么狠,强迁百姓这种事儿生孩子没屁眼的,吕布若能拿下汉中的话,其实力怕是比原本历史上的刘备还能强上几分。 至于凉州那边,那边的问题实在是太复杂了,虽然朝中许多大臣真的还保持着过去的老观念,认为凉州那破地方没了就没了吧,但所谓一寸山河一寸血,祖宗基业要是真在自己的手里丢掉,他就是穿回去怕是以后也要睡不着觉的。 可是…… 荀悦激动地道:“汉中之地固然重要,这个毋庸置疑,可是再重,难道还重得过天子的安危么?中原天下现在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是安定了,可难道不是暗流涌动,波谲云诡么?朝中的中兴改革也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莫说天子会不会在汉中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哪怕是禁军折损过半,你信不信这天下马上就会重新动乱起来?陛下,两害相权取其轻,汉中……丢了吧。” 说的也很有道理啊! 然而司马懿想了想,却道:“陛下,令君,臣却是以为……事情其实并没有坏到这个地步,此次御驾亲征,其实也远没有想象中来得凶险,吕布和韩遂的联军,恐怕远没有咱们想象中来得强。” “此话怎讲?” “张卫……为什么还能活着呢?阳平关都破了,他是怎么守住南郑的?” “嗯……嗯?对啊,为什么呢?” “臣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韩遂与吕布之间必有龌龊!陛下,何不从这里做做文章呢?” 说完,刘协和荀悦都有些恍然大悟。 荀悦道:“想来应该是了,这两个都是反复无常的小人,确实是很难真正联合起来的,可是,就算是他们之间再龌龊,总不至于在咱们的大军到来之前就先互相火并起来吧,咱们大军走陈仓道,不还是要经过阳平关么?阳平关现在易主,不管最终会落到吕布手里还是韩遂手里,难道面对咱们的大军,还不能暂时性的团结起来么?” 司马懿则问:“为什么一定要走陈仓道呢?” “不走褒斜道,难道走傥骆道、褒斜道、子午谷么?” “为什么不走祁山道呢?” “祁山?” 刘协本能的愣了一下,事实上他压根就不知道祁山在哪,但诸葛亮六出祁山的故事他还是听说过的,至少占了个耳熟。 荀悦也愣了一下,然后马上拿了地图过来,瞅了半天而后惊呼道:“祁山道是从凉州走的啊!仲达你的意思是端韩遂的后路,逼迫他与吕布不和?可是……可就算韩遂现在身陷于汉中,但只凭咱们一万左右的兵马,能把祁山道给打通么?” “看来仲豫对凉州的情况还是不够了解,所谓凉州,其实从来都不是一个完整的整体,各郡风貌人情与人口、发展,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在籍人口中有将近一半都在汉阳郡,此地几乎可以说是汉郡,即使是生活在此地的羌民汉化的程度也比较高,也历来对我大汉颇为恭顺,甚至其民风与关中也颇为类似,现在大多都是由本地的汉人豪强所掌握,这帮人,和韩遂永远都不可能尿到一个壶里去,这,就是咱们的破局之机啊!” 刘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这个观点,这个事实上也并不难以理解,跟幽州很像么,汉阳郡不就是另一个翻版的涿郡么。不过是朝廷为了统治方便硬把他们划成了一个州而已。 凉州境内一共六个地理单元,分别是陇东高原、西套平原、陇西(右)高原、西秦岭山脉、河湟谷地以及河西走廊,天然就具有一分为六各自割据的土壤,到了近现代,这六个板块不是也分离了么,西套平原成为了宁夏,河湟谷地则成为了青海的核心区域。 这,也是凉州始终乱乱哄哄的根本原因之一。 “陛下以天子之尊亲临汉阳,臣料定汉阳豪强就算是心有不服,也一定不敢出兵与咱们争锋,陛下若是能对他们有所优待的话,直接收复汉阳、陇西两郡也不是不可能。” 荀悦在一旁则恍然大悟道:“如果那些凉州的汉人豪强真的愿意弃暗投明,那这就不是收复汉中的问题了,这相当于断绝韩遂的后路了,如此,则韩遂是肯定要回师的,这样的话张卫需要面对的就只剩下吕布一人了,他也需要春耕,这就好打多了啊。” 司马懿笑着道:“不止如此,韩遂打汉中要的无非是汉中的人口,这个时候让他回援,呵呵,他白帮吕布打汉中么?他怎么可能甘心不管吕布要补偿呢?吕布又怎么可能给他?甚至我以为吕布都未必能让他回去,而是打着拖住他的主意逼迫他一同抵抗朝廷的兵马,更甚至于,他想要收编韩遂都不一定,真要是如此,咱们只要略施手段,未必就不能让他们两个先打起来。” 刘协眨了眨眼。 还能……这样的么? 吕布和韩遂真的会这么蠢么? 不过说实在的,如果这俩人中不是真的至少有一个蠢的话,估摸着张卫也活不到现在。 “如果,韩遂不来救援呢?他不会真的被吕布收编吧。” “那不是更好?韩遂要是回不来,怕是连安定、北地,甚至武威郡也能传檄而定了,用一个汉中郡换四个郡,这买卖咱们不亏啊,况且那吕布本来就是跟赵韪合伙,再加一个韩遂,不用管他用不了多久他们自己肯定就打起来了。” 战术,就是换家。 不得不说这司马懿真不愧是在三国乱世笑到最后的老阴比,除了打诸葛亮有过一负两平之外就没输过的三国中后期顶级军神,三国中最擅长玩心理战的心理学大师,这一手围魏救赵挑拨离间之策着实是一针见血。 显然,攻打汉阳后如何具体的挑拨离间这司马懿都想好了,而且无形中与诸葛亮还打了个配合,可能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吧。 何况祁山道本来走起来也比陈仓道宽敞,虽然绕远,但明显水运更顺畅,粮草的消耗比走陈仓道反而还更少一点呢。 “我记得,马腾以前在陇右也算是颇有威望吧。” “那是他起家之地,整体上,陇右还是汉人做主的。” “嗯,那咱们就出兵吧,我啊,真特么是个劳碌命,呵呵,这下真成了马上皇帝了,传令程昱派精锐驰援张卫,命关中的程银、李戡等人走傥骆道和子午谷,能挤出多少挤多少也帮着驰援一下张卫,命马休尽量带兵去会和曹纯的虎豹骑出兵陇右,先去试试那些凉州汉人的态度,明诏,一应军事由马休做主,仲豫你帮我给马休写个密旨,如果曹丕和他有不同意见,直接把人给我绑了!” 第三百三十章 谁言将门无虎子 “兄长误我啊!” 安陆城内,在得知了汉中军情之后,时任江夏太守的曹彰当即便痛呼一声,激愤的用手中宝剑砍了屋中几乎一切的东西。 国渊劝道:“公子还请冷静一些,韩遂狡诈,吕布勇猛,世子他……哎,其实也怨不得他,您身为江夏太守,咱们的职责是守卫一方,眼下战事糜烂,孙权孙策全都有可能会卷土重来,还是先顾好自己的事情吧。” “冷静?父亲自陈留起兵至今,征战十数载,大小百余战,这才有了我曹家今日之威福,可结果呢?二哥这一战是把父亲这些年的心血都给败光了啊!他凭什么认为他比纯叔更会打仗?征西将军,他也配?!” 一时间,曹彰气的肝都疼。 “老师,你在此代我行江夏事务,我去找程公。” 国渊一愣:“你去找程公干什么?” “张卫既然未败,朝廷就一定会派援军,汉中不缺兵而缺将,十有八九朝廷会让程公派兵走汉水道进行支援,我要去做援兵。” 国渊又一愣,却是哭笑不得:“汉水道自下流而上难行大军,且一路山石密布,仅行路就已是千难万难,这援军能派个三两千人已是极限,这对时局又真的能有什么用么?” “况且就算是派援军,又怎么可能会派你去?你可是堂堂江夏太守!这翻山越岭之事怎么轮也轮不到你啊,若是你在战场上出了什么闪失,你让程公如何与魏公交代?” 曹彰却摇了摇头道:“别人去得,我就去得,我这所谓的江夏太守难道不就是个纯粹的名头么?这江夏事难道不都是你在代我而做么?二哥将我曹家的脸面都给丢光了,我难道不应该将其赚回来么?” 说着,曹彰却是叹了口气,语气放缓道:“当然,我也不是没有私心,二哥这世子之位肯定是稳不住了,曹曦和曹铄定然会有所动作,真要让曹铄当了世子,父亲百年之后我又要何以自处?父亲以军功立身,若是后辈中出不来一位将才,这大汉四百年来首位外姓国公之威福如何保得住呢?甚至退一万步说,我身为次子,对世子之位有所觊觎,这难道不也是人之常情么?无非是以命相搏而已,又有何可惧!” “可是……可是程公如何就会同意将你派去?” “老师不用再劝,我意已决,定让程公依我。” 国渊无奈,心知自己确实已是阻劝不住,却也只能由他了,反正他以为程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任由公子做如此小孩子胡闹的。 于是仅数日之后,国渊就听说了,曹彰手持两把利刃,一把架在程昱的脖子上,一把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求着程昱把他作为援军给派去了汉中的消息。 怎么感觉这曹彰比曹丕还要乱来啊! 却说汉水难行,真不是说笑的,虽说着乘船而行不用,担心给养问题,但一路逆流而上,其险峻真的是还要远胜子午谷,原本历史上司马懿曾经走这条水道进攻过汉中,可没等走到地方,自己便放弃灰溜溜的返回了。 曹彰领着不到一千人乘船而行,同样也遇到了艰难险阻,浅滩、绝壁,看起来除非他们变成鱼或者鸟,否则万万也上不去了,手下将士都纷纷打了退堂鼓,曹彰却是将身上的铠甲一脱,第一个跳下了船,稳住身形,却是哈哈大笑道:“此地小溪不深刚到胸口,弟兄们都下来,咱们扛着船爬上去。” 说着,曹彰竟蹚着水,当先走到了队伍最前面的船头道:“但凡是难以行舟的地方,必定可以行足,我走在最前面,若是有什么深坑或者突然水深的地方,先淹死我!若是有什么陡峭难行需要攀爬的地方,我也必先诸君而登。” 说着,曹彰走到最前面就开始招呼大家下来抬船。 底下的这些将士们一时也是无奈,江夏再如何是个小郡,这曹彰也毕竟是两千石的太守,还是魏公次子,这身份上的差距实在是过于悬殊,以至于虽然这些将士们已经都不想再走了,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下了船。 反正等这八百多人终于到了汉中之后,就特么剩下六百了,其余人全都没死在敌人的手里,反而全都死在了路上。 也多亏了这曹彰真的说到做到,真的做到了身先士卒,否则这一路那是无论如何也走不下去的,甚至由于他出兵的时候事实上刘协的旨意都还没到,属于擅自出兵,其速度居然还赶在了程银候选等人的前面。 却说此时,汉中的形式确实也是真的复杂。 却说那日吕布在诸葛亮的帮助之下错过了干掉张卫的最佳时机,让张卫成功的逃回了南郑,却是哪里还顾得上春耕未结束的这个事实,当即便急急忙忙的四处征辟起了他的鬼卒。 张鲁、张卫这两人在汉中经营的确实不错,他的士兵被称之为鬼卒,平日里也没少被张鲁灌输宗教鸡汤,而道教这东西之所以能传承两千多年不衰也确实有他的道理,当然,这也是因为张鲁对待汉中百姓真的是好,愣是将汉中在这乱世之中治理的犹如世外桃源一般,因此当张卫开始召集兵卒之后,很快就将南郑附近的百姓聚拢了起来,而韩遂和吕布因为相互之间实在是不信任,一不小心就耽误了三四天,却是已经错过了攻打张卫的最佳时间。 于是韩遂等啊,耗啊,这吕布死活就是将主力全部放在阳平关,说什么也不肯出兵,眼看着张卫在南郑招募来的兵卒越来越多,眼看着就要形成战斗力了,终于是按耐不住了。 说到底,他要的是人,吕布要的是地,俩人的战略目标都不相同,而且吕布的身后还有整个益州作为依托,托得再久,也有人给他转运粮食。可他呢?他的大本营其实是在凉州,离汉中比较近的武都郡跟他压根也不熟,难不成让他从金城运粮过来?再说他一个汉人现在却成为了实质上的羌氐共主,那是要带领大家致富的,羌人打仗都是赚钱的,怎么还能花钱呢? 呸!吕布你个见利忘义,不讲信义的小娘养的,分明是摸准了我的命门在逼我就范啊! 托,他是真的耗不过吕布。 可问题这吕布要真有这眼光,他跟我整这套干嘛啊!不知道朝廷很快就会有援军的么?你防备我这没有问题,换了谁都会防备我,可你特么这哪还叫防备你这分明是奔着同归于尽去的啊! 这吕布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呢? 实在是没办法了,韩遂也只有硬着头皮向吕布认栽,好好好,我去打张卫,你依旧在阳平关这里修养保存实力行了吧? 然而他本人却是无论如何也要留在阳平关不肯轻易离开的,生怕他前脚一走吕布后脚就不让他回来了,就只好让自己的女婿阎行率领两万西凉羌汉混军进攻南郑。 这一来二去此消彼长的,这张卫和阎行的兵马居然差不多了。 如果来的是吕布,或许打起来还能顺利一点,毕竟吕布再怎么说也是个汉人,而且吕布将来也是要统治这个地方的,相对肯定也会更加文明一些,可是韩遂的羌汉联军呢?屠城都不稀奇。 于是乎南郑城一时间男女老少齐心协力,众志成城的开始帮着张卫抵抗阎行,而张卫虽然军事能力相对一般,将士们的素质都比不上闻名天下的西凉铁骑,但好歹南郑也还有个城墙,倒是也挡得住,于是乎大家就这么僵持住了,等到曹彰翻山越岭的,几乎是一路真·扛着船,在天近黄昏才赶过来支援的时候,正好看到的就是南郑城外密密麻麻的阎行大军。 亲兵说:“坏了,西凉军已经围城了,咱们进不去了。” 曹彰却大喜过望:“太好了,张卫还在坚守。” 说罢,曹彰命令全军悄悄地退回去不要动,他自己带着亲卫就爬到了山上观察起了地形。 “你们看,西凉军军纪很一般,营帐东一坨西一块,明显还是按照各部落或是各豪强分别驻扎的,只有东边的营寨有鹿角防守,其余两面全都松松散散,且只临水而没有临山,分明就是仓促草草建设的。” “公子,您不会是想劫营吧,咱们可只有六百人而已,而且咱们还都是步兵,就算是夜袭敌营也没有步兵干这事儿的吧。” “兵贵精而不贵多,你看,今天是个阴天,这天色一会儿就黑,你再看这风,风往北吹,正适合咱们放火,我料定敌军如此仓促扎营定然没有准备防火之物,至少后营一定没有,诸君随我杀过去放火,定能烧得贼军阵脚大乱,首尾不能兼顾,到时候张将军必然会带兵出城一战,如此,岂不是大胜了么?” 亲卫们闻言纷纷面色为难了起来,心说你想得挺美,可真的会这么顺利容易么? 这些程昱派给曹彰的兵真的都是精兵这不假,但凡是他们胯下有匹马,真的都敢跟着曹彰疯一把,但两条腿陷入敌营,进去容易出去可就难了,这是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了放火上,那这火要是烧不起来怎么办?找不到易燃物又怎么办? 再说那张卫还是个降将,且人家是个全职道士,兼职才是将军,谁知道他是否可靠?就这么一头扎进去,万一到时候张卫不出来,他们岂不是要全军覆没,跑都没地方跑? 曹彰也知道这些将士们的顾虑,大声道:“诸位,此战乃我曹家颜面之战,吾是非打不可,我也不跟你们数虚的,此战若胜,我就是大魏世子,我父亲有十万户的食邑,将来都是我的,我有的是钱,我保证,战死的将士我会分你五十枚建安新钱做抚恤,你们的孩子,弟弟,家人,我让父亲接到邺城里去供养,能当官的当官,当不得官的也保证能当富家翁,若是能跟着我活下来,今生绝不相负,我有肉吃就绝不让你们吃鱼!来啊,打完这一仗不管你们是活是死,我让你们子孙十八代全都衣食无忧!赵二牛!” “在。” “你是枝江人对吧,你上面还有个老娘,下面还有个妹妹,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妹妹特别漂亮,你要是死了而我还活着,我就亲自去你家提亲娶你妹妹,你妹妹当我夫人委屈她么?” “不,不委屈。” “李大胆?” “在。” “你是云杜人,我记得你有一个六岁的儿子,你要是死了,你儿子就是我儿子,我会让他上学,送他读书,让他娶媳妇,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 “还有孙壮、罗涿、刘黑……” 不一会儿的功夫,这曹彰居然将这六百多人的名字挨个报了一遍,且每个人的出身籍贯,家中情况也全都是了如指掌。 倒也不枉这些壮士陪着他跋山涉水,扛船行舟一回。 “今日诸君以性命帮我曹家赚颜面,来日我以曹家颜面保诸君富贵,诸君当真不愿随我杀敌么?” 众将士看这曹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再说这曹彰把每个人的籍贯都报出来了,此时不听号令临阵脱逃的话,难不成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么? 有那聪明的当即便跪拜了下去:“愿随世子一战!” “愿随世子一战!” “愿随世子一战!” 曹彰见状哈哈大笑,当即大命令众人准备引火之物,待全军准备妥当,却见他又打开了包裹,扯出一面红黑色的大旗,上面以金丝描边银线垫底,上书一大大的曹字。 大汉四百年自白马之盟后唯一一个异姓公,曹! 第三百三十一章 生子当如曹子文 其实,古时候的军队往往大多数时候军纪和战斗力都是没什么关系的,甚至有时候越是军纪差的部队战斗力反而越强。 比如西凉铁骑。 说白了,古代战争么,往往绝大多数的时候压根就没到拼军纪的地步就已经把仗给打完了,很多时候所谓的精锐,无非是行军成本低,战争经验丰富一点,基层士兵穷一点横一点,杀人多一点,就足以对普通的,疏于训练的郡卒拥有碾压性的优势了。 呼之能聚,啸之能散,狡诈如狐,残忍如狼,这些都是西凉铁骑的优点,只需招呼一声,但凡是个西凉的爷们都会很高兴的骑上马自带着干粮随你一道出战,甚至老娘们也会很乐意随你一道征战,只要你能打胜仗他们就认你服你,韩遂一个汉人能成为生羌领袖也正是因为如此。 不抢劫活不下去,理由就是如此的简单而又直白。 然而这些人你就不要指望他们能有军纪这种东西了,出门打仗就是为了抢钱抢粮抢女人,因此当阎行率领部队从阳平关出来进攻南郑的时候,见张卫已经重新招募了一部分的兵马,南郑城已经成了一块不太好啃的硬骨头,阎行立马就带着大家抢劫去了。 胜利后如何如何都是虚的,既然阳平关已经破了,那就无论如何也得先抢上一波再说,这叫落袋为安,这,就是他们西凉铁骑的军饷。 因此这些天阎行虽然一直在南郑城外与张卫进行拉锯,但实际上始终都有过半的兵力四散在了其他的城镇进行着劫掠,阎行的心思也没在攻城上,阳平关下吃了那么多的苦,不让他们抢痛快,那是没有丝毫士气可言的。 如此这么一抢一耽误,不但张卫手里的兵变得更多了,抵抗的决心变得更加坚决了,西凉军的辎重却是同样也变得更加臃肿了,不但抢掠来了钱粮无数,就连锅碗瓢盆等乱七八糟的生活用品都抢了一堆,更有无数的俘虏被他们用绳索牵着一并带到了营中,有漂亮的女人,也有会手艺的工匠,优秀的奴隶在西凉的价格甚至超过三四匹的马,是部落里最重要的财物之一。 啪! “啊~” 啪! “啊~” 西寨之内,烧当羌的十余名大首领之一的烧当毗的营寨中时不时的传来阵阵鞭笞与哀嚎之声,这是这位首领一个人尽皆知的小爱好,据说此人年轻时曾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被一名汉人官吏鞭笞凌辱致死,只因为当时雪灾太大,他的部族无法缴纳得出当年的税赋,结果那朝廷来的汉人官吏居然让当时身为族长的父亲交出妻女顶事,并当着他的面将其鞭笞凌辱致死,这才相信他们是真的受灾,真的没钱没粮了,进而“宽宏大量”地向朝廷求情饶过了他们。 于是乎再后来,在这个羌人皆反,乃至于肆虐关中的时候,这位首领大人最喜欢的战利品就是年轻漂亮的汉族女人,只要看到了好看的汉族女人,就一定要让其跪在地上狠狠的抽上一顿心里才会快活。 他甚至还有一套似是而非的歪理:汉族的女子太多,抢来的终究不可能全都带回去,浪费粮食,而且她们的身子骨也太弱了,抢回去后身体弱的有时候用不了几年就会死掉,莫不如在刚抢到手的时候就先抽上一顿,叫的声音大的,嘹亮的,抽完之后依然还可以干活服侍你的,就是身体好的女人,那些身体不好的女人抢回去是赔本的生意,不如干脆抽死了节省粮食。 偏偏许多羌族的首领还都认为他的这套歪理说的有道理。 凉风有信,将声声凄惨的哀嚎传得很远很远,账外的羌人们听着这声音是越听越精神,如何睡得着觉?他们都知道,每当有奄奄一息,眼看着就要被抽死的女子的时候,首领就会命人将女人扔出来,趁着女子将死未死之际,却是还能让他们也趁热一番,于是乎自然是各个大呼小叫,好生吵闹。 “特么的你们西羌人是不是有病?明天还要打仗呢,大晚上的不睡觉么?”突兀的,一群大约数十人强横的闯入了他们烧当羌的营寨,对着这些烧当羌放声痛骂。 这些烧当羌一看,来人身上俱穿甲胄,说的汉话也很标准且带着几分关中口音,心知此必是广阳来的汉人或是东羌人,顿时就不乐意了,纷纷拿起了武器就跟他们对峙了起来。 “怎么?我们乐意,你管得着么?你们是汉人还是东羌人?大晚上的闯入我们烧当羌的营地是想找事么?走!” “咱们这次打汉中就是来劫掠人口的,这些汉人都是咱们部族中宝贵的宝贵财产,你们要么杀要么拐,做这等作践人的事情干什么?” “是财产也是我们烧当羌的财产,你们管得着么?” “这些汉人眼中可分不清谁是东羌谁是西羌,我们也抢掠了人口,是要带回去好声伺候,让他们给我们做精美的生活用具,让他们帮我们放羊牧马,甚至让他们种地的,你们如此凌虐汉人奴隶,让我们的奴隶如何去想?他们岂不是要想尽一切办法逃亡的么?你知道你们这么做给我们管理奴婢造成了多么大的麻烦么?” 那些东羌兵一时颇有一些语塞,想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然而这个时候账内的鞭子声和哀嚎声却是停了下来,就见从里面出来一个身上精装,却将一匹上等丝绸仿佛布条似的缠满了全身,头上还带着一个纯金的女式步摇,脚上穿着一双绣着金丝,却明显有些大,以至于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模样简直可笑的大汉,正是这一支烧当羌的首领了。 “你们是东羌人?” “是。” 这首领闻言,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道:“什么时候你们东羌人也敢这么跟我们西羌人说话了?我们自己的奴婢我们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识趣的赶紧给我滚蛋,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羌人大体分东西两支,民风其实并不类同,东羌中熟羌较多,汉化程度较高,许多人是真的跟汉人也没什么分别了的,主要分布于陇东陇西和渭水流域,西羌则主要分布于金城及河西四郡,比较生。 简单归类的话,当年依附于马腾的都是东羌,依附于韩遂的都是西羌,因此在马腾死后,东羌因为群龙无首且相对比较亲汉,自然要比较受他们西羌的欺负,事实上这些西羌对那些汉人的豪强们反而更加敬重,也更加亲切一点。 韩遂和这些西羌首领们对东羌人都是很戒备的,这首领自己也知道自己理亏,然而见这些人是东羌人,而且居然敢来他们西羌的营地,也懒得跟他们讲道理,干脆以势压人。 然而今天的这一支东羌却似乎比较硬,明明他们人数更少,气势却是当真十足:“怎么,你不讲道理是吧,来啊,有本事你和我去找阎将军,咱们让他来评评理。” 说着,那东羌人居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 “放肆!莫以为将军姓阎是个汉人你们就如此的放肆!” 说着,这俩人居然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推搡了起来,进而很快的,整个大营都乱糟糟的打了起来,因为是友军,倒是都很有分寸的没动兵器,然而这些烧当羌却也仗着人多势众,占据了几分优势。 然而,正是因为他们乱哄哄的打了起来,却是谁也没注意,就在他们的大营身侧已经有滚滚浓烟在夜色的掩护下升腾而起,待众人发现着火的时候那火光熊熊燃烧却是仿佛把半边天都烧了起来。 “哎呀,走水了,快,快救火啊,我们好不容易抢来的钱粮财物啊!” 说着,那首领一把推开与他推搡的那个东羌转身就要去救火,其余的烧当羌也纷纷慌慌张张的去到处找沙土等灭火之物。 却在此时,就见那刚刚还在于他推搡的东羌猛地抽出一把环首刀一刀就砍掉了那首领的脑袋,那带着个女子步摇,异常可笑的人头落在地上咕噜咕噜像个球一样的滚出去数米之远,人头上的表情却是一脸的懵逼。 “魏公世子亲卫李育在此,羌狗速来领死!” 说着,与他一起来的那些“东羌”纷纷抽出兵刃,毫不客气的就冲入了人群,乱杀了起来,口中也更是呼喝不止。 “荣华富贵就在今日,助世子杀贼立功啊!!” 世子? 曹丕? 那曹丕不是已经被俺们打跑了么?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阳平关之内? 这些烧当羌突遭变故一下子就慌了阵脚,变生肘腋之下如何还能组织得起有效的抵抗,况且这些汉军人人披甲,本身也不是这些烧当羌能比得了的,顿时就被杀的节节败退。 却是突然一阵箭雨从远处抛射而来,就见火起的方向,一支足有数百人且甲胄鲜明的汉军各举火把,犹如一条长长的火龙朝他们杀奔而来,为首一小将身穿听说过没见过的黑光铠,一只手高举着火把,另一支手上拿着长枪,枪头居然还挂着一面银色金边的大大的曹字帅旗,却是勇猛无比,所过之处无人是其一合之敌。 “杀光这些羌狗,杀啊~” 不过片刻的功夫,这些烧当羌就被倒卷着撵出了他们自己的营寨。 这小将自然便是曹彰了。 说来,今天也真的是惊险,也不知这曹彰是运气不好还是运气太好,西凉军因为太骚,抢了太多的辎重,在安营扎寨的时候除了面向南郑的东侧大营由阎行带着人亲自守卫,还算是比较严谨之外,其余三侧几乎都是不设防的。 阎行呢,也管不了他们。 于是乎曹彰所部几乎都摸到了,不,是直接趁着天色昏暗摸进了南营大寨,都愣是没惊动守卫,没被发现。 然而好运气似乎也到此为止了,西营的烧当羌这边压根就没睡觉,反而都特精神,他们的首领大半夜的居然在做如此变态的事。 曹彰顿时就怒了,就要一不做二不休的带人杀进去,多亏了被这个李育拦住。 这李育,还真就是汉阳冀县人,朝廷现在西凉出身的兵、将都不少,一名冀县人会成为程昱的部下并被程昱配给曹彰,成为八百壮士之一也没什么奇怪的,这李育虽然没啥文化,但好歹会说凉州本地的方言,对凉州本地的风土人情自然也清楚。 他很清楚的知道,凉州军其实从来都不是一个整体,地广人稀么,论面积,凉州一个州的面积几乎比整个中原加一块还要大,论人口,却还没有汉中一个郡来的人口多,豪强大族与羌氐部落混居,大家就算是都在一个部队里,也根本是谁都不认识谁,且互相之间矛盾重重,每个郡都有数十个几乎完全独立的势力。 要不是有大汉这个共同敌人在,他们早就互相打起来了。 早年间洛阳、长安这两大国都都是被这些西凉人给连锅端走的,所以事实上西凉军精锐用的也是全套的大汉制式的铠甲武器,跟曹彰他们的武器装备是一毛一样的,根本连换装都不用。 于是乎这才有了让他假冒东羌这样的妙计,目前看来,这计策相当成功,曹彰等人不但成功的放起了火,杀溃了烧当羌,更是找到了他们的马厩,得到了劫营最重要的工具马匹。 曹彰哈哈大笑着一把将大旗扔给李育道:“好兄弟,可敢为我执旗,随我陷阵冲杀?” “有何不敢?” “哈哈哈哈哈哈,诸君,漂亮话都说过我就不再赘述了,此战,吾必冲锋在撤退断后,诸君不负于我,彰必不负诸君,随我杀!!” 火借风势,风助火势,曹彰领来的这些精锐居然真的全都会骑马,当真是人如龙马如虎,那曹彰当先在前,手持硬角大弓,矢发不停,每一声弓响,必有一西凉军应声而倒,呼啸来去,势如破竹,口中却始终喊着一句:“阎行呢?阎行在哪?” 却说这西凉军的大营被突然这么一闹,原本就互不统属,互相独立的各部一下子就被搅成了一锅粥,上下之间连个传令的都没有,全凭阎行一人操持,面对熊熊大火与不知道在哪的汉军,所有的西凉兵都是懵的. 汉军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们的背后? 汉军有多少人,汉军是从哪来的,火又是从哪烧起来的,阎行全都不知道,想稳住大营却根本做不到,到最后就连他也不得不带着自己的亲兵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的到处乱撞。 而,因为曹彰的那一杆曹字大旗实在是太鲜明了,手下的那些兵丁们也都在呼和着为世子而战之类的口号,于是乎西凉军这边理所当然的就把他当做了曹丕。 曹丕来了? 曹丕来劫营来了? 他不是被打跑了么?又是怎么出现在我们的身后的? 而带着这样的疑问,四处救火乱窜的西凉军一开始喊的还是“曹丕来啦~”,到后来,也不知是怎么脑补的,喊着喊着就变成:“不好啦~,汉军又攻破阳平关啦~” 这么大的动静,张卫但凡不是个瞎子就不可能看不见。 “援军到了,我们的援军到了,弟兄们随我出城杀敌去啊!” 后人作诗曰:西北狼胡起戈戎,边声连角声正陇,谁言将门无虎子,生子当如曹子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凉州群雄 广阳郡治所冀县城北,临时垒土而铸的一处高台,却是旬日间人流往来如织,却是人人身骑骏马,背挂长弓,甚至绝大多数都还身穿在西凉军中并不多见的铠甲。 眼见人来的差不多了,却见以本地主人身份登上高台的赵昂高声呼喝道:“诸位,诸位,在下冀县赵氏赵昂,既然大家自发的都已经汇聚于此,想来现在差不多也都已经收到了消息了吧?天子欲行祁山道,假途灭虢之心却是已经不言自明的了,我想问问大家,到时候天子的天兵出了陇关,咱们到底是聚拢兵马联手抗敌呢?还是各自躲在家中就当没有这回事不去参与呢?亦或者是干脆使为前躯,响应朝廷的征召随天子一同去断绝韩遂的退路呢?总该有个章程吧?” 却见下面突然有人问道:“真若是任由消息传播,郡中二十余家豪强及羌氐部落如何能够尽人皆知呢?我们可没有你们这么灵通的消息,这天子亲征的消息难道不是你们冀县豪强故意传播的么?谁不知冀县乃是广阳重心之所在,朝廷若收复凉州,冀县必定重新成为行政中心,你们既将我们聚拢于此,还说什么躲在家中听任不管的屁话又有什么意义?无非是你们要挑了这个头去罢了,你不如干脆说明白,到底你们冀县赵氏聚拢我们于此,是想要取韩遂而代之做一做凉州之主,还是想把俺们这些人打包卖个好价格给朝廷,换你们自己的进身之阶?” 却是把赵昂给问的颇为尴尬。 而就在赵昂没想好怎么回答的时候,却将同为冀州豪族的姜叙昂然站起道:“阁下是河池的氐王窦茂吧,这话说的难听却也是不假,我们这些冀县汉人便是想挑一次头了又有什么不可的呢?若无我等联合你们,等天子的大军真的过了陇关难道你们不是只能坐以待毙而已了么?咱们广阳本身没什么险固要塞可守,与关中汉庭向来联系紧密,我也不妨直接表明态度,我们冀县姜、赵、王三姓都欲要投降天子,甘为前驱,如何?这难道不是我们凉州汉人,以及你们东羌人最好的选择么?” 这窦茂盘踞于河池,可以说是东部凉州中一个相当有实力的蛮王了,而河池却是又正正好好的卡在祁山道的必经之路上,朝廷既然决定走祁山道,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因此很自然的就接过了话头,成为实质上的氐人意见领袖: “好一个最好的选择,姜叙,我知道你一直想当汉庭的两千石,把我们都卖了,让你自己加官进爵,这就是你所谓的最优选择么?弟兄们,朝廷兵锋正盛不假,但据我所知天子此行的兵马总共也只有一万有余,光是我老寇,麾下的壮士就比天子的兵丁更多,仅咱们这些人,凑出十万大军出来岂不是轻而易举?咱们在自家门口作战,兵力数十倍于敌,人家现在仅仅是放出些许风声出来就要投降,天底下何曾有过这样的道理?” 这时又有人说道:“可是那毕竟是天子亲临,不比旁的将帅,莫说天子只带了一万人,他就是只带一千,咱们又如何能朝他去挥刀?且不说天子自亲政以来,连我这边鄙胡族也知他有鬼神之谋,就算是咱们真的打跑了天子甚至杀死了他,咱们如何能够面对朝廷的雷霆之怒?如此光明正大的造反,难道咱们真的就只能追随着韩遂一条道走到黑了不成么?” 话音刚落又有人高声喊道:“咱们本就是造反,这反都造了十几年了莫非你此时方知,天子就算是有光武之能,朝廷就算是已经一统九州又能如何?以前咱们没有装备,将士们都只能以标枪作为武器,现在洛阳、长安这两座故都的武库已经尽入我等之手,军中有弓者十之五六,我等比之十年前强大了又何止十倍?” “是啊,咱们凉州之地地广人稀,沿途根本毫无不及,朝廷就算派大军至此,大不了咱们化整为零,躲起来跟他们藏着便是,他们连找咱们都费劲,如何还能找得到咱们?大军来凉州一趟,光是辎重转运就足以将整个中原的数年积攒耗空,我等好好的在凉州过咱们的生活,大不了约束部众不去劫掠关中,不去平白的招惹朝廷,大家相安无事难道不是更好的么?” 这些话无论如何听起来都有一些强撑的意味,这话要是由西羌那些头人来说,或许还有几分道理,但毕竟他们都是东羌,毕竟这凉州的东部与幽州涿郡颇类,生产方式是半耕半亩,生活方式是胡汉杂居,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放弃坚固温暖的城池跑到大漠旷野中与汉军去玩捉迷藏呢? 然而这几句话却也着实是说出了几分这些凉州人敢于抵抗朝廷的底气所在,甚至隐隐的也算是表明了其众人真正的政治立场。 说白了,凉州的这些豪强和部落首领们从来也没有征伐天下的野心,正如朝中有不少大臣都主张放弃凉州一样,他们凉州人,那是真的也不想再投入大汉这个大家庭的怀抱了啊! 分裂凉州,就是大部分凉州人真正的政治诉求,为此他们这一百多年来大型叛乱三四次,小型叛乱无数次,还有比现在更接近成功的时候么? 说到底,这是民族矛盾的产物,然而也并不只是民族矛盾的产物,却是和现代社会的漂亮国几个南部州郡比较像。 当大量异族移民成为南部几州实际上的主体民族,却又根本得不到公正的待遇,被原住民视为猪狗各种歧视压迫,尤其是明明打仗的是他们干活儿的是他们做事的是他们,利益却全被上层怪兽所榨取,没有反抗才是不正常的。 漂亮国受移民之苦也就几十年的时间,而羌胡内迁,到此时为止却是已经足足有三百多年了,有些东西早已经从量变变成了质变。 三百年来,羌人,与汉朝的民族矛盾在整个东汉一直都是在持续尖锐化的,到了灵帝年间基本已经达到了顶峰,这份仇恨基本上已经可以用血海深仇来形容了,实事求是的说,东汉朝廷或者说中原的那些豪强世家们,对这些羌人的压榨实在是太狠太狠了,漂亮国欺负国内拉丁裔好歹还讲究吃相,汉王朝是真的一点都不讲,某种程度上凉州的叛乱能造成这么大的烈度真的可以说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这些年来凉州陆陆续续参加过叛乱的凉州叛军怎么也有二三十万了,而整个凉州的在籍人口甚至只有可怜的五十万,这还是主要都在广汉郡,叛乱最为集中也最为激烈的陇东地区甚至总共也只有五万在籍人口。 反正也正是因此吧,事实上主体生活在大汉境内的羌胡相比于主体生活在塞外的鲜卑反而更像是个外敌,明明刘协已经自认为在民族政策上相当的怀柔了,即使对亲自包围过他的匈奴他都网开了一面,无数次的公开表示羌、氐、汉实为一家,大家在同一片土地生活了已经三四百年的时间了,天大的问题都不妨好好坐下来谈谈,但很明显,这些羌人对汉王朝说出来的话那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更麻烦的是,由于这些羌人这些年造反造的孽确实也是太大了,北宫伯玉等人发起的叛乱对汉帝国的伤害其实真的一点都不比黄巾之乱来的小,因此事实上汉庭内部对于招揽羌人的这个问题也一直都是反对声音很大的,朝中的激进派,尤其是出身于关中的那一批老臣,是真心实意的主张朝廷能出兵将所有的羌人都杀了干净,哪怕是便宜了鲜卑人也在所不惜。 在他们眼里鲜卑人比羌人可爱多了。 然而要不怎么说凉州的问题复杂呢,很多事要真的是纯粹的民族问题,如塞外的鲜卑,其实也就好办了,可以当做纯粹的外敌来打了,难办就难办在凉州地区羌、汉人“大混居、小聚居”的居住特点上了,尤其是凉东地区,事实上大多的事情还是汉人在做主的,而这里的汉人呢?真的也很难说得清他们到底算自己人还是敌人了。 你说他们是汉人吧,他们却和凉州的羌人一同叛乱,这么多年在凉州闹事儿的头领,如第一代的首领李文侯、第二代首领王国、第三代首领马腾韩遂,甚至于包括霍乱天下的董卓都是这些凉州汉人,他们跟那些羌、氐、乃至于鲜卑等异族怎么看怎么像是穿一条裤子的,那些异族甚至全都心甘情愿的被他们所统领,仿佛二者之间完全是一体的一般。 然而你说他们是羌人吧,其实也不对,事实上如果没有这些世代生活在凉州的汉人心向朝廷,凉州早就分裂了,远点的有凉州三明,近点的有段煨、贾诩、张绣,以及在原本历史上大放异彩的姜炯儿子姜维。 事实上就连许多羌人都已经成为了铁杆的忠汉派,三百年,这个时间太长了,长到已经足以抹杀一个民族所有的民族特点了,不说皇甫嵩、段颖等人历来平叛时主力都是羌胡,就说原本由李文侯统领的义从胡,他们压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算作胡人还是算做汉人了,反正李文侯死后他们又推举了一个叫宋建的人当统领,却是把宋建自己都给搞的完全没有了政治立场,干脆自娱自乐的在枹罕割据,自称河首平汉王还设置了百官,大有爽一天是一天的感觉。 曾慧眼识人举荐贾诩的阎忠最能代表这批汉人的纠结与可悲,曾作为皇甫嵩谋主的他平定黄巾之后力劝皇甫嵩趁机谋反的他,后来被韩遂等人共同推举推成了三十六路叛军的首领,却是宁死不肯助纣为虐,自裁以明其志,却是落了个大汉忠臣的身后名,何其荒谬。 于是乎很自然的,作为此地主人,事实上的凉州汉族豪强之首的姜叙当即便高声驳斥道:“此言语实在荒谬,你们当当今天子是如先帝一般的昏庸之主了么?况且凉州之地雨少天寒,地广人稀也无法阻止大规模的生产,或者干脆说咱们除了放牧几乎什么都做不了,没有布匹丝绢,没有盐糖酱醋,没有铁器瓷器没有生产工具,尤其是近些年来这天气更是一年冷过一年,一场大雪过境牲畜皆冻馁而死,诸君,近年来从塞外想方设法内迁进来的部族越来越多,难道这不都是生活所迫么?眼下咱们仗着多年来掠夺关中、司隶的底子还能活,可坐吃山空之后呢?若不能与中原互通有无,咱们能活么?靠抢么?靠打么?以当今朝廷之声势,再去进犯关中是要找死么?!” 赵昂则补充道:“正是如此啊,当今天子与前朝天子都不一样,他曾说过十一个的民族是一家啊,他还在等着咱们羌、氐两族的同胞们送贵人给他呢,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现在的幽、并两州都已经被天子以怀柔的手段平定了么?当今天子,对我等边地子民全无半点歧视之念啊,贾公现已高居国之重臣,手握雍并幽三洲实权,实乃天下第一封疆大吏,段公官至三公之尊,就连张绣那个小子现在也已经是九卿之一,统管洛阳禁卫,实乃当今朝廷中实际统兵的第一将,难道咱们凉州人在朝廷还不够受重用么?” 姜叙与赵昂的这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有理有节,确实说的还挺是大家心声的,至少本地的汉人豪强在心里都挺认可的。 然而这些汉族豪强事实上也必须依托于本地的东羌,二者之间是不可以独立生存的,他们这些所谓的豪强,士族,其实跟中原真正的豪强相比什么也不是,真入了朝,还真得靠熟知羌胡而立足。 可问题是羌胡和他们想问题的角度还真不太一样,就见那河池的氐王窦茂出言道:“说说而已,如何就能去当真呢?贾诩,张绣,段煨,都不过是因缘际会,他们以前都是董卓的人,如何能够代表我们的诉求?那个段煨,不就是那个曾扬言要将我等羌胡杀光的段炯的同族么?再说你刚刚说的这些不也都是汉人么?汉庭,还有什么信誉可言?” 说完,大家也都是觉得言之有理,纷纷点头,姜叙之弟姜炯见状却是急了,站出来道:“那你说怎么办?天子善待乌桓、匈奴、甚至鲜卑难道都是假的么?一年一次的多民族议事会议难道没有开么?我知道你不想降,你窦茂在河池就如同那土皇帝一般无二,我也知道现在大家的小日子过得都挺美,都想要维持现状,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天子亲自来了,你再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你想维持现状,拿出一个可行的计策来啊!” 众人又纷纷点头,窦茂见状冷笑一声,道:“可行的计策是吧,我确实是没有,但是有人有!” 说罢,窦茂微微侧转了身子,让出了身后一名年轻男子,那男子一举手一投足,着实是风度翩翩,看着却是细皮嫩肉,一看就不是凉州的风沙吹出来的人,丝毫不怯的走上高台,先是朝群雄行了一礼,后是朝姜叙、赵昂行了一礼,侃侃道:“在下南郡庞氏,庞统庞士元,见过诸位英豪。” 庞统? “可是被誉为荆州士之冠冕的庞统?” “不过是乡人抬爱,当不得冠冕之名。在下也知各位英豪现已是进退失据,特有一能解诸位危难的妙策,想要献与诸君。” 赵昂问道:“何策?不会是让我们转投吕布吧?呵呵,我们放着朝廷的正经诏安不受,反而去投吕布那个叛逆,你们君臣是当我们好欺么?” “凉州与汉庭的矛盾早已经有数百年了,各位不甘心就此臣服,想必也也不甘心交出手中的权力吧?天子对待我等豪强向来苛责,据我所知,仅汉阳一郡,拥有乌堡且不论胡汉拥兵至少数以千计的豪强就有至少十几个,放眼整个凉州,大小势力怕是百个都不止了,这凉州还有不归你们管的民众了么?而如安定杨氏这等佣兵数万,几乎可以说是割据一郡之地了,不止安定杨氏是否有代表来了呢?难不成你们投降朝廷之后,朝廷真的能容得下如你们这般的豪强么?” 说完,庞统便看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人群中一个大约三十许岁数,身旁两侧护卫各个都是甲胄鲜明且人数最多,但看上去脸色已极不好看的中年人,见状,那人索性拱了拱手道:“吾便是杨秋了,这次我不惜亲身来此便是为了能寻得一安身之策,反叛朝廷固然非我安定杨氏所愿,然而事已至此,料来,朝廷怕是万万不能容我了,庞先生既然是作为吕将军的说客而来,想必必是有什么高论了?” 虽说,天子此次出祁山攻打汉中与他本来是没什么关系的,他的大本营在安定,在广阳的北面,这也是明明他的实力在凉东诸侯中最强,却一直没发声的原因,然而若这凉东豪强真的全都做出了选择,难道凭他安定一郡之力,除了随波逐流之外真的还能有什么选择么?这才不惜冒险亲自过来看看。 “高论不敢当,此事难道不都是明摆着的么?你们之所以在此犹豫不决,不就是不甘心这十余年的努力化为乌有,不甘心重新受制于汉庭,退一万步说,就算天子他善待凉州出身的诸位,又能如何呢?待天子百年以后,这政策不会变的么?至少这朝中的文武百官都瞧不起诸位,这总是事实吧?然而却又正如赵、姜两位所言,凉州贫苦,几乎无法真正的脱离中原汉人的商品。既然如此,我家主公难道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么?” “现如今我家主公已经攻破阳平关,汉中之地,唾手可得,有阳平、剑门两道天险在,朝廷就算是兵发数十万,又能奈我家主公何?我家主公出身于并州,也知道什么叫胡汉混居,更知道什么叫边鄙武夫,你们与我家主公联合,难道不是合则两利之事么? 我家主公有山川之险,江东孙氏有大江之固,你们这些西凉群雄更是地广人稀,根本征无可征,咱们三家联手互通有无,不敢说取天下,割据一方岂不是易如反掌么?我家主公的条件在此,你们与韩遂如何相处,与我家主公同样也如何相处便是,只需你们名义上奉我家主公为主,面对朝廷的时候大家能守望互助,平日里你们买买我们的铁,我们买买你们的铁,这难道不好么?” 姜炯闻言冷笑一声:“你家主公当真是做着好大的算计,若是我们真的在名义上归顺于他,怕是他要直接将韩遂给兼并了也说不定,兵不血刃,只凭阁下一双巧舌便想做我整个凉州之主么?” 庞统闻言哈哈大笑:“我家主公难道做不得这凉州之主么?他不做,谁去做呢?是安定杨氏?还是北地傅氏?亦或者是广汉姜氏、赵氏?还是氐王窦茂?还不是要依靠出身于西凉的韩遂?朝廷要打韩遂,是从东而来,尔等说白了不都是在给韩遂档刀子么?你们要是真铁了心跟他,你们得死在他前边。” “说句大实话,我家主公若是做了这凉州之主,朝廷的目标自然也要移到我家主公头上的,益州不定,则凉州难征,就算是我家主公注定要败亡,也可为各位多拖延一些时日,这又有什么不好么?” 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说白了,东凉这边自马腾之后再也没能出现一个带头大哥,其实很大程度上还真就是因为有资格的人不愿意,愿意的人没资格。 凉州现在哪还有什么顺民啊,哪个凉州的爷们没沾关内人的血啊,只要朝廷不是真的打算把凉州人杀光,十之八九还是要高高的举起轻轻的放下的,但你抗旗挑头的人可真是要死全家的。 这庞统说的吧,那是真的有道理,一时间就连赵昂和姜叙俩人连忙兑了一个眼神,眼神里都在传递同一个意思:坏了。 他们是真想投降。 冀县在凉州的地位基本就相当于涿县在幽州,这要是降了的话他们两家肯定是要备受重用的,而且他们几家的规模真的都不算大,至少远没到杨秋他们家那个地步,眼见着众人被庞统说的都有些意动,顿时就都有些急了,不自觉的,纷纷扭过头和身后家中藏身的一人又传递了半天眼神,又都觉得无言以对。 却在此时,只见一妇人居然走上前台,开口就是胡搅蛮缠:“听闻吕公麾下有一智者,即使鬼神之谋如天子,亦说此人之才智更在自己之上,复姓诸葛单名一个亮字,吕公若是真的对我等看重,这招降大事为何不让这位诸葛先生亲自来,也好让我等见一见这所谓神人的风采呢?” “这……” 一说这个,庞统的脸可就有点黑了。 “孔明要追随主公决战汉中,无暇过来,并非有意失礼。” “这话说的可是前后颇有矛盾之处了,你不是说你家主公已经攻破阳平关,汉中之地唾手可得,坐断西南之势以成了么?为何还离不开诸葛先生谋划军机呢?依我看要么就是你家主公诚意不够,要么,就是他吕布的处境压根也没你说的那么好。” “你……”庞统被这女子诡辩怼的无言以对,却是干脆一甩袖子道:“我等商讨的乃是左右天下之大事,安有你这妇人说话的份儿?” “妇人怎么了?吾乃王异,出身于冀县王氏,嫁于赵氏,广阳乃至整个凉州谁人不晓我名,凭甚我就不能说话?” 说着,王异转过身来对着东凉群雄又道:“各位不妨想一想,问一问,这吕布是个什么人呢,益州又是个什么地方呢?且不说那吕布不忠不义反复无常如何能信得过的,就说他一个并州人,长安待不下去了去南阳,南阳待不下去了去河北,河北待不下去了又去河内,河内待不下去去兖州,兖州待不下去又去徐州,蒙天子不计前嫌将其收留倚为鹰犬,却又降而复叛去取荆州,结果呢?荆州待不下去又去了益州,这大汉十三州都快被他吕布给走遍了!小女子倒是想问一问,这益州现在到底是赵韪说了算,还是吕布说了算?将来若是益州也待不下去了,是不是还要来我凉州鸠占鹊巢?凉州的英豪们,你们真的愿意对这种人效忠么?这种人不会给咱们凉州的百姓带来祸患么?” 这却是将事儿给说到点儿上了,不想投降朝廷,可你们也看看新主子是谁啊,吕布,他人品不行,嗯……这个在凉州人看来可能也没什么,这帮凉州豪杰就没几个有人品的。可是他能力和实力都不行啊。 益州很大,地势也很险,但说实在的益州的局势也很复杂,并不比凉州强得到哪去,外来户,本地人,本地人又分蜀郡和巴郡两波,外来户又分东洲的和荆州的,另外少民问题比凉州也不过是半斤八两,南蛮,巴夷,叟人,以及等等等等大大小小的少民部落,论人数怕是同样比汉人多的,说实在的即使朝廷不去打吕布,吕布也不见得能在益州做的稳,将来这吕布若是败亡再流窜凉州,这可真就成了引狼入室了。 这么一说,凉州群雄自然心生动摇,而也真的是巧了,正在此时,一名小厮突然从外面跑了过来,先是对着赵昂耳语了几句,而后赵昂又大喜过望的跑到王异而耳边耳语,再然后王异激动地高声呼喊道: “诸位,汉中方向传来的新的军情,魏公次子曹彰沿汉水北上,于南郑城外大败阎行,阵斩三千余人,张卫趁机征辟汉中的关中流民成军,已有数万之数,另外,关中的张横、梁兴、候选、李戡等人皆以率众从子午谷、傥骆道南下,与张卫曹彰合兵一处,共计十万大军,受曹彰节制,诸位,他吕布根本连汉中能不能打得下来都难说,凭甚招降我等?没有汉中,咱们又如何与他互通有无?” 轰隆一下,凉州群雄顿时就乱乱哄哄了起来。 消息太劲爆了,而且这样大的消息根本也没有造假的余地,稍一探查就能查出来,而庞统听了这个消息,却是彻底的傻了。 当然,王异这里耍了个小聪明,只说了曹彰等人的援军已到,却没说他的援军只有六百,只说了汉中现在已经有了十万汉军,却没说着十万人其实全是张卫拉来了关中籍壮丁,莫说铠甲,兵器都不足,这样的部队在吕布韩遂的面前完全都是鱼腩。 却也是没撒谎就是了。 眼见着时机成熟,却见适时的站起来,嘴角微微上扬,不无得意地冲着庞统一礼,又朝群雄一礼,而后道:“诸位,既然窦茂他带了外人来做说客,我也有一位故人,有几句话要跟诸位言说”。 说着,就见在姜家的佣人中走出一身穿铠甲的雄壮大汉,走到高台之上仅是抱拳一礼,台下有认得此人的便已是倒吸一口凉气。 “诸位,在下马休,家父马腾,陇右生,陇右长,自认与诸位都是自己人,既然诸位都让这个外人在此大放厥词了,想来,总不至于不许我来说几句诚挚之语吧?” 说完,就在台下群雄纷纷面露思索之色的时候,却是突然摘下身后弓箭,在众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的电光火石之间,嗖嗖嗖三箭,竟是直接就将这庞统给射死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三条底线两条大政 传说中的凤雏,被誉为荆州士之冠冕的庞统,死了。 死的窝窝囊囊,一点也不轰轰烈烈,仿佛只不过是这乱世中的一根普通的小草被拽折了一样,尸体往那一趟,就再也没有人会去看他一眼。 怎么说呢,这一趟,原本他庞统是不想来的,是诸葛亮让他来的,这庞统直到死,也到底是没能想明白他的这位挚友到底想的,是真打算送个功劳给自己呢?还是故意要害死自己呢? 而事实上一直到这个庞统死,诸葛亮也没真的闹明白自己的这位挚友是真的在辅佐吕布,还是在和自己一样身在吕营心在汉。 虽然庞统对吕布的为人深深的感到厌恶,也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等纯粹的莽夫,但作为所谓的荆州士之冠冕,少年时就到处点评人物干起了许邵的活儿,凡是被他认为有才的早晚都能飞黄腾达,被他认为无能的大多碌碌无为的这么个所谓名士,注定了要代表党派本身的利益,也即是荆州豪族的利益。 而这些时日以来,虽然南郡已经对朝廷选择了臣服,但南郡的这些世家豪族们在此前的时候被刘表养的实在是太肥了,他们又都是直接投降的,所以没经过血洗,眼看着朝廷新政推行的速度越来越快,利益受损之下自然也免不得起了一点不那么太好的东西,荆益两州之间,偷偷摸摸的走私从来都是屡禁不止,即便以程昱之能都无法使之断绝。 不敢反叛和不想反叛是两个概念,如果有选择,那些几乎就已经进化到门阀的世家哪个愿意在当今天子的治下生活? “马休!你……你,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样的场合下杀人?你当我等西凉群雄如无物么?弟兄们,咱们把马休,还有这吃里扒外的姜、赵两家乱刀砍死!” “我看谁敢?!” 马休一声大喝:“诸位,我不过是天子先锋,我马家军队现就在关外集结,曹纯将军的虎豹骑也已经时刻准备好了,天子现在正在洛阳来此的路上,杀我,就是不死不休。” 说着,又朝周围拱手道:“我马休生于凉长于凉,我跟你们都是一样的,我也有兵权,我也和大家都是一样的,如果我想的话难道我就不能造反么?我就算是想当你们的首领,盟主,难道真的就全无可能么?说句实在话,我现在死心塌地的追随朝廷,难道真的是因为忠君爱国之念么?诸位,我们马家是个什么出身你们还不了解么?什么伏波将军之后,都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我们是地地道道的贼啊!” 这么一说,这些凉州群雄倒是连连点头。 “朝廷里,我是最了解咱们凉州内情的,而凉州英豪中,我说我是最了解当今朝廷的,这话有错么?各位还请听我一言,投降朝廷,才是咱们唯一的出路啊!” “当今天子名为中兴实同开创,对幽、并、凉三州边郡子弟也从来没有过轻视之心,甚至还更为关照,以我自身为例,投降朝廷虽只有半年多的时间,但我麾下将士人人有田种,还在关中重新施行了马政,丝毫不许中原豪族染指,更严令不许所谓的门阀世家对我等边鄙肆意欺凌,各位,虽然事实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天子,但我却不得不说,已被天子的魅力所震慑倾倒,这就是咱们凉州人苦苦期盼了三百多年的圣明天子啊!现在圣明天子既然已经降世,我等为何还要联合起来反叛呢?” 说完,就见西凉群雄们都在面面相觑。 马休么,马腾的嫡子,这些头头脑脑们差不多有一半都是认得他的,而马腾么,也算是他们的老首领了,在东羌中的威望也是远高于韩遂的,再加上天子自亲政以来做的确实是不错,此前那赵、姜、王三人做的铺垫也足,一时间确实又都有一点动心了。 当然,真正决定性的还是那个曹彰大破阎行消息,张卫很明显的已经争得了喘息之机,凉州人么,哪个不知兵呢?眼见着吕、韩联军明明连张卫都吞不下去了,等天子的十万大军真的到来,与张卫前后夹击,这俩人恐怕莫要说取汉中了,能不能留下姓名都不太好说。 同时,这也证明了朝廷的强,吕布的虚。 再说现在庞统都死了。 于是沉默了良久,终于还是此地实际实力最强的杨秋问出了具体的问题所在:“马贤侄,其实当年……我与令尊同样也是相交莫逆,我也一直都认为,寿成兄是我最好的朋友,当年之事……如果不是因为马超狼心狗肺,我也不会帮着韩遂一同做恶。” 马休闻言不自觉地撇了撇嘴,然而却手上抱拳道:“杀我父母者都是韩遂,自然与杨叔叔无关,家父以前时常也说,对杨叔叔您的品行十分赞赏的呢” 杨秋很高兴的就受了这马腾的夸赞,进而道:“然而我等与寿成兄还是有所不同的,当年令尊在入住关中之后迅速捡起了他关中人的身份,还认了马援当祖宗,实话实说,也曾聚拢流民,劝课农桑,在关中之地甚至还真的颇受到了关中百姓的爱戴,或者干脆点说,即使站在朝廷的角度,寿成兄做的也着实是不错的” “然而贤侄,我等可都没有寿成兄这么高瞻远瞩的眼光,对关中百姓不但没有恩,反而只有仇,说句大实话,原本这天下最最富庶的关中,甚至包括整个司隶在内,不正是因为我等,而几乎变成了无人区的么?这样的大罪加身,我等还如何能够相融于朝廷?” 来了,开始讲条件了。 就见马休十分自信地道:“此易事而,来此之前我曾受到天子的来信,虽然没有提具体的细则,但有三条底线,两条大政原则还是很清楚的,只要这五条你们答应,其他的,都好谈。” “不知,是哪三条底线,哪两条大政呢?” 马休微微一笑,开始亮出朝廷真正的底牌。 是的,底牌,一上来直接就亮底牌,刘协不但本人没来只写了一封信,就连商讨的余地都没有给,但有可与不可而已。 “先说三条底线吧,第一,天子仁德,言诸事皆有因果,黄巾起于官逼民反,凉乱起于朝廷苛待太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死去的人终究是已经死掉了,所以,前事不再追究,特恩赦尔等无罪。 但是,凡是被你们这些年劫掠而来的人口,必须将人放回,兵组织起来,赔偿以钱粮,帮助他们回到关中,另外,天子已经决意废除奴婢之法了,也决定从凉州开始进行试点,不管是胡人还是汉人,把各自的奴婢都放了吧,如果被放的奴婢难以生活,可以迁至关中分地,关中现在有的是无主的荒地,陛下会派出大量的督邮来监管此事,但有阳奉阴违者,直接夷族。” 这在这些群雄的眼里就是纯粹的伸手要钱了,弄得大家一时间都有些不太好接受。 至于全国废除奴婢这政策,只能说天子的野心和魄力当真是不小,这事儿王莽干过,结果就是把自己给干死了,刘秀也干过,结果就只是把王莽时期新产生的奴婢给解放了,或者说国家不承认了。 特么的王莽的新朝本来就是拒绝奴婢的。 当然,考虑到凉州的特殊情况,留下还是给他们留了空子,只说不许蓄养奴婢,没说不让养佃户和租客。 “第二,陛下也知道凉州地广人稀,生产方式主要也都是游牧为主,人员都聚不齐,更无法组织大规模生产,因此朝廷,确实是只能管得到点,到线,很难管得到面。” “所以天子仁德,可以允许你们这些豪强世家以自己的家人,直接担任县吏,甚至是郡吏,而且天子特意明说,各郡县必须都有羌、氐等同胞的人一同担任,至于具体每个郡县要有多少胡人,这个还没有定,今年秋天的盐铁会议和民族议事大会,可以将此事列为重点。” “但是作为代价,各部落首领以及各位家兵过百者,必须以嫡长子、嫡次子两人送入京师,此法将在幽州同行,天子欲将咱们幽、凉凉州的边郡子弟,重新组建一支独立编制的新汉军,宿卫编制,享受待遇和宿卫基本相同,学成立功之后可以回凉州当官,当然,要注意三护法。” 这个其实很好理解,事实上汉代凉州的这个位置,也就是青、甘、宁三省即使是现代社会,基层的行政成本也很难降得下来,放到汉代,想在凉州搞中原那样的基层管理纯属做梦,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有些所谓的县城,一共也就三五千的人口,却离郡治十万八千里远,你说你难道要派一整套行政班子管理么?你派了,过几年这里水草不丰美了,又要换一个地方继续游牧,这套行政的班子就只能跟着搬家,三年考评期满,这样的官吏要不要让他们挪一下位置?不挪的话,这跟部落首领有什么区别,挪的话,怕是新来的官吏找都找不着地方。 所以刘协在中原地区,一直以来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目标都是将皇权扎根在各个乡甚至各个亭,而凉州,实话实说想扎根到县都已是千难万难,更别提基层了,放任此地豪强和部落首领也是无可奈何。 当然关键节点上肯定还是要驻军的,通过关键节点向周边辐射影响力一直都是中原王朝统治西域的方式,能将这些点连成线的,就已经是李世民,刘彻这个级别的雄主了。 能当上宿卫,当然是好事,这算是正统的出身,当完了宿卫就能当大官,尤其是那些羌人、氐人,他们的孩子都进宫当了宿卫,以后都当大官的话,日后想必受到的欺辱也会少很多,这一点和幽州比较像,过个几十年,管事儿的和被管的全都成了同学关系,这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自然也就不会那么尖锐了。 就是这天子不但要嫡长子居然还要嫡次子,那这,就分明是要由朝廷来插手他们的继承权了,而且挺好的孩子送进城上几年学再回来,说不定思想上彻底被换了个人都是有可能的。 总得来说算是好坏参半吧。 “第三条底线,是关于税法的,天子说,他知道以前咱们凉州,尤其是是羌人氐人乃至于内迁的鲜卑族人缴的都是血税,边患不稳,总是要用你们来打仗。” “天子说了,以后无论胡汉,都不需要缴人头税,遇到叛乱或是边患,也不会强制要求你们打仗,想打的就帮着朝廷打一打,都不想打呢,朝廷也会派关中军出塞征战,当然,凉州也是要建军屯仓的,不过无论胡、汉,该缴纳的税赋都要缴,人头税是肯定不收的,耕作的人家呢,就按照田亩来进行缴纳,放牧的呢,就按照家里牛羊的多寡来缴,具体怎么个额度,每年都会有议会,不过,如果出了兵役的话,可以按兵役的激烈程度进行一定税赋上的减免,这个跟中原地区的屯田制是一样的,你帮着朝廷打仗,那你就不用交税,不打仗,你就多缴点税来养活这些打仗的,你们说是这个道理不?” 说完,却见群雄在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杨秋问道:“那凉州之内,如我,或是如老窦这般佣兵数万之辈,难道天子真的愿意放任么?” “这就要说到天子的两条大政了,第一条,十一个民族是一家,从此往后,汉人要尊重羌、氐、鲜卑的风俗,习惯,严令不许有任何的欺压之事,同样的,民族同胞也要尊重汉人的法律,如有犯法,不管你是哪个部落的首领,也不管你是哪个豪族的公子,一律严惩不贷。”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此举,倒是跟幽州那边几乎一毛一样,大家也都是有准备的,这种事儿靠说是没用的,关键还是要看具体执行起来能不能执行到位,现在只能当空洞的口号来听听,谁也不会真往心里去。 凉州这地方的民族矛盾太深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融化这样的三尺坚冰,更不可能一蹴而就,且得用赤诚的胸膛好好捂个几十年才行,刘协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几十年来捂,只能先这么着了。 “至于这天子的第二条大政么……杨叔,你觉得你现在实力很雄厚么?” 杨秋一愣。 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问这话的意思是天子能否允许我这样拥兵数万,占据一郡之地的豪强合法的存在而已啊,我势力当然不大了啊,我势力要是真的大还听你这小辈在此哔哔么? “我知道大家担心什么,但天子其实从来都不是咱们本身实力的强弱,实话实说,咱们凉州即使是再大的部落、豪强,与那兖州李氏相比,怕是不都远远比不上的吧?当然,他们是种地的,咱们是放羊的,实话实说,咱们凉州即便是汉族的豪强,除广阳以外也基本都胡化了,自然是无法像李氏一样,让全族都能为天子所用了。” “不过……天子欲重开丝绸之路,打算扶持十三个凉州的豪强或是部落,对整条丝绸之路贩卖许可证,专门以垄断的方式经营丝绸之路,当然,许可证很贵,税收也很高,尚书台也会对你们十三家进行统一的管理。杨叔,不知您对这丝绸之路,是否有兴趣呢?您现在还觉得您的势力够大么?” 这却是纯粹的抄袭了,之所以扶持十三家,也没什么特殊的含义,纯粹是对清朝的广东十三行制度的照搬,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十三,反正清政府是这么干的,他也就学着了。 广州十三行这个制度事实上是相当之高明的,历史课本上说清朝闭关锁国夜郎自大,这话真的是挺没道理的,清朝时一直跟欧洲都是有接触的,接触的这个渠道就是广州十三行,朝廷官方规定了只有这十三家民间商行可以从事进出口贸易的工作,某种程度上这十三家商行简直成了国家的外交部。 这十三商行可各个都是人精,他们一点也不愚昧,利用垄断优势联手将欧洲来的商品压价压得极低,售价卖的极高,又将本国的丝绸茶叶放肆加价,某种程度又很像是海关,实话实说他们干的挺不错的,鸦片战争的目的,就是欧洲人实在忍受不了十三行的压迫了,想要绕过十三行直接做生意,这不就是想逃税么。 所以这十三行的商人那真的是干的挺不错的,也真的是富可敌国,不夸张的说他们的私人钱财比国库多,朝廷呢,也知道,反正商人么,在古代社会的地位又不高,直接就拿他们当钱包使。 那哪里是十三行的钱啊,就是朝廷暂时存放在你们手上帮忙保管的么,还省下一大笔仓储支出呢。 丝绸之路,不就是和中亚国家乃至于欧洲国家做生意么,那些中亚人和清朝时的欧洲人好像也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无非是中亚国家更弱一点。 商贸刘协是肯定要通的,然而想在汉代社会建立类似于现代海关的制度根本没可能,边境的哨卡的腐败根本无法比避免,而政府垄断搞贸易这种事古今中外都是灾难,想来想去,十三行制度真的挺不错的。 贫穷的凉州一定会因为丝绸之路和十三行制度而变得富足了起来,刘协一直相信,任何的社会问题都可以通过经济发展来进行解决或掩盖。 什么特么的民族矛盾问题,都是穷的,有钱了就没事儿了。 况且经营丝绸之路必须要熟悉西域地区的风土人情,也确实是必须要在凉州这边有动员得起来的势力,马休问杨秋那句你以为你自己很强么?真不是瞎问的,这买卖,没点实力的话肯定是干不了的,甚至这十三行一不小心发展成东印度公司那样的庞然大物都不是不可能。 当然了,刘协肯定也不会像清政府一样将对合法商人明抢滴,这不是有许可证专卖制度么,卖多少钱不还是朝廷说了算。 而,丝绸之路这四个字却是一下就把凉州群雄的脖子给抓住了。 天子欲重开丝绸之路? 他……有这实力么? 要知道东汉以来西域都护府基本就已经名存实亡了,朝廷在夷夏之防的思想指导下,以及本身确实是没有了一支足以远征西域的中央军的事实之下,对西域基本是完全放任不管的,即使是班超,事实上也没得到中央朝廷的多少支持,所谓的丰功伟绩也全都是昙花一现。 说白了,实力不行,古代中国真的玩明白丝绸之路的皇帝就那么几个,一只手数得过来的,这里面绝对不包括刘秀,更别提他的那些后代子孙们了。 然而大家想了想,好像……还真的有啊! 当今的天子,即使还并没有一统天下,但其本身的实力,难道不比光武帝更强么? 尤其是杨秋,脑海里已经浮想联翩,一想到日后有朝一日,他找到某个西域小国的国王,将刀子架在他脖子上质问:“你为什么不跟我自由贸易?” 口水都流出来了啊! 第三百三十五章 这就是神鬼之谋啊 丝绸之路利益巨大,好处无穷,但西域通商着实也是难了一些,只以中原王朝的中央军作保驾护航的话,成本实在太高了,分润给凉州本地豪强,乃至于本地的羌、氐,也没什么不妥,好处大家赚,考虑到凉州的特殊性,刘协甚至不惜当一把刘秀,保留这凉州群雄相当的组织性,允许他们在地方上仍然拥有一定的自主权。 这也是凉州这里唯一能摆脱贫困的办法了,这里气候就是如此,降水量不足,沙漠还多,胡人与汉人大混居小聚居,地广人稀,农业、工业都发展不起来,只能靠外贸了,凉州人无论上上下下,又有哪个没听祖上说起过当年丝绸之路开通时,这里的繁荣呢? 传说中,那时往来的商队络绎不绝,中原的丝绸,瓷器,金银器皿、各种工艺品和生活用品,来自于西方的各种坚果,毛皮用品,香料,药材,以及传说中腰肢如蛇一般软若无骨,却肤白似雪的舞女。 传说中,那时即使是人数不大的小部落,仅仅是给过往的商队卖水,就足以让他们活过无数个严冬和酷夏。 当然,说,谁都会说,中原王朝重名而不重实,随便在车师驻几千兵马,也好意思叫西域都护府,也可以说是开辟了丝绸之路,那要是这么个干法,纯粹的面子工程,他们凉州人也得不到多少实惠。 关键还是要看怎么做的。 反正价码方面,朝廷这边已经开出来了,接受了就跟我干,不接受就跟我干,也没什么可说的。 于是这些凉州群雄很快就各回各家仔细考虑这事儿了,至于死了的庞统,谁啊。 有些人甚至连韩遂是谁都忘了。 于是乎,当刘协率领不到一万兵马出陇关的时候,张、赵、姜、王等汉人豪强纷纷亲自率领各自的族兵来投,倒也是情理之中了,尤其是作为一方实力派,比韩遂其实也差不多少的杨秋投降的时候,刘协更是激动不已,快步将他拉了起来,十分亲切地就让他坐上了自己的御驾,似乎对这杨秋以前做过的事情全无芥蒂,也丝毫不担心这位凉州莽夫会不会突然在车上拔剑砍了自己。 “你来降我,胜得十万雄师啊!” 车架上,看着诚惶诚恐的杨秋,刘协笑的非常开心。 真的是非常的开心,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 怎么说呢,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么,打仗太费钱了,朝廷现在这么穷,真的是太穷了,这次回洛阳的时候尚书台的几个尚书说他们现在尿尿都呲血,能不打仗当然还是好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次政治上的胜利,真的完全是他自己提出的政治主张,原汁原味的,没经过任何脑补加工过的,而取得的成果就目前来看,也真的很不错。 这让他感到非常的开心。 当个好皇帝,或许,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毕竟事情,都有满朝文武去做,皇帝只需要提出大方向就好了,也即是所谓的大政方针,而这方面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好像确实相比于这些古人可以做的都好。 有特么一种终于自食其力的欣慰感。 只是在晚宴的时候,在刘协亲自炙烤铁板烧招待凉州群豪的时候,面对赵、姜、王、皮、艾、秦等大多还是汉阳汉人的时候,终究还是发自内心的感叹了一句:“可惜,都是汉人,没有羌族和氐族的同胞啊。” 杨秋等人这饭吃的本来就胆战心惊,被刘协这么一说,自然是大为惶恐,杨秋更是当即就表态道:“胡人不知礼仪,不懂感恩,陛下若要用羌胡用兵,臣愿请为先锋” 刘协则摇摇头道:“倒也不必如此,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们对朕还有戒备心,也是正常的,我,是真的不希望对自己的同胞开战啊,每杀一个人,这民族的仇恨就要再深一分,难不能真的要直到将他们杀光才行么?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老实说,刘协也没太想好这凉州羌胡如果不接受自己的善意的话他要怎么办,这个问题真的是太棘手了。 “兵凶战危,汉中那边还在打仗,朕假途灭虢不假,但眼下还是救援汉中更紧要一些,先打汉中要紧,这次,还真是多亏了曹彰那个孩子。”说着,刘协瞥了一眼始终低头瞅自己脚尖的曹丕一眼。 “魏公,生了个好儿子啊。” 然后曹丕的脑袋就低得更低了。 而这样一语双关的点了一下,刘协却是不再说了,毕竟政治么,这么久了刘协也学到了一点皮毛,一来这里是凉州,相比之下这些所谓的凉州群雄都是外人,刘协也打算让他们保留一定的权力,那相比于朝廷来说他们就是外人了,而曹操一系和自己虽然多有不和,但毕竟都还在朝廷的这个大框的下面,换言之曹丕也是自己人。 自己人得关上门管,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更不能让这些外人瞎脑补,误传了政治的信号。 再者刀子么,悬在脖子上的永远比砍在身上的更吓人,接下来的仗还得虎豹骑一块打,处置曹丕就必然得一块处置曹纯,太伤士气了,反倒是就这么吊着,反倒是能让曹纯和虎豹骑为了将功折罪而好好表现。 领导的艺术。 其实大多时候好像也没有多难,上位者拿捏下位者本来也不需要多深不可测的智慧。 于是反而和投降过来的凉州群雄聊起了这凉州方面的风土人情,以及对丝绸之路的一点小畅想,稍微代入一下,发现这个丝绸之路确实是跟大航海贸易还挺像的,于是很自然的又发表了好多的高屋建瓴之策,却是把曹丕晾在那难受的不行。 ………… 十天之后,刘协在凉州滚雪球一般的聚起了将近四万兵马,然后不得不遗憾的马上叫停,并强硬的裁掉了两万多人,然后马不停蹄的一路向南往阳平关攻去。 他自己也知道这些兵马都是虚的,他都很难用命令让那些新投奔自己的凉州群豪们为自己拼命,那些群豪自然也很难再去命令他们的手下去拼命,那是阳平关,硬仗,而且实话实说,这件事儿跟他们自己的命运没啥关系,刘协既不可能允许他们破关之后抢劫,也没有本事给他们分地,甚至他连打仗的赏赐都拿不出来,没办法,太穷了。 以前不想管事儿的时候倒是还好,现在稍微一管点事儿,他也想跟着尿血了。 与其让这些西凉群豪跟着裹乱,那还不如让他们踏踏实实在凉州待着给自己提供一点后勤补给,省点钱比啥都强,刘协现在也慢慢品过来所谓兵贵精不贵多的真谛了,让他指挥这些凉州人打仗,哪怕他知道这些人骁勇善战号称西凉铁骑,但还是会感觉心惊胆战的,一点都不踏实,因此只让姜叙和赵昂这两个人各自带了千八百人跟随而已,其他人在接见之后承认了他们的合法身份,就给放回去帮自己筹措粮草了。 而之所以足足待了十天,真的就是在等第一个主动跟他示好的少民同胞,结果……没等到。 甚至于刘协的大军都到了河池了,河池氐王窦茂居然还真敢不让他进。 而有意思的是,这个氐王虽然不让自己进城,却是在城外给自己修了一个勉强不算小的寨子,寨子里居然还有粮草,甚至还有好几头牛,好像是为了让自己杀了吃肉。 要知道今年春天牛的价格都涨飞了,五枚建安新钱都买不着一头。 “这个氐王,这是什么意思?” “很显然,这是不想让咱们进城,害怕威胁他对族人的统治,或许,还害怕您跟他秋后算账之类的吧。” “也就是说他不想降,只想负隅顽抗了?那他这是什么意思,食物里给我下毒?” “这……应该,是在表达他无意与问咱们王师为敌的意图吧,希望咱们拿了东西赶紧走,他也不会帮韩遂吕布断绝咱们的粮道。” “这么拧巴么?这是怕朕吃了他?” 刘协皱眉,心里真的是好不高兴,这做法真的是让他有点不能理解。 “陛下……臣以为还是算了吧,犯不着跟这样的蛮夷一般见识,毕竟汉中要紧,只要他不袭扰咱们的粮道,不妨先放他一放,待咱们平定了汉中之后,再收拾他也不迟。” 刘协也是无奈,问道:“这氐王胡人名字叫什么。” 众人一愣,还是最熟悉凉州情况的赵昂回道:“回陛下,他就叫窦茂。” “啊?汉人名字?” “陛下,氐族人姓名本来也都是汉名啊。” 刘协又一愣:“那他们有自己的语言么?” “这……好像是有吧,反正凉州这边,至少东六郡这边的氐人,确实是没听他们说过。” 于是刘协又问:“那他们跟咱们汉人有什么区别?长相上有什么特点么?” 赵昂想了想说:“没区别吧,氐人大多也都是农耕为主,对了,他们养牛养得特别好,大多数汉人都没他们养的好。” 于是刘协这会儿感觉都有点迷茫了:“你是说,他们生活在咱们汉人的土地上,叫着汉人的名字,说着汉人的语言,用着和汉人一样的生产方式,甚至养牛养的还比咱们汉人好?那特么这样的人为什么不是汉人啊!高考加分么??” 群臣闻言纷纷束手,一时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天子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这氐人各个方面确实已经和汉人没什么两样了,事实上如果不查户口的话,就连他们凉州人也几乎很难分得清谁是汉人谁是氐人,但,他们确实不是汉人啊,这有什么问题么?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蛮夷不习教化,不读圣人之言,如窦茂这种氐王,也一样是斗大的字不识,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其实这种事儿还是挺多的,大汉毕竟是个包容的强盛王朝,三百年内迁,这个同化的效应还是很显著的,即使没特意的引导,也自然而然潜移默化的就完成了同化,除了没文化,真的和汉人区别不大,甚至可以理解成是没文化的汉人。 问题是这年头汉人百姓的识字率也不高啊! 事实上这种事儿还真就是原本历史上的诸葛亮处理的比较好,比如孟获,其实就不太好说这是个蛮化了的汉人,还是个汉化了的蛮人,蜀汉后期的头号大将王平也是个蛮人,姜维本人则更是招募了许多凉州羌胡,事实上益州在刘璋手里的时候屁都不是,而在诸葛亮手里的时候可以六出祁山,丞相对内的民族政策可以说功不可没。 (窦茂在原本历史上就是帮助刘备打曹操的,诸葛丞相的行政水平真的没得说) 然而在“夷华之防”的指导思想之下,至少在诸葛亮治蜀之前,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样有什么不对,或者直白点说,即使是凉州东六郡的这些汉人豪强,也从来没拿这些少民当过自己人。 而,刘协的心情却不太好了,很不好,特别不好的那种。 “这个氐王明明是不敢反叛的,也是认了怂的,你看他留在城外的这些东西,不少啊,我就是进了城管他要补给,实话实说也没打算要这么多啊,我相信,他这肯定是挤出来的,那他为什么就不肯让咱们进城呢?很明显,民族矛盾已经大到了一个几乎没法调和的地步了,他这是不信任朝廷,不信任朕了。朕现在特别的想知道,朝廷,是怎么对不起他了呢。” 这话就相当于直接将事情定了个调子,将窦茂的不忠和跋扈直接上升到了少民大政的问题上来了,却是并不认可他的跋扈,而是定性成了民族矛盾,赵、姜等人反应倒是还慢了一点,司马懿却是马上抓住了话头: “陛下当然没有对不起他,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以前,地方豪族的势力太大,朝廷的财政收入一年比一年少,而由于最近这些年气候持续变冷,从塞外入关的蛮夷也越来越多,甚至鲜卑寇边的频率也越来越频繁,前些年,不是还出了个号称最伟大可汗的檀石槐么。” “所以啊,朝廷只好把只能把压力传导到这些少民,不但要缴纳税赋,还要用自己的族人帮朝廷打仗,打输了都是自己的责任,打赢了也轮不到他们升官发财,长此以往的,自然对朝廷就有怨恨了。” 在司马懿的带头表态之后,其他人也马上就反应过来天子的中心思想了,如赵、姜等人对此地情况的了解自然是要远超过司马懿的,道:“是啊,其实窦茂的举动也不是不能理解,氐人,在凉州其实向来比羌人更惨一些,羌人和匈奴一样缴的都是血税,他们有马,有刀,又穷,更别说西羌那边还有好多不会汉语的,地方官府对他们其实能安抚还是要尽量安抚,氐人确实就差很多了。” “朝廷给他们分配的土地,经常是那些还没有开发好的下等田,需要他们自己去开凿水源耕种,可结果好不容易把这地给养得熟了,又要想法设法把人家撵走,侵占他们已经开垦好了的土地,再换新的下等地给他们。” 刘协皱眉问道:“这些事儿,少不得你们这些汉人豪强的推波助澜吧。” “是,我承认,这一点,我们确实要深刻的做出自我检讨,您提出的汉胡一家亲的主政思想确实是高屋建瓴啊,如果这些胡人真的可以和咱们汉人一家亲,这凉州的问题也就解决一大半了,我建议,对于我们以前所犯下的错误,即使不追究,一定要进行严厉,深刻的反思,这样才能为以后凉州的稳定与发展做好基础,才能为将来陛下联通西域,重开丝绸之路的壮志做好铺垫啊。” 既然确定了天子的政治倾向,否认肯定是没有用的,这种事儿稍微一查就全知道了,那倒莫不如主动承认错误,只检讨,不追着么,反正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相比于丝绸之路的巨大利益缺心眼了才会继续欺压羌胡。 当然这也不代表这锅就会这样背了,谁还不是个甩锅高手呢? “当然了,氐人对汉人的不信任也并不只是因为土地的问题,要知道中原地区的豪强,是最喜欢将氐人当做奴婢贩卖的,毕竟他们与汉人使用起来一般无二,而买一名氐人奴婢,各种麻烦总会比买一名汉人奴婢要少很多很多。其实,眼下关中,乃至于司隶都很凋敝,陛下您又已决心将国都回迁,如果说这窦茂是害怕陛下您金城之后,强迁他们去关中或是司隶填充人口,也……确实不是杞人忧天啊。” 刘协听了之后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居然是:这特么好像还真是一个好办法。 然后就马上勃然大怒:“朕什么时候强迁过百姓?他觉得我会像那些王八蛋一样,将他们当做奴婢贩卖么?安营,扎寨,准备攻城!” 司马懿大惊之下连忙劝阻道:“陛……陛下?这,这不合适吧,咱们还要支援汉中呢啊,眼下咱们与张卫的联络完全断绝,根本不知道那边的具体形状,军情紧急,您何必与这蛮王一般见识,反误了救援之时机呢?” 刘协闻言却是摇头道:“河池小城,打起来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再说仲达,是你建议我走祁山道的,如今如你所料,这凉州的东六郡不敢说定了,也定然足以摧毁韩遂的士气军心,咱们的战略目的不是已经实现了么?” “除非是韩遂心甘情愿被吕布兼并,否则他们现在阵脚必然已乱,绝无可能那么快的攻破南郑,而若是吕韩二人真的合流,真的将张卫打败,咱们的战略本来不也是愿意用这整个凉州来换一个汉中的么?” “真如你们所言,我看这窦茂的问题那就不是个例了,不趁着我在的时候解决,以后恐怕就解决不了了,不客气的说,我认为这个小小河池,比汉中,更重要!” 顿了顿,刘协又问司马懿道:“我欲活捉此人,不伤其性命,却也不想在此拖延太久,有什么计策可以用么?” 司马懿恍然道:“陛下是要攻心,将此人作为一个典型,来传播朝廷的恩与威?这……倒是挺简单的,也不用造什么攻城器械了。” 于是,刘协的大军当晚就在这河池城边这座临时的城寨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便走了个精光,窦茂还特意派人去查探了一下,确定是真的都走光了,却是营寨里的东西一点都没动。 “哼,天子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怕我给他下毒啊,哼,省了,弟兄们,出城把东西都搬回来。” “大王,天子既然没收咱们的东西,显然是没接咱们的好意,他现在是急着去支援汉中,所以才放过咱们,您说这一仗他万一要是打胜了,会不会调转枪头收拾我们?” 窦茂闻言哈哈仰天大笑:“当然是不会的,他从汉中班师回朝,那肯定是要走陈仓道,怎么可能还走这祁山道?陈仓道又近又好走,顺便还能巡查一下,何必舍近而求远,浪费大量的粮草只为了找咱们的晦气呢?” “哦~,大王您可真是聪明,那汉朝皇帝被您拿捏的死死的,都说什么他鬼神之谋,我看大王您才是真正的智者。” 窦茂闻言仰天大笑,“我啊,也就是没个汉人的身份,要不然,我早就成为凉州共主了,哪还有那马腾韩遂什么事儿呢?” 说完,就见从西侧的山坡上突然冲出来无数的汉军,突然间就锣鼓喧天了,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见到一个大胡子红脸的壮汉一马当先的杀了进来,笔直的冲向了他,而他麾下的将士却是完全抵挡不住。 半个时辰之后,如同螃蟹一般被五花大绑的窦茂在自家河池城见到了刘协,一时间心绪十分复杂,终究是一梗脖子不去理他。 关羽问他道:“见到天子为何不跪?” “我听人说,天子是个仁德的人,不会株连无辜,更不会迁怒于我族中的普通族人,自己打自己的脸。” “既然你知道天子仁德,为何拒不开城,又为何拒不跪拜?” “不开城是我一时糊涂,既然我终究不免一死,天子又不会牵连无辜,那我此时跪与不跪又有什么区别?” “你……” 关羽作势就要打他,却被刘协拦住,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用计擒你,所以你感觉不服气?” “哈?” 窦茂心想,这玩意有啥不服气的,我总共就这一万多兵,你用不用计我肯定都打不过你啊。 不过你不用计的话肯定我也能浪费你很多时间就是了。 “没关系,既然你不服气,我就把你放了,咱们重新打一遍,看我再抓了你的话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 “你好像不太乐意?” “啊?没,没有啊,我很高兴。” 放我一条性命我怎么可能不高兴。 然后,窦茂就真的被放了,而且居然真的率领大军退出了河池城。 这下别说窦茂懵逼了,汉庭这边都懵逼了。 咱们是作为援军,去帮着张卫打仗守汉中的啊!你搁这玩呢啊。 随行的关羽实在是忍不住,问司马懿道:“天子这是……什么情况啊。” “不知道,天子此举,必有深意。” 说着,就见刘协在出了城之后,对着城上的氐族守军高声喊道: “氐族的同胞弟兄们,朕就是大汉的天子,我知道,以前你们受到过朝廷的欺压,受到过很多的委屈,朕虽然向你们承诺胡汉一家,尊重你们的民族习惯,但你们还是有很多顾虑的,没有关系,朕今天当着三军将士的面,再正式向你们承诺,我绝对尊重你们的民族特性。” “同时我再给你们一个承诺,凡是,愿意跟我走的,可以将户籍录上,从此改为汉人,去关中,分二十亩以上的良田,是每个人哦,不是每一户。至于不愿意跟我走的,我也不强求,你们依然可以留在河池,等将来朕把丝绸之路重新弄得畅通了啊,说不定你们也能跟着喝点汤,哈哈哈。” “好了好了,你们回去守城去吧,咱们啊,还是得打一仗,你们大王说我是用了计谋才赢他的,不服我,没关系,朕对你们以德服人,回去吧回去吧,一会儿我再回来,咱们堂堂正正打一场,看他服还是不服。” 窦茂:“…………” 这特么不是有病么? 然而刘协却真的是认真的,他是真的想学习诸葛先生七擒孟获的方式来收降这些少民。 你看,多有诚意。 这河池的氐人们本来普遍都觉得天子这是在开玩笑,结果当他们发现天子居然真的重新组织了兵马,并且真的在造攻城器械的时候,所有人全都傻了。 “大王,咱们这仗还打么?” “打个屁!打得过么?本来就打不过,天子用计把我给绑了,我还不服,还特么再打一次,我这是嫌族人们死的不够多是吧,啊?之前打仗,那还勉强算是保卫家园,再打,那就是让族人们为我这个首领的任性赔命!何况他还刚收买过人心。” 于是乎,就在刘协准备就绪,准备攻城的时候,河池城的城门突然大开,窦茂又被五花大绑的给绑了出来。 “你这是……” “哎,部下叛变,把我给绑了,陛下啊,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就杀了我吧,别玩我了。” “哦~” 于是刘协又道:“看来你还是不服我啊,来人啊,给我松绑。” “啊?” 窦茂就这样在一脸懵逼中被松了绑,更懵逼了。 “既然你不服气,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带着你的族人离开这里,也可以去找你们氐人其他的首领,聚拢兵马再来和我打么。” 窦茂闻言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陛下啊,陛下,我服了,我真的服了,您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刘协又摇头道:“不对不对,咱这还不是真刀真枪的干的,你肯定还是不服我,你还是带着你的人跑吧,你去投奔其他的氐族人马,再来与我一战。” 然后又对着满城的氐人说:“诸位同胞,你们的王说,此战,都是因为叛徒背叛,不是朕靠真本事取胜的,他还是不服啊。” 窦茂:“……” 群臣:“……” 满城的氐人:“…………” “朕,是个以德行服人的人,都是手足同胞,朕,绝不强求,既然他不服,朕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让你们可以去投奔其他的氐族首领!去吧!你们走吧。” 所有人都懵了,尤其是窦茂,更是咚的一声跪在地上:“陛下啊!我服,我服啊!” 氐人,至少河池的这些氐人都是农耕经济,换句话说都是种地的。 一群种地的,你让他们跟着首领去别人家的地盘流浪去,这事儿他靠谱么? 这跟搬迁去关中可是两码事儿,转到关中那是朝廷分地,而且关中的土地多熟啊,全大汉最好最熟的土地都在那,往前倒几十年,作为凉州三明的张奂那是戎马半生废了多大的劲立了多大的功这才给自己全家换上个关中的户口啊。 这还不是生存所迫,而是特么的因为首领本人不服。 您不服死去啊!我们服啊! 于是没多大一会儿,可怜的寇茂就仅仅带着数百名的亲信和家人走了,去投奔其他的氐王了。 “天子圣明,愿为天子赴汤蹈火,出生入死~!” 这些氐人中也不知道是谁喊出来这么一句,然后很快的,整个河池城都在这么喊,这些,明明今天早上还在和他刀兵相见的氐人好像一下子就成了刘协忠诚的敢死队一样。 刘协吧……就有点欣喜,还有点挺失望的。 他现在倒是也差不多明白了,七擒孟获那个事儿,十之八九应该就是假的,纯粹是家之言了。 毕竟你个当首领的神经病,下边的兵总不可能跟着你疯,每擒每纵都是要用人命来做成本的,一个领导要是真的能连败七次,且次次被擒,他要是还能聚集起一支部队出来那他也真算是个神仙了。 而,司马懿却是做出了恍然大悟的拿出了日记本写了起来,见关羽来问,便主动解释道:“天子的这一招攻心之策可真是高明啊,你看,河池的这些氐人都是真心实意的投了,这寇茂的根底连着根的给他刨了,咱们自己还没杀人,没进一步的计划民族矛盾。” “那,那个氐王窦茂就这么放了么?” “放?这儿可是凉州,你觉得他能跑哪去?风声都放出去了,这人是因为不服天子,才被放了的,是要再纠集人马来与朝廷决战的,我问你,哪个部落敢收留他啊,谁收留他谁就是挑明了造反,真有这样的部落那就应该有一个灭一个,我跟你打赌,咱们前脚到阳平关,后脚这窦茂的人头就得给咱们送来。” 关羽这才恍然大悟:“既杀了人,又立了威,居然还立了仁德,反过头来让羌氐两族感念天子的恩义,不但震慑了凉州的羌氐两族,还一点把柄都没招惹,甚至这伤亡也没多少,时间也无非就耽误了一天而已,天子这一手,高啊。” “要不怎么说天子是鬼神之谋呢,咱们身为天子身边的近臣,可是要好好学习啊,就算是学得三四成去,也足以咱们在战场上成为一代名将了。” 关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就也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本本纪录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 狗急跳墙 视角切回汉中。 就在刘协在凉州收服群雄的时候,曹彰与张卫等人也已经开始转守为攻。 事实上吕布和韩遂在阎行战败之后也终于反应过来,暂时的放下隔阂亲自攻打过南郑一段时间,奈何良机已失,这会儿春耕差不多都已经结束了,越来越多的军队被组织了起来,而如李戡候选等人,虽然援兵没带过来多少,但到底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将,都带着亲卫,指挥作战的水平还是不低的,曹彰本人确实也是个将才,因此虽然艰难,但终究还是防住了的。 而当刘协走祁山道出汉中的消息传来之后,韩遂军军心动荡之下,自然是慌了阵脚。 事实上自从刘协走了祁山道,先取凉东后援汉中的这个战略构想得已成功执行之后,他就已经是彻彻底底臣输惨了。 凉东,不再归他所有,能不能回到西凉还不好说,就算回到了西凉,能不能继续当西凉之主,貌似也有点不太好说。 毕竟他是一个汉人,之所以能成为西羌共主也是因为他能带领羌人打胜仗,抢来东西,军事上的大败太伤士气了,尤其是汉天子现在抛出了丝绸之路这么个大杀器,即使西羌诸部一定会选择观望,但终究是不可能不动心的。 天子的政治手腕着实是已经玩到了化境的地步。 于是乎事实上已经穷途末路的韩遂十分痛快的就投降了吕布,毕竟这种事儿韩遂他太熟了,做起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甚至还主动提出与吕布结拜为异姓兄弟,表示欢迎你来兼并我麾下的兵马。 结果吕布就发现根本兼并不了。 不是韩遂不让,而是吕布手上也没有亲信是凉州人啊,他手下那些头头脑脑们,本身就都是自带部曲,你总不可能把他们给撸了。而最关键的是,他们都是凉州人,大半都是西羌。 你别看他们内部矛盾重重,但对外,凉州人抱团的很,他们的思想特淳朴:我们可以接受汉人的统治,但这个汉人必须得是凉州人。 这也是原本历史上为什么姜维一个外来户在蜀汉,明明跟蒋琬的政见都不合,却可以做到大将军的根本原因,因为那些羌胡兵除了他谁也指挥不了,他在蜀汉朝廷内部的地位稳如泰山。 这韩遂就算是主动把刀把子递给吕布,吕布都宰不了他。 这就导致了,即使是在眼下,眼看着这南郑短时间内肯定是不可能拿得下了,天子的援军好像又随时都能到,这无疑已经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了的时候,吕布军内部却依旧是各有算计。 却见韩遂对吕布道:“主公,天子亲自来救,即使不足以破关,恐怕也足以断绝我军粮道,若是天子抵达关外之后咱们扔不能破南郑,拿到南郑城内数以百万的粮草,恐怕全军覆没,近在眼前了啊!” 吕布现在的粮草主要还是靠益州赵韪的输送,同样也是只能从阳平关外送过来的,韩遂这话绝对是实在话,毕竟没有粮草,光占着一个关隘有个屁的用。 “局势如此,如之奈何?” “愚弟以为,不如干脆主动出击,据我所知天子匆匆而来,所能带的也就是万八千人的禁军将士而已,至于他在凉州收编的凉东那些豪强,不过都是些墙头草罢了,真打起来,也没有什么用处,何不趁他们正在行军的路上,主动出击与之决战于野外,待解决了天子的这一支援军之后,再返过身来攻打南郑呢?” 老实说,这个战略是一丁点毛病都没有的,祁山道本身就很狭窄,这时候莽上去很容易就打成遭遇战,以有备而战无备,吕布的军力又占有优势,赢的可能性确实很大,反倒是真要等天子来到阳平关外安营扎寨的话,那就很难啃了,稍微再坚持坚持,曹操的第二波十万援军也就到了。 然而诸葛亮却冷笑一声反驳道:“韩将军说的倒是轻巧,不知韩将军是打算自己率领本部兵马去决战天子啊,还是想建议主公去呢?还是您和主公都去呢?你当这城中的曹彰是棒槌么?带的兵马多了,就不怕曹彰直接打下阳平关么?” 韩遂冷哼道:“若是主公信得过我,再借我一万兵马,我虽不敢言必胜,却也敢保证与天子决死一战。而阳平关这里有主公亲自坐镇,两万兵马想必也足以阻住曹彰那个小儿。” “哈,韩将军这算盘打得倒是响,可你这到底是去与天子决死的,还是想要干脆突围回西凉老家呢?怎么,顺便还想拐走主公的一万兵马?” “你……你,那主公自去,我在此守着阳平关便是” “那到时候你占着阳平关不让我们回来怎么办?亦或者你干脆趁主公与汉军交战之际从后面与汉军对我们两面夹击,以我主公之人头作为投名状怎么办?主公,凉州东六郡现在可是已经倒戈了,天子大度,对凉州诸将可是全都赦免了前罪了的,想必若韩将军愿意倒戈的话,天子也必是不计前嫌的吧。” “你!诸葛亮,你找茬是不是。” “怎么,韩将军是想说你对我家主公忠心耿耿么?” “我……” 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因为说了也是白说,甚至还有点侮辱吕布的智商了。 事实上这韩遂要是真的领兵出去了,到底是回凉州还是当即投降朝廷,真的很难说,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会为了吕布而死战,吕布又怎么可能会信他呢? 吕布想了想问:“若是,我留一万人给军师守阳平关,与文约合力出兵,军师能守得住阳平关么?” 诸葛亮微微沉吟,却是摇头道:“没把握,亮一介文弱书生,帮主公出出主意还行,真让我亲自领兵,恐怕还真是有些勉强,何况那曹彰虽是小辈,但现在看来,他倒真不愧是曹操的儿子。” 守家这种事儿,能力其实相对还是次要的,忠诚才是第一优先,诸葛亮就是怎么想,也不觉得吕布会把这样的任务留给自己,毕竟这诸葛亮当初为了拒绝出仕把自己腿都给断了,这吕布在诸葛亮看来顶多只是不聪明,怎么也没到傻的地步。 果然,见诸葛亮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守家的重任,吕布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欣慰地点了点头。 韩遂却是冷哼一声道:“原来诸葛军师连守城的信心也没有。呵呵,那倒要请问高见,如今局势若此,徒之奈何啊?” “亮以为,不如干脆撤回益州,休养生息。” “哈,我当有什么高见呢,大军出征多时,连阳平关都打下来了,眼看着就差最后一步了你居然提议退军?诸葛军师之大才,韩某算是长见识了,大才啊,大才,果然是大才。” 吕布闻言也皱眉道:“此时退军,岂不是前功尽弃?” 诸葛亮却道:“怎么能说是前功尽弃呢,主公,不是得了韩将军了么?亮以为,仅韩将军一人,便足矣顶的上十万大军啊,益州境内羌氐两族何止数十万众,有韩将军在,正好整合这些境内异族为己用啊,待主公真正彻底掌握了益州,将益州境内胡蛮皆用起来,再来攻打阳平关也不迟啊!如果执意留恋于此,不能明断,恐怕变生肘腋,悔之晚矣啊,主公,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啊!” 这话几乎是明示了,潜台词是:你想想韩遂是什么人,你收编了他这么多精锐的兵马,还不赶紧借机拉回去想办法渗透收编。 这个建议其实本身还是挺合理的,当然,韩遂要是真跟吕布回去,再加上赵韪,这仨人之间一定会很有意思。 对此,韩遂表示很气,但也确实是没有办法反驳。 然而吕布在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却是怎么也下不定这个决心。 汉中对益州太重要了,不管是要进攻还是要防守汉中都对益州太重要了,而,阳平关实在是太险峻了,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来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打得下来了。 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走,给赵韪传令,让他务必给我多凑一些粮草,现在就送来。” “可是……” “我知道,听我的,咱们去打褒中、成固等县。” “您的意思是……” “屠城,抢掠军需。” 诸葛亮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屠……屠城?主公,咱们来打汉中是为了守汉中的啊!哪有自己屠城的道理?” 吕布摇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曹操屠徐州半个州,也没影响他在汉庭的地位,也没耽误了朝廷对徐州的统治,我只屠两个县,又有何不可?陛下我了解,他是个假仁假义的人,朝廷现在国库一定是空了的,他要跟我耗粮草,就只能掠夺于民,到时候等曹操的援军到了每天的粮草都是天文数字,他一定不忍,不出三个月汉军必退!” “主公!屠城这种事万万做不得啊!” “军师难道还有其他计策么?” “我……主公,不如咱们破釜沉舟吧,从现在起日夜兼程攻打南郑,未必就不能在天子大军到来之前将此城攻下啊!” 吕布摇了摇头:“时间太紧了,天子随时能出现在阳平关之外看,曹彰是知兵的人,打不下的,文约,屠城这种事,我相信你比我转移,你来如何?” 韩遂闻言脸色很难看地点了点头。 “好。” 这城一屠,却是再也没有回头路能走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悔不听诸葛先生之言啊! 阳平关下。 “吕布!你给我出来呀!你不是号称天下无双么?来!单挑啊!单挑!你的胆气呢?你是在躲在女人的裙底瑟瑟发抖么?” 这世上,敢如此生猛的张罗着和吕布单挑的,可能也就只有曹彰了。 要不怎么说曹彰是个名将的苗子呢,自吕布开始大肆劫掠周边开始,其他如张卫等人全都是或惊怒,或惶恐,就只有曹彰极为敏锐的察觉到:天子这是快要来了。 就在所有人都表示,要尽量救援百姓,甚至干脆坚壁清野,下决心在天子到来之前守好坚城的时候,只有曹彰力排众议,居然率三军将士直取阳平关。 众所周知,曹操用兵最大的特点就是虚虚实实让人捉摸不透,空城计就是曹操给吕布玩的,给吕布都玩废了,而作为曹操的儿子曹彰自然是深得真传。 因此当曹彰尽启全部骑兵一千五百人,却只带领两万装备都不齐全的辅兵伪装成五万兵马气势汹汹的杀向阳平关后,直接就把吕布给整得懵了。 莫不是天子的大军已经快要杀到了? 于是疑神疑鬼之下,吕布居然不敢出城一战,反而选择了坚守不出。 而曹彰在提心吊胆的在关外安营扎寨之后见吕果然不敢出城一战,松了一口气之后却反而更加嚣张,日夜鼓噪不停,更是亲自以单人单骑去关外叫阵,摆出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 虚张声势么,最怕的就是让人看出心虚来。 却见,曹彰黑马黑甲黑旗却生得白面无须,声震如雷,放肆且嚣张,雄关之上,吕布被气了个何止是怒发冲冠,手持马朔暴跳如雷,却是被诸葛亮及手下一众文武死死的拉住,说什么也不让他下去。 “主公,不能去啊,您不能中此激将之计,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你们让开!他要跟我单挑,我特么难道怕他么?你们让开,看我去去就回,取了这小辈头颅再来与你们分说。” “主公啊,瓷器不跟瓦片碰,他曹彰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曹操的次子而已,凭甚与主公性命相搏?他死了,南郑事还有张卫李戡候选之流皆可为之,主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这些人可如何是好啊!” “不行!我吕布,飘零半生,流亡天下已有十数年之久,唯一足以自傲的也只剩下这一身豪勇,今日受此小辈相激而不敢战,士气就完了,让开!” 诸葛亮却大声吼斥道:“主公啊,不能啊!您现在是三军主帅,是益州之主,您还以为您是冲锋在前的将军么?为将者,当身先士卒,然而为帅者,却要坐不垂堂啊!” 却在此时,就见那韩遂阴阳怪气地道:“是啊奉先,俗话说老不以筋骨为能,那曹彰却是正当少壮之年,听说此人悍勇无双,武艺高强,咱们早都已经是不惑之年的人了,还逞什么能啊。” 吕布一听这话立马就火了:“汝等以为我老了就提不动刀了么?都给我让开!” 诸葛亮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见韩遂使出了激将法,二话不说就抽出宝剑一把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主公!主公你若是真的要出去与那个曹彰单挑,就从亮的尸体上跨过去吧!” 见诸葛亮这么刚,吕布都蒙了:“军师!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主公啊!您若是万一有个闪失,我等附庸何以自处?三军将士岂不是要尽归韩遂之手?他这般激您出城犯险,又到底是何等的居心啊!” 这话简直就是指着韩遂的鼻子骂了,韩遂如何能忍?当即就撕破脸皮道:“诸葛亮!你屡屡挑拨我与主公的关系到底要干什么!我知道我名声不好,主公不能全心信赖我也能够理解,但眼下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啊!主公,此人分明一直都在蓄意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你想想,张卫为什么能够成功逃回南郑?我军明明都已经拿下阳平关了,因何而陷入如此进退失据之局面?他又为何屡屡进言咱们退守益州,这难道不是故意在动摇军心么?我看他分明就是汉庭的细作!” “这……” 吕布觉得这韩遂好像说的也有道理,事实上他又怎么可能真的对诸葛亮绝对信任,一时间,却是好不为难。 诸葛亮见状,却是忍不住嘴角露出一分讥讽,进而仰天狂笑:“韩遂啊韩遂,好好好,很好,既然主公信他而不信我,亮无话可说,主公若是要杀我这个细作,就请尽快吧,哼!” 说完,居然发起脾气转身就走了。 这下,吕布却是再也没心思去管曹彰了。 而好歹诸葛亮也是自己人,再加上他本人最是长袖善舞,这段时间以来跟吕布手下这些文武处的都挺不错的,而且他治国理政真的是一把好手,挺让人钦佩的,现在吕布为了一个新入伙的韩遂,如此苛待诸葛亮,这又如何能不让人寒心呢? 信谁也不能信韩遂啊,这不是有病么? 于是当天,在诸葛亮的刻意推波助澜下,三军将士都知道这消息了,整得吕布还挺被动,主动去找诸葛亮道歉吧,结果这诸葛亮脾气还挺大,居然闭门不见。 我也没说什么重话啊! 这帮所谓的名士是从来都这么大脾气的么? 结果诸葛亮这么一闹,全军士气自然就更加跌落了,而由于诸葛亮一直是主张直接退兵的,这个建议本来也深受底层将士们的拥戴,毕竟他们可是耽误了春耕来打仗的啊!于是乎一时间退兵之议又一次的甚嚣尘上。 弄得这吕布是杀诸葛亮也不是,不杀也不是,再加上士气大跌人心惶惶的,这就导致了,根本没人有心思去理会曹彰了。 “主公,诸葛亮最近可是一直在到处宣扬退兵之议,极大的动摇了军心啊,此人不杀,则三军将士军心难安啊。” “是啊主公,要我看,他根本就是身在吕营心在汉。” “可是诸葛亮颇得军心,将士们都知道他与韩将军不合,您要是这个时候杀死了他,将士们都会以为您是因韩遂而杀旧人,太失人心了啊。” “哎……” 吕布叹息一声,下令道:“先不急着杀,派人将其严密监视起来吧。” 结果第二天早上,其亲兵慌慌张张地就跑进了他的屋:“不好啦,不好啦将军,天子,天子的大军就快要到了。” “干什么,咱们不是早就知道天子要到了么?要到,不是还没到呢么?” “是……天子,封赵韪为蜀王了,咱们的家眷妻儿,都被他送给天子了,咱们……咱们回不去了啊!” 吕布闻言懵了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之后突然仰天悲呼一声:“毁不听诸葛先生之言啊!” 第三百三十八章 温水煮青蛙 刘协的这一手别说吕布没想到,就连满朝文武也都想不到。 哪跟哪啊,就给封王了? 理所当然的,文武群臣都对此表示反对,然而刘协却是非要坚持,不但将赵韪封为蜀王,甚至把孙权还给封了个吴王。 面对群臣质疑,刘协这样说道: “诸位,你们听没听说过这样的故事,叫做温水煮青蛙,就是说这个青蛙啊,你将他们直接放在热水里,他们会直接跳出来,可你要是把他们放在温水里,一点一点的加热,他们一直到死,就都跳不出来了。” “益州有山川之险,扬州有大江之固,我朝以来,大江以南开发的程度已经越来越高,人口也越来越稠密,实际上这两地都已经有了割据的先天条件,短时间内,肯定是不好打,朝廷这些年连年征战,国库空虚,百姓早已是苦不堪言,更有五大城市,六大军区要建,朝廷,急需要休养生息啊,待过些年朝廷的实力恢复了,再去取这两地岂不是易如反掌么?” “朝廷确实需要修养不假,可是陛下,咱们休养生息,赵韪和孙权也同样可以修养啊,他们得了王位,则名正言顺,恐怕到时候就更加难治了啊!” “无非是一个名头罢了,以现在的这个局势,我不给他们封王,他们早晚自己也要给自己封的,这就是所谓温水煮青蛙之策了啊,这事儿我其实想了也有一段时间了。” “第一,中原之地底蕴毕竟比扬益二州要深厚,只是连年征战创伤太过,他们俩只要受了我的封,自然也就不会再主动出兵寻衅,同样是修养生息,我的元气回十分,他们也就回五分,拖得时间越久对咱们就越有利。” “第二,既然受封为我大汉的王,那就必然是要给咱们朝贡的,年年抽血之下,咱们自然会越来越强,他们则越来越弱,甚至等过些年咱们缓过气来,完全可以找茬,通过文攻武赫的手段讹诈他们,让他们多多的赔偿财物钱粮,慢慢把他们的家底掏空,最后再给他们一击致命,这,就是温水煮青蛙了,而朝廷,则可以集中全力先建设五大城市,经营丝绸之路,先把凉州吞进肚子好好消化了再说。”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朝廷对扬益二州不管怎么说,经济优势还是实打实的,况且既然受封我汉家的王,自然也要用我汉家的货币,建安新钱在手,说白了我就掌握了他们货币的发行权,两州财富岂不是任我予取予求?” “若行此策,不出十年,则我朝廷必然兵强马壮,他们必然是疲弱不堪,再行取之,自然是易如反掌,甚至不需要取也说不定,直接就和平演变了呢?而我损失的,不过就是一点面子而已,朕的这点颜面上了秤又值得几条人命?” 众人面面相觑。 天子,果然非常人啊! 这政策说白了也没那么复杂,作为现代人的刘协可以想得到是因为前世看多了国际新闻,对和平演变这四个字也同样不会陌生,知道这国与国之间,经济战往往比战场厮杀更加有效,可以说是杀人不见血。 然而你说这计策古代人有多难以理解吧,这个还真不是,事实上这一招在历史上被柴荣和赵匡胤俩人玩的贼六,将综合国力几乎不输中原的南唐愣是靠持续不间断的抽血给活活抽死了,导致最后平南唐的时候都跟闹着玩似的,相比之下比三国的统一可容易太多太多了。 可这政策说到底又真的有什么高明之处么?说白了不还是不要脸么! 先是承认两个乱臣贼子,给他们封王,这就已经是狠狠的抽自己大嘴巴了,找其茬抽其血,这就显得很是无赖了,抽干了之后再出兵灭之,这不就是食言而肥么? 这史书上要怎么写啊? 说到底历史上的赵匡胤为啥能这么玩?无非是五代十国以来天下早就都打成了一锅粥,他那个皇帝本来得位也不正,或者说天底下早就已经没有正统了,他一个军人出身的大老粗,什么特么脸不脸的。 也可以说,是天下自司马懿撺魏之后,后人的道德底线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已经普遍不要脸了,这种腹黑的,说话不算数的,几乎流氓且无耻的做法这才堂而皇之的成为了一国国策。 然而刘协,他可是正统的不能再正统的正统啊!从一届傀儡,到今天变成言出法随的大帝,不就是靠着那点面子,不就是仗着他再怎么跳曹操也不敢杀他,这才能一点点的把失去的权力重新拿回来的么? 现在为了统一天下连脸都不要了啊! 刘协却觉得没什么,为了那么点颜面,放着好统一的政策不用,这不是有病么。 打仗么,打的都是底层百姓的性命,少死一个也是好的啊。 至于史书怎么写,这玩意不是任凭胜利者如何打扮的小姑娘么? 于是乎这样在满朝文武看来都十分不可思议的政策,在刘协强硬的态度下,居然就这么通过了,由荀悦亲自带着诏书单枪匹马的就去了成都面见赵韪。 封,赵韪为蜀王,要求岁贡粮谷四十万石,蜀锦三万匹,生铁十万斤,同时将吕布及一众吕布及候选等他那些亲信的家眷,一并交出来。 事实上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存在什么敢不敢的了,毕竟他这种割据一方的举止早就已经是实质上的造反了,你要非得说自己是大汉的忠臣毫无反心也不敢接受王位,那给你一个九卿的位置直接跟我进京也就是了。 接受,你就是大汉四百年自白马盟约之后第一个异姓王,给你个台阶依然把你装在大汉的这套体系里,作为诸侯王逢年过节别忘了给朝廷孝敬,你好我好大家好。 不接受,你就是乱臣贼子,那说白了您这就不是奔着割据而是奔着造反去了,他日攻破成都之日,你们老赵家几千人口一个也跑不了,有一个算一个全得五马分尸,就别想着躲在吕布后面继续当汉臣这种好事儿了。 烫手是肯定的了,而且怎么说呢,这条温水煮青蛙之策也不算是太难看出来的,益州这边许多的有识之士都看出刘协的险恶用心了,毕竟刘协要的这个岁贡,怎么看都是狮子大开,小朝廷每年的财政盈余怕是要上缴一半以上的,这还是不知道刘协的后手的情况下。 然而赵韪本人毕竟与曹操刘备孙策等一刀一枪打天下的枭雄不同,说白了他就是益州本土派的一个代表,是本土的这些豪强和世家们实在受不了刘焉刘璋这爷俩以及东洲派的压迫,抱团造反的时候推出来的一面旗帜而已。 益州豪强的诉求是什么呢?无非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要求得到更多的政治权利,希望能躲在雄关险隘的后面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啊。 朝廷给你封王,直接承认了你的合法地位,输血不输血的且不说,这以后岂不是就不用打仗了?岂不是可以过太平日子了? 有识之士毕竟只是少数,人么,大多数时候还是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的,毕竟以前的天子也没干过这么不要脸的事儿,反倒是诸侯王朝贡这种事古已有之,就算是再多的有识之士提出反对意见,他们也潜意识的选择了忽略,觉得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怎么说呢,历史上第一个不要脸的人总能把脸卖出一个好价钱,比如司马懿不就随便发个誓就把曹爽给忽悠瘸了么? 益州豪强本来也没多大的野心,接受了朝廷的册封,也就有了合法的身份,从此妞照泡舞照跳,至于朝贡,损失的朝廷的财政,刮的都是穷鬼的钱,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至于赵韪本人,且不说他没得选,面对那些杞人忧天之言,即使是按照最坏的结果去想,朝廷就算真的在吸够了他们益州的血之后弄死他,那他作为一个被朝廷正式册封过的王爷,后果肯定是要好过一个公然造反的反贼的。 要知道至此为止,历史上对待顶层的这种贵族,哪怕是失败者都还是很体面的,比如本朝最著名的昌邑王刘贺,当了不到一个月的皇帝被撵下来了,不一样是荣华富贵一生,起码混了个海昏侯之爵位么? 至于北伐中原,天下共主这种屁话,赵韪连想都没想过。 当朝廷的大王,总好过当吕布的州牧,如果吕布和吕布身边那些对天下还有野心的外敌户在此,那倒是还有反对的余地,然而现如今吕布的嫡系兵马都已经带走去打汉中去了,剩下几个亲信心腹也都在成都,随便派几个小吏不就都给抓回来了么?正好送给朝廷做顺水人情。 然后,便是将数万大军一股脑的推到剑门关附近,彻底断绝了吕布回来的可能性。 这吕布到底还能不能打得下汉中赵韪不知道,但他可以确定,吕布肯定会死在汉中。 第三百三十九章 诸葛亮再献策 “悔不听先生之言啊!悔不听先生之言啊!赵韪小儿,简直是无信无义,无信无义啊!!先生啊,如今,您还有何以教我?” 卧房里,吕布将所有人全部撵出去,只剩下他和诸葛亮两个人,就见吕布跪坐在诸葛亮的面前,正襟危坐,却是隐隐将自己的身份摆放得非常非常低了。 然而诸葛亮对吕布的“礼贤下士”似乎是视若不见,只是手冲了一杯最近流行于中原的茶叶,十分惬意淡然地喝了一口道:“军中发生的事情,与亮一介草民又有什么关系呢?亮才疏学浅,所谏之言难堪大用,说出来影响将军您的决策,岂不是自取其辱么?” 说着,诸葛亮又给吕布泡了一杯香茗:“据说此物乃天子亲自琢磨出来的,好东西啊,不但是口齿生香,提神醒脑,而且不知为什么喝下去之后会感觉非常的舒服,好东西啊,此物在益州出产也还是很多的,可以说是咱们继蜀锦之后又一个贸易利器,啊,抱歉我忘记了,我们好像已经回不去益州了,真的是,简直就跟丧家之犬一样了呢。” 吕布的后槽牙都快被自己给咬碎了,虽然很清楚诸葛亮就是这么个臭脾气,也明白自己头一天晚上都还在将其软禁,甚至是考虑是否杀了他,一转眼就低声下气地求着他献策,姿态确实是太难看了一点,也怪不得他心中有怨气。 但是还是好气啊! 能怎么办呢?挨怼也只能受着呗。 “万般不是,都是布识人不明,误信小人谗言,这才导致今日之困局,吾现在实在是已经毫无办法,还请先生万万要不计前嫌,救吾一救啊!” “呵呵。” 诸葛亮继续喝茶,不去理他。 “军师,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您就算不愿意出言救我,难道还甘愿与吾同死么?” 这话隐隐的便已经有几分威胁的意思了,这吕布不管如何的礼贤下士,装得再怎么像,骨子里却依然是个地道的武夫。 诸葛亮闻言,心道胃口也吊得差不多了,再吊下去搞不好就弄巧成拙了,便索性开口道:“不是我,不愿意出言去谏将军,实在是我谏了也没用,反而指挥徒惹将军猜忌。” “我琅琊诸葛氏虽然算不上太顶级的名门,但好歹也还算是读书明理之家,亮,至少在荆州人缘也还是不错的,我又不统兵,这天子的大军就算是杀进来,我这种人,想必也断然不会有性命之危,反倒是此时亮若胡言乱语,将军再误以为亮是汉军细作,又或是什么身在吕营心在汉,反倒是先于天子之前砍了我的脑袋,让我死个不明不白,岂不是冤枉?” “军师何出此言,何出此言?眼下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布定将对军师言听计从,言听计从啊!” “当真?” “当真,千真万确啊!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当今天下能破天子神谋者,非先生莫属啊!你们都不是凡人,所谋自然让我等肉眼凡胎看不懂,都怪布以前太过自大,吾,在此向先生赔罪了。” 说着,吕布便站起来朝着诸葛亮深深地一鞠躬赔礼。 见状,诸葛亮叹息道:“哎~,哪有那么夸张,天子之谋,吾万万不及也,我虽已看出益州不稳之状,却是着实没有想到天子居然真的会如此果决,蜀王啊,当真是好大的手笔,若亮所料不错,这位蜀王的岁贡怕是一笔巨款。” 吕布闻言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先生真神人也,探马传回了消息,仅今年的岁贡,便足足装满了数百辆的大车。” “软刀子割肉啊,可怜,可怜,赵韪之辈鼠目寸光,舍弃了将军,凭他那本来就不厚的家底,我看此人已是冢中枯骨,却不自知啊,不出十年,益州定可一鼓而下,到时候,怕是他这个大王也未必就能落得个什么好下场。” “先生啊,现在不是说那个畜生的时候,如今咱们已经没了退路,且军心涣散,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可要如何是好啊!” “呵呵,为今之计,其实不外乎降、守、遁三策而已,哪里还有什么奇谋妙计的说法呢?” 吕布叹息道:“降,是万万不能降的,这朝中重臣大半都与我有旧怨前隙,我本就是受不得那曹操刘备的欺压羞辱,这才不得不背叛朝廷的,眼下我若是降了,这两人必定落井下石,吾,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啊!请问先生,守,要如何去守,遁,又要往哪里去逃呢?” “守,无非是继续守住阳平关,封锁消息就当不知道蜀中之变便是了,汉中有人口百万,又有阳平关天险,张鲁可以依凭于此栖身,咱们自然也可以。” 说罢,诸葛亮又站起来道:“天子对益州软刀子割肉对咱们来说也未必是坏事,只需咱们站稳了脚跟,想要重新夺回益州也并非是难事;武都郡多氐人,加起来应该也有数十万之巨了,朝廷难以管理,将军现在兼并了韩遂麾下数万羌、氐,正可以怀柔之策将其纳入统治,待时机成熟咱们攻取祁山,西抚羌胡,南吞巴蜀,亦不失立足之基。” 吕布闻言很高兴地点了点头。 然后诸葛亮就泼下一盆凉水道:“然而如今南郑未下,前些天因为曹彰捣乱,这粮草的收集终究是未能竞全功,我军只有不到三个月的粮草了,三个月天子不退,咱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怎么办,军师您有鬼神之谋,一定有妙计的对不对?” “哪里还能有什么妙计呢?无非是分兵两路,一路在阳平关守城,一路去攻打南郑,务必在三个月之内将其攻下而已。至于屠城之事,却是莫要在提了,既然已确定此地为立身之基,总不能自己杀自己的境下子民吧。” “三月之内,守住阳平关并取下南郑么。这……南郑可不好打啊。” “正是如此,将军可遣一员上将镇守关上,两小将镇守于关外两侧山上,自己亲率大军,破釜沉舟,三月之内取南郑,这,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了。” “两小将,曹性和侯成将军足以胜任,只是这一员上将么……将军以为韩遂可信否?” 吕布脸都黑了。 诸葛亮继续侃侃而谈道:“让韩遂镇守阳平关,想都不用想他肯定会开关投降,虽说这韩遂造孽不少,但若真的有献关大功,考虑到他本人在凉州西部各郡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天子十之八九还真的能绕过他。可是,他手上怎么说也有两万多的兵马,若是不以他来当这个主帅,谁能压制得了他?” 吕布的两根眉毛都拧到一块去了,好一会儿问道:“若是,我来亲自镇守阳平关,让韩遂急攻南郑,如何?” “韩遂三个月拿得下南郑么?又或者……他干脆投了曹彰张卫,又该如何是好呢?” “…………” “将军若真的决心要守,唯一的办法,就是趁机杀死韩遂,真正的兼并了他的部下。您无非怕的是他死了之后他的那些旧部闹兵变罢了,此事,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商议。” “…………” 见吕布还在纠结,诸葛亮继续道:“主公啊,韩遂之所以投你,那是因为他后路被断,凉州东六郡已大半归汉,然而现在,主公您的后路也断了啊!” “哎,或者更准确的说,韩遂在凉西地区还是有根基在的,若能守住这汉中,击退天子,他其实未必就真的回不去,凉东的那些所谓豪杰,都是墙头草,又怎么可能真的为了朝廷与韩遂死战呢?首鼠两端还差不多。” “主公啊,韩遂的军力本来就不弱于咱们,说起来此人要是不除,反而应该是您去投降他才是。” 吕布闻言沉默,好一会儿才道:“遁,又如何呢?” “汉中又不是只有阳平关一个出入口,傥骆道和子午谷都能走,不过都不好走就是了,可以留一员信得过的上将在此守着,您带领主力走傥骆道或子午谷进关中便是,关中此时想必还是比较空虚的,至于之后么,或是攻占长安,再想他法,或是干脆挥师西进,逃往凉州,总还是能留下一条性命的。” 吕布闻言只得苦笑连连。 攻占长安,那纯粹是作死,打下来确实是有可能,但长安作为故都,意义非同凡响,朝廷怕是要将他们这几万人活活撕了的。 而遁逃凉州……想都不用想,他吕布以后肯定是只能当韩遂的小弟了。 而韩遂这个人的人品天下人都知道,搞不好就真的要死他手里了。 换言之,不管是遁逃还是死守,眼下最大的障碍都是韩遂? 于是想了良久,吕布终于道:“军师,咱们还是商议一下,韩遂死后如何兼并他部曲之事吧。” 诸葛亮闻言忍不住嘴角露出意思微笑,羽扇轻徭,淡定地道:“此事易也,主公若是信得过我,可以将此事全权交给亮来处理。” 第三百四十章 猛虎末路 一天之后,军中传来噩耗,吕布,病倒了。 说实在的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噩耗还是喜讯了,虽说是这吕布已经竭尽全力的封锁消息,但这种事情想瞒住真的也还挺难的,总会有零星的流言传出来的。 也就是这流言还没真正得到证实,否则这士气真的很崩塌,即使是吕布最信赖的嫡系,这么多年了跟着他飘零半生走南闯北的现在也觉得累了。 你说大家好不容易在徐州安了个家,结果你领着大伙儿去了汝南,好不容易在汝南安了个家,结果你领着大伙儿去南郡,南郡的家都没来得及安呢,又领着大伙儿去益州,好不容易在益州又安了个家,现在家还特么回不去了。 大家都知道天子仁德,悯下而苛上,你说咱要是重归朝廷的怀抱,朝廷会不会不计前嫌呢?听说关中还有许多的无主空地,就算是将咱们原来的爵位一撸到底,是不是也能给分一块地,让俺们后半辈子好好过日子? 这帮中层,真的都有点不想再打了,甚至于打了,他们也是发自内心的不太想赢。 只不过他们毕竟跟了吕布已经很久了,而吕布虽然有睡高层老婆的毛病,但对他们还是挺不错的,大家相处了这么久都有感情了,甚至于许多人真的已经拿吕布当家人一样了,你让他们背叛吕布,许多人也真的是不好意思。 现在病了,病了好啊!这条性命若是被老天爷收走,他们也不用背负什么心理负担,开开心心跟天子回去了。 人么,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至少潜意识肯定是希望这样的,这叫大团圆结局。 而比较令人诧异的是,病重的吕布居然将军队的指挥权暂时交给了诸葛亮? 结果奇怪的是,大家居然神奇的对诸葛亮没有一丁点排斥,这个与天子同龄的小年轻,刚跟了将军一年都不到的后来者,几乎毫无资历可言,甚至以前也从没亲自带兵。 主公这是疯了? 这么信任这个诸葛亮的么? 而,更奇怪的是包括侯成曹性等正儿八经的老将,对诸葛亮这个临时主帅,居然愣是没啥激烈的反应。 什么情况啊! 破罐子破摔了么? 这么一想,这士气就更崩了。 最顶层的那个在生病,次一等的将军们现在破罐子破摔,中层厌战,底层士兵现在只想回家,就顶上这么个年轻人暂时管理军队。 哎呀妈这军队还能打仗了么。 当天晚上,诸葛亮亲自弄了一顿火锅,却是命人端着东西亲自来到了韩遂的帐内,就要与他喝酒,而韩遂见状却是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道:“诸葛将军代行奉先之令不抓紧时间安抚军中诸将,反而跑我军中大营所为何事?该不会是想拉拢我吧。” 诸葛亮笑着命人将火锅和酒放到韩遂的桌子上,十分自来熟的坐在他的对面:“有些机密紧要之事,想跟韩将军商议而已,还请将军屏退左右。” 韩遂闻言更是不屑:“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说悄悄话的必要么?要说就说,不说就请离开吧。” 诸葛亮闻言依然笑了笑,却是挥了挥手将自己带来的人全都撵走,而后让韩遂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居然直接朝韩遂大礼跪拜了起来,咚得一声,一个头就磕在了地上。 “你……你这是……” “还请将军屏退左右。亮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将军戎马半生,难道还怕亮对您行刺客之事么?” 韩遂见状想了想,这才挥了挥手让人退下:“你到底想说什么,说吧,可是奉先兄病入膏肓,你想另择我为主么?” “将军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吕布他……其实压根就没病。” “没病?那他这是……” “他来隐居幕后,自然是为了让我来找机会杀死将军,他再出来收拾残局啊。” “什么?他要杀我?”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你我不和,军中已是无人不知,他让我来代他行军中事物,就是为了让我故意激怒于你,只需我来设计一番,让你阴谋刺我,他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此,想必你的那些个部下也不会就此造反吧?毕竟据我所知,韩将军本身也没有多少嫡系,或者说你的嫡系都是羌人,将来咱们若是遁逃西凉,我家主公难道真的就不能替代你么?” 韩遂,可没有吕布这么好忽悠,毕竟他才是这大汉第一忽悠大师,闻言微微思索了一番便道:“所以你现在主动找我说这个,是想转换门庭,奉我为主么?” “良禽择木而栖。” “你诸葛亮可不是什么良禽啊,这事儿他既然交给你去做,只有一个可能,此事,是你的主意吧。” 诸葛亮闻言噎了一下。 “既然是你给他出了这个主意,为什么你又来找我拖出此事呢?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何会将自己置身于如此险地?你……跟吕布是有仇的吧。” 诸葛亮闻言只好苦笑了起来,索性用筷子夹起桌上的肉片在锅里一边涮,一边道:“你看我走路,左脚到现在还是稍有一些坡,这个腿,当年就是因为他断的。” 说着,这诸葛亮居然跟韩遂聊了起来,却居然是将自己的事情大半都给这韩遂说了。 而韩遂闻言,却是突然颇为心酸的一叹:“如此说来,咱们倒也是同病相怜啊。” “哦?” “我当年,也是被北宫伯玉抓走,强行征辟的,可也不知是怎么的,我一个人质,却是稀里糊涂的反而成为了反贼的首领之一,再后来,北宫伯玉,李文侯,边章,王国,这些人都死了,稀里糊涂的啊,我反而又成了这天下反贼之首了,这是什么狗屁世道?可惜当时不敢死,否则,应该也能像那阎忠一般,落得个虽死尤荣,如今,旧人都已经化作了黄土,而我,却是也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诸葛亮闻言连忙道:“韩大哥这说的可是不对啊,怎么能没有回头路呢?您本是凉州名士,眼下天子定凉州,对益州却又软刀子割肉要他们每年进贡丝绸,这丝绸难道是为了他自己穿么?” “嗯……嗯?这是何意?” “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啊,在内陆兴建五大城市集中生产工商业,又严格执行盐铁专营之策,必然也会集中生产出大量剩余,繁荣商业,再加上他确实已经向凉州的群雄做出保证,我料定朝廷未来至少五年的精力都会放在西域,恐怕天子所求,绝不只是武帝雄风而已,天子所求甚大,那些从益州上贡来的丝绸,怕是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要送往西域的。” 韩遂稍微愣了一下,想了想,问:“天子会舍扬州而不顾么?” “天子之志,胜光武百倍,又怎会只满足于天下十三州呢?” “天子是想,将整个西域控为己用么?” “不知道,天子远谋,哪里是我等凡俗所能臆断,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不论天子要做什么,经营西域都不可以没有西凉。” 韩遂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丝绸之路虽然名义上是自长安起,但只要对河道稍作整修,一应军需货物都可以沿洮水和湟水直接送到金城,金城,才是丝绸之路真正的起点。如果陛下真的有雄心经略西域的话,金城比广阳更加重要,也更加适合做行政中心,甚至从军事角度来看,金城郡两山夹一谷,易守难攻且有大平原可以屯兵,又是兵家必争之地,这里,是一定要屯重兵的(兰州盆地,地缘位置得天独厚)。” “正是如此啊,然而金城之地现如今几乎已经全是羌人了,我料定天子不会妄造杀戮,除了将军您,还有谁更合适安抚他们么?况且凉西不比凉东,汉人少不说,羌、氐、鲜卑混居,大小部落多如牛毛,将军以为朝中,或是凉东群雄中,有人比您更了解西凉的情况么?” 韩遂居然还真的认真想了想,回答道:“没有的,天下汉人没有比我更熟悉西凉的情况的,且西域之地与中央朝廷早已经久不相通,经略二字,做起来定是千难万难。” “正是如此啊,西凉事,西域事,除了将军您以外谁能定之?将军您当年造反本来就是被胁迫的,若将军您能剪除吕布,开关投降,天子向来务实,如何就不能原谅您之前的过错?那杨秋不是都已经投降了么,不也是屁的事儿也没有么?您此前的过错与他又有何分别,他族兄还是欺辱过天子的杨定呢。” 韩遂闻言又一次的深思了一会儿,竟而一把抓住了诸葛亮的手:“听君一席话,茅塞顿开,醍醐灌顶啊!诸葛兄弟,你若不弃,吾与你结为异性兄弟如何?” 诸葛亮愣了一下,想了想,虽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边章和马腾,但还是马上控制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挤出一副受宠若惊地样子来。 “固所愿,不敢请也。” 于是俩人当场就拜了把子,一个头磕地上,再起来的时候韩遂已经十分亲切地拉着他坐下:“贤弟可曾婚娶?” 诸葛亮闻言又愣了一下,道:“已娶了荆州黄氏女为妻。” “哦~,那贤弟可有子嗣?我前年时候新诞了一子一女,贤弟若是不弃,咱们再结为儿女亲家,你我两家世代姻亲可好?” 诸葛亮也是无奈,只得道:“尚且未有子嗣,将军,咱们还是商议一下刺杀吕布之事吧。” “哈哈哈哈哈哈,有贤弟谋算此事,这吕布分明已是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可议的呢?来来来喝酒,今日与贤弟只叙私谊,至于公事,贤弟你自己看着办吧,有什么需要配合的你到时候直接吩咐就是,你我兄弟,我还能不信任你么。” ……………… 事实上诸葛亮的计策说穿了其实也没那么复杂,说白了无非是利用两个人如今都已经狗急跳墙且各怀鬼胎的现状罢了。 吕布之所以这么好忽悠,完全是因为这个时候他事实上是已经完全是走投无路,虽然病倒是假,但精神压力确实是已经山一样的大了,他的脑子已经完全被一个又一个的噩耗给撞击得只剩下一团浆糊,与其说他是信任了诸葛亮,不如说这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说什么是什么了,反正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韩遂其实比吕布也强不了多少,他的部队毕竟都是以羌胡为主,跟他出来就是为了抢劫,现在东西没抢到反而是惹了一身骚。 具体的操作手法上也不算是复杂,无非是诸葛亮长袖善舞的发挥其长处,与韩遂手下的各豪强和部落首领们相处的越来越融洽,兼并的意图越来越明显,忍无可忍的韩遂趁着吕布不在的时候,选择聚小股精锐直取诸葛亮的中军大帐,却被吕布螳螂捕蝉。 就这么简单点事儿,然后诸葛亮哈哈一笑,又来了一招黄雀在后,与韩遂里应外合的事先又安排了另一支伏兵而已。 反正最后,不但吕布被生擒活捉,其部将魏续战死,侯成、曹性、成廉当场反叛投降,联军便是如此轻而易举的,姓了韩了。 有意思的是,被生擒活捉的吕布却居然不吵也不闹,只是深深地看了诸葛亮一眼,随即便悲凉地叹息了一声就认栽了。 这支来自九原的猛虎,十余年来愣是转战了大半个汉庭,或许也早就已经疲惫了吧。 “将军乃一世枭雄,可要吾亲手送你一程,给你一个体面?” “不必了,留着我的这条性命,让天子出出气吧,也不枉将士们对我十余年的追随,这,已是我能为他们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阳平关下 却说,刘协的大军从河池出发继续南下,因为刘协执意要顺手处理一些氐人的问题,或者干脆说,就是当窦茂的脑袋被送到他这里的时候他实在是太懵逼了,以至于不得不又多花了几天时间回见武都郡白马氐其他的各路氐王,反复的向他们不厌其烦的表述自己在民族问题上的政治主张,总而言之吧,时间上其实是耽误了几天的。 而等到他的大军真的到达阳平关下的时候赵韪的第一波朝贡差不多也已经到了位了,这倒是让一直忧心粮草问题的刘协狠狠的出了一口大气。 你看这原本应该补给给吕布的军粮现在全都进了自己的腰包,还捎带上了堆积如山一样高的丝绸,刘协一时间也觉得自己可谓是英明神武。 虽说这些东西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他卖脸卖的吧,朝中对他给赵韪封王的这事儿反对的声音还是很大的,但刘协那套已经被现代社会国际政治深刻洗脑的价值观实在是和朝中的这些大臣三观不合。 我的脸都这么值钱了我还不卖,那不是有病么。 也算是意外收获吧,赵韪这次把吕布集团中他自己和他的几个大将的家属都给送来了,这其中包括了诸葛亮的老婆黄月英,这个刘协倒是挺有准备的,却没想到徐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被当做了诸葛亮的家属给送来了。 满朝文武当然不知道这俩人是谁,但这俩人对刘协来说也算是如雷贯耳了,他还特意将两个人叫到了自己的跟前,想和他们单独的唠唠。 这别说俘虏了,刘协这人死懒死懒的平日里真的单独见面的也就是那么几个重臣,两千石甚至两千石官吏以下的大臣中真的与刘协单独见过面的也不多。 反正结果刘协见黄月英的时候真的有点失望,长相上,只能说是一般人,跟曹曦相比半斤八两,区别不大,谈不上好看但也不至于亲嘴的时候闭眼。 才学上就完全谈不上了,据她自己所说诸葛亮平日里倒是很喜欢墨家的学问,她作为老婆确实跟着看了一点,对于墨家治国平天下的政治思想勉强也能说得上略有涉猎,但对于发明创造之类的小道,就真的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了。 然而本来非常失望刘协见到徐庶之后,却是又被徐庶给整懵了。 “你的意思是说……诸葛亮是我军卧底?还是自带粮草不用发工资的那种?” “是,当年孔明为了躲避吕布的征兆不惜自断双腿,事实上他本来就是要进京参加科举的。” “哎呀~!” 这磕唠的刘协都有点上火,忍不住的就锤了自己一拳。 却见一旁的司马懿不屑地皱眉道:“就算是如此,也只能证明这个诸葛亮是被强行征辟,赶鸭子上架了,如何能证明他就是身在吕营心在汉?韩遂当年也是被北宫伯玉强行征辟的,现如今不是同样也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 这也算是正常怀疑,没凭没据的,你说你心在汉就心在汉啊,毕竟大多数时候坏和蠢没那么容易被分清。 然而刘协却摇头道:“无需质疑,我相信这个诸葛亮一定是心在汉的,这位徐庶先生所说的也一定都是真的。” 司马懿诧异道:“陛下何以如此笃定?” “因为他是诸葛亮啊,此人大才,若是真心辅佐吕布,这吕布又怎么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眼下情报不足,虽然不能确定这诸葛亮到底做了什么,但是我军之所以如此顺利就已经大胜可期,我想这其中一定有诸葛亮的功劳吧。” 司马懿闻言哭笑不得,他也是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天子会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据说年龄和自己也差不多的年轻人如此推崇? 这徐庶见天子居然真的如此信任诸葛亮,感动不已自不必说,却是从怀中拿出了极厚的一张图道:“此图乃孔明所做,里面不但标注了益州之地的地形地貌和具体的兵力部署情况,还包含了益州地方上六百石以上全部官吏的基本信息,成都一百石以上的全部信息,以及一千石以上几位重臣和各郡县的豪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与分析,另外,孔明在益州这段时间以来,已经初步建立了一个间谍机构,人员上大概有两百左右,主要集中在成都,他日陛下若要攻打益州,可命他们传递军情,放火烧城,制造混乱及谣言等,他们本来就一直都是在帮孔明弄,此乃他们的详细名单,还请天子一并过目。” 刘协接过来后又跟司马懿分享,一时间都是感慨连连。 大才啊,大才。 可惜现在吕布是穷途末路,朝廷短期之内都不会再有攻取益州的计划,诸葛亮的这份精心准备之材料的价值已经大打折扣,但总的来说依然还是有着极高的参考价值的。 可给刘协高兴坏了,要知道诸葛亮甚至都是刘协禅让的既定目标之一,就算是眼下直接禅让可能已经无望,那也是未来的帝国首相的不二之选啊。 甚至就连这个徐庶,印象中那也是了不得的大才,即使他现在已经人才济济,对所谓的历史名人也没有什么收集癖,但他依然还是十分欣喜的请这个徐庶吃了个饭,与他畅聊了一些荆州和益州的事情,却是愈发的感觉受益匪浅。 倒也不是说他的水平真的就比刘协手上的其他人更高,只是这徐庶看问题的角度与他们完全不一样,作为切实在两地生活过的人对某些细节的掌握也更加的全面,于是刘协几乎是当场就任命徐庶为随军司马,让他成为了自己此次行军的谋主之一。 骤然将一个俘虏拔擢到如此高位,却是整得这军中文武都稍稍的有些不满,结果刘协这头用于存放益州贡品的库房都还没修完,不,准确的说是都还没开始修,这头韩遂的投降信就到了,与他一块到的还有个吕布,五花大绑的。 投降信里说的还是挺明白的,韩遂将诸葛亮夸得跟朵花似的,将本次兵变的功劳也全都一股脑的推到了诸葛亮的头上,尤其是还点明了当初张卫之所以能成功从阳平关逃到南郑并重新站稳脚跟,他诸葛亮可谓是功不可没。 再加上刘协本人的推波助澜,对诸葛亮可以说是极尽推崇,弄得现在军营里质疑徐庶的声音确实是少了,整得大家对诸葛亮特别特别的好奇。 好奇中掺杂着三分敬佩,七分嫉妒,剩下的九十分全是不服,都憋着劲想考校考校这个未曾见过面的年轻人。 不过可惜的是,刘协暂时还是见不到诸葛亮的,因为韩遂居然是有条件投降,表示他愿意臣服于朝廷,要人质要朝贡都没问题,但却是跟刘协要一个西域都护的职位,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让他女婿阎行来担任金城郡的太守。 见诸葛亮之前还得好好先解决一下这个事儿,于是刘协的幕僚班底很自然的就吵作了一团。 尤其是当刘协问司马懿的时候:“仲达以为韩遂的条件如何,我到底该不该接受呢?” “回陛下,臣到底不了解具体情况,实在是不敢妄言,这个……不知徐先生怎么看?” 荀悦见状也道:“是啊,元直兄乃诸葛先生的挚友,本身也是才学惊艳之辈,想来必有妙计,不如说一下?” 一旁同为颍川人的赵俨见状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司马懿打断道:“就是,给徐先生一点机会么,是新来的,骤然拔擢成为天子幕僚,若是没有功劳,如何能服众呢?” 徐庶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还能怎么办呢?摆明了这司马懿和荀悦等人不爽自己啊,好歹荀悦也是颍川人,多少还算是给了点面子,或者说人家本来针对的也是尚未露过面的诸葛亮,但是司马懿,这可就差直接开口怼他了。 然而问题是韩遂这事儿本身又有什么可说的,事情明摆着的,要么接受要么不接受,怎么选都必然是要被质疑的。 这,可能就是拔擢的代价吧。 见实在是躲不过去了,徐庶也只好道:“依,臣之愚见,都护之职毕竟至少现在暂时还只是一个比两千石的职位,他既然开口只要了这个,想来也还算是有诚意,也不能算是狮子大开口。” 却见司马懿冷笑道:“徐先生这话未免不明大局了吧,天子建城市,疏运河,抚益、扬二州,并凉州群雄,重振西域之心就连他韩遂都看出来了,西域都护担负经略重任,怎么可能维持前朝比两千石的设定?只怕是两千石都挡不住,至少也是要一个重号将军号来领军坐镇的,何况他还提议要他的那个女婿来当金城郡的太守,这叫投降么?这分明是在跟天子谈生意,他一个丧家之犬有什么资格和天子谈生意,我料这阳平关之内的敌军早已是士气崩颓,取城关易如反掌,陛下,臣以为,不用去理会他的这个所谓投降,现在就应该攻城,至于西域事,等攻下来阳平关生擒了他韩遂再说也不迟!” 徐庶闻言,只得无奈地瞅向荀悦,希望自己的这位实则上已经位高权重的老乡能帮自己打打圆场,也说句公道话。 毕竟自己这个骤然拔擢的幕僚,以及那个尚未谋面的诸葛亮升得再怎么快,也影响不到他的地位吧? 见状,荀悦低头沉吟了一会儿,道:“两位说的都有道理,西域事,天下人确实是很难找得到比韩遂更合适的人选了,且陛下既然准备经略西域,金城也确实更合适作为凉州的治所所在,是否让阎行担任这个太守可以再议,但韩遂,确实是值得拉拢。” “然而……臣以为朝廷就算是放过他,那也只能是出自于天子的恩赐,他一个穷途末路的反贼,若是陛下如此痛快地答应了他,岂不是让这韩遂将来更加的桀骜难治了么?此例,不可开啊。” “所以臣以为,还是应该先打,打到韩遂不敢提条件了,真的无条件的投降了,到时陛下哪怕是直接任命他韩遂为凉州刺史,也是陛下您的宽宏大度。” 徐庶哪里知道,刘协推崇诸葛亮根本不是见他以后的事儿,自打这人跟了吕布之后,荀悦都已经记不清天子跟自己嘟囔了多少回了。 徐庶么,肯定是威胁不到他的地位的,按说大家都是颍川同乡,他作为颍川士人实际上的领袖应该对其照顾一二,可谁让他是诸葛亮的好友呢? 打仗好啊,说不定打起来之后韩遂一急眼,直接把诸葛亮给宰了呢? 于是乎徐庶不得不将话头接了过来诚恳地道:“两位大人的意思,分明也是认可,西域事,西凉事少了韩遂不行的,甚至看这意思这韩遂只求一个西域都护之职明显是不够的,至少是现有管制下比两千石的都护之职是不足够的,之所以要攻打韩遂,只是为了朝廷的威仪,陛下的颜面。” “然而陛下,阳平关就摆在这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形势就摆在这里,咱们手中真正能靠得住的只有一万多的禁军,韩遂手里足有六万大军,他的士气就算再怎么崩颓,咱们又如何能够对其进行威吓?粮草消耗要几何,将士们又要付出多少条的性命?这样打下来的阳平关,咱们真的还能对对韩遂招降么?” 徐庶也是吃准了刘协务实而不慕虚的性子,否则的话,自己现在还在益州呢。 说白了,此时的韩遂真上了谈判桌还真不是完全没有谈判的本钱,把他打服固然是更符合朝廷的颜面,也能更好的驯服这条老狐狸,但这个战损肯定是免不了的,而且不管是钱粮上还是伤亡上,都小不了。 然而刘协听了他们的话,想了半天,却是突然命人把随行的张鲁给叫了过来,问道:“张天师你在汉中也待了这么多年了,不知,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定军山的地方?” 第三百四十二章 诸葛亮入汉遭排挤 作为一个非历史爱好者,但好歹也玩过不少的三国游戏,年轻时看的三国演义虽然现在基本上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黄忠定军山下斩夏侯的这个事儿刘协总还是有印象的。 也就是说刘协的印象里,刘备和曹操在一个叫做定军山的地方展开过一场决定战争胜负的决战,至于这个定军山具体在哪,为什么好端端的一场汉中争夺战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跑到这个定军山去打决战去了,刘协也不知道,只能问问看。 “定军山?”张鲁闻言一愣。 随即道:“军中确实是有这么个说法,阳平关南侧的群山中有一座特别高,距离盆地也比较近的山,军中许多人就管这座山叫做定军山。” “拿地图来。” 于是众人又连忙拿出一张地图,在张鲁指出定军山位置之后,刘协鬼使神差的就拿了一支笔,在阳平关与定军山之间的群山之中划出了一条歪歪曲曲的线。 “你们说咱们能不能从这绕过去?” 众人一脸懵逼,但也都表示不妨一试。 于是贾逵领了军令,带了两千人作为探路的先锋,费劲千辛万苦居然真的直接从阳平关外找到了一条直通定军山上的羊肠小道,且他惊喜的发现这个定军山上树木繁密却不干燥,山体高壮却并不算太过陡峭,最关键的是,这里水源特别的充足,山上面居然还有一个小湖。 这山整体地势上比阳平关还要高出好大一截,站在山上面可以十分清楚的将整个阳平关上的军事部署人员调动看得一清二楚。 这简直是再理想不过的驻军所在了啊! 天子是怎么知道这阳平关内有这么一座大山的?又是怎么知道阳平关下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接上山的? 神人啊! 想了想,贾逵在派人给天子传了信儿之后索性也不回去了,干脆在定军山上安营扎寨,同时站在山顶上干脆朝阳平关方向的守军放声喊话:“嗨,对面的傻子们,我们绕进来喽” 说句实在话,这个定军山虽然是阳平关的bug,但真想要抓住这个时机却也极不容易,这还真不是战之罪,事实上诸葛亮就算是真的全心全意的辅佐,也绝对想不到刘协还能有这么一招。 首先,阳平关南北两侧的群山中,北侧的马明山脉明显比南侧的米仓山山脉更矮,更好翻,这里也有一条现成的马明阁栈道,正常来说不论是进攻方还是防守方,重点肯定都会放在北边,曹丕就是在马明山中计导致阳平关易主的,原本历史上张郃与徐晃也都是在这里将刘备打得落花流水的。 其次,米仓山既然没有现成的,可以翻山的小路,排查路径总是需要时间的,要知道原本历史上刘备是被夏侯渊在阳平关下一直拖了大半年之久损失惨重,这才如有天眷的发现了定军山,结果刘协因为莫名其妙的知道这个名字,直接省掉了这大半年的时间,纯属作弊。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定军山这个地形虽然讨巧,但毕竟也是翻阅重重山路,正常来说即使是知道这里有一条足以翻山的小路,守军也不会太放在心上,因为山路即使是能走那也是山路,海拔在一千五至两千的米仓山不是那么好翻的,兵可以翻过去,粮草可不太好翻,也就是说这地方根本就不适合驻军,即使从阳平关往定军山送粮草,消耗也依然是天文数字,整兵打仗死不死的不知道,但辅兵光运粮也能把自己给累得半死,说实在的原本历史上如果刘备不是恰好在翻山之后不久就斩杀了夏侯渊,诸葛亮就是神仙也供不起刘备的军需,魏军耗也能耗死他。 然而贾逵和刘协却没多少顾虑,因为他这一仗打的各方面都太不常规了,南郑至今居然还牢牢掌握在曹彰的手里,从南郑运输粮草到定军山很方便啊。 反倒是韩遂军,居然只有三个月的粮草。 眼见着汉军居然已经绕过了阳平关,定军山的地势明显也比阳平关更高,造个投石机就能轻而易举的对他们天降正义,原本就已经临近冰点的士气顿时就跌破成了负数。 诸葛亮干脆就对韩遂说:大哥,你要是再不投降,我就打算串联大伙儿兵变了。 韩遂就说兄弟啊,咱俩这是想到一块去了啊。 于是韩遂开关投降,冲着刘协大礼参拜:“罪人韩遂,拜见天子。” 而刘协也一时有点恍惚,就觉得自己这一次御驾亲征,居然又整得跟郊游似的。 回想起这场所谓的亲征,事儿却做了不少,不但凉州东六郡基本平定,现在买一送一,西凉的问题好像也不大了,汉中之围也已经彻底的解决了,吕布死了,诸葛亮也到手了,顺便把武都郡的羌人也给软硬兼施几乎完美的给安抚了。 而特么神奇的是,这一路来干了这么多的事儿,却几乎一仗也没有正经打过。 不过这次这么顺,貌似好像没有脑补怪的参与啊,确实有一点阴差阳错这不假,但总得来说一切确实都出自于自己的主观意图。 所以,我这到底是幸运,还是真的有了本事呢?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总觉得好像差着点什么,让刘协总觉得好像有点不太爽,走神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跪在地上,衣服都已经被汗浸湿了的韩遂正撅着屁股在瑟瑟发抖。 “起来吧,暂时还不会杀你,诸葛亮何在?” 韩遂身旁的诸葛亮此时自然是不知道他的好基友已经跟刘协表过忠心了,颇有些忐忑的跟刘协见礼,就见刘协翻身下马一把抓住诸葛亮的手,很是激动不已。 “你就是孔明先生?” “陛下折煞了,亮一介反贼,当不得先生二字。” “当得当得,我得先生,真是如鱼得水啊,先生快快随我等车,那个……云长你带人看管一下俘虏,其他人,都跟我进城去吧,不管是封赏还是责罚,咱们南郑在说。” ………… 南郑城不算是一座太大的城池,由于战争的原因附近所谓的乡野之民大多都被迁到了城里,导致刘协进城的时候这里还格外的拥挤,然而进城时密密麻麻的人群为了看他这个天子挤得跟沙琪玛似的,却也依然勉强给他留出了检阅的通道。 也不知谁喊了一句:“天子万岁!” 紧跟着又有人喊了一句:“大汉万岁!!” 刘协骑在马上对着他们挥手致意,气沉丹田对他们喊了一句:“你们好啊。” 原本就很嘈杂的人群瞬间就沸腾了起来,入目所过之处每一个人都在放肆大声呼喊,甚至后排的百姓和将士们还在不停的原地跳了起来,轰隆轰隆的声浪传到耳朵里完全听不清这帮玩意说的是啥。 诸葛亮本来颇为紧张地坐在刘协的车架上,冷不丁面对如此澎湃的声浪,一时双耳失聪之余却是突然觉得眼窝一阵阵湿热,两行热泪情不自禁地就流了下来。 民心所向,这就是民心所向啊! 刘协突然从车架上走了下来,诸葛亮见状也连忙从车架上下来跟在其身后,却见他先是拍了拍曹彰的肩膀道:“干得好,没给你爹丢人。” 曹彰闻言昂首挺胸,嘴一咧,嘿嘿就笑了出来,却是也没说什么谦虚的话,而刘协错过曹彰之后,却是又随机来到一名将士面前伸出手来又是握手又是拍肩膀:“干得好。” 再然后天子便一直伸着手,几乎是挨个跟两侧第一排的围观群众纷纷握手,嘴里一直说:“干得好,你们干得太好了。” 就这么短短的一段路程刘协愣是走了近一个时辰,而这种几乎已经融入到刘协的骨子里,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真的发自内心还是在习惯性作秀的行为看在诸葛亮的眼里却是大受震撼,只觉得天子的背影是如此的高大。 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受了那么多的罪,都值得了。 待刘协等众人好不容易终于进了城之后,刘协直接就牵着诸葛亮的手,往荀悦身边一指:“那是你的位置。” 见状,司马懿等人微微错动脚步,明显不情不愿地给他空了一个位置,却是把诸葛亮整得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整得心慌不已。 说实在的同乘御驾虽然尊崇,但这种招式用得多了也就难免会有些掉价,刘协向来架子比较小,上过他车架的人多了去了,前不久就连杨秋都上过,诸葛亮虽然同样受宠若惊但心想着这辈子也就这一回,咬咬牙也就上了,还算勉强能够承受。 然而即使是不认识荀悦,仅看这屋中众人的站位以诸葛亮的脑子又怎么可能猜不出这里面的门道,天子这分明是在向众人宣示,他诸葛亮在军中大帐的位置仅次于荀悦,堪称是文官中的第二人。 守土有功的张卫,献城有功的张鲁,身为九卿之一的司马懿赫然都是要排在他后面的,天子这是开什么玩笑啊! 这不是把我放火上去烤了么? 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亮,不过是一降臣,于国家无尺寸之功,实在当不得陛下如此殊荣。” 刘协皱眉,正要说点什么,就见荀悦也适时的站出来道:“陛下爱诸葛之心臣等都已知晓,然而孔明贤侄毕竟年岁尚浅,又是刚刚投效,陛下若是骤然拔擢太过,一来是难以服众,二来,对孔明这孩子本身压力也难免太大了一些,臣以为,不如让他和徐庶那孩子一样,先做个随军司马吧。” 说完,在荀悦的眼神示意之下司马懿很自然的就往他的方向贴了一步,然后所有人都贴了一步,只将徐庶前面倒数第二的位置给他空了出来。 即使是刘协也看出来了,在荀悦发话之后,这些自己身边的所谓近臣已经纷纷开始抱团了,对诸葛亮隐隐的也已经有了一点排斥。 要知道,徐庶的身上好歹还挂着一个颍川人的buff,诸葛亮可没有,他们琅琊诸葛氏虽然勉强算得上是士族,但相比之下真的也算不得什么,家中没出九卿,没出过三公,他叔父是刘表表举的两千石,这在朝廷这些人眼里就是个笑话,他一个青州琅琊人,朝廷目前青州人最大的佬也不过就是孔融而已,至于诸葛亮本人依托联姻在南郡混出来的那点关系网放在朝廷中枢,就实在是有点不太够看的了。 所以荀悦这话说的吧,其实挺狠的,仗着年龄的优势一声贤侄直接就把诸葛亮定性成了小辈,潜台词也很明显:小子,你想出头,至少等我们这些老东西退下之后再说。 而诸葛亮又怎么会不明白,他一个新来的,且不说天子对他莫名的恩宠到底是因为什么,但天子就算是再喜欢他,如果被荀悦这样真正的大佬所厌弃,甚至是憎恨,他以后的日子一定非常非常的难混。 刘协见状,只得叹息了一声,他总不可能为了诸葛亮去撅荀悦的面子,同时心中也是对自己暗暗责备。 这事儿怪不得荀悦,更怪不得诸葛亮,全怪自己见到了偶像有点激动了,前世听人说高位者说话的时候都会在脑子里想两圈,肚子里藏两圈,嘴巴里转两圈之后才能说得出口,所以但凡电视上看到领导讲话全都慢的跟特么便秘似的,原来还真是有点道理。 “好了,聊正事儿吧,先说第一件事儿,有……为吕布求情的么?孔明,你跟了他也挺久了,你觉得此人能否留他一条性命?” “回陛下,此人不杀,无以警示百官,警示后人,臣以为吕布非死不可,但臣发自内心的替韩遂求个情,陛下若开丝绸之路经略西域,此人万不可杀。” “嗯。” 刘协点头。 就听一旁的司马懿小声,却足以让包括刘协在内的所有人都听得清地道:“还以为能有什么高论呢,切。” 却是把诸葛亮怼了个红脸,却是冲着司马懿点头微笑一拱手便乖乖地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刘协也是颇有一些不满地瞅了司马懿一眼,随即面色古怪了一会儿,便不再理会这样的小插曲,而是道:“既然如此,赐吕布三尺白绫,命他自裁以留全尸吧,不管怎么说,他毕竟除掉过董卓。” “陛下要见他么?” “嗯……不见了。” 然后刘协转过头瞅向曹彰道:“这次汉中能得以保全你算是首功,想要什么赏?以后有什么打算?是想回江夏,还是想留在汉中,亦或者是去洛阳、许都任职?” “陛下您定,您怎么定我就怎么干。” “我做主,也得稍微考虑一下你的想法啊,说说,你想要当什么啊。” 曹彰闻言嘴都咧到耳朵根了:“我想当世子。” “噗” 刘协把正喝在嘴里的一口茶水都喷出来了,不自觉看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的曹丕那脸色红里透黑的神情,实在没有忍住,不小心就乐出了声。 “世子这种事儿,说是国事但也更是魏公家事,朕,也没法插手太多,这样吧,既然虎豹骑已经并入禁军,你便做个护军将军,统领虎豹骑吧。” “是,多谢陛下。” “曹纯” “臣在” “阳平关丢了,你的罪责不小,虎豹骑我刚刚给曹彰了,你服气么?”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不敢不服也不会不服。” “嗯,去西域吧,也算是将功赎罪,就做个,安西将军吧,以安西将军之身领西域都护府,给西域都护府加个大字,任大都护。” 曹纯闻言愣了一下,我这是升了还是降了?这是重号将军啊。 这个安西,和汉中的征西,到底谁大? “西域路远风沙大,此一去,五年八年也未必回得来探一次亲,岁数大一点的人去了说不定就回不来了,所以,凡是从中原调往西域的官吏,我打算原地升两级,你平调,就算是你丢阳平关的代价了。” “臣,谢陛下隆恩。”说着曹纯一个脑袋就磕地上了。 荀悦闻言却是忍不住微微皱眉沉思了起来。 这个事儿上吧,刘协真的没想太多,就觉得西域那块又远又苦,优秀的人才肯定不乐意去,问题是他想在西域干大事儿,不是顶尖的人才肯定也用不了,那怎么办?只有提待遇了呗,这也是跟后世学的,具体细节就不说了。 像以前那种,几乎把西域当做流放地了似得的做法根本就是扯犊子,随便一个普通太守都是两千石,一州刺史更是给个九卿不换,堂堂西域都护府都护才比两千石,由都尉兼领,西域事能做好就见鬼了,能出一个班超完全是随机事件,东汉朝廷也没抓住。 只有制度的保障,才能让西域源源不断的出现一个又一个的班超。 然而这话听在荀悦的耳朵里,却是不自觉的就琢磨出了不同的味道。 西域官吏高两级,这事儿……太打破政治平衡了啊。 怎么说呢,背景深厚且有能力的人肯定是不会申请调往西域吃沙子的,或者说一个世家子弟如果真的主动申请去西域,那这个人不用想百分之百是个野心家。 毕竟这是汉朝,援疆这种事儿去了搞不好就回不来了,鬼知道那边过的是什么日子,搞不好就是沙漠求生记。 然而,五年八年之后这些西域官吏肯定是要被调回来的,而这五年八年中这些人十之八九还要再立点功劳,期间再升一级或两级官,而朝廷终究是不可能把归来的有功官吏降级使用,换言之去西域溜达一圈,回来后至少官升三级。 这简直就是一条专门为寒门子弟专门铺设的一条康庄大道啊!这跟科举还不一样,实话实说现在的科举还不具备让让真正的平民百姓逆袭的条件,且他们荀家乃至所有的颍川世家都已经实质的转变成了学阀,真有寒门逆袭了那也是他们这些世家的门生故吏。 但是去西域的那些官吏可跟这个没关系,以荀悦的智慧又怎么会想不到,西域事一旦真做出什么了不得的成果,十年之后这朝堂中必然会出现一个全新的派系:西域派。 且这个西域派大概率绝大多数都是寒门,那么,这个西域派几乎一定会成为颍川派的头号对手,等再多一些年头,曹操和刘备这俩人都死了,那么未来的朝争几乎可以肯定一定是西域派与颍川派之争。 而荀悦作为事实上的颍川派首脑,在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如何能不如坐针毡呢? 刘协却没注意到荀悦的脸色有异,继续侃侃而谈的还撸掉了曹丕身上的所有职位,让他回家好好自省几年,考虑到世子问题毕竟是他们老曹家内部的问题,刘协也不好直接去管,具体怎么处理就让曹操头疼去吧。 顺便还给张卫张鲁在原本就已经很高的爵位上又加了一些食邑,让俩人都当到了县侯。 然而刘协虽然没注意到,眼观六路的诸葛亮却敏锐地察觉到了荀悦的异状,稍稍一过脑子,荀悦所忧虑的事情就想了个七七八八。 于是等刘协在表面上处理完了这些事情的时候诸葛亮突然就站了出来,问道:“陛下,西域事要想做好,臣以为终究还是需要文武并举的,既然您任命曹将军担任安西将军,大都护,那不知陛下以为这都护府的文事要如何安排,又要以何人担任呢?” 刘协道:“确实是要文武并举的,打算令设一两千石府丞,人选么……现在还没有想好,孔明你有推荐么?” “为国戍轮台,实乃亮平生之志,臣……想自荐此职,与安西将军做个副手,向安西将军好好学习一下治军理政,让自己,也好有个成长。” “你要去西域?”刘协一惊。 “先生大才,朕正要将你留在身边查漏补缺委以重任,怎么……朕才刚跟你见面你就要去轮台那么远,下次见面都说不好多少年以后了,朕这心里……实在是不舍啊!” 诸葛亮笑道:“陛下,臣与您同龄,咱们君臣相知的日子还长着呢,此去西域,也是为了更好的磨练自己,将来才好更好的为陛下排忧解难,为我大汉添砖加瓦啊。” 却见荀悦微微眯起眼睛瞅了诸葛亮一眼,然后偷偷地伸手,在司马懿的屁股上拧了一下。 司马懿嘴角一抽,却是选择装死。 然后荀悦又使劲拧了他屁股一下,拧得司马懿龇牙咧嘴,扭动了臀部躲闪了起来,却是依旧不发一语。 第三百四十二章 司马懿与荀悦,颍川派与三河派 诸葛亮去西域这事儿理由太正当了,想阻止,除了另推出一个人选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办法,荀悦掐司马懿也不是为了让他去,他这个河南尹是位比九卿的,去西域当一个两千石成降职了,再说随着洛阳迁都之事就在眼前他这个河南尹已经从虚职逐渐成为实职了,他还这么年轻,以后当文臣之首那问题也是不大的,犯不着去西域。 荀悦的意思是让司马懿推荐推荐人,你们司马家那不是号称八达么?司马孚司马朗啥的那就安排呀。 然而司马懿多聪明的人呀,虽然并不介意与诸葛亮为敌,但眼下看来天子对这个诸葛亮的偏爱分明已经是极为明显了,只要这个诸葛亮想去,一般人肯定是争不过他,一不小心还容易弄巧成拙招惹天子的反感。 关键我们司马氏身为世家大族,现如今河内郡乃至于三河士人集团之首,凭什么让我们家兄弟去西域吃沙子啊,你们荀家不也还号称荀氏八龙么? 然而同样的问题在诸葛亮这就不一样了,诸葛亮敏锐的就察觉到,这个经略西域一定是自己的天赐良机。 一来这是躲开荀悦以及朝中旧人的机会,他心里有数,就这么入朝的话是一定要备受排挤的,关键是他现在已经娶了老婆,家里的姐姐也都已经嫁了人,想再通过联姻扩展关系网也已经很难了。 去西域的话就好多了,不但容易立下功勋,苦熬几年之后资历的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还有个现成的西域派可以给自己撑腰。 两千石的职位虽然依旧是有点显眼,但考虑到去西域则官升两级的这条规矩,他这个新来的卡这个位置至少也还算是懂事儿。 二来这西域大都护既然是曹纯,这里肯定是要被曹操进行渗透的,曹操势力集团在朝中几乎没有什么文官的势力,只有一个郭嘉,还是搞法的,而搞法的人其实挺忌讳派系之说的,自己加入其中正是雪中送炭。 虽然这些年曹操的势力一直持续被天子打压,但诸葛亮却预感这个打压差不多已经到头了,对待一位扶保社稷的柱石之臣,总不至于真的就赶尽杀绝,曹操的功绩站在臣子的角度可以说千年来也少有人能出其右了。 也就是说他和曹纯在西域如果能做出一番事业来的话,回来后大概率是可以成为曹操集团的重要文臣之一,与郭嘉并驾齐驱,待曹操百年之后甚至极有可能接受其大半的政治遗产。 有西域派和谯沛派的支持,那就真的可以和颍川派掰一掰手腕了。 这个机会得抓住啊。 而刘协呢,也真的是要在西域干点大事的,因此尽管是万分不舍,但认真仔细地想了想之后,却还是同意了。 毕竟现在朝政挺稳的,没诸葛亮运行的也挺好,而西域都护府那边,有诸葛亮在也能放心一点。 “那你有什么要求么?” “臣别无所求,只求陛下,绕过韩遂性命,让他随臣与安西将军同去,以将功赎罪。” 事实上诸葛亮已经很清楚刘协会放过韩遂了,如果不是这样,也不可能直接就说西域的事儿了。 西凉还没一统呢,杀了韩遂,不定西凉,他们飞过去建设西域都护府么? 见状,作为降将一直畏畏缩缩地站在最后面的韩遂连忙一个滑跪就到了刘协的面前:“陛下,经略西域必稳西凉,稳西凉必靠金城,臣在西凉和金城颇有一些名望,对此地风土人情山川地理都很熟悉。臣,当年造反乃是被北宫伯玉所逼迫,实在是身不由己,还请陛下能给臣一个机会,让臣来将功赎罪吧。” “也好,朝廷确实有迁移量郑州治所至金城的意思,那就任你为凉州别驾吧,朝廷有三护法,你既是凉州人,就只能认别驾了,朕会命韦端为凉州刺史,你女婿阎行任都尉。” ………… 当天晚上。 荀悦特意将司马懿叫到自己的屋里拿出了一大袋炒开口了的松子儿,俩人盘腿一坐就咔嚓咔嚓的嗑了起来。 “令君找我,这是有事儿啊。” “仲达又何必明知故问呢,经略西域当然是好事,但一应官吏只要到了西域便官升两级,此举大大的破坏了朝中的政治平衡,我等中原士人日后要如何立足呢?” “令君说笑了,天子不是也说了么,西域路远风沙大,边塞苦累,提一些待遇才好诱人前去,想想,也算是合理。” “仲达你这是装糊涂啊,朝中割据这可就要变了天了。” 司马懿一边嗑松子儿一边笑着道:“不至于吧令君,不就是一个诸葛亮么,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就入了天子的眼,但说实在的他来的太晚了,咱们俩都是当年杀曹洪的时候上位的,这种从龙之功,以后还如何会有呢?您的资历辈分都摆在这呢,再加上令弟现在虽不在朝,但对朝政的影响力也不减,以您现在的地位文官中早就已经到顶了,凭他诸葛亮,威胁得到您?” “哈,仲达你这么说未免也太看轻我了,你以为我对此事有异见只是为了个人的政治利益么?我是为了咱们大汉江山的千秋万代啊!” 司马懿见状笑了笑,继续嗑松子儿不说话。 “你非得继续装这个糊涂是吧?那好,那我就跟你点明白这个事儿。首先,现在益州、扬州未定,孙策孙权、赵韪、袁尚、公孙度俱在,天下尚且未能一统,却如此急急忙忙去经略西域,这是不是不智。 塞外鲜卑自檀石槐死后虽然陷入分裂,但听说轲比能目前在鲜卑之中极有威望,已经被部分鲜卑人称为檀石槐第二了!现在去经略西域,谁知道鲜卑会有什么反应,万一真的就统一了呢?仲达啊,檀石槐前车之鉴不远,其势比之当年匈奴的冒顿也差不了多少了,若是真的出来第二个檀石槐,只怕是社稷不稳,江山大震啊!” 司马懿闻言笑着道:“赵韪孙权,冢中枯骨,袁尚公孙,不值一提,至于轲比能,别说他还不是檀石槐第二,就算他是檀石槐,陛下也不是先帝,莫说他只是势比冒顿,便是冒顿复生,难道今日之大汉还怕他不成?以天子的远谋,想必此事必然是已经早有思虑。” “那朝局呢?天子如今的兵制,兵士打仗立下战功就可以进禁卫吃皇粮,稍微看点书,能读能写,能做一点算术就可以做胥吏,刘大军区加上许下和三河之地,待全部整编完毕之后怕是要有八十万之巨!(六大军区各设十万户,许下加三河共设二十万户)但你看哪一个不是闻战则喜!” “仲达啊,天下终会一统的,但是人的欲望却是无止境的,天下承平,他们就会找尽一切机会去打仗,西域大大小小的国家有三十六个,且那地方就算打下来也不可能实施有效的治理,今天打了明天复叛,无穷无尽!况且我听人说,西域三十六国在西面还有广阔世界,甚至还有一个叫大秦的国家,地方数千里,有四百余城,小国役属者数十,难道还要打么?仲达,国虽大,好战必亡啊。” 司马懿笑的更开心了故意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啊,哎,这朝中事啊,什么两千石、比两千石都是假的,哪里用兵,哪里说话的分量就重,也可以说朝中的这些衙门,花钱越多权柄就越重,养的官吏越多就越是位高,古今无不是此道理” “西域事一天不停,这中原的资源、人力,就会像那大河之水一样,源源不绝地流向西域,流向凉州,就会源源不断的出现新的将门,不用远,十年之后,恐怕这朝中武将便要言必称西域了。” “而若是再多等些年,可能二十年三十年,西域事说不定就能成为朝堂上最重要的事了,若是咱们中原世家二十年不碰西域之兵事,想必到时候说话的分量必然是大减的,这么长时间不问兵事,自然,也是很难坐得了百官魁首的。反倒是诸葛亮深受陛下器重,看起来也是个有本事的,在西域立功回朝必然备受重用,他本身就没什么家世背景,必然要拉拢那些出身和他一样,甚至是出身比他更低的寒门、平民。” 荀悦闻言苦笑:“就说你是装糊涂吧,哎,好吧我承认,我有私心,但我的私心绝不是我反对此策的理由啊,西域距离中枢毕竟是太远了,真要是常年用兵数十年后无外乎两种结果。” “要么,是强枝弱干,整个朝堂甚至是整个大汉都会被西域大都护府给架起来,即使这国家利益与西域利益相冲突,朝廷也必须满足他们,否则很有可能就是军阀割据,导致朝廷这数十年的心血付诸东流,甚至于他们干脆造反反攻洛阳也不是没可能。” “要么,就是西域派出将入相,那些从西域回来的文臣武将逐渐左右朝堂局势,到时候这朝廷还是不可避免的要被转移整体战略,甚至因此被绑架的更深,直至最后好战而亡,或是因西域都护府的内部矛盾而干脆拖拽着整个朝廷,整个大汉一同陪葬!仲达,你以为我是在危言耸听么?” 司马懿闻言,沉默。 事实上荀悦说的这些吧,基本说的就是盛唐之殇么,这些雷在原本历史上的唐朝一一都是淌过的,也确实都炸了,你要是把安史之乱的地理位置从北边挪到西边这说的就是同一回事儿,而刘协现在的这个朝廷,确实,有许多地方尤其是军制还是挺像初唐的。 见司马懿不说话,荀悦叹息一声后终于说到:“仲达啊,咱们都是出身于士族的文官,也都是中原人,眼下之所以还能参议军机,不过是因为天下尚未平定,天子还喜欢御驾亲征,如此而已啊,这西域的战事,跟你跟我,哪里有什么关系呢。说句实在话,诸葛亮跟我压根也不是一代人,我看他就是单纯的在看晚辈,他想做柱石之臣,怎么也得十几年后了,那时候我在不在都不一定呢,他又如何做的了我的对手呢?可是仲达你呢?” “哎,你出身于河内,我出身于颍川,我知道现如今的三河士族隐隐已经以你为首,然而说到底颍川也好三河也好,咱们都是中原世家,都是世代以诗书礼仪为立身之本的,说到底不还是一家么,文若跟我说了已经好多次了,说我们颍川人如今在朝堂上占据的位置是在是太多了,这样的一家独大很不好。” “京兆、三河、颍川、南阳等地的世家,本没有什么区别,我们其实也一直都在刻意模糊所谓颍川派的存在,其实,这满朝文武之中无论是从关系,到资历,再到能力乃至于年纪,可继我与文若衣钵者,舍你司马仲达,还能其谁呢?” “有件事儿你可能还不知道,我记得你的四弟司马道现在好像还没婚配呢吧?” 司马懿苦笑:“没呢,此前给他说了吕布之女为妻,这不就不了了之了么。” “嗨,也是苦命,我那个侄女也是苦命,嫁给了夏侯惇的儿子夏侯楙,结果……嗨,这时候了也不怕说出来了,夏侯楙是我杀的,都是苦命的人,我打算将我这个侄女许配给令弟,咱们两家也算是结个亲,你意如何?” 司马懿愣了一下。 这……是颍川派要与三河派合流啊,或者说,这么早就急着做政治同盟以打压寒门平民派了么?西域派可是还连个影子都没有啊。 “这是……您的意思,还是老令君的意思?” “你司马家的弟弟也算是人中龙凤,文若对你,还有你司马家的家风向来都是赞誉有加,极为欣赏的,我那个侄女嫁人才几天啊就守了寡,文若又怎么会不希望他有个好的归宿呢。” 司马懿低头继续吃松子,却是没有马上答应他。 我信你个鬼啊! 荀文若的闺女会愁嫁?这边扯淡呢么,莫说只是守寡,就算是克夫,怕是这提亲的队伍也能从颍川一路排到汝南去。 以荀彧的稳重性子,又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呢?很明显是你这个急性子擅作主张啊。 不过当然了,若是真能和荀氏联姻,那是他们司马氏榜上高枝儿了,肯定是要偷着乐的,况且,司马懿是真的在这诸葛亮的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或者说这诸葛亮原本就是对他的威胁最大,对荀悦反而很小。 于是司马懿吃了好一会松子儿之后道:“联姻之事,待回去后我带着我父亲亲自登门去找老令君表示诚意再说吧,咱们还是正式一些的好,至于这西域事,天子认定要做的事情,难道咱们还能阻拦不成?亦或者是劝他改变主意?真要是能劝得动,您也不用找我来吃松子了。” “要么,就是想办法从中作梗,尽量使这个西域大都护府如前朝一样,仅止于轮台驻军,如此,倒是也花不了几个钱,做不成什么大事。” “要么,说正道,便是让咱们中原的世家子弟也学着那诸葛亮一般,也去卫国戍边,好好吃几年沙子磨练一番也就是了。” “咱家的弟子……哎,恐怕这……” “还好吧,为国分忧么,我看那裴潜就挺合适的,不如也派他去给曹纯做个副将,以我对他的了解,说不定他还真能乐意。” “…………” 第三百四十四章 千年大计 司马懿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被荀悦忽悠着当枪使呢,或者干脆点说,今儿的这些话要是荀彧亲自跟他说,他还可能会考虑考虑,荀悦的话,那就只能说抱歉了。 颍川人中,优秀的世家子弟只要不是犯了大错肯定是不会去西域的,一来他们都有大好的前途没理由去西域吃苦,二来实话实说他们也不适合,都是纯粹的文人,搞经学的出身,去西域那种地方属于专业不对口。 但是司马懿回的也很清楚,压根也没受荀悦的忽悠:你们颍川人不能去,不代表我们三河人不能去。 河东河内民风强悍,历来都是东汉的兵源地,世家大族中不乏有真的会用兵打仗的,河东裴潜就很合适。 天子,那是什么人啊,谁看不出他经略西域的决心啊,曹纯一个败军之将都获拜安西将军,而且脸都不要了,愣是搞了一个蜀王和吴王出来。 这么大的决心,劝是肯定劝不住的,至于使绊子,找死么?天子的眼里能容得下沙子么? 于是,这俩人呢就这么对着一大袋子的松子当了半个晚上的松鼠,一直嗑到夜深了,也就各回各屋睡觉去了。 只是俩人辗转反侧的都有些睡不着,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顶着俩黑眼圈的司马懿写了一封拜帖吩咐下人道:“去,给云长兄送去,就说我最……新入手了一块上好的黄玉,请他中午的时候过来一块品鉴。” ………… 司马懿和荀彧俩人嗑松子儿的时候,刘协也没闲着,而是亲自做了铁板烧邀请曹纯,诸葛亮,韩遂这三个人一块吃饭。 曹纯倒是还好,知道天子就爱吃铁板烧,也知道他向来喜欢用这一招来拉拢人,还算是表现得没有太受宠若惊,诸葛亮和韩遂两人就不一样了,一个激动得都哭了,一个激动的直哆嗦。 却见刘协拿出一坛酒水出来道:“这酒,是前年宫中刚开始酿酒的时候我酿的烈酒,九蒸九酿,得有个五十多度吧,一共就只酿了一批,本来想大规模的酿出来卖钱以补国用的,结果酿完了才发现,这酒太费粮,所以,就只酿了这么一批就不再酿了。”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来,尝尝。” 说着刘协亲自给仨人把酒倒上,仨人一喝,顿时就被呛了个透彻心绯,却是逗得刘协哈哈大笑。 随后美滋滋地喝了一口,感受着烈酒从喉咙到胃部的一路灼烧,舒爽地叹了口气。 韩遂奉承道:“这酒喝下去就跟刀子似的,最宜驱寒,确实是舒服。” “等过些年,朝廷的日子宽裕了,老百姓家家户户都种了地,收了吃不完的粮食,这酒咱们重新酿起来,卖往凉州,西域,肯定好卖。” “至于丝绸,瓷器,这就不用说了,只要运得出去,在外面就都是无价之宝,甚至这茶叶,也不失为贸易的利器。” “三位,我经略西域的目的,可不仅仅只是让你们在轮台简单驻个军,让西域那些小国上个表,表示一下臣服就行的,我要他们的臣服有什么用?赚面子丢里子的事我是绝不会干的。” 曹纯早就想问了,连忙道:“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这西域,应该如何经略?” 刘协却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你们觉得,朕为什么要在国内建设五大城市呢?孔明你怎么看。” 诸葛亮闻言懵了一下。 不是说开发西域么,怎么又聊起五大城市来了? 虽然诸葛亮这种聪明人能够敏锐的察觉到这五大城市确实是与丝绸之路有所联系,但作为古人,固有的局限性却让他看不太清楚。 然而天子既然问了,却只得答道:“是为了更好的统治地方吧,也是为了让钳制豪强。” 刘协笑着点头道:“说得对,但也不全对。” “我深知,豪强大族是国家的毒瘤,他们越强大,国家就越贫弱,然而这些年来我问过自己许多次,这豪强大族真的能管得住么?我能管得住,后代子孙也能管得住么?打压了一批,必然就会有新的一批如雨后春笋一样的冒出来。” 曹纯道:“所以,必须要制定严苛的制度和律法来让他们束手,这正是法家的基本思想,所以天子重法,就是重我大汉的千秋万代。” 刘协闻言笑着道:“马屁拍的不错,但其实,这是没用的,或者说是注定只能解一时之急,解不了万世之忧。” “因为任何的法律,律条都是人定的,只要是人定的法就一定会有漏洞,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漏洞一定会被聪明人发现,掌握,进而成为所谓的潜规则,既得利益群体永远都有办法绕过律法,而当这些既得利益群体足够庞大时,任何的变法都无疑是一场革命。” “朝廷的税收,对民众的掌控力,是一定会越来越低的,具体表现为,国力越来越强,但税收越来越少,花钱却越来越多,官僚体系越来越庞大,但朝廷能做的事却越来越少,慢慢的,财政越来越入不敷出,朝廷也无力组织民众修建任何的大型工程,更是无力赈灾,这时候如果碰巧遇到外敌入侵,稍微一碰,一个看似强大无比的帝国,就会像沙滩上的堡垒一样轰然倒塌。” 诸葛亮想了想道:“所以,制度上是瓦解豪强也是不够的,只能从更底层着手,陛下您建设五大城市就是为此,五大城市集中生产劳作,因为分类更细,生产必然更加专业,用流水线的方式组织生产可以将生产成本大大压缩,进而压制豪强庄园经济的生存空间,而通过五大城市,也可以牢牢掌握地方权力。” 刘协笑着点头道:“算是说对一半吧。” “这个问题我想了好久,足有好几年之久,当然,我想问题的思维,角度,和你们都不太一样。” “要想彻底解决豪强的问题就必须弄懂豪强到底是怎么来的,我听说商朝时就没有豪强,为什么秦朝就没有豪强呢?” 诸葛亮道:“商朝时候,百姓与朝廷是完全的人身依附关系,都是奴婢。” “为什么都是奴婢?” “因为……他们的生产能力低?” “对喽~,孔明果然不愧是一代智者啊,一眼就看穿了问题的本质。就是因为生产能力低下,人类获取自然资源的能力低下,所以必须由国家组织起来,统一劳作,统一生产,朝廷占据了百姓全部的时间和人身自由,所以国家的统治方式说白了完全是部落式的,而,之所以这些部落们统一起来组成了一个国家,不过就是为了联合抵御北方草原民族的劫掠罢了。” 三人一脸懵逼。 倒不是刘协说的这个东西有多高深,而是他们此前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角度去思考过问题。 这是完全否定,不,是完全忽视了个人,尤其是圣人在历史进程中的意义,对于所谓的仁义道德,君权神授完全不理。 然而细细思量,这样的分析却又如此的有理,至少比那些不着边际的神话故事要靠谱得多。 “然而随着生产力的进步,到了商代末期,到了西周,朝廷的人口越来越多,人们也已经不需要朝廷的组织生产,就可以通过耕作在自然界中生存了下来,所以,井田制就出现了,只将井字九块良田最中间的一块,也就是天下九分之一的土地收为国有,在这块田地上依然进行以前一样的耕作,外面剩下的八块则放任民众自己开发,朝廷对民众的管理也就从直接管理变成了间接管理。” “朝廷不管了,大家就只能自己管自己,然而人类必须要通过集体的生产劳作来获取自然资源,为了抵御野兽,甚至是为了抵御强盗,最自然的生产方式就是家族,人因为无法单独在自然环境中生存,失去了朝廷的庇护,就只能依附于家族,所以,周朝以后偶婚制成为主流,以前那种乱交的,母系社会的婚配模式逐渐走向消亡,家庭成为唯一的社会形式,井田制自然也就随之消亡了。” “人生得多了,组织起来之后自然就力量强大了,越是人多,组织性强的家族生产效率就越高,就越是容易挤压小家族的生存资源,慢慢的,这豪族也就出现了,而攫取了政治资源的豪族又可以去欺压那些没有攫取政治权利的豪族,这,就是我朝深受豪强大族,世家豪族所累的根本原因。” “王莽篡位的时候也是意识到了豪族之祸,想着古人如何如何,就拍脑袋的想要恢复井田制,恢复古礼,这又怎么能不自取灭亡呢?虽然我现在做的事跟王莽看上去好像是差不多,兵户制实质上也类似于井田制,但是底子里却是完全的不同,这,就是我成功了,而王莽失败了的原因,这是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的道理。” “所以,豪族是因为生产方式的变化而存在,那么只要以生产方式没有变化,就永远不可能被消灭,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仨人此时已经完全被刘协独特的思考逻辑给吸引了,把这顿饭的初衷都给暂时抛在脑后了,听到这里却是不由得面面相觑。 虽说,刘协上辈子是个理科生,但是唯物论和辩证法,这种认识世界和理解世界的基础思想他还是掌握了的。 而用唯物论所观察到的世界,确实是和用圣贤书所观察到的世界截然不同。 何着忙活了这么多年废了这么大劲,做的还都是无用功了? 曹纯忍不住问:“秦国为什么就没有豪族之祸呢?” 这回不用刘协解答了,诸葛亮道:“以法治国,军公爵制。” “什么?” “秦国以法立国,实际上不是解决了豪强,而是以国家强权强行压制了豪强,靠的就是军公爵制度,军公爵制与以法治国是一脉相承的,正是因为以法治国,所以朝廷可以以强权将土地进行分配,将其分配给沙场上立下功勋的将士,这样的分配方式,其实是抢夺了家庭对人身的分配权力,家主说的话,没有朝廷说的话好使,是这样吧。” 刘协闻言很高兴地点头道:“不错。” 诸葛亮继续道:“然而一统六国之后,因为战事已经结束,所以军公爵制走向崩溃,甚至于为了维护这个军公爵制不惜征伐实际上几乎毫无意义的南越,又因为他统一六国太快了,六国原本剩下的豪强虽然以迁移之法进行了压制,但对土地的掌控力度也大为下降,朝廷本身也失去了对土地随意支配的能力,为此始皇帝不得不通过全国巡回的方式巩固统治。” “然而如此的做法,实际上是大大增加了行政的成本,事实上秦国以法治国的那套做法因为要役使规模庞大的官吏,我推测其本身的行政成本应该也是很高的才对,只是因为秦国能打胜仗,也一直打胜仗,通过战争掠夺,实际上相当于一直有额外的财政收入为自己输血,而待六国一统,虽然靠掠夺维持了一些年头,但六国不但无法为秦国输血,反而要因为六国新定大大增加了其行政的成本,所以走向崩溃,实乃天命。” “我朝建立以来多承秦制,然而事实上,军公爵制度很快就维持不下去了,文帝年间便已经大肆贩卖进行敛财,迁陵制更是很快便名存实亡,豪强士族的势力越来越大,自武帝之后,即使是朝廷使尽了浑身解数压制豪强,宣帝更是不可谓之不贤,但豪强大族依旧壮大发展终至王莽篡汉,光武帝振兴一时,却又迅速的急转直下,至先帝时,朝中财政捉襟见肘,已经连禁军都养不起了。” 曹纯和韩遂:“…………” 历史还可以这么理解么? 果然精彩。 好多东西都只能听个似懂非懂。 就听诸葛亮继续侃侃而谈道:“所以陛下的意思是,豪强士族实质上是无法通过政治手段解决的,顶多只能如武帝一般对其暂时的压制,而陛下雄心欲立万世之功,就必须从根源上解决豪强的问题,也即是毁掉,或者说革新天下人的生产和生活方式。” 韩遂和曹纯闻言不自觉地就对视了一眼,两个陌生人不约而同的在其眼中看到了潜台词: “你听懂了么?” “没有,你呢?” “也不太懂” 怪不得天子对这诸葛亮这么推崇,或许,也只有他能跟得上天子那鬼神难测的深谋远虑了吧? 刘协却是接过了诸葛亮的话头聊了起来:“据我分析,眼下这些个家族实际上承担了三重目的,即生产经营,社会活动,和繁殖生育,这,就是豪强大族之所以能存在的最底层逻辑,这其中真正作为豪族土壤的无疑便是其生产属性。” “一旦这个属性被剥离,家族的大小变会急剧缩小,至多数百人的规模便是极限了,而随着社会属性的抽离和淡化,家族,最终一定会沦为只为传宗接代的存在,也就是三口、四口之家,到那时,新的伦理就会取代旧的伦理,孔子的那一套,也就过时了,豪族自然也就将不复存在。” “当然,也许有一天繁衍的这个属性也会被淡化或是干脆被抽离,非婚生子女数量压倒性的超过婚生子,到了那一天我估摸着家庭这个存在都会消失掉,也会有更新的伦理来取代新伦理,不过这就不是我所能预料得到的了。” 这回,却是连诸葛亮都稍微有点懵了。 不是理解不了,而是他根本就无法想象。 以三口、四口、五口之家为主的社会,真的是可能存在的么? 这种对后世来说理所当然的事,在这些古人眼里却是实实在在的宛如天方夜谭一般的震撼了他们的思想。 韩遂忍不住问:“那么,如何来抽调家族中生产劳作单位的这个属性呢?” 诸葛亮想了想,回答道:“既然,豪强的出现是因为生产效率的发展,那么臣大胆猜测,豪强的消亡是不是也只能依靠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呢?也就是……城,市!” “我虽然没有去过平舆,但天子的构想我却也可以大致理解到了,取举州之财聚于城市,使人们的生产更多的被城市中的身份所绑定,如此,宗族对于个人的人身控制能力自然便大大的减弱了。” 刘协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孔明果然是有大智之人,一眼就看穿了城市经济的本质。这种全新的生产模式,我个人将其命名为工业经济。” “准确的说,因为城市中的企业,也就是大型的工匠作坊,其实这种生产的模式完全也可以深入道耕种之中,这是远比家庭生产更加先进的生产模式,集中财力建设而成的大型生产企业的生产效率是要远远高于以宗族为单位的庄园经济的,企业的生产也一定能替代家庭的生产,取代家族成为社会生产单元,到时候豪族自然就会走向消亡。” 三小只聚精会神的听,虽然韩遂和曹纯到此已经有点跟不上刘协的思路了,但还是不明觉厉,只觉得天子现在的言语分明是在开创一种全新的思想。 一种完全不在孔子之下的,划时代的思想。 “然而,要想真的带领国家从庄园经济走向工业经济,仅仅靠五大城市使远远不够的,老实说五个城市,虽然足以瓦解那些真正威胁皇权颠覆天下的大型豪族(宋明那样),但无法触及到社会的每个角落,工业的门槛很高,或者说,很贵。” “想要进入工业时代,有一个必不可少的前提,那就是原始积累,简单理解就是一大笔好多好多的钱。事实上,朕要建的这五个大城市,也都是通过没收当地豪强大族家中的生产资料来建设的,说难听点,就是通过掠夺民间资本集中成国家资本来做这个事儿。” “然而,抢,也只能抢这么一次,世家豪族几百年的积累啊,其实也就够建这么五个城市,虽不能说是杯水车薪,但是,还不够,太少了。” “而且如前文所说,五大城市的建设事实上是凭借行政命令建起来了,也是通过行政制度来进行运转的,而任何的行政命令及制度,用不了几十年就会被既得利益集团找到其漏洞,玩出潜规则来,就这么五块大肥肉,天下人盯着这五块大肥肉下手,早晚会给他们分刮干净了。” “所以要想真的解决这个问题,仅靠五大城市虽说是也有用吧,但在我看来却是治标不治本,而且五大城市的这个持续性现在真的也还不太好说,几十年后五大城市肯定还在,但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 “哎,这个特么的原始资本其实是古今中外所有国家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虽然有一位伟大的哲学家给出过一个,通过生产技术发展积累盈余,自然发展的这么一条公式,但实际上这事儿根本就不可能,哪个国家也不可能靠特么攒钱进入工业时代” (我们也不是,建国后第一笔靠没收所得,第二笔靠大哥援助,第三笔靠七十年的漂亮国援助,第四笔靠海外华侨,世界上就没有任何国家能纯粹靠艰苦奋斗发展起来) “所以,想要建好五大城市,甚至是未来咱们建好五十大,五百大的城市,朝廷必须得发一笔横财,有了这笔横财,咱们将它用在正地方,兴许这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他就来了,至于进入工业社会所需要的生产技术变革么,说实在的,都是小节,我一个人就差不多能逗搞定。” 这下,仨人终于明白天子为什么要和他们仨说这么多了。 “所以陛下您认为,这笔横财,就在西域?!” 刘协叹息道:“光凭一个西域哪够啊,就西域的那些小国,你把他们都榨干了,又能榨出来几两的油水。” “大汉的体量太大了,十三州要是都想实现工业化,你把罗马,也就是大秦,还有安息、贵霜这几个综合实力未必弱于大汉多少的大帝国都榨干了,再加上一个印度地区,或许差不多能够,还不够的话,那就只能大航海了。” 仨人闻言,全特么的懵了。 最终还是曹纯一咬牙道:“陛下放心,臣誓死完成任务,让我大汉的兵锋,踏遍您刚刚所说的安息、大秦、贵霜等国,一定要为我大汉掠来足以安定万世的这笔横财!” 韩遂和诸葛亮没说话,因为这怎么看怎么不可能啊,如果这三个国家真的在国力上和大汉都差不多的话,如此远征岂不是痴人说梦? 果然,就见刘协笑骂道:“你这是要疯啊,国虽大好战必亡,你当我是成吉思汗么?玩流动中央么?以我大汉的国力,这根本就不可能,太远了。” “那陛下的意思是……” “掠夺,非得靠战争么?事实上,贸易掠夺的速度并不见得就比战争来得慢啊。” “我大汉天朝上国,有丝绸,瓷器,以及目前越来越多人种植的茶叶,甚至我们的铁器也一直比他们的好,咱们大汉的商品,本来就是作为天上神物,不愁卖,再说我还发明了烈酒,香皂,以及目前杂质还比较高的琉璃,这些东西都是咱们的贸易优势产品。” “再者,随着五大城市建设完毕,工业化生产的威力初步显现,别说是这些蛮夷造不出来的高级货,就是他们造的出来的生活不必需品,比如糖,铁,麻,以及各种生产工具,我们的产品又便宜又好,也可以大规模的出口过去,换来大量的资源,甚至是奴婢,当然这个奴婢如何使用,还得再商量。” “输出工业品,然后大量输入原材料和生产资料,这就是经济殖民啊,最重要的是,咱们还有建安新钱,说句实在话,这钱难倒铸的不好么?我大汉本来就在文化上,商品上对他们有碾压的优势,这钱,怎么就不能在他们的国内使用呢?而只要这钱再外国能用,这外国的资源自然就对咱们大汉放开怀抱予取予求了,这跟咱们现在对益州扬州的做法是一样的。” (据说,有个希腊人汉朝时来过,回去后到处跟人说中国是神居住的地方,那里的人身高六丈什么的,比马可波罗夸张多了) “敢问陛下,这具体,要怎么做呢?” “首先第一步,是要保证商路畅通无阻,至少在西域那些小国中,我大汉想跟谁交易就跟谁交易,要肃清沿途盗匪以削减外贸的运输成本,更要保证西域国家无论如何不能对我们的贸易进行官方劫掠,如果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曹纯,杀一儆百,必要时允许你屠城灭国,当然,要以正义之名。” “第二步,一定要保证每个国家都能有与我们大汉自由贸易,绝不允许西域国家中出现我大汉贸易的代理国,利润,一定要揣在咱们自己的兜里,谁敢阻止别国与我大汉的正常贸易,就攻陷他们的国都,杀死他们的国王,特别严重的,屠城,灭国。” “第三步是第二步的延伸,想办法让咱们与西域国家和安息等国签订一个自由贸易协约,让这些国家互相之间的这个路上可以畅通无阻。” “第四,扶持买办,也就是再那些西方国家中扶持咱们大汉的代理人,让他们来帮助咱们掠夺他们自己的国家,尽量选他们的王公贵族,或是对国政具有左右能力的人,扶持他,狠狠的扶持他,直到最后扶持出一个完全由买办控制的朝廷出来,这予取予求的目标就差不多了。” “再然后,就是文化输出了,得让他们发自内心的觉得咱们汉人的东西好,人好,文化好,艺术也好,让他们觉得我大汉就是人间仙境,让他们这些国家中最优秀的那些顶尖人才都以来大汉当我大汉的子民为荣。” “到了这一步,他们差不多就只能使咱们的建安新钱了,我大汉在这个过程中会不断的吸他们的血,越吸,他们就越弱,我们就越强,这些目标实现起来就越容易,此消彼长进入正循环,如此,数十年后,我大汉,差不多就能彻底的进入工业社会了。” “到时候,不但我大汉可以国祚绵长,千秋万代,每一个大汉的子民也都可以吃得饱,穿的暖,再也无冻馁之苦,甚至稍微有钱一点的人家还可以雇一个西方的蛮人来当做小厮使唤。” “各位,千年大计,就在今朝,就在西域,就在三位的肩上了,我相信,三位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若是真的能有这一天,我就是不回去,也值了啊。 三小只听得也都是心向往之,同时更是大受震撼,以至于一时居然都忘了回话。 这天子,不但看问题的角度和我们完全不一样,做事情也完全是不一样啊,这么周全的么?这至少把未来几十年,乃至于上百年要做的事都给考虑到了啊! 许多人都以为天子要经营西域,其实就是为了稳住东汉以来一直造反不停的凉州,所谓的经营西域就是捎带手,结果现在看来,稳住凉州才是天子真正的捎带手啊。 什么叫深谋远虑啊。 这人啊,能看明一年之内的变换就足以称得上聪明人了,能看明十年的变换就是百年难遇的智者了,而天子,人家看的做的这分明都是奔着百年,甚至前年事去的了。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鬼神之谋啊! 第三百四十五章 请韩遂配合演戏 大政方针之后,就是具体的,实操部分的难题了。 “关于西域都护府,我预想的军力是至少五万人全骑兵的队伍,辅以当地招募的西域人作为辅兵,必要时允许你们调动凉州的羌人,氐人,极端情况下,要打灭国之战的话至少也要保证能出动十万大军。” “我打算,在全国军屯的数十万人中以自愿法方式进行选拔,被选中者直接升三级爵位,目前所屯之田保留,可以给家人耕种也允许转租,同时会和禁军一样每个月领取一份军饷,当然,西域路太远了,你们暂且驻扎在车师,指望从内地转运粮草给你们肯定不现实,也还是要耕种放牧自食其力的,轮值满五年后回来,录前后功再行升迁奖赏,优异者进宫做宿卫,保孝廉出身,官吏也以类似的方法进行选拔。当然,只是现在你们这第一波有这个待遇,你们名为收复实为拓荒么,待今年秋收之后,你们就正式开拔吧。” 曹纯一听,眼睛都笑眯眯了。 虽然预料到了西域都护府的重视程度可能会很高,但是也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高,只要吃得五年苦,回来就是平步青云啊,何况这五年期间还是三倍工资。 发军饷,这是禁军才有的待遇了吧!如此条件选拔出来的军队,这必然全是大汉的精锐啊,甚至这支安西军怕是要比国内的六大军区都要更加精锐了吧?比之禁军可能也只是稍逊一头而已了。 等到这五年之后这五万人回来,就算是只回来两万,其中大部分怕是也能当个官什么的了,那自己岂不是成了武将之首了么? 难不成我有生之年也能混个大将军、大司马来当当? 怪不得连益州和扬州都不打了,反而命令他们大笔朝贡,天子这次可真的是出了大血了。 诸葛亮却是冷静得多,问道:“敢问陛下,这个西域都护府的具体官职,应该要如何设置?” 曹纯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是天子嫡系,哪里会真的给他这么大的权力,自己虽为大都护,但显然也是无法直接指挥三军的。 “军事上,下设五名杂号将军吧,每人统领一万人,每个杂号将军之下再各领五名偏将军,每部两千人,再下面,每五百人设一屯。” “至于文事上,那就只能依你们的进展而定了,若是进展不畅,只守着轮台一县之地,你们又用的了多少文官?留孔明一人帮你们处理处理政务也就是了,哪还用得着他人,难不成再派个轮台县令去做小媳妇么?但若是能将西域诸国尽数收入囊中,便是按照一整个州的配置去搭配文吏,又有什么不可呢?” 众人一听就大致明白了,未来在西域都护府真正直接掌控兵权的应当是这五名杂号将军才是。 至于这五个杂号将军的人选么,那就看谁愿意来申这个请了,即使是官升两级,至少也得是郡都尉、中郎将、禁军校尉这个级别以上的武职才有资格来担任,然而眼下中原战事未定,也不是没有立军功的机会,年轻的武将还有仗可以打犯不着去西域吃沙子,年老的等退休更不可能把自己一把老骨头往西域扔。 刘协固然是想排出一水儿的梦之队去西域的,但想想就知道不可能,真有本事的人说不定谁都不想去。 却是韩遂道:“通西域必定西凉,这……臣在西凉确实是颇有几分威望,然而凉州事错综复杂,臣也难保会不会有人趁机作乱,天子明年秋收就要我们成行,会不会太赶了一点?若是西凉不定,万一变生肘腋,恐怕还是要耽误大事的。” 曹纯差异道:“这西凉除了你之外还能有谁掀得起大浪?” 韩遂闻言,脸色一红,很不自然地尴尬一笑。 但还是解释说道:“凉州的东六郡中,还是以汉人豪强为主的,即使是羌、氐两族,也都是早就迁居过来几百年的部落了,几百年来与关中人多有交互,就连说话的口音也与关中趋同,总的来说,还是被朝廷养熟了的。” “然而凉西之地相对就要生许多了,历年来这凉州羌乱也都是由他们跳起来的,有些大型的羌族部落根本就是二三十年以前被檀石槐撵进来的,如敦煌、酒泉等地的羌氐族人虽然迁居以久,但平日里跟关中汉人几乎是完全没有接触,就是连我也几乎说不上话了的,这帮人野得很,有些更是纯粹的蛮夷,畏威而不怀德,到时丝绸之路一起,臣也难说他们会不会劫掠商旅。” 刘协想了想道:“我虽然仁德但也不至于迂腐,西凉诸部固然还是要以招降和怀柔安抚为主,但若是有那冥顽不灵之辈,倒也不妨杀几万人立一立威风,大汉虽然善待边民,却不代表没有雷霆手段。” “这……” “怎么,有问题?” “西凉比东凉更加的地广人稀,有些地方还是沙漠,即使是部分部落能在丝绸之路中分得好处,但……苍蝇不咬人,可他膈应人啊,这蚊虫鼠蚁,总不能用刀子砍。” “嗯……是这个道理。” 韩遂这话让刘协想起上辈子看武侠时出镜率很高的一个群体:沙匪。 跟明朝时候的倭寇也是颇有一点异曲同工之妙。 曹纯则嘀咕道:“要是他们能聚在一块,一起造个反就好了。” 说完,他自己就是一愣,然后齐齐刷刷地看向韩遂,给韩遂看得都毛了。 “陛,陛下,我是真心投降啊。” “要不……你再反一次吧。” 诸葛亮想了想也道:“我也觉得还行,反正你降了又叛,叛了又降的天下人都已经习惯了。” “可是金城,我的根基是在金城的啊陛下,金城不会反的,而且金城郡是丝绸之路的起点,不能开这个玩笑啊。” 诸葛亮则想了想道:“这个,倒是也好办。” “啊?孔明兄弟,这个玩笑可不能乱开啊!”说着,韩遂急急忙忙地给孔明打眼色。 他是真不想再折腾了,就想着赶紧走马上任,把自己的这一把老骨头扔在西域为国捐躯算了,说不定死得好了还能换个列侯来当当,冲抵了这十数年间所造下的孽障,也落个名垂青史的待遇。 可,可你们连死都不让我死消停么? 好端端的我提这个干什么呀!! 却见诸葛亮好像完全接收不到这位结拜大哥的信号一般,继续侃侃而谈道“天子不是还让阎忠担任了金城郡丞呢么,天子待羌民向来优越,况且丝绸之路一开,想都不用想一定是金城人受益最大,而且是不论汉羌,所以,若是咱们设计一出你们翁婿二人反目成仇的大戏,你狼狈的逃出金城如何?以你的名望,想来,应该足以聚集兵马与之” “如何?我……我,我我我,对了陛下,还有宋建呢啊!朝廷总不可能把宋建也给招降了吧?对,宋建肯定是要反抗的,他能怎么反抗朝廷?无非是纠集西凉诸羌啊!咱们平宋建就行了,用不着我来啊。” 刘协也是之前走祁山道进凉州境的时候才听说宋建这个人的,却也深深为这位河首平汉王的嚣张所感到震惊。 然而听了韩遂这话,刘协却是摇了摇头道:“宋建虽然狂妄,但势力终究弱小了一点,终不过是占据陇西一角,怕是与张掖、武威的羌氐连话都说不上,宋建固然该死,夷灭三族也是他咎由自取,然而他手下那些兵我还真不忍杀之,此事,还是得靠你啊。” 韩遂都特么快哭了。 宋建手下的兵卒不舍得杀,我死不死的随意是吧! 见诸葛亮面露疑惑之色,曹纯解释道:“宋建手下源自于义从胡,也即是专门为朝廷作战的纯胡人军队,这支军队祖上为朝廷也是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历来西羌叛乱或是鲜卑入侵,都是他们做先锋,所以虽说是十余年前跟着一块造反了,但恐怕依然很难得到西羌胡的信任,更不用说跟韩遂相比了。” 刘协紧跟着补充了一句:“这个宋建也是缺心眼,整个凉州都在造反,就他敢称王,还叫什么平汉王,他本人肯定是死定了,我就算不夷他三族也至少要杀他全家,就是可惜了他手下的义从胡了,想放他们一马吧,又有点说不过去,宋建那傻子都改元建制了。” 诸葛亮哦~了一声,道:“所以还是只能让韩将军来做这个事儿了。” 韩遂闻言,两行眼泪刷得就流下来了。 他很清楚天子之所以留他一命是因为他有用,是因为他对金城以及往西的西凉七郡有影响力。 然而既然是演戏,他女婿阎行肯定是不能跟他走的,在金城羌人中颇有威望的成公英肯定也是不能跟他走的,其他的几个心腹自然也得留下了换言之即使他走了,朝廷也有把握能至少稳住金城郡不再生乱。 甚至可能正是因为他的出走,反而把金城郡内不稳定的因素也一并都给带走了。 至于他在凉西其他几郡的影响力么,有,肯定是有的,但本身也不高,而影响力这个东西越用肯定就越小,而且可以正着用,自然也可以反着用。 这次这诸葛亮的意思摆明了是想让他反着用啊!这计策说白了就是把西凉那些桀骜不驯的,不服王话的羌胡聚集起来一块坑啊,等特么这坑完了他还能有个屁的影响力,西凉诸部恨他不死才对吧。 而到时候,朝廷万一将错就错的假戏真做,把他给弄死怎么办?反正那个时候他韩遂已经没有影响力了啊。 韩遂自是不肯,又是百般推脱,然而刘协却似是认准他了,非逼着他去,他一个屡叛而降的人,他的大军此时正在这南郑城外被没收了全部的铠甲和武器,面对刘协的施压,却是哪里能抵挡得住? 于是当天夜里,韩遂不由得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破局之法,以至于彻夜无眠。 待到第二天早上,便听说了刘协传诏呼唤武都郡两大氐王阿贵和杨千万来汉中相见,说是要与他们商讨如何分润丝绸之路之利润,以及预想中的凉州十三行中,武都氐族这边谁来做主之事。 这俩人都是他老熟人了,当年劫掠关中的时候这都是好伙伴,于是当中午的时候这两名氐王联袂而来,笑容满面地请求他一定好好完成天子的任务,他们俩一定会出全力,好好揍自己一顿的时候。 韩遂的这个心啊,拔凉拔凉的啊。 随即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分明就是被凉州十三行的这个政策给闹的。 目前,天子虽然还没有具体的章程昭告天下,但大家都已经认定这天子在凉州搞所谓的十三行其中必有十家汉人,两家羌人,一家氐人。 这个说法还是有根据的,目前,东凉实际上实力最强的杨秋是已经上车了的,而其他人中,北地傅氏总得有一席之地吧?敦煌盖氏不可能没有吧?皇甫嵩他们家也算是凉州少有的忠臣之家了,现在他们家这么惨,连个当官的都没有了,不给一家树立榜样也不能服众啊。 武威段氏,也不好不给吧,那段煨现在正好已经退休了,也正好可以在政治上给这些凉州世家挑头。 贾诩和张绣这两个在凉州人中混的最好的,不掺和一脚的话想来他们也不会甘心,其他人恐怕也不会放心。 广阳的姜、赵、王、阎四姓中,至少也得占俩。 这,特么的就九个了,天子再自己安排一个信得过的寒门氏族之类的,不过分吧? 这不正好十个么。 剩下的三个名额里,武都郡白马氐占一个,东羌一个,西羌一个,齐活儿。 这一招其实非常高明,这不就是僧多粥少么,如这武都白马氐,除了已经死掉的窦茂之外,就属这杨千万与阿贵势力最大,且关系颇为亲密。 眼下,眼瞅着西域就要大开发了,名额只有一个,那这俩人还能像以前那样相亲相爱好兄弟么?那还不争着抢着向朝廷表忠心么? 因此韩遂敏锐的感觉到,这两个氐王,以及东羌中现在的许多部落现在恐怕都是闻战则喜的。 换言之他过去的那些兄弟们,一定是要推着他往前走的。 而结果就在韩遂与这两位昔日的挚友喝过了酒水,亲自将两人送出城回来之后,却是又听到了天子亲自召见他手下的亲信大将成公英,且成公英被召见了之后同样是春风满面的消息。 于是韩遂郁闷啊,闹心啊,一把一把抓头发啊。 看来,这出大戏自己是演也得演,不演也得演了。 然而韩遂终究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于是他想啊,想啊,想啊,想啊,怎么能确保自己在演完这出大戏之后不被卸磨杀驴呢? 亦或者是,能不能借此事立下一个大大的功劳,甚至于更进一步,直接赚来个爵位呢? 第三百四十六章 荀悦,关羽,司马懿 就在韩遂闭关苦思的时候,刘协当然也没有闲着,准确的说,是朝中实在是有太多的大事要事需要他拍板处理。 汉中新收,许多事儿都还需要做决定,虽说是事情不难,但做来总还是颇为精细复杂的。 汉中有秦岭和米仓山守护,足以保证防守无忧,但本地豪强势力也并不算小,虽然大多都还是够不着门阀世家的边,但张鲁在时施政太过宽仁,终究是将他们养得有些肥硕了。 然而偏偏这些豪强又都加入了五斗米教,张鲁当年为了拉拢他们,让他们在五斗米教内都担当了一定的重职,而他们,也至少表面上都是信奉五斗米教的,五斗米教教化劝人向善,因此这些豪强表面上倒是真的都做了不少的好事,比如那放置于道路两旁的义舍和义米,若是没有他们的襄助,张鲁也不可能干得起来。 至于恶事,还是托五斗米教的福,至少表面上做得很少。 所以这就给朝廷打土豪分田地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老百姓都认为他们是好人,且什么事儿一旦掺和上宗教总是会变得复杂得多。 偏偏这里一定是要没收他们财产和土地的,毕竟这里是刘协钦定的六大军区之一,不把土地分给老百姓如何军屯,军屯若是没有民屯相辅,政府财政也会有问题。 所以如何处理汉中内政,说难肯定是不难的,毕竟这汉中的豪强无论是名气还是实力都不算强,闹不出什么大乱子,估摸着他们自己心里也会有数,只要不逼死他们应该也不会反抗。 但要想把事情做得漂亮,肯定也不会容易,需要极高的政治智慧,况且这里还有近二十万的关中人需要迁移,这事儿干的好了可以成为整顿汉中的契机,让汉中百姓、关中百姓、朝廷三方实现共赢。 但要是干不好,也未必就不会出乱子。 “仲豫以为,谁人可做这汉中太守一职?” “汉中事错综复杂,百姓与豪强大多都信奉五斗米教,处理得不好恐怕会平添枝节,再加上这里又是陛下所设立的六大军区之一,即使是有重号将军坐镇,此地太守也不可以不通军事。” “是啊,所以人选上才难选啊。” “臣,推荐赵俨来担任此职人选,伯然既贤且能,且当年在汝南与文达配合默契,公达生前对其也多有赞誉,想来,足以胜任此职。” “赵俨?嗯……还有么?” “这……臣一时也想不出别人来了,此人良才美玉,足以胜任。” 这个人名刘协倒是觉得耳熟,但那也是因为这辈子听说的,算是颍川派年轻人中魁首的人物,并不知道此人正是曹魏后期的颍川派牌面之一,陈群之后的颍川派接班人,但,刘协却依旧感觉到颇为不喜。 当年荀彧在的时候,所做的推荐从来都是让刘协从三四个合适的候选人中挑一个,而且这里面大多只有一个,顶多只有两个颍川人。 虽然刘协也知道这里头肯定会有各种明示暗示的引导手段,给候选人的评语上也难免会有偏颇,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姿态摆的还是很正的,现在回忆起来,确实是有如沐春风之感。 然而荀悦不但只给出一个选项,还是个颍川人,隐隐还透露出非他不可的意思,这就真的让他有点情不自禁的介意,似乎,这玩意是上位者的本能? “行吧,那有关于征西将军之人选,仲豫有什么建议呢?” 荀悦明显也是胸有成竹,道:“臣以为张绣或许合适,至于卫尉卿之职,其实完全可以暂时空悬,从长计议。” “嗯……” 应该说荀悦的这个建议是非常合适的。 张绣的这个卫尉卿也好久都没动过了,关键是这个职位本身也颇有些尴尬,你说他这个九卿没有实权吧,但他手下的那些校尉可都是比两千石,而且普遍都越混越好,如赵云现在已经混成重号将军了。 可你说他有实权吧,那些个校尉又各有各的派系,除了胡车儿所部兵马作为他自己的嫡系指挥起来比较顺手之外,其他的好像都不怎么样,尤其是此次曹彰被任命为护军将军率领虎豹骑入禁,这是必然要极大与张绣分权的。 至于大政决策方面,上面还有刘备和曹操呢,张绣本人在军委的位置上也只能排到第四第五的样子甚至更低,这个权势还真不如一个独立镇守一个大军区的重号将军。 如此,还能空出来一个卫尉卿的职位给天子用来恩赐属下,增加天子拨弄朝局的筹码。 真的可以说是非常非常好的建议了。 然而他还是没有给出备选。 虽然张绣不是颍川人,但是卫尉卿空出来了啊,刘协忍不住就在想,这个荀悦会不会是想推一个颍川人的卫尉卿上来?比如钟繇? 颍川派目前已经在文官方面做到了极致,万一让他们再掺和了武事,是不是有点过于庞大了呢? “此事,朕还是再想想吧。” ……………… 与此同时,关羽也应邀来到了司马懿的家中,很是感慨地陪着他一块正在欣赏一块晶莹剔透,黄如蒸栗的黄玉,上面还雕刻了一只下山猛虎。 “好东西啊,仲达兄,这玉是真的好,哪弄来的。” “随军出征之前父亲送给我的,说是保佑我平安无事,再立战功,哈哈。” 关羽闻言不无羡慕地道:“你们这种大家族确实是底蕴深厚啊。” “云长兄喜欢?那就送给云长兄了。” 关羽捋须而笑道:“如此珍贵之物,我可不敢收。” “云长贵为九卿之一,又深受天子信重,这等玩乐之物于云长来说,哪来的珍贵可言呢?无非是云长起势太晚了一些,说来,不过也就是几年的功夫而已,过些个年头,这天下世家中必然也会有你河东关氏一席之地。” 关羽笑着道:“关某自小孤苦,逃犯出身,身边早就没了什么亲眷家属,真要说的话,也就只有两位结拜兄弟算是关某家人,可比不得你们河内司马氏树大根深,哪来的什么河东关氏?我自己一个人的关氏么?” “哈哈哈,云长兄此言差矣,岂不闻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我就不信,云长兄得势的这么多年里没有过亲戚跑过来找过你,毕竟是血浓于水啊。” 第三百四十七章 关云长国士无双 关羽,可从来都不是纯粹的武夫。司马懿给他打的机锋他听懂了,也明白这司马懿为什么要跟他打机锋。 穷人在十字街头耍十把钢钩,钩不着亲人骨肉,富人在深山老林,抡木棒打不散无义的宾朋。 他关羽固然出身不是豪族,但谁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以前跟着刘备颠沛流离的时候倒也罢了,现如今他贵为堂堂九卿,河东之地也更是早就收在了朝廷的治下,固然是父母早已亡故,但七大姑八大姨,三大爷二叔公,总有在白波之乱中活下来的。 理所当然,甚至在这个时代可以说天经地义的,关羽也要照顾自己的这些家人,并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他们予以帮助,而由于解县城小民寡,少有的几个豪强家里都没出过两千石,所以有关羽撑腰的解县关氏目前已经成为解县首屈一指的第一大家。 嗯,尤其是关羽在担任光禄勋卿以后,他们家陆陆续续已经有十几名男丁进入了宿卫,而以这个时代的价值观来判断,这似乎也没有丝毫的问题,毕竟河东之地本就是大汉最主要的兵源地。 而众所周知的是,司马懿是个乡党情极重的人,平日里对在朝为官的乡亲们极为关照,以至于他毫无疑问的成为了河内派的领袖。 但问题是光凭河内一郡之地的官吏是不足以在朝中结成独立的一派的,不甘心完全依附于颍川派的司马懿自然要再去进一步的拉拢河内派和河南派,使自己这个河内派变成三河派。 河东,河内,河南三地同属司隶,相距不远,互相之间豪族联姻频繁,底层民风相近,尤其是三地作为大汉兵源地历来官员们都会比较亲近,他本人又在担任河南尹的职位,河东派首领裴茂官职虽高但毕竟已经退休了,与司马懿也结成了忘年交甚至两家还联了姻,现在司马防和裴毛两个老头儿成天在一块钓鱼。 总而言之,三河派现在在司马懿的手里基本已经有了雏形,而出身于河东,但却始终与刘备一派走得极近的关羽,自然也就成了眼下最值得拉拢的对象。 废了这么大劲,说白了就是想问问这个关羽,你到底承不承认自己是河东人呢?到底念不念咱们的同乡之谊呢?你们全家可是也还有几百口子人生活在河东呢。 却见关羽叹息一声,道:“仲达兄,很有野心啊。” 司马懿也不避讳:“以我的这个年纪,做到了现在这样的位置,再加上我本身家世也还算不错,我说我没有野心,有生之年不想做到位极人臣,云长兄难道就会信?难道咱们三河人就要永远被颍川人压在身下?” 关羽闻言叹息了一声,道:“仲达兄,是为了这征西大将军的人选一事吧,你和荀令君有不同意见?” “不错,正是为此,云长兄果然知我啊。” “荀令君举荐的是谁?” “不知道,我推测应该是张绣吧,不过这本身也不重要不是么,重要的是我们推荐的,不能和他一样,总得让陛下有个选择吧。我打算,像陛下推荐张翼德将军,不知云长以为如何?” 关羽闻言,哈哈笑了起来道:“仲达兄果然是眼光毒辣。好提议,好提议啊,是了,六大军区权责何等之重,即使汉中军区在六大军区中排在最末,也毕竟是重号将军,统一方兵权,而天下人都知道我与翼德的关系,虽非亲人,胜似亲人,且实话实说,即使是我认为翼德足以胜此大任,但他论功绩论资历,着实是都浅了一点,由我来举荐,确实是太不合适了,难免有荐人唯亲之意。” 司马懿闻言笑了笑,道:“天子还是很看好张将军的,你我都知道,天子曾亲口评价翼德将军为万人敌,只是一直苦于没捞到机会表现自己而已,他与您,与皇叔之间的关系世人皆知,却是反而因避嫌二字而一直不能得到重用。” 关羽抚着胡须略作思考了一会儿,问道:“仲达兄厚意啊,不知仲达兄这是想让我来举荐谁呢?” 司马懿笑着道:“裴潜和贾逵怎么样?” 关羽闻言又是一笑:“好家伙,都是河东人。” “河东出人杰啊,那本就是个出将门的地方,云长与此二人都有过共事,应该知道此二人的能耐,难道他们俩不合适么?推举自己的同郡乡人而已,也没什么不合适的,两位令君所举荐的颍川人难道还少么?大令君可是殊荣至士,文官县侯,天下人谁不赞他一句留侯再世呢?” 关羽闻言思考了一会儿,先是笑着点了点头,关某人也是喝着汾河水长大的,又怎么会不念同乡情谊呢。仲达放心,我必会向天子举荐一位咱们三河人的,成与不成的,也让他露露脸不是?” 司马懿见这关羽口称三河,俨然是已经认可了这三河本来是一家之念,当即大喜过望,连忙让下人拿出最好的酒水与他痛饮起来。 临走的时候,那关羽还对他说呢:“咱们乡亲之间,互相关照是理所当然的,这玉我就收着了,多谢仲达兄厚意了,我这次出征之前刚好收到一把好剑,回头我让人给仲达兄送来算作回礼。” “宝剑正该赠英雄,云长何必急着回礼呢?一枚玉而已,算不得什么。” “来而不往非礼也么,况且剑这东西我也不太会使,送给仲达兄正合适。” “如此,那就多些云长兄的一番美意了。” 说着,司马懿亲自将关羽送到门口目送其远去,很是开心地哼着小曲就回了房间。 对他来说,这事儿就算是已经成了。 谁来当这个征西将军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不管是张飞还是贾逵还是裴潜,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差别。 重要的是,随着关羽的点头,这个所谓的三河派就算是正式成立了啊,而有他举荐张飞的这个恩情,有着关羽来充当桥梁,这个三河派与刘备所领导的幽州派妥妥的联盟关系啊。 此举对刘备来说也是天大的好事儿,日后,三河派与幽州派若能同进同退,加上曹纯去了西域不知多少年后才能回来,甚至都不知道还回不回得来了,此消彼长之下,刘备反压着曹操一头想来也不再是难事了。 至于什么黄玉,什么宝剑,对他们这个级别的人来说又算个屁,那本来就都是用于社交的小玩具。 ……………… 当夜,一切果然如同司马懿所料,天子在询问了他的意见之后,果然还是将身边这位最信任的头号大将叫到了跟前,向他询问征西将军人选之事。 “云长啊,关于征西将军的人选,你有什么推荐的人选没有呢?” 关羽好奇问道:“令君推荐的是谁呢?” “他推荐的是张绣,合适,倒是合适的,只是我觉得汉中这边数年之内不会有什么大仗,让张绣来担任此职位是不是有一点大材小用,况且卫尉卿权责又不低于这个征东将军,他上任了我还得再琢磨个卫尉,也不见得就好选啊。” 关羽一听,就知道天子这是不欲让张绣任此职了,便顺着刘协的话茬道:“这任命确实不合适,张将军出身于凉州惯使骑兵,汉中多山地,未来对蜀作战更是完全用不上骑兵,他镇汉中,多少是有些药不对症了。” “嗯~,你说的对啊。” 刘协潜意识里就不想让张绣去,只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而已,因为实话实说张绣真的比所有人都更合适,结果被关羽这么一说,立马就顺水推舟的否决了这个建议。 关羽说的很对么,张绣一个骑将,给人家扔山窝窝里干嘛,这不是识人不明么。 于是刘协道:“既然张绣不合适,那么,张飞如何?” 刘协当然知道张飞是一员猛将,心里对张飞当然也是很看重的,只是受三国演义影响,总是下意识的认为此人勇猛有余但性子冲动,适合做个军中先锋但可能不太适合做个独当一面的方面之将。 虽然,穿越过来这么久了,也知道所谓的张飞醉酒失徐州应该只是家之言,当年丢徐州那事儿主要锅还是刘备心里没数闹的,是很正常不过的政治问题,跟张飞关系真的不大。 就见关羽沉吟一会儿后道:“是仲达兄举荐的吧,翼德能力上是合适的,但,他资历未免太浅,功劳未免太薄,骤然升此重任,臣以为有些难以服众。” 嗯? 刘协本能地就皱了一下眉。 “你怎么知道是仲达举荐的?他跟你说了?” “说了,还与臣叙了一番同乡之谊。” “同乡之谊?” 你们一个河东人一个河内人叙个毛的同乡之谊。 哦,河东河内不分家是吧,这个感觉在刘协看来,有点像黑省与吉省论老乡,有点奇怪,但也可以接受……么? 这分明是想要自己立山头啊。 不过细细一想,貌似这司马懿立个山头也不是什么坏事儿,文臣中颍川派的这个山头现在确实是有点大。 “云长既然觉得张飞也不合适,不知心中可有属意的人选?不会是贾逵和裴潜吧。” “天子果然神机妙算,仲达建议臣向陛下举荐的正是此二人。不过臣以为,此二人与我家三弟也没什么两样,能力有余,然而资历尚浅。” “哦?那云长觉得谁可担此重任?” “臣以为……仲达兄自己,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噗~! “司马懿?当征西将军?” “仲达兄虽是文职,但其实谁都知道他多年来一直作为陛下您的幕僚为您谋划军机,臣与他认识也有些年头了,深知此人乃文武全才,懂军事会用兵,况且汉中这地方本来也必须要文武兼备之人才能够胜任。” 刘协当然不怀疑司马懿能不能当好这个征西将军,即使是他也知道这位可是曹魏中后期军神,三国大赢家,虽然印象里他被诸葛亮打得好像挺狼狈的,但好歹他也是挡住了不是,而且也是在这西线战场。 而且确实,刘协这几次出征都带着司马懿,也知道司马懿是知兵的,河内的世家也没有不知兵的,这个职位他来做肯定是合适的,河南尹调来当重号将军这特么是平调,不存在服众和资历的问题。 “为什么……你会想到举荐司马懿来担任此职呢?他这个河南尹也当了有几年了,眼看着这洛阳城也该要建起来了,结果却被平调,这……有点,有点有点,不太合适吧。” “臣觉得没什么不合适的,文武之职本来也不是固定的,眼下汉中最重要的事情是迁移关中人口,重新厘定耕田,组织军屯,至于战事,臣以为朝廷至少数年之内应该不会考虑伐蜀,赵韪既受封王,数年之内应该也不会来攻,就算他来,有阳平关在手守住想来也不会多难。” “不是,我知道你说的这个有道理,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认为司马懿是征西将军的最佳人选,我是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举荐司马懿,难道不希望张飞来当这个将军么?你举荐司马懿……我都不知道他是应该感谢你还是会憎恨你,你们同乡之间……为什么啊,你坏他的事,不怕你的三河同乡对你排斥么?” “臣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知道什么是乡土情谊,更知道三弟他憋屈,为了等这个机会等了都不知道有多久了,然而其他人都可以拉帮结派,甚至于结党营私,也是人之常情,但是臣乃陛下的贴身近臣,别人可以,我却不可以。” “臣,一路走到九卿这个位置,军机处中现在也有我的一席之地,而且居然还是第四,排在我前面的就只有魏公、大哥、贾公三人而已了,当年作为逃犯狼狈的逃出家乡,何曾想过会有今天?” “朝中百官,莫说是两千石以上,就算是一千石以上、六百石以上的,恐怕也找不出比我出身更低的了,此固然是羽本身有几分勇力,但陛下知遇之恩,臣已是万死难报,此事既然是陛下相询,如何还能够因乡党之情,亦或者是与翼德的兄弟之义,就在心中存有私念呢?” 刘协闻言自然是颇有些感动,却道:“朝中无派,千奇百怪,朕,总不可能指望这满朝文武都和你一样,做个纯臣啊。” “是,眼下颍川派羽翼太丰,三河派出另立山头并不全是坏事,只是臣以为,无论是哪一派立出来,魁首都不可以是司马懿。” “为什么” “因为他太年轻了,臣怕他长寿。” 刘协好一会儿,才苦笑了一番,叹息道:“云长,果然是国士无双啊。” 第三百四十八章 来自鲜卑的麻烦 确实,司马懿实在是太年轻了,虽然刘协本身也愿意用年轻人,他本身自己也是一个年轻人,但司马懿还是太年轻了,年轻到与朝中主流的重臣都不是一代人的地步。 关羽的潜台词很明确:三河派可以搞,但司马懿不可以是魁首,眼下朝中这些重臣大概率都是活不过司马懿的,如果现在这么早就让他另立山头自成一派,那么待这些老一派重臣全都死光之后三河派的势力怕是要权倾朝野,比现在的颍川派还要更大的。 尤其是三河派本身不仅出文臣也出武将,尤其是司马懿还打算跟刘备的幽州派搞成联盟,这样的政治山头发展起来怕是连刘协都会感觉稍有棘手,况且天子实际上确实很有可能活不过他司马懿。 所以将司马懿调离中枢,就非常的不错,甭管是武职还是文职,过个二三十年之后再把他调回来,到时候再让他另立一个山头也不晚。 刘协想得跟关羽算是殊途同归,他当然知道司马懿这个老阴比活的会比较长久,且十足的野心勃勃。 虽然即使是现在,刘协也依然没有完全放弃禅让的想法,但很明显司马懿要想成事至少也要几十年后,到时候他肯定早就禅让给自己的孩子了。 留着司马懿另立山头这不是给自家孩子埋雷么? 这么一想,刘协都有点想杀司马懿了。 当然,也就是有点想想,至少目前在心里还保留了大半属于人类的善良不允许他这么做,而关羽的提议目前看起来,确实真的挺合适的。 “河南尹这个位置让谁来补呢?” “这臣就不知道了,臣必定是武将,河南尹这个职位如此重要,臣可不敢乱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关羽本是很随意的一句话,听在刘协的耳朵里却是眉头一皱,嘀咕道:“是啊,河南尹这个职位,权责可是很重的啊。” 不自觉的,刘协就想起上辈子看过的一个电视剧,貌似……宋朝时赵光义就是凭开封府尹这个职位篡位弄死他哥赵匡胤的吧? 这个开封府尹,和汉朝时的河南尹想来就算是具体的权责有所不同,但大体上应该还是颇有些相似之处的,不都是首都城市的市长么? “嗯……朕明白了,朕觉得,王景兴还是很合适的,嗯,就这样吧,让王景兴担任河南尹之位。” 关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王朗?他?河南尹?” “嗯?云长以为不合适?” “啊不,臣一介武夫,哪里知道这河南尹合不合适呢,可不敢胡乱说话,影响了陛下的决策。” 谁知道天子是不是又有什么深谋远虑,反正跟我也没啥关系。 而刘协点了点头,却是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儿还挺靠谱。 王朗么,资历是肯定够的,经学大家,一辈子正经事儿没干多少皓首穷经的本事却是不错,他一个青州人,和孔融关系又好,这俩人还一块修了建安大典,再加上青州那地方历来出产大儒之家,貌似这哥们和琅琊王氏还有点亲戚关系,这要是把他和孔融扶持起来…… 就算是这俩人不是干正事儿的料,是不是也能冲击一下颍川派现在那些实质上的学阀呢? 尤其是这个王朗还是杨氏的门生故吏,杨彪最近的势力貌似被落下的有点惨啊,原本的朝中三强之一,现在怕是连前五都够呛了,若是这司马懿组建三河派的构想成了,怕是他连司马懿都比不上了。正好可以通过王朗来扶持一下,这不就制衡了么。 嗯,就这么定了。 然而却是连刘协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现在所使的人事任免实打实的乃是政治手段了,不但是无师自通,而且是不自觉的就使了出来,不自觉到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的地步。 …………………… 却说汉中这头,所有人都在勾心斗角忙忙碌碌,另一边,曹操处就比较尴尬了。 准确的说是感觉有点闹心。 事实上,当刘协把汉中整个给打下来的时候春耕就差不多已经结束了,所以,他传信回许都的时候曹操都已经急急忙忙的把大军招来大半了。 另外一半则在路上呢。 要说后悔吧,多少肯定有点,早知道曹彰居然这么猛,把曹丕丢掉的那点面子一点不差的都给捡起来贴回来了,他也未必会如此心甘情愿的主动进行汉魏合流。 但也不是特别后悔的那种,毕竟这几年他被天子已经差不多收拾的有点服了,跟天子继续硬顶着实在是太累,太辛苦了,而且也挺没必要的,这几年他差不多也摸清楚天子的性格了。 实话实说,天子对自己也还是不错的,很显然天子也是记着自己的功绩的,只要自己慢慢从权利的核心退出去,平安且尊荣的老去和死去问题还是不大的,说不定将来在史书上自己还会成为周公一样的人物,他与天子说不定还能成为君臣相谐的典范。 然而现在曹操感觉头疼的是,他的军队都已经召集得差不多了,结果天子却告诉他战争结束了? 要知道现在只是刚刚结束春耕而已,还远没到农闲的时候,那么这好不容易聚起来一半的士兵是不是要解散让他们各回各家呢? 劳师动众浪费钱粮不说,或多或少也有点打脸。 聚都聚了,不顺手打一仗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吧。 来都来了。 成本都花了,没点收益多难受啊。 问题是现在他就是想打,他也不知道他还能去打谁。 赵韪居然成了蜀王。 天子居然还要让孙权来当吴王。 我才当个魏公!! 这俩玩意爬我头上去了? 虽然,以曹操的智慧不难看出天子只是缓兵之计,甚至刘协还特意派了人回来向他说明情况,就是怕他心里有什么不爽。 但还是很不爽啊。 于是曹操甚至不惜跟刘备都聊上天了,俩人商量了好几天,就一个问题:还能打谁呢? 打袁尚,很合适,但路过曹操自己的领地,吃邺城的补给,曹操觉得容易引起没必要的误会,而且打袁尚凭夏侯渊曹仁张辽他们仨怎么打都是绰绰有余,根本就不需要。 打公孙康,太特么远了,部队走过去人就饿死了。 还剩下谁呢? 怎么就没个人叛乱一下子呢? 后来,刘备都建议曹操要不去并州溜达一圈吧,听说最近鲜卑有个叫轲比能的挺跳的,咱们领着十万大军去雁门关以北溜达溜达,吓唬吓唬他。 曹操一听,居然还特么觉得挺靠谱。 事实上并州现在确实是非常的不稳的,太原往北,一片乱土,钟繇现在隔三差五就给朝廷写信诉苦抱怨要支援,前些天开税会的时候钟繇不但亲自过来而且就差躺地上打滚耍无赖了,但并州的问题朝廷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不断的下调他这个并州刺史的KPI,并保证秋天制定收税计划的时候一定少收他们并州的税费,尽量把钱都留给他们地方,但是中央的财政支援你就别想了。 并州这个事儿怎么说呢,贾诩去年打匈奴的时候不是比较造孽么,杀了不少的人,还抢了他们不少的粮,因为当时的情况实在是太紧急了,他也来不及和其他人商议,事后刘协钦定他为官渡之战的第二大功臣,仅排在曹操之后,所以朝臣自然也不会有人批评他杀人杀得太多。 事实上大多数人也没觉得他杀的有什么问题,毕竟匈奴人居然敢帮着高干围攻天子,没把他们杀光已经算是天子仁德了。 因为杀人太多,又抢掠了匈奴人大量的存粮,这就导致匈奴人在去年冬天里被大批大批的饿死。 几个匈奴的首领甚至都托关系找到了蔡文姬来帮忙向天子求情,希望朝廷可以拨发一点粮食给匈奴人吃,哪怕是借贷,他们也保证明年多交税赋和朝贡加倍还回来。 奈何朝廷去年也穷,事实上直到现在朝廷在粮草方面也一样是穷的尿血的,这次收到了益州上贡的粮食和南郑的汉中存粮才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所以当然就不可能管这些匈奴了,匈奴又希望钟繇可以调用一些军粮来给他们救命,然而这事儿对钟繇来说属于政治不正确,甚至对并州所有的郡守、县令、县长、乃至于豪强来说都是政治不正确,因此即便是许多并州的有识之士都认为确实应该借粮给他们,但这种声音很遗憾的没有成为主流,或者说大家都想到了,但迫于政治正确的压力谁也不敢真的借粮食给他们。 而匈奴人大量大量的饿死之后,很大一部分匈奴人,如匈奴人中最大的部族休屠人开始大量的往凉州迁移,主要盘踞于北地一代,这里说一下,北地本来就是有大量匈奴人居住的。 结果,并州北部大量的空了。 然后鲜卑人就来了。 他要是组团过来抢劫的,那也就好办了,但问题他们是零零散散的,甚至是不惜把马都给杀了翻山越岭过来的,这特么谁受得了啊。 这玩意在现代词语里倒是有一个很合适的形容词:偷渡。 塞外胡人偷渡的这个问题一直都贯穿整个两汉,毕竟一到了冬天总会有大量的塞外胡人活不下去么,组团抢劫固然是很好的办法,但大汉实在是太强了,檀石槐死后鲜卑人也统一不起来,组织不起太大的团。 尤其是刘协打完官渡之战以后,鲜卑人自己也明白,打不过。 于是偷渡就成为鲜卑人入侵大汉的新形式。 原本,匈奴人就是大汉在西边边境上最有力的防偷渡屏障,毕竟鲜卑人过来那不是抢夺匈奴人的生存资源么,不用朝廷操心,匈奴人面对鲜卑偷渡而来的小部落往往都极其的残忍和野蛮。 但现在匈奴人被饿死杀死了将近一半,而且还搬家了不少,整个大同盆地几乎都是空着的了,地广人稀,大片大片的草场没人放牧,土地没人耕种,这匈奴人自然也就懒得清理了。 甚至于这些鲜卑人本来也或多或少的带着点口粮的,他们来了之后还能和本地匈奴人一块做生意。 而在钟繇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之后,派了兵去把守采凉山山口之后,有不少匈奴的部落居然开展出了偷渡的业务,居然心甘情愿的帮助塞外的鲜卑。 他们会帮忙制定偷渡的路线以躲开钟繇的守军,在面对汉人官吏检查的时候还会帮忙打掩护,就愣说这些人是自己部落的匈奴人不是鲜卑人,等等。 他们不知道这是将来生存的竞争对手么?知道,但天大地大肚子最大,今天就已经快特么饿死了,谁还管得着明天。 甚至于这些鲜卑人为了偷渡那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种正儿八经偷渡过来的鲜卑还是有些家产的,有些鲜卑人干脆自己都放弃偷渡了,但你不是挡住了采凉山的山口么,他们干脆把自己的孩子扔军营门口然后转身就跑。 你让这些军人怎么办? 每天面对的都是无数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对你说“叔叔,我饿。” 你说你回家吧,他们不认识路。 你说你饿死吧,这……就很让人不忍。 况且鲜卑人也不是不知道什么叫政治正确,天子不是说了十一个民族是一家么?鲜卑是不是在十一个民族之内? 你说天子的政策只针对关内鲜卑?我这只脚都踏进你的军营了你说我是关内的还是关外的? 这些还都只是孩子啊! 这些舍得把孩子扔给汉军的,那是一定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了,小孩的兜里保证连一颗花生豆都没有,那些父母知道自己就算是偷进来他们也活不了,莫不如赌一把汉庭的恻隐之心。 小孩送你了,你看你是不是不管,是不是打算把这些孩子饿死。 匈奴人的话肯定是会把这些小孩杀死的,或者干脆带回去当奴隶,但是汉人吧……虽然前些年真穷的时候也会易子而食,但这两年随着曹操和天子入主中原多多少少的恢复了一些元气,家家户户也或多或少的有那么一点余粮之后,还真做不到像匈奴那样残忍。 而且天子还明确规定了民族一家亲,以及明确规定了各地豪强大户均不可再蓄养奴婢,又由于天子现在威望太重,执行力太强,这条政策又是刚颁行没多久,大家都不敢顶风作案。 总之就是想把这些孩子当奴隶卖了都不行。 特么的当初制定这条政策的时候怎么会顾虑到这并州的情况呢,看来天子的深谋远虑也会有失手的时候啊。 所以能怎么办呢?只能是偷偷摸摸的交给并州境内的匈奴或者是鲜卑帮忙养着了,至于是当孩子养还是当奴婢养,亦或者是转头就给弄死,看不见就当不知道了呗。 于是乎今年以来这偷渡进入到并州的鲜卑人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雁门关以北,现在鲜卑人比匈奴人多,甚至雁门关以南也特么越来越多了。 钟繇现在真怕这鲜卑人闹了灾,再跑太原去。 一开始的时候有些缺心眼的并州官员还傻了吧唧的给钟繇上表:反正这地方汉族人也不多,眼下由于乱世的关系朝廷现在到处都是荒地,汉人都不愿意来,谁用不是用啊,咱们照常收税不就得了么。 结果没多久这些单纯的官员就都被打脸了。 怎么说呢,相比于这些刚从塞外蛮荒之地偷渡进来的鲜卑,那些已经内迁了两百多年,所有贵族都拥有汉人名字且几乎所有人都会说汉语的匈奴简直就是特么的大大的顺民。 并州的汉人头一次觉得,这些个匈奴怎么就这么可爱啊。 这些塞外的鲜卑那是真的蛮夷,别说什么不服王化,他们简直连最基本的价值观都没有,其中一部分抢劫、杀人、强那啥简直无所不做,到处圈地占草场,不管是和汉人还是和匈奴人全都是矛盾重重。 更别说生活作风上的不和谐,互相之间看不惯的地方了,汉朝的官吏也真的很难对他们进行有效的管理。 你说他们他们都不听的啊,有相当多的人压根就不服从你汉庭官员的命令。 当然更严重的是,这些刚迁进来的鲜卑和塞外的鲜卑大多都还是有交流的,这其实是特别危险的信号,要知道这个年代的鲜卑在寇边劫掠的时候,很少是以攻打关隘来开始的。 都是以策反境内少民一起暴乱开始的,比如他们在凉州入境的时候,第一步就是先策反西羌诸部,让他们先上,自己随后就到。 以前并州这边住的是匈奴,策反的难度还大了一点,因为匈奴人和鲜卑人之间的仇恨真的是深,他们也一直都是大汉打鲜卑时候的绝对主力。 现在鲜卑住进来了,人数已经几乎比匈奴人和汉人都多了,万一将来这塞外再出来一个檀石槐,想都不用想,太原以南顷刻间就会易手,雁门关以南将永不复为汉家所有。 那你说你撵出去吧,那也是真的难,人家是游牧民族,居无定所,没有当地人帮忙,有些小部落你连找都找不着位置,而那些大的部落吧,你要是不带兵,你也撵不走他们。 你说你带着兵或者说是抓到了新入境的,连汉化都说不利索的鲜卑人,你以为你就能撵走人家么? 有些鲜卑部落干脆抄起刀子来反抗,说实话这种钟繇还是比较喜欢的,你敢反抗我就敢把你杀光。 但有些事撒泼打滚耍无赖,哭天抢地装可怜的,整一群老头老太太抱着孩子王你县内官寺一围,就死,哎,有的是上吊,有的是抹脖子,有的是往那一趟,就饿死,你就说给不给我们办理户籍吧,有的死之前再拉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十一个民族是一家。 当然大部分也没这么激进,但你除非全程用比他们部族更多的人来押送,否则人家不等到达采凉山就跑了,实话实说你也没那人力物力。 杀,是最省事儿的解决办法,但是也是最容易出乱子的办法,说白了现在这些鲜卑人还只是恶心人,杀急眼了可能真的就会咬人,而且根本不解决问题。 没了匈奴人做屏障,汉人也不愿意迁居于此,这些可以从塞外源源不断偷渡的鲜卑人是杀不完的。 所以说正好曹操现在手里有十万大军,他就想领着这十万大军出了采凉山去跟轲比能等人唠唠:你们到底能不能管好你们的子民不让他们再偷渡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求助于老阴比 其实这个事儿吧,朝廷和鲜卑的几个大首领早就沟通过好多次了,但无论是轲比能还是步度根扶罗韩,甚至素利,回复全都出奇的一致:你以为我特么不想管么? 说到底,鲜卑只是一个泛民族称谓而已,他们起源于东胡,而所谓的东胡顾名思义,就是居住在东边的胡人么,本来也不能算是同一个民族,匈奴人衰落之后这些东胡成为塞外主人,居住在乌恒山的成为了乌桓,其他地方的就统称为鲜卑了。 这种所谓的种族,可能在汉人的眼里他们没什么区别,但是在他们自己的眼里可能这个区别是特别大的,再怎么牛逼的首领也只能管得到自己的部落和附近势力范围,对别的部落吧,就真有点有心无力了。 这些个鲜卑首领也都跟朝廷献上了他们最卑微的请求:要不然我向大汉称臣纳贡,你们派汉人官员来管理我们,您支持我来当一个鲜卑共主? 我保证,我成为鲜卑共主之后一定约束子民,保证这样的偷渡事件不会发生。 这特么朝廷疯了才会资助鲜卑一统,要知道朝廷中许多的老兵老臣,那是真的跟曾经的檀石槐打过仗的。 大汉绝对,绝对,绝对不允许塞外再出现一个檀石槐了。 反正说句实在话,曹操和刘备自己也知道,十万大军征讨轲比能是假,借机清理并州偷渡客才是真,趁着这个由头正好把并州的鲜卑人都给杀了,哪怕捎带手再杀死一些匈奴人也认了,这才是曹操的真正目的。 钟繇做不到一来是因为这样做政治不正确,二来是因为他手里毕竟兵力有限,杀出大乱子来他把握不住,三来么,确实钟繇本人也不忍心这样做,太残暴了。 天底下能做这件事儿的只有曹操,一来以他的身份地位不在乎什么政治正不正确,甚至还可以跟天子打个配合唱黑白脸,恶人他来做,好人天子当。 二来他手里现在有十万大军,他把握得住。 三来他是曹操,杀人的时候手从来都不软,屠杀平民血流漂橹这种事儿他干过又不止一次,虱子多了不痒。 大家都知道这种事儿治标而不治本,塞外苦寒,这些年一年比一年冷,他们偷渡也都是为了活下去,只要这并州北部继续空着,这些人就会像韭菜一样,割完一茬,还有一茬,一茬一茬无穷尽也。 至于征伐轲比能的理由,找茬还特么不会么? 曹操的这个想法,很轻松就得到了尚书台与议税阁群臣的支持,他家都觉得应该让曹操上,于是当曹操的这个想法被送到刘协的案前的时候,刘协整个人都是傻了的。 不同意吧,人家曹操说得确实是有道理,而且这个偷渡确实是应该好好管管了,再不管管明后年并州很可能就要有一百万鲜卑了,塞外鲜卑不比关内鲜卑,和匈奴羌氐甚至是乌桓都不能相提并论,这特么就是一百万颗的雷啊。 可是同意吧,这事儿太不人道了,这在刘协的认知里完全就是一种族主义灾难,他穿越过来这几年虽然成长了不少,如果是战场上,他可以毫不留情的屠灭数万人,乃至数十万人呢的敌军。 但要他下令组织军队去屠杀平民,甚至是手无寸铁的妇孺,他还真没这个魄力,这在他的三观里分明叫做人道主义灾难。 况且这确确实实会对他已经定性为一家亲的民族政策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这让他甚至想到了犹太人,即:缓解多民族矛盾问题最有效,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孤立出一个大家都讨厌的民族,大家团结起来把他们往死里怼。 他预感大汉很快就会掀起一股反鲜卑浪潮,不管境内的境外的,鲜卑人身份将成为原罪,极有可能会演变成汉族联合其他胡人对鲜卑人的集体滥杀。 理性来说,这个结果其实未必是坏事儿,曹操和朝中大臣们未必就想不到这个结果,但他们可能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毕竟时至今日能威胁汉庭的已经只有鲜卑。 但这是在将刘协自己的道德底线摁在地上反复的摩擦啊! 早知道会有这样的恶果他砸锅卖铁也得帮匈奴人度过这个寒冬。 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 所以刘协真的是麻了,他明知道曹操是对的,也明知道他这头每多耽误一天,就会影响那已经聚起来的十万大军的春耕,空耗粮草。 这年头军户也没有多少存粮了。 但他提着笔,举了半天,举得胳膊都麻了,尽管理性上他知道曹操是对的,但他的感性却阻止他用手亲手在这张奏表上写下一个阅字。 他甚至开始抱怨:为什么一定要写这封奏表给我?你不知道什么叫兵贵神速,先斩后奏么?你既然是要跟我唱黑白脸,你就不能先把这些恶心的事儿都背着我做了么? 这样我就用遭受良心的谴责了啊! 好一会儿,刘协还是恼火的把手中的笔给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墨汁甩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撒了一地,而后自己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大喘气。 这一刻,刘协特别想下令朝廷征发百万劳工沿着北边边境建起一面长长的墙。 但貌似这种事儿成本有点高,以现在大汉的国力有点做不太来了。 一筹莫展的刘协把自己关在屋里一下午,饭都不想吃了。 最后,刘协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地道:“去,把司马懿和韩遂给我叫来,让他们给我出出主意” 荀悦就不用叫了,这事儿本身他也知道,而且他肯定没什么办法,本质上荀悦也是一个正人君子,诸葛亮就更不用了,这种事儿他不可能有主意,让他决策徒劳增加一个人的痛苦。 但是司马懿和韩遂,这可是三国历史上的两代顶级老阴比。 万一这俩老阴比能想得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第三百五十章 刘协,又当又立 “看看吧,这是曹操刚刚命人六百里加急送来的急报,黄忠,张飞,陈到等人现在都已经到许都了,他打不了汉中想去打轲比能了,你们看看,此事到底批是不批,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哎~,移民之祸,我亦知之甚深,此风不可长,也必须遏制,然而塞外鲜卑虽然非我大汉同胞,但同样也都是一条条的生命啊,固然这其中有一部分罪大恶极之辈,确实该杀,但其中大部分都是无辜的,最起码,那些妇孺之辈总是不该死的吧?” “那陛下您的意思是……只杀男人?” “当然不行,仇恨既然已经种下,你当女人就不会杀人了么?况且小孩子总是要长大的,哎~,这事儿可太难办了。” “那陛下是希望用一些温和的方式,允许这些鲜卑人居住在并州,再慢慢同化他们?毕竟之所以越境鲜卑不止,主要也还是因为并北现在人少么,只要人重新多起来,想必也就没有这样的问题了。” 刘协又摇头道:“不行啊,一下子涌进来太多了,并州本来就是胡汉杂居,汉人本来就少,根本来不及同化他们,况且鲜卑与匈奴不同,他们的主体依然还在塞外,依然随时有可能侵略南下,万一再出现一个檀石槐,很难说这些还没有同化完的鲜卑到底会帮谁,这是引狼入室了。” “那……干脆抓来内地,给他们摊派繁重的徭役?朝廷最近新建工程很多,朝廷又怕耽误农时,用他们来服徭役,或许也正合适,我听说……司隶和关中一代的耕牛已经涨到三十枚建安新钱一头了,要不……。” “你特么不会是想让我把鲜卑人抓起来当牛使吧,这跟奴婢有什么区别?我毕竟刚刚才废除了奴隶制度,此风一开,境内那些早已熟化的鲜卑人必然也会人人自危,而且这东西一旦允许他们死灰复燃,莫说鲜卑人,胡人,就连汉人恐怕也会大量被沦为奴婢,而且他们是风沙吹出来的鲜卑,组织能力和生产水平虽然差了一点,但各个都有坚韧不拔的精神,难道他们真的不敢造反么?” 想了一想补充道:“我也不是迂腐的圣母,国内百废待兴,人口凋敝,我要打下一片万事不移的江山也需要大兴土木,就像你们说的,现在的耕牛已经涨到天价了,用异族当奴隶这个事儿吧,怎么说呢,鲜卑人和咱们汉人毕竟长得太像了,用他们当奴婢,太不人道了,你们懂我意思么?他们都是黄皮肤,你就算用奴隶,也得用那些白皮肤、黑皮肤,看起来都不像个人的吧?” 想了想,刘协又道:“那什么,我再解释一下啊,我的意思也不是说将来开通了丝绸之路以后就可以用色目人、白人和黑人当奴婢,这个奴役吧,有很多种方式,并不是只有奴役才是奴役,你们能懂我意思么,咱们大汉是个讲仁德的国家。” 司马懿和韩遂闻言飞快地对了一下眼神,同时在心里浮现出一个念头:又当又立。 上位者又想当又想立怎么办? 司马懿的选择是凉拌。 这世上哪有这种好事儿,所谓慈不掌兵,明明这天子平日在政治行为中经常将自己的脸面视为无物,怎么这时候又开始要脸了。 你把我一脚踢出中枢的时候怎么不要点脸呢? 这个时候居然还想让我献策? 况且这事儿在司马懿眼里真的没办法,所以他不想理会刘协,并在心里给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韩遂的选择就智慧多了。 领导又想当又想立怎么办? 韩遂给出了标准的正确答案:自己去把婊子当了,把赚来的钱送给陛下建牌坊。 却见这韩遂也不知道是真的开窍了还是在拍马屁,在苦思冥想了许久之后,突然就是一拍大腿:“我明白了,原来陛下对此早有深意,陛下您放心,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刘协:???? 什么情况 我可是好久都没有被脑补了,韩遂你丫又想干啥? 于是赶忙问:“你又脑补出什么东西了?赶紧说明白点。” “陛下不是让我想办法聚拢敦煌、张掖、酒泉三郡,不服王化的西羌么?其实臣的影响力也就仅限于金城一地,如何能完成这个任务呢?臣这几天苦思冥想,也想不出破局之道,直到今日,才发觉陛下思虑之深远。” 刘协想了想道:“拍马屁的话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说重点,你打算怎么做?” “其实真要发动西羌的大规模叛乱,臣的影响力远谈不上最强,有两个人一定是要远超微臣的。” 司马懿都忍不住问他道:“谁,西凉还有如此人物?” “自然是扶罗韩和步度根。” “你,你居然想让鲜卑人……” 司马懿激动得都站起来了,然后又一脸恍然大悟地坐下,并看着刘协。 这特么不会真的是天子的设计吧。 完全有可能啊! 刘协一看司马懿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蛋疼地解释道:“你别瞎想,别听他乱说,这事儿跟我一丁点的关系也没有,有什么妙计也完全都是韩遂想出来的。” 司马懿哦了一声,然后道:“是,韩遂,天下人皆知天子擅长阳谋,从来不使阴谋,且爱民如子,对待羌、匈、鲜卑、汉,全都亲如一家一视同仁,你自己想出来的阴谋诡计好好说就是了,何必假托天子之谋?” 反正信不信的司马懿自己都不知道,反正他就知道天子现在又当又立。 哎,在天子手下当大臣越来越难了。 刘协却是真的懵,毕竟韩遂也只是说了两个人名,司马懿却好像就已经知道这个韩遂想说啥了。 但他真不知道! 韩遂见状也做出了恍然大悟状,说道:“陛下,司马将军,罪臣是这么想的,既然魏公去征伐轲比能,那么其他的鲜卑首领恐怕未必就会全无反应。” “据臣所知,自檀石槐死后轲比能、扶罗韩、步度根三人都有一统鲜卑的野心,然而这三个人也是谁也不服谁,扶罗韩和步度根都是轲比能直系后代,相当于大义在手,但两个人能力确实一般,而轲比能能力实力都很强,很得鲜卑中一些小部落的拥戴,只可惜他出身太差,尤其是难以得到檀石槐嫡系老牌贵族的支持。” “魏公亲率十万之众北上,臣料定轲比能一定是六神无主,而如此大好时机,步度根和扶罗韩一定会心动,他们做梦都想吞并轲比能的势力,对于轲比能来说,毕竟那两个蠢货是檀石槐的后人,至少名义上的臣服对他来说绝对不会有压力。” “事实上,西域诸小国一直以来都是塞外鲜卑,尤其是西部鲜卑的打劫对象,陛下既然要重启丝绸之路,汉军必然要出塞进一步的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与他们产生冲突已是必然,只需有个人对其稍加挑拨,这次此三人必将结成同盟,进而,变成鲜卑与大汉的一场全面决战!” “臣以为,朝廷既然要经略西域,那与鲜卑早晚必然是要有一场决战的,既然早晚要打,那不如干脆就现在打,刚取了汉中降了益州咱们钱粮也够,虽说不是秋收最好的时候但许都的十万兵马也已经征集起来了,彻底把鲜卑人打服打趴,我们明年去车师驻军的时候也顺畅。” 司马懿在一旁接话道:“鲜卑人若是组成同盟一同与我汉朝决战,必然要煽动凉州的西羌,还有这些并州新迁进来的塞外鲜卑,甚至于匈奴、乌桓、氐人,见有利可图,保不齐也要有一些人起哄架秧,咱们也正好借此机会,好好的分一分目前生活在咱们大汉十三州的这些胡人中,哪些是真的忠诚于大汉的,咱们以后好好待他们,与他们结为一家之亲,哪些是得寸进尺怀有贰心的,也好施以雷霆手段,一劳永逸。” 说完,司马懿异常配合的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抱着刘协的大腿放声痛哭: “臣知道陛下有圣人之仁,不忍生灵涂炭,然而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此举并不是在屠戮鲜卑同胞,而死在帮助他们更好的接受我中华文化啊!此乃大德之策啊!” 刘协眨了眨眼,有点懵。 简单来说,就是将这次小规模的,只针对轲比能一个人的战争,上升到一个汉与鲜卑民族决战的高度,差不多就是这意思吧。 一次给他们打残省得以后没玩没了。 这里头好像是需要有一个人来四两拨千斤,来挑拨这几个鲜卑首领的,不用说,这个人肯定就是韩遂了,有韩遂背靠鲜卑振臂一呼,西羌那边有野心的羌胡一定是可以动员起来的,正好跟着鲜卑一块入土。 反正忽悠别人造反这种事儿,韩遂很熟。 当然,拉盟友给自己挡刀这种事儿韩遂更熟,估摸着到时候他这个盟友肯定会给鲜卑致命一刀以为汉庭立下不世功勋,搞得朝廷连想要卸磨杀驴都拉不下脸来。 于长远来看,此举可以消灭未来几年之内经略西域的隐患。 于短期来看,可以一举解决并州北部鲜卑的偷渡问题,那些跟着轲比能等首领一块造反的鲜卑人朝廷这边杀起来虽然麻烦不少,但至少道德负罪感一下子就减轻了。 而且实际上,这样也确实可以排除那些老老实实真的忠于朝廷的鲜卑人,使得他们不会被冤杀。 至于,万一这次的决战是鲜卑赢了甚至是打和,会不会打断汉庭这边蒸蒸日上的国运,又或者鲜卑会不会在这一场大仗之后走向统一,真的出来一个檀石槐第二,说实在的仨人完全没有考虑。 现在的大汉不怕打仗,就怕不打仗。 至于,因这样的事情有没有必要掀起一场全面战争,这样的战争中鲜卑的普通百姓会有如何可观的死伤数字,通过诱导的手段蓄意发动战争是否不仁,是否会给鲜卑人民带来更大的人道主义灾难。 说白了,我不好意思杀人,所以干脆挑拨你跟我打仗好让我心安理得的杀更多的人,是否无耻,是否挑战刘协那接受了现代教育的道德底线呢? “嗯……你们俩当今天没来过,我生病了,非常不舒服,仲达,魏公的奏章就由你和仲豫两个人看着回复吧,啊,朕头疼的实在厉害,实在是没有精力亲自处理政事了。” 只要我看不到,世界就一片和平,就不存在人道主义灾难。 说完,刘协真的就捂着脑袋回屋睡觉去了。 而司马懿和韩遂对视了一言:又当又立。 第三百五十一章 孙权:我好委屈 韩遂终究还是走了,正如他莫名奇妙的来。 刘协在纸上写下了这样一句充满文青色彩的话之后转脸问了荀悦一句:“韩遂的家人都留下做人质了吧。” “都已经送往广阳了。” “成公英和阎行都留下了吧。” “是,现在金城本地的汉人豪强都在忙着与韩遂进行切割,羌胡也都是站在朝廷这一边的。” 刘协点了点头,然后很伤感的在纸上写下:如果他不回来,我会在每个下雪的日子想念他的。 荀悦看着刘协突然冒出来的文青犯儿,觉得特别的蛋疼。 只得继续汇报工作道:“魏公传来消息,他正在太原暂驻,他认为去年收复太原的时候为了稳住局势,对太原本地的那些豪强士族还是宽容太过了,并州必定有不少世家子弟都还在朝中出仕,可能……会不会有所不妥?” “有人上书反对了?” “这倒是没有,或者……是还没来得及。” “去年太原是整个郡都是囫囵投降的,他们帮着高干围攻我的仗都还没来得及跟他们算,当初急着去打邺城,自然没工夫料理他们,现在么,也是时候好好整顿一下太原,乃至整个并州了。” “你帮我拟诏吧,告诉曹操,强征兵粮什么的太没道理了,朝廷不能做不讲理的事情么,但是清查田亩,核对爵位,盐铁合营,民屯军屯,这些都是朝廷的基本国策,钟繇做事虽然勤勉,但力度上终究还是有所不足了。” “太原是朝廷既定的五大城市之一,是五年计划的一部分,有些先期准备工作可以顺便做么,让他照着我在汝南做的事情照搬过来便是,至于太原本地的世族有什么不满,那就让他们闹,翻手镇压便是,告诉曹操,我对他予以完全的信任,赐假黄钺,代朕行旨,自两千石以下皆可以先斩后奏。” “你告诉他,可以当整个太原都是练手,邺城肯定也是要建设大城市的,那边很适合作为朝廷的钢铁基地,只是他的地盘我不方便插手,得让他自己弄。” 荀悦闻言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反正黄忠陈到张飞现在都在曹操手里,老曹现在使得都不是自己的兵,假黄钺就假黄钺吧。 曹操的兵在哪呢?巧了,曹纯曹彰现在都在天子手里呢。 打鲜卑,必然是三路大军同去的,中一路为主力,由曹操率领十万朝廷的主力兵团北上并州打轲比能,西一路,自然便是刘协亲领大军出凉州了。 事实上刘协这一圈打汉中基本一仗没打就获得了胜利他也觉得不太过瘾。 眼下刘协将汉中兵马整编之后精简到了两万大军,加上吕布和韩遂的降兵,再加上凉州东六郡在十三行的激励下肯定也会人人出兵,统御于禁军和虎豹骑之下,战斗力怕是比起曹操的中路军只高不低。 至于东一路,必要的防范肯定是要有的,尤其是袁尚未灭,一定会借机搞事情,辽东公孙康说不定也要跟着插一脚,刘协已下诏命令贾诩持节全面都督东线战事随机应变,跟曹操表个低姿态,也是为了让贾诩吃邺城的粮草么,曹仁张辽夏侯渊,都是要受他贾诩来节制的。 这一波啊,刘协和贾诩用曹操的兵将,曹操用刘协的兵将,这叫什么,这就叫君臣一心啊! 要不怎么说,一个强大的外敌是整合内部矛盾最好的手段呢。 当然了,朝廷真正的软肋在于粮草,这一波啊,把益州上贡的这些粮草运回去可以解一波燃眉之急让曹操吃,自己这头用一部分南郑的存粮也就够了,凉州的群雄都可以自带干粮,凉州群雄也都惦记着好好表现,好争取将来经略西域的十三行的资格。 然而想远征肯定是别想了,鲜卑的那几大首领要是聪明,掉头就跑的话朝廷也不可能深入草原去追他们,虽然有韩遂拍着胸脯的保证,这一仗应该打得起来,但想全歼应该还是费劲。 ……………… 与此同时,曲啊城内。 孙权持剑而问曰:“诸公,朝廷派了种缉为使,欲封吾为吴王,此事,诸公以为咱们当是应,还是不应?” 却见张纮冷笑一声道:“空口白话封个吴王,且要咱们上贡丝绸四十万匹,粮谷二百万石,还是每年,以咱们手中区区六郡之地,咱们自己吃什么用什么?还要如何养兵,如何用兵?同不了几年,咱们岂不就成了朝廷案板上的鱼肉?” 孙权见状皱眉道:“这毕竟是朝廷封的王,这个……咱们作为诸侯王给朝廷上贡,本来也不无不妥之处吧?咱们本来就是汉臣,本来也没有造反啊,再说天子是个仁德之主,对祖宗之法看得从来都很淡,那曹操不是也获封魏公了么?” 就见吕范突然不屑地噗呲乐了出来,道:“少将军,妄想和曹操相比么?曹操有扶保社稷的大功劳,又有冀兖二州作为依托,单拿出来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大诸侯,您呢?您又何德何能,位居于曹操之上?” “你……” 孙权很气,紧了紧手中的宝剑,却见满朝文武一脸的玩味,想了想,却是终究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松开了手,用眼神求助似的在所有人的脸上依次扫过。 好一会儿,还是张昭叹息一声,道:“其实……投降了也还是挺好的,种公说得很明确,不受,就是反贼,终究是不允许咱们再以扬州牧之名行事了,以朝廷今日之声威,真当了反贼,咱们又真的能挡得住朝廷么?” 见状,孙权立时就对张昭投以感激的目光。 然而张昭这么一说,却是一下就惹了众怒,脾气向来火爆的黄盖当场就选择了翻脸,一把抽出宝剑来怒喝一声:“张昭老贼!主公待你何厚,你此时说这样的话来,对得起主公么?” 说着,黄盖居然就这么拎着剑朝孙权微微一抱拳道:“吾不知道什么是汉臣,吾只知道这一身性命前程是老主公给的,手中握的兵马和现在的荣华富贵都是主公给的,谁对主公不忠,我就砍了谁!少将军还是谨言慎行的好,省得我们这些老家伙误会。” “你……你……” 孙权被气得脸色又白又轻,黄盖此举几乎与逼宫无二了,真的是一丁点的面子都不给他了。 可他能怎么办呢? 和原本历史不同,孙策没死啊! 憋了好一会儿,孙权才挤出来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道:“黄将军误会我了啊,权,年少识浅,夙夜忧虑也只是为了替大哥守护家业而已,如何会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呢?” 第三百五十二章 江东内乱 此时的江东,和原本历史上的江东差距倒是也不算太大,无非是孙策没死而已。 孙策没死,让孙权在上位的时候固然没有了太大的阻力,至少没有人会明目张胆的造反,但与之相对的是,这些孙策的旧部中大部分也都不会将原本效忠于孙策的忠心转移到孙权的身上。 在孙权刚开始代孙策行事的时候其实还好,整个江东都在众志成城的想要打下夏口进而夺回南郡,接孙策回家。 然而豫章太守孙贲身为孙策孙权的堂兄,却是消极怠工,且多次公然说一些动摇军心之语,直说夏口难克,程昱乃天下顶级名将攻之必败,此前数年孙策穷兵黩武,江东将士早已疲惫不堪云云,却是弄得孙权毫无办法。 毕竟打夏口是一定要孙贲来做先锋的,孙贲他作为豫章太守不配合,那还打个鸡毛啊! 孙权甚至多次听说了孙贲与他那个做了江夏太守的女婿曹彰眉来眼去,多有书信来往,甚至还知道他常常将朝廷给他的那块扬州牧的大印挂在腰上,俨然是已经以汉臣而自居。 写信问过几次,一开始孙贲还写回信解释解释,后来干脆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写出去的信件宛如石沉大海,且他在曲阿再也没收到过来自豫章的半点钱粮,分明已经是割据了。 你说你想调离他吧,人家鸟都不鸟,孙权又能怎么办呢?打他? 且不说孙贲本身并不是那么好打的,逼急了孙贲完全可以直接投靠朝廷,程昱的大军也就随时可以支援于他,就说他身为孙家的宗亲将领,没有孙策的点头谁敢贸然动手? 平白让朝廷看了笑话。 攻打夏口自然也就成了无稽之谈。 然而随着南郡全境被朝廷所占领,江东这边彻底断绝了与孙策、周瑜的联系,大半年了,就连孙策到底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而且许多的有识之士都认为,朝廷强大,夏口易守难攻,再加上孙贲的不作为,孙策已经不可能回得来了,他盘踞在小小的荆南三郡,被朝廷灭掉已经是早晚的事儿了。 于是乎越来越多的人起了别样的心思。 要知道孙策治下的江东,很复杂,其复杂的政治派系完全是靠孙策本人的人格魅力在压制,甚至本地的世族豪强完全就是被孙策以暴力手段强硬压制的。 于是乎最近这大半年里孙权的身边越来越多的出现了江东本地世族的身影,他们给孙权以大力的支持,分明是做着要将孙策踢出局去,真心实意的希望这位杀人盈野的小霸王不要回来了。 只不过这些新加入他们孙家阵营的这些本地豪族代表暂时还没有人成功的爬到高位,以至于并没有出现在议事堂上而已。 就连孙权,在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之后也不可避免的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毕竟现在他名义上虽然是江东之主,但实际上这偌大一个江东处处都有孙策的影子,孙策的那些旧部欺他年幼,不允许他有任何巩固自己政权的行为,嘴上三句话离不开孙策,成天主公如何如何,主公如何如何,孙权甚至都有一种政令难出去的错觉。 反正他的命令如黄盖等老将如果觉得不对,就会拒绝执行。 大哥大概率是已经回不来了,这孙家总得有个人话事吧? 这些嘴上忠诚于大哥的将领,谁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心思呢? 大哥啊大哥,不是弟弟我对你不义,而是要守住咱们孙家的基业,就必须,也只能让江东的上下文武都忘了你。 这叫做大局为重。 反正孙权就是这么对自己说的,也确实是说服了自己。 因此当种缉拿着朝廷的册封诏书到达曲阿之后孙权也不是看不出来刘协的险恶用心,但依然主张接受。 他如果成了名正言顺的吴王,这江东自然就会慢慢忘记孙策。 这也是黄盖等老臣激烈反对,甚至不惜对着孙权拔刀相向的原因,你接了吴王,孙策算什么?反贼么? 将来朝廷攻打长沙的时候咱们莫非还要出兵相助不成? 这分明就是要背叛啊,小子,真不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么? 却在这黄盖发难,孙权只能被逼憋屈的道歉之时,却见一双大手一把拎着孙权的脖领子强行将已经站起来作揖作了一半的孙权给拎了起来,强行就将他摁在了椅子上。 “稳稳坐着,莫丢了咱们家的脸面。” 孙权抬头,一个高大的背影已经挡在了他的前面。 “舅,舅舅!” 孙权感动得热泪盈眶。 来人正是孙氏实权派宗亲,担任会稽郡太守的吴景,此人早在孙坚起兵的时候就一直跟随者孙坚南征北战,孙策未起势的时候也一直都是托庇于吴景之下的。 要知道孙坚没死的时候吴景就已经是比两千石骑都尉了,孙策能起家这么快离不开他这个当舅的资助,论资历论势力,江东无人能大得过他。 却见吴景直面黄盖的剑锋不但不闪不避,反而淡定地向前走了一步,在黄盖一脸不敢置信地目光中将自己的咽喉送到了剑锋一寸处,淡淡地道:“黄盖,你是要反么?” “这……这,吴,吴大人,连你也……连你也……你们这是要置主公于何地啊!” “权儿受不受封,是我们的家事,轮得着你来说三道四么?你用剑指着权儿,还说你不是要反?!” 一声大喝,却是将黄盖呵得连退三步,手中长剑哆哆嗦嗦半天,当啷一声就落在了地上,却见黄盖突然跪在地上狠狠的一个头磕在了地上,磕得一脑门子的血,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涕泪横流:“吴大人,少主,我黄某求你们了,把主公接回来吧!” 说完,就见另一人上前将黄盖搀扶而起,口中道:“哎呀公覆兄,你说你这是干什么啊,快起来,快起来。” 黄盖抬头一看来拉他的人是朱治,当即就哭得更伤心了:“君理兄,您可得说句公道话啊!” 孙家势力中朱治当为旧臣之首,称得上是外姓第一人了,地位超然远非黄盖可比,孙策见了他也要恭敬地叫一声叔叔,满堂文武中也唯有此人可以与吴景争辩。 却见朱治道:“公覆你这是做什么啊,这不是给少主难堪呢么,少主和老吴又怎么会不想接主公回来呢?然而朝廷势大,夏口险峻,哪里是说接就能接回来的呢?一口吃不了一个胖子,此事还是当要从长计议才是啊。” 黄盖一愣,却是马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 这个朱治,不会也要叛变吧? 是了,这朱治,貌似他跟孙权的关系比孙策还要更好,孙坚死后孙权一直就养在他们家来着,而且,他是丹阳人! 这里就可以看得出江东孙氏集团内部势力构成之复杂了。 江东孙氏的势力按出身大体上可以分为三个部分,孙氏宗亲、孙坚旧部、孙策嫡系。按照地域划分的话,大概可以划为江北派和江东派两派,细分的话江北派还可以划分为淮泗将领派和流亡士人派。 随着吴景的出头,以及孙贲在豫章早已形同割据来看,被孙策最为倚重信赖的宗亲派差不多已经全都投降了。 这其实也并不难理解,毕竟对于他们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是保证江东姓孙,而特么不是非孙策不可。 眼下是什么局面?分明是江东的这些旧臣子们在打着孙策的旗号欺负孙权啊,孙策一年不回来,你们就等一年,那孙策要是十年不回来呢?始终不拿孙权当回事儿可还行? 如黄盖这种直接拔刀的,已然是范了吴景的大忌了。 眼下给孙权封王,其实就是很好的机会,可以让孙权在政治上名正言顺的压服这些孙坚孙策所留下的骄兵悍将,日后如果真有谁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也很困难。 而且吴王啊,为什么不接,孙权接了这个王字,他们这些人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说实在的眼下局势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中的大多数真的已经不指望争霸天下了,能安安心心的做个割据军阀就已经是很好了,一个已经称了王的孙权,和一个实质上就是个反贼的孙策,对他们来说哪个更好呢? 孙坚旧部的这一波,大部分倒是都挺希望孙策回来的,孙策和孙坚与人交往都是意气相投,说白了和他们一样都是武夫,建立的也都是武人政权,他们在孙坚孙策的手下都受重用,而孙权,很显然这货和父兄不一样。 结果这朱治看起来好像不太靠得住的样子。 孙策的嫡系一派就不用说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的一切都是孙策给的,正常情况下自然不可能背弃孙策,不过这一派原本的首领是周瑜,现在跟着孙策一块流浪去了,次一级的,应该就是张昭和张纮了,结果这张昭好像还叛变了。 这里面就涉及到一个地域的划分了,既江北派和江东派,江北派中的淮泗将领一派是孙策嫡系武将中的绝对主力,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头铁的,这就是他们这些武将存在的意义啊!和朝廷如果不打仗了,安安心心的过自己的小日子,那他们在朝中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江东人就更简单了,本地豪强本来就讨厌孙策,讨厌到了恨他不死的地步,况且本地人么,最想要的就是和平发展么,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呢?他们想让孙权接受朝廷册封和赵韪手下希望赵韪册封的理由都是一模一样的。 朱治就即是孙坚旧部又是江东豪强,与孙坚孙策孙权三人的关系都很好,但确实是跟孙权更好,孙权甚至在他们家被他养过一段时间。 所以他的第一诉求和宗族都差不多,先把肉烂在锅里,等孙策等了大半年了,孙权如果再立不住,江东特么的不姓孙个屁的了。 再说降他肯定是不想,他都快一人之下了为什么要投降,但作为江东豪族,家里有钱有人有良田,北伐中原的野心肯定也没有,就想守着家族安安心心过小日子。 不同的身份会给人不同的立场,但每个人都不是只有一种身份。 江北流亡士人派则有意思了,这些人原本都是中原士人,是为了躲避战乱才南逃的,眼下中原安定,他们就算是投降了也不愁官做,比如张昭,这货曾被陶谦推举为茂才,茂才啊,一州一年才出一个。 孙策系统内的文官大多都是此类人,所以此类人就会比较纠结,出身高的倾向于接受吴王,他们光明正大做个吴臣也没什么不好,将来就算东吴灭亡也灭不着他们,出身不高的可就不一样了。 却见吕范冷笑一声道:“朱将军明说吧,这朝廷册封你主张接是不接?” 朱治脸色一板:“吕将军,你这么跟我说话,不合适吧。” 吕范却是全然不惧“朱将军若是忠于主公,自然是我小辈所敬仰的大人,但若是因一己私利在此口出不忠不义之言语,那便人人皆可唾之!” 朱治勃然大怒:“竖子狂妄,我随文台南征北战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安敢如此欺我?” 说罢,朱治抽出宝剑挥手就朝吕范兜头劈下。 吕范是除周瑜之外孙策最信赖,也是嫡系派中兵权最大的青年将领,俨然已经是嫡系中的意见领袖了,朱治也是个狠人,竟然打着趁此吕范羞辱自己的机会直接将他给宰了的主意。 反正以他的资历和关系,这事儿就算是孙策回来了也绝不会因此事而怪罪于他,区区一个吕范,地位差距与朱治还是有一点远的。 然而却听当啷一声,却是同为孙策嫡系的蒋钦突然杀出持剑挡住了朱治。 吴景见状大喝一声:“蒋钦,你也要反么?” “到底是我反还是你们在反?” 一时间,陈武周泰凌操等人纷纷抽出了兵刃站在了吕范的身侧,见状,孙静孙辅等宗族也纷纷抽出刀子站在了吴景和朱治的身侧,程普黄盖见状则连忙挡在了中间劝架,甚至就连张纮张昭陈松秦端等纯粹的文官也纷纷怒目而视互相战队。 孙权见状,连忙站起来劝架:“各位叔叔,各位叔叔你们不要这样,有话咱们好好说啊!” 两拨人齐齐回头喝斥道:“闭嘴!” 第三百五十三章 来自种缉的建议 山雨欲来风满楼,曲阿县内,各位将军都在调动亲卫兵马入城,城中百姓……特么的城中哪里还有百姓,吴景见状干脆带兵吃住都在武库,生怕有叛军来此攻打。 说来,昨日议事之时,吴景朱治等老人是真的想趁机将孙策嫡系一派彻底镇压下去的,甚至都已经做好不惜杀几个人的准备,然而即使是周瑜不在,这些人依然紧密团结在吕范的周围,与之寸步不让的对抗。 以至于直到此时吴景等人才惊讶的发现,他妈的他们这些老臣在曲阿的实力似乎还要在吕范等人之下。 这要是动手,那指不定就是谁杀谁了。 当然了,这个之下,指的还是只是曲阿一地而已,孙家宗族都被孙策委为方面之任,而朱治本人近年来虽然因为身份太高越来越有退居二线的意思,但他们家人几乎都在各地做官,大官小官都有,本身这个外姓第一人的身份是没水分的。 孙策嫡系这边一共只有三个封疆大吏,分别是李术、周瑜、太史慈,周瑜和太史慈都沦陷在荆南了,李术桀骜,压根不将孙权放在眼里,同样也是颇有些听调不听宣的意思了。 最重要的是吕范等人真要是敢反,他们的政治立场也很尴尬,毕竟他们只能打出孙策的旗号来行事,打着孙策的旗号屠戮孙策的家人?像话么? 这就导致了吴景和朱治可以随意的欺负他们,而他们却只能挨揍不能还手,毕竟吴景杀了吕范依然是孙策他舅,吕范要是杀了吴景可没法继续当孙策的将,而吴景他们虽然真实实力远强于吕范陈武等人,但除非裹挟着孙权迁都,否则在曲阿这个孙策的大本营他们是真的干不过这些孙策嫡系。 反正这事儿就这么僵持住了,所有人都在怒火中努力的保持着克制,而作为整个事件的核心的孙权却是仿佛成了一个看客,明明大家讨论的是到底他该不该接受册封称王,却特么的没人来问问他的意见。 孙权觉得很难受,很憋屈,刚刚二十岁出头的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也是时而暴跳如雷,时而自怨自艾。 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在心里诞生并如同荒草一样肆意生长:为什么大哥他只是断了联系却不是死了? 他如果死了,一定就没这么多的事了。 正郁闷着,却见下人禀报:“大人,种公求见。” “哎~,可算是还有个人拿我当这江东之主,请他去厅堂一叙吧。” 事实上种缉这个时候完全是傻了的一个状态,他是万万也没有想到啊,仅凭一张诏书,就能把江东搅和的如此翻天覆地。 说句实在话,站在江东这边的角度考虑一下,连种缉都觉得,孙策死了都比现在强。 于是种缉忍不住就在想,天子为什么要派我来曲阿呢?一定是早就预料到了现在这样的情景,希望我这个“最懂天子”的重臣来这做一些什么啊! 一见到孙权,种缉就非常客气滴作揖行礼,口称吴王,却是给孙权搞得既受宠若惊,又尴尬不已。 只得颇有些难堪地道:“种公何必又在此奚落于我呢,曲阿现在的情形,只要不是瞎子就不难看得出来,吕范陈武等人对此事的意见很大,之所以还能保持克制,也是因为我暂时还没有接受而已,一旦接受,难保他们不会做出过激之事来,哎~,恐怕要辜负朝廷的一番美意了啊。” 种缉却摇头道:“吴王何出此言呢?此事无非是您接,与不接而已,与其他人又有什么关系?说句实在话,眼下的这个局势,您不当吴王,真的还能以汉臣的身份继续立身么?无非是您自己称反王,还是受诏而成汉王而已,与他人又有何干,您就算不受诏,他们又会如何收场呢?” 孙权闻言面色也是一苦,这事儿说白了,是孙策嫡系一派不认可孙权掌权,都在眼巴巴地等着孙策回来,说白了就是不认可自己么。 严象现在可是还当着九江太守呢,随时可以升官成为扬州刺史,到时候还能承认你这个扬州牧么? 孙权也只得道:“江东之地都是由大哥打下来的,大哥不在,大家就没了主心骨,我毕竟年少,且并不长于兵事,哎,要我说你们干脆改封我大哥为吴王得了,你们若是愿意把南郡让给我们,我们愿意将每年朝贡的数额再提高两倍。” 种缉笑笑,自然不会接这个话茬,转而故作疑惑之状道:“吴王看来是看错了一件事情啊,您的这个吴王是朝廷正式册封的,可不是您的兄长给的。” “嗯?”孙权皱眉,虽然这是一句十足十的屁话,但他却愣了一下。 “吴王您也是大汉的吴王啊,若是城中有叛逆,朝廷自然也有责任为吴王支援啊。” 孙权却是哭笑不得道:“难道我还能引赵云和程昱过来帮我平叛不成?” 种缉心想你要是真能同意可就太好了。 当然种缉也没指望孙权会突然患上失心疯,解释道:“朝廷的吴王,自然是有自行任命官吏的权力,自然,也只有您任命的官吏才是汉庭正统啊。” 孙权又一愣,问道:“种公何以教我?” “我记得朝廷曾册陆康之子陆隽为郎中,吴王何不以吴王之令征辟此人,命此人在吴郡募兵勤王呢?还有顾、朱(这个朱是朱恒他们家,与朱治应该是远房亲戚关系)、张、全、贺等族,也都不乏天下闻名的贤士,朝廷,都可以给他们各封关内侯,吴王何不将其辟于府内,各领要职呢?” “哦?种公的意思是,愿意给我府内的群臣以汉朝的爵位?此事是种公的意思,还是天子的意思?” “如果只是关内侯的话,我想,我还是能做主的,怎么说我也是三公之一啊。” 孙权闻言点了点头,而后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的好一会儿,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种缉也不打扰他,就是慢条斯理的喝茶。 “如此,就有劳种公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孙十万 给予江东的世族以大汉的爵位,且不说关内侯三个字本身的重量,其实可以变相理解为大汉承诺只要这些家族做事不太过分,将来就不会对他们进行清算,甚至将来天下一统之后,还会给他们在朝堂中保留一席之地。 尤其是种缉还将这样的爵位和孙权的征辟捆绑在了一起,恐怕不知道的还以为孙权真的是什么大汉的忠臣了呢。 当然实际上这样做着实称得上是用心险恶,这种爵位白送给周瑜吕范这种淮泗将领派他们肯定都是不会接受的,但送给江南世家豪族,却可以让他们成为孙权的铁杆,要知道这些人本来就恨孙策不死,本来就是支持孙权掌权的核心力量,只是手中空有名望和实力却没有政治权利而已。 如果在朝廷的支持与孙权的征辟下,奉诏募兵,以他们的名望和实力每家每户暴个一万两万兵,问题真的不大,能不能打姑且不论,但至少表面上实力已经超过了吕范一派。 孙权本身就有政治大义在手,有吴景和朱治支持,黄盖和程普等孙坚一系的老将到底支持谁还很难说,可以说一旦孙权拥有了执政班底,在孙策根本回不来的情况下,仅凭吕范等人是不足以动摇孙权的统治的,大概率也就投了。 首先这些人领了大汉的爵位,当着东吴的官,上台之后必将毫无疑问将成为坚定的主和派,孙权既然依靠他们上位,自然也只能坚定的主和,每年源源不断的给朝廷上贡稳定的钱粮和丝绸茶叶,用钱粮养兵,用丝绸和茶叶去集中精力先经略西域,这是天子亲自制定的战略国策。 主和派,历来都跟投降派是一体共生的关系,等到这些人成功上位成为江东的中坚力量,那么想来等朝廷将来要收拾他们的时候也会比较容易。 其次,这些江南本土派与淮泗将领可以说是血海深仇,孙策对豪强非常的简单粗暴,一个字:杀!谁不服杀谁,十足一个暴君。 这帮孙策的嫡系在孙策时代作为孙策的帮凶,和这帮本土豪强们矛盾重重仇深似海,想象一下未来他们同在一个小朝廷里为官,再加上彼此的政治理念不合。 啧啧,种缉真的不太看好孙权这个小年轻有这个手腕能让两方势力和平共处,估摸着过个几年,就算孙策真的能回来,怕是也要对此头疼不已了,说不定稍加挑拨,就能让他们内乱起来。 进一步的想想,明年或者后年,朝廷应该就会要大举进攻长沙了,到时候东吴的内部一定会很热闹,说不定真的就隔岸观火也说不定呢。 虽然这样做的话将来朝廷统一江东之后再善后处理上肯定也会变得棘手许多,但至少种缉认为,此举还是利大于弊的。 实在不行,把他这个三公拉出来当替罪羊也就是了,为国事,种某又何惜一死呢? 至于孙权,当然也能明白种缉的险恶用心,而且对江东本地世族重用太过的话,实际上真的可以说是对孙策的背叛,但是眼下的这个局面下,屁股都着火了,还顾得上灭火的开水会烫伤皮肤么? 各取所需呗。 于是两个人狼狈为奸嘀嘀咕咕密谋了一宿,第二天,以陆、顾、朱、张、全、贺等为首的江东本地豪族纷纷同时收到了汉庭的爵位封赏和来自于吴王孙权的征辟,命令他们“各募兵马,进京勤王。” 甚至种缉还特意高调上表,希望朝廷可以封朱治为县侯,其长子朱然为偏将军、散骑常侍。 朱治本来是不想接的,但是孙权极力的劝说朱治去接,想了想,就只能说……哎,都是为了孩子啊。 要知道江东之地,宗贼闹得是比中原之地甚至是荆州都还要厉害得多的,“结乡亲四千户以自保寻常事而”,这也是孙策为什么始终坚持打击豪强的原因,诏书一发,吕范陈武等人当场傻眼,很快的,这些本土豪族这家募五千那家募一万,很快就有差不多六万多兵马雄赳赳气昂昂的拿着吴王征辟的将军号,陆陆续续的朝着曲阿开拔了。 吕范等人自然是越来越急切,军心也越来越慌乱了起来,急切间直接废掉孙权的声音也越来越高涨,生怕他们再不动手,那些所谓的勤王兵就要进曲阿把他们给废了。 然而废掉了孙权,谁人来当这东吴之主?问题是孙策还没死呢啊,你说这孙策要是知道了他们这些重臣弄死了孙权,会是个什么反应? 将来若是有机会沙场重逢,会不会好好感谢感谢他们? 种缉觉得自己很爽,安安心心地开始在曲阿等待事情发酵,一点为自己安全担心的意思也没有,他好歹也是个当朝三公,天下名士,正常情况下怎么闹他都不会有事儿的。 于是乎种缉在某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在两名美貌侍女的服侍下很舒服滴泡着铺满了花瓣的澡,一边用手胡乱抚摸着侍女的大腿调情,突然就听说孙权单枪匹马的去了吕范的军营。 种缉愣了一下,便不再理会继续摸,等他办完事儿洗完澡的时候便已经听说,事情结束了,孙权与吕范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手挽着手出来了。 江东的内乱结束了。 至于孙权和吕范说了什么,显然他是不知道的,只知道没过几天,豫章太守孙贲居然只身赶回了曲阿,朱恒顾雍等人则纷纷被孙权授予了杂号将军的官职,好像是想趁着这个大家都把兵给聚拢起来的机会去打庐江的李术,以此来确立自己的权威。 却是让种缉也不得不感叹,自己似乎是小瞧这个孙权了。 不管怎么说,魄力不错,而且居然有能力通过树立外敌来团结内部,这场他心心念念的火并,起码并没有成功的打起来。 于是几天之后,种缉带着第一批的,差不多只有总价值三成多一点的贡品就上路回京了,孙权说朝廷要的太多,他一时也拿不出来,剩下的容他一两个月,慢慢给。 种缉自然也没有想太多,带着东西过了河进了合肥城的时候就听说了孙权已经聚起了十万大军准备随时北上的消息。 他还和赵云帮着解释呢:“孙权这十万大军是要攻打庐江的,他们东吴这是内讧了,你不用太过担心。” 赵云则道:“我知道啊,李术跟我说了,不过我已经决定庇护李术了,种公若是不嫌辛劳,您要不再去找孙权一趟,让他回去?” 第三百五十五章 孙权:我要打合肥 “你……你疯了?你不知道朝廷现在的国策是暂时放过他们,先通过他们的朝贡来做疲敌之策么?子龙你身为重号将军,你怎么……怎么这么糊涂啊,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看不出来么?” “我知道啊。” “你……你知道?那你为什么……” “我怎么了?我又没有去无故攻打咱们这位大汉吴王,我跟李术不打不相识,打出感情来了不行么?我身为镇东将军有管辖东区军队的职权,庐江既然在我治下,我又凭什么不能调动李术和他麾下的兵马呢?” “我已经给李术下了命令,令他携带庐江的郡内兵马和粮草来合肥与我会师,同时任命了臧霸为庐江郡郡都尉,表其为庐江太守的奏表也已经送往了许都,他现在应该已经要上任了。” 见种缉一副目瞪口呆,好像要生气,又有点懵逼的样子,赵云笑着道:“我固然不会主动攻击咱们大汉的异姓王,但如果他敢主动打我,那自然也就不能怪我还手了。” 种缉一时间只觉得血压都高了,也是无言以对,只得道:“我听说,魏公现在提了十万大军要去攻打鲜卑,咱们大汉随时可能要和鲜卑进行决战了,孙权之所以敢在这个时候来打李术,也是因为朝廷在北方用兵无暇南顾,你在此时擅自挑起争端,就为了区区庐江一郡之地,这合适么?孙权有十万大军啊!谁给你做援军?” 赵云不屑地笑道:“他那所谓十万大军是怎么来的您还能不知道么?内部失和,派系林立,仓促出兵,主帅无威,这样的大军别说十万,就算是二十万三十万吾观之也不过是乌合之众,他敢来,我必破之,手里的这一万人便足矣,征兵我都不需要,又哪里需要什么援军呢?” 种缉也是无语了,张了张嘴,想再训这赵云几句,却是想到此人眼下也已经是重号将军了,终究还是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走开。 李术投降并不奇怪,他本来也打不过赵云,现在孙权凑了十万兵打他,他也打不过,就算能打得过以后在东吴手下也没法混了,孙策回来也得先杀他,除了投降赵云还有个屁的出路。 但对于种缉来说,好气啊!! 说白了,他和赵云之间的矛盾有点类似于当年韩信和郦食其,他是文官,以三寸不烂之舌借着这次出使,不但成功让孙权接受了册封上交了贡品,还成功地挑拨了江东的内乱,要知道孙权打李术,朝廷肯定是要开心死的,这个李术可以说是孙策嫡系中的第一号人物,甚至还要超过周瑜,地位远在吕范之上。 (李术才是第一个当太守的外姓,周瑜是第二个,且周瑜的江夏太守实在是比不上庐江太守,江夏是荆州最穷郡庐江是扬州最富郡,且地理位置上庐江也更加重要,但这人历史上被孙权所杀,几乎零记录,孙权也因此丢掉了庐江和九江两郡,当时李术已经把九江都给拿下了。) 所以种缉回来的路上都想好了,自己舌战群儒成功挑拨孙氏内斗,让他们两败俱伤且拿回大量的贡品,就算是他现在身为三公已经升无可升,想必天子至少也得增加他一点食邑吧? 结果被赵云这么一搞,这功劳怕是还要分给他一半。 当然了,赵云这么干也不是为了和种缉抢功,他们俩的矛盾也并不只是在功劳上,武将么,都是巴不得天天打仗才好呢,他手下那么多大头兵跟着他,眼巴巴的就等着什么时候攻破曲阿,取了孙权的狗头建功立业呢,结果现在朝廷突然告诉他,不打了? 那他镇守合肥还有个球的意义啊。 他倒是无所谓,他已经是重号将军了,十年内绝无再升职的机会了,但他手下的那些兵可不行。 说句扎心的话,赵云虽然也能看明白天子缓缓放血的这一招的高明之处,但他还真是更希望这事儿谈不成,种缉被孙权宰了才好呢。 至于这么做是否会有麻烦……那可是庐江!与九江郡共享肥水、淮河水道的庐江! 当然,赵云收留李术,调臧霸防守庐江的这个消息孙权这会儿也收到了,却是着实给他气了个半死。 李术对他不敬,收留反对孙权的人,这些说白了都是借口。 他就是为了转移矛盾才要去打庐江的,主要也是为了立威,这会儿赵云居然告诉他不许打? 玩呢啊! 这要是灰溜溜地回来不敢打,他还立个屁的威,当个屁的江东之主啊! “主公,这……庐江,咱们还打么。” “打。” “还打庐江啊,这万一赵云要是断了咱们的后路……。” “不打庐江了,我特么打合肥!” “啊?主公,赵云可是大汉的重号将军啊!” “我特么打的就是重号将军!我倒要朝廷看看,我孙权不是泥捏的,我也要让这江东群臣看看,大哥打不下来的合肥,我来打!” 孙权也真的是急了,毕竟如此灰溜溜的回去,他这个吴王也甭做了,那还不如直接跟朝廷投降呢。 反正他手里现在有十万大军,十万啊,江东的家底儿都捏手里面了,反观赵云这边,为了占据庐江把臧霸已经给派过去了,换言之他手里暂时已经没有兵了,现去征辟显然也来不及,朝廷正在跟鲜卑打仗,想来也没有兵可以支援赵云了。 赵云手上大概率只要一万多人,十个打一个,怕鸡毛啊! 他都想好了,打出只问李术的旗号以展现政治姿态便是,赵云要是识趣就把李术给我送出来,不识趣就破了你的合肥城,占据淮河水道,到时候你朝廷想要继续封我为王,我还不想要给你上贡了呢。 朝廷要是不同意,我特么就沿肥水直扑下邳。 第三百五十六章 刘协:我有一个梦想 铁骑连百里,正在冀县检阅他的西凉铁骑的刘协颇有些壮怀激烈,高台之上,密密麻麻的骑兵看起来还是很像那么回事儿的。 “陛下,扬州传回了消息,赵云庇护庐江李术,孙权提兵十万要去攻打合肥,怎么办。” 刘协吓了一跳,连忙问:“是孙权,还是孙策?” “孙权” “哦~,孙权啊。”刘协松了口气,下令道:“命令程昱高顺和国渊严格注意孙策的动向,严防死守,一定不能让孙策有可乘之机。” “呃……陛下,是孙权手里有十万大军,目前没有发现孙策有任何的动静,这,是不是让程昱对赵云做出一定的支援?据臣推测,赵云手中的兵马只有一万多人,若是调徐州兵,至少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合肥重镇,可不容有失啊。” “不是说打合肥的是孙权么?赵云手里有一万人还不把孙权打得跟狗似的?” “…………” 荀悦也是无奈了,他哪里知道孙权那所谓的十万大军是如何的鱼龙混杂,也搞不明白天子为啥这么自信,但见天子似乎确实是一丁点都没将孙权放在心上,也就不再继续规劝了。 只是心中忧虑却也在所难免,毕竟孙权既然有了动作,孙策必然要予以配合,再加上本来就已经穷途末路的袁尚想来必然也是要困兽犹斗的,换言之,朝廷已经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四面开花,全面开战了,双方兵力相加已经接近百万级,战争规模怕是一点也不输官渡之战。 纵使是这次收复汉中后得到一点钱粮,算是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但相比于如此规模庞大的一场战争,终究还是单薄了一点,甚至于赵云现在吃的还是种缉带过去的吴国上贡。 任何一个方向如果不能速胜,很容易就是大败,任何一个方向大败,都很容易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然而看起来不但天子是信心满满,甚至于全军上下的每一个将士似乎都没有考虑过输这个字,都在幻想着赚来战功之后骑大马戴红花,完成阶级跃迁成为官吏的场景。 再来看凉州这边,无数的头头脑脑这会儿也愈发确认了天子要经略西域,开辟丝绸之路的决心,一个个全都兴奋的嗷嗷叫。 面对乱七八糟,服色杂异的凉州军阀军,刘协很快就将东线和南线的战事抛诸脑后,在壮观的仪仗之下身穿明光铠,肩披黑色绣金丝的大披风,手中抽出火之高兴斜指天空,仅数吸之间,嘈杂的阅兵场上便安静了下来。 “朕,有一个梦想。” 所有人都被天子的开场白给整得有点不会了,这不是战争动员么?您怎么还有一个梦想? “朕梦想有一天,这个朝廷会真正的站起来,汉、羌、氐、乌、越、鲜卑的各族兄弟同胞,可以在阳光下享受平等的权力,享有平等的义务。” “朕梦想有一天,胡族的孩子可以和汉族的孩子坐在一起,在凌烟阁楼的楼下共叙兄弟情义,畅想这个国家美好的未来。” “朕有一个梦想,梦想有一天凉州、并州幽州这种苦寒之地不再有无异议的杀戮和仇恨,而是鲜花遍地,人们生活的富足而又安康。” “朕有一个梦想,梦想有一天朕的孩子可以管理一个不再以民族、出身来决定他们的前程,而是以他们品行的优劣,征战的功勋来决定他们所处地位的国度。” “朕有一个梦想,梦想我们忘记往日的仇恨,各族的男孩和女孩们可以手牵着手,亲密无间,情同骨肉。” “朕梦想有一天,这个朝廷不再有民族欺凌,地域歧视,有才能的人得到朝廷的重用,老实本分的人可以安稳度日而不用害怕欺凌。” “朕梦想有一天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都为了建设一个富强、公平的大汉王朝而奋斗不止。” “朕梦想重新开辟丝绸之路,汉人和胡人一起做生意,朕梦想着汉阳和金城都能成为东西方贸易的庞大中转中心,梦想着每天都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商队在此进进出出,梦想着所有人都能一同富裕起来,我们用这些钱来建设学校,让我们的孩子们一同读书,我们用这些钱来建设赡养院,让孤寡的老人可以得到赡养,我们用这些钱财来修建水利设施,让农田得以浇灌,我们可以用这些钱来享用东西方的商品,让我们的生活变得富足而又安康。” “朕忠诚的将士们啊,你们愿意帮助朕一同实现这样的梦想么?” 众将士自然齐声大喝有,喊的乱七八糟的,最后又齐齐统一成为一句:“愿为天子效命!” “很好,那么兄弟们,同胞们,现在鲜卑和西羌中的一部分狗杂种集结了起来,他们要破坏丝绸之路,他们要劫掠我们,不许我们实现梦想,我们要怎么做?” “干死他们!干死他们!!” 要知道说这话的人可是大汉天子,要知道天子的民族政策理念随着这段时间的宣传大部分人都已经知道了。 天子是什么?出口成宪,言出法随,天子的梦想那是梦想么?那就是国家的大政方针啊! 再说出发之前各家的首领都已经跟手下们通过气了,他们也知道此战关乎于丝绸之路经营权的问题,表现好的家族或部落可以成为凉州十三行之一。 一时间,大大小小的凉州军阀们热血沸腾,大呼小叫不止。 刘协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自己还是颇有一些演讲天赋的么。 “很好,让我们整军,开拔,目标,敦煌郡,为了丝绸之路,为了更好更富足的生活,为了我们共同的梦想,战斗吧!朕的子民,朕的同胞们!” “杀!!” 第三百五十七章 苦行军 “陛下,敦煌方向有消息了。” “如何?” “扶罗韩和步度根,率兵十二万已兵出玉门关,攻占敦煌全境,韩遂在禄福率众盟誓,现正率领西羌诸部为先锋,劫掠武威,所部怕是也不下五万人。” 刘协闻言面色也颇为严肃,如此一来这西边居然已经有了二十万的联合大军。 当然,二十万也是乌合之众,老实说对人数他还不算太担心,但这敌军进军速度之快却是让刘协也感到心惊。 “这么说,酒泉和张掖都已经反了?” “酒泉和张掖两郡本来也早就多为鲜卑人了,多年来咱们朝廷衰落,即使是天下大乱之前,西凉七个郡,在籍人口相加也不足五十万了,如居延属国等实际上早已成为了鲜卑的附庸,如今鲜卑既然东进,自然附为前驱,不过陛下也无须担心,彼辈所谓的联盟实在是松散无比,臣以为不足为惧。” 七个郡相加当然不可能只有五十万不到的人口,只能说,朝廷能管得到的人口只有五十万了,而随着中原大乱,自然是连这最后的五十万也没有了,鬼知道西七郡现在是什么模样,刘协上辈子看的三国演义里也没有西七郡的事儿啊。 (正史里也没有,夏侯渊平西凉是打到金城,曹真打的是河西,不知道是西边真没人成无人区了还是太远不打了。) “我当然不是惧怕,只是有点感慨罢了,算了,说来这韩遂任务完成的还真挺不错的,扶罗韩还真好忽悠。” 荀悦闻言也笑着道:“韩遂向来擅长这个,还真别说,他这种人放到西域去,还真是如鱼得水,不过陛下您说,他打武威真的敢洗劫么?要知道那可是贾公的老家。” 刘协闻言也笑了,贾诩可不知道韩遂是假叛变,这将来俩人同朝为官,怕不是要欺负死他。 嗯……还是不要告诉贾诩真相好了,否则怕是贾诩就得弄死他全家了,这样不好,不利于和谐。 当然,玩笑开罢,战略上可以藐视敌人,战术上却是还要重视敌人的,况且西羌那边的人在汉庭这边的感觉就和野人差不多,鬼知道等他们打下了武威会不会做出屠城的事情来。 总不能真让贾诩的老家遭这么大的灾吧,武威郡汉人还是有不少的。 于是乎在刘协的命令下,部队开始了急行军,同时命令马休率领全骑兵的本部兵马昼夜兼程的赶赴武威郡的姑臧县先行支援。 另一边,刘协带领曹纯曹彰关羽等率领阎忠和吕布的降将侯成曹性等率六万朝廷兵马簇拥着十万凉州的胡汉联军缓缓西进。 不缓也不行,粮草辎重太庞大了,金城往西,水运能力几乎为零,凉州的这些军阀们都是自带着口粮,甚至干脆就是赶着羊行军的,军队的行进速度无论如何也大不过羊群的速度。 而等到大军真的走到武威境内之后,刘协却是终于知道什么叫作苦行军了,世界仿佛在越过郡境线之后突然既多出来一抹黄色,越走,黄色就越浓,直至最后,远方的沙漠已经是肉眼可见。 “这就是……贾诩和张绣的老家么,想不到沙漠化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说着,刘协忍不住眺望远方的沙漠,心想着,朝廷以后如果有了余力,一定要带领大伙植树造林,这个时候治,还来得及,而如果再不治,怕是这沙就真的要吹到关中去了。 “陛下,风沙太大,您回车里去吧。” 刘协闻言拿起水囊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水,总算是稍微缓解了一下自己快要中暑的脑袋,摇了摇头说道:“既然是行军我就是主帅而非是亲王,将士们都在行军,且大多都在徒步,将士们既然忍得,我如何就忍不得?曼成,随我向前,走在队伍最前面去。” “是。” 于是全军将士都看到了那杆天子的仪仗大旗缓缓地从中间走到了全军的最前面,脱离了朝廷的禁军系统,竟与来自汉阳的先锋军团一同走了起来。 烈日高悬,眼看着刘协没多大一会儿便是已经满头大汗,嘴唇发白,姜叙忍不住问道:“陛下,天气太炎热了,是不是缓行一些,暂时找山阴处安营扎寨休息一番?” “听向导的,沙漠行军切忌不能外行指挥内行,这个我还是了解的。” 那负责引路的向导是王家的人,闻言开口道:“陛下圣明,此地向前七十余里处便是河水尽头,最好,晚上还是在那边去安营扎寨,这样咱们明天出发的时候就可以直接装满水,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很好,就听你的。” 说完,刘协便咬着牙继续上路行军,当然同时心里也还是止不住的抱怨:“他妈的这破天真特娘的热。” 等到黄昏时分大军终于行进到了那个向导所说的地方,差不多一条小河的尽头,刘协非常慷慨地赏赐了那名大上灶的爵位,这向导别的不说,至少时间恰得很准。 溪水已经很浅,很细了,让刘协想要痛痛快快洗个澡的想法泡了汤,沙漠行军一整天的他累得只想倒头就睡。 然而只睡了可能二十分钟左右,刘协被香喷喷的晚饭味道熏醒,吃饱喝足之后想了想,却是干脆不再睡觉,而是到处溜达了起来。 先是探望了这一路因为中暑已经倒霉的成为了伤员的伤兵营,对他们表达了最真诚的关心,却是除了叮嘱他们多喝热水之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想了想,刘协干脆命令禁军将一部分原本用于托粮食和铠甲的马匹挤一挤,尽量让这些伤员上马走。 伤号慰问完之后又到处去找那些凉州人的基层士兵们唠嗑,唠的也无非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啊”,“希望得到哪些朝廷方面的帮助啊”,“对于胡汉一家亲这事儿,你有没有什么好建议啊”之类的屁话。 你说这话有用吧,好像也确实有点用,但这些基层黔首的话,确实很难真的给朝廷决策以什么合理的建议。 说白了,就是纯粹的作秀。 朝廷要统治凉州,可以说是任重而道远,目前为止除了丝绸之路真的也找不到什么切入点。 也很难说这种政治作秀到底是有用的还是没用的,反正即便是作秀,平日里凉州这边无论胡汉,上位者都是很懒得做的,更别说以刘协的身份亲自作秀了。 倒是确实让他这个天子在凉州百姓中的形象变得好了很多,散乱的军心似乎也凝聚了一点。 给刘协一种,前任做的太差,他只要随便搞搞就能当明君的一种感觉。 就这么一直聊到半夜,他困了,陪他聊天的将士们其实更困,但是没办法,天子乐意聊那不还得陪着一块聊么,然后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就又继续出发了,而随着大军前行,淡水越来越少,那真是一天比一天遭罪。 打从出了祖厉县一路往西,过了鹯阴县和鹯阴河,一路往西,一直到苍松一代,地理位置上接近半个郡的地盘,千八百里的路程,可就基本上走的都是无人区了,粮食不缺,就是缺水,得省着点喝。 大热天的,虽然算不上是沙漠行军吧但差不多也一直行走在了沙漠的边缘,还不让喝水,关键是刘协每次歇息的时候都坚持作秀找人唠嗑,特么的嘴唇子都唠破了,就感觉嘴唇上面那两块皮啊,就跟破纸似的,好像风一吹就能给刮走喽。 当然他想要喝水的话凭他的身份,十几万的大军一人省下一口也够他洗个澡的了,但作秀么,要的就是这效果,凉州军民不值朝廷久矣,若能凭一个小秀在这些凉州人面前建立几分互信,他遭的这点罪也就算是值得了。 刘协就这样走在大军的最前面走啊,走啊,走的头昏眼花,感觉自己好像发烧了似的,条件反射的拿起自己的水囊,吨吨吨喝干里面最后剩下的一点水分,却是感觉根本不能解渴。 “最近的水源还有多远啊。” 向导连忙回答:“快了,应该不超过十公里了。” “哦,那还好。” 于是刘协走啊,走啊,水没了,也真的是懒得再做什么秀了,突然听到了稀里哗啦的水声,却是兴奋的眼珠子都亮了,不管不顾的就当先纵马赶到了河水边。 却看到一条很小很小的小河自北向南流淌而过,然而水质却是黄浊无比,肉眼可见的看到里面的沙土在翻滚不休,从河底翻到河面,整个一条黄河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刘协居然在河边隐隐约约的闻到了腥臭的味道,以至于他整个人一脸懵懵的站在河边,呆住了。 紧跟着赶过来的向导见状脸色刷得一下就白了,连忙翻身下马低头请罪:“臣……臣两年前走这条路的时候这水,这水还不是这样的,臣,死罪!” 刘协没说话,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呆呆地望着这条小黄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协不说话,三军将士就更不敢说话了,甚至连动都不敢动,至少离着刘协比较近的这几千人不敢,远看着就跟一张照片儿似的。 好久好久之后,刘协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很清脆的声音:“陛下喝我的水吧,我的水很省,还剩了好多。” 刘协忍不住回头,又愣了,给他递水的居然是一个明眸皓齿,却身穿铠甲的妹子。 “你……军中还有女子出征的么?” “妾在郡中也算颇有几分威望,倒是能辟个三两千的兵马,就来了,就想着多个人多一份力。” “怎么称呼?” “生在王家,嫁与赵家,冀县王氏,王异。” “哦~” 刘协还真有点印象,许多三国游戏里都有这个女人,没有深究过到底是谁老婆,然而看西安在这个意思,却是个可以独自带兵的女武将? 巾帼不让须眉啊。 “我喝你的水,你喝什么。” 王异一指小黄河道:“我可以喝这个。” 刘协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嘲似得摇了摇头,随即翻身下马,走到河边手捧浊水喝了起来。 不是错觉,确实是有一点点腥臭味,当然更大的还是土味儿,喝了几口之后呸了一声,嘴里全是沙子和土。 喝完之后还冲着身后的众人说了一句:“都来取水吧,是水就特么比尿强。”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动作了起来,好像刚刚被按停了暂停现在又按下了播放一样,刘协本人则没有着急取水,而是在喝了水,感觉到自己又活了下来之后,不自觉地两只眼珠子既顶着王异的侧颜看。 英姿飒爽之气啊,这女人穿铠甲,果然是别有一番风味。 给王异都看毛了。 我结婚了啊陛下! 这样的目光王异不是没受到过,或者可以说是早就已经习惯了,毕竟万绿丛中一点红总是好看的,即使她自认只是中人之姿,但中人之姿放在军营里也着实赛西施了。 问题是别人看,也就只能是看看,她王异说白了本身就是这凉州的一路诸侯,她老公也不是白给的,看得过分了王异大多时候就直接大嘴巴抽了。 可天子…… 万一一会儿天子让自己侍寝,自己是从呢,还是从呢,还是从呢。 夫面前犯,这么刺激的么? 至于王异的老公赵昂,这会儿的脸色已经彻底的绿了。 这也是这么长时间王异一直没跟天子照面的原因,实在是刚才天子看着这浊水的脸色太吓人了,那向导还是他们王家的人,她这才不得不仗着自己是女人的身份,暗中给天子使了一个激将法。 有点后悔了啊。 正这么想入非非的时候,刘协突然冲着王异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王异无奈,只得是心里小鹿乱撞,脸色红红地过去跪拜了下去。 “现居何职?” “妾妇道人家,出征入伍也只为家族延续,为夫君分忧,哪里有得什么官职。” “汉阳人王异对吧。” “是。” “听你这说法,郡中还颇有威望?” “是。” “嗟险阻,叹飘零。关山万里作雄行。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做个关内侯吧,此战得胜,你便是朝廷的巾帼将军。” 第三百五十八章 巾帼卫与天子深意 莫说王异懵了,所有的西凉群雄,甚至就连跟在刘协身边的李典也都懵了。 这封赏……可不像是“看上”了,难不成是“看上”了? “你夫君呢,来了没有。” “臣,冀县赵昂,拜见陛下。” “冀县赵氏?” “是。” “打完仗,跟我进京,先在尚书台做个郎官吧,日后你们夫妇二人同朝为官,也好有个照应。” 赵昂一脸古怪地问:“陛下您的意思是……臣也进京?” “你不进京你们两口子分居过么?” 随即便一脸古怪地问道:“你不会以为我对令夫人有什么非分之想吧,朕身为大汉天子,做事,总还是要脸的。” 赵昂闻言惭愧异常,只得连连表示:“是,但……拙荆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还能当得了将军之职,何况关内侯……这从来也无此成例啊。” “哈哈哈,朕倒觉得红颜封侯之事,必定可以成为一桩千古传诵的美谈,然而朕要的,也并不仅仅是一桩美谈而已,朕倒是觉得,女子,未必就不可以顶起半边的天来,就从你这位夫人开始吧。” “李典” “臣在。” “去,让仲豫拟个诏,此战之后,命令巾帼将军王异招募世家子弟中的巾帼女子入伍参军组建巾帼卫进宫宿卫,上属大长秋直辖,由皇后亲自管理,所选之女子必须要做到弓马娴熟,识文断字,一应待遇与宿卫相同,初拟就征辟五百骑吧。” 李典闻言自然也一样是大受震惊,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敢问陛下,与宿卫相同的意思,具体是指……” “服役满三年者入太学,成绩优异者外放为吏或军官,三百石职位起,如果有自认为学有所成之辈,可以参加科举,一应评判标准皆与男子相同。” 李典闻言,本能的道了一声喏,进而恍然懵逼。 想了想,李典又道:“宿卫……是要上战场的,也要同么。” “这是自然,难道女子杀不得人么?” “女子如何征战沙场?”、 话音刚落,就见王异昂然站起来道:“久听闻李将军武艺高强,妾身愿与将军切磋比试一番,不知将军是否赏脸?” 赵昂见状连忙去拉王异的手:“夫人别闹,这是御前!” “你给我起开。”一脚就给赵昂踢了个跟头,给他都踢得懵逼了,脑瓜子嗡嗡的。 殊不知此时这王异心脏早就已经跳到嗓子眼了,手心更是微微的已经开始冒汗,她也知道这李典名声在外,自己一介女流十之八九真的不是这李典的对手,但如此天赐良机,错过了,这辈子她都只能当赵夫人了。 作为整部三国史中,几乎是唯一一个在史书上留下姓名的女子,若是生了个男儿身,未必就不能出将入相,事实上她的聪慧自然是不弱于人,虽只是片刻之间,却是已将天子的深意给想明白了。 从表面来看,天子此举是为了解决宫中宿卫在守卫后宫时难免尴尬的问题,毕竟男女授受不亲,现在天子的新皇宫辣么大,人那么多,自然也需要女保镖来保护。 稍微往深层看一点,天子的新皇宫有点太大了,功能也太齐全了,听说里面光是集中起来的女工就有数万人之多,都是因战争而失去了依靠的寡妇,都是些可怜人。 再加上传说中发明了水泥的皇家科学院,宿卫等,这所谓的北宫分明已经是一座小型,不,是一座大型的城市,听说这些女子全都归属于大长秋,名义上由皇后进行管理。 然而管理一座城市何等的复杂,天子每天忙于国家大事,也没有精力亲自去管理后宫事物,皇后也不是三头六臂,自然需要官吏辅佐,这就自然需要依靠庞大的大长秋体系。 要知道,东汉时的大长秋系统虽然时设时停,但没完没了的外戚政治导致大长秋系统完全对标常侍系统,常侍系统又完全对标于尚书台!甚至于还拥有了一定的宿卫指挥权。 然而本朝天子在扩大皇宫规模和人数的同时,虽然宦官的人数和职权都有所增加,但同时却允许宦官不需要净身。 可哪个正常人会主动选择给自己净身啊,因此这所谓的宦官系统,日后必然是要以男人为主了,荀悦反而是成为了宦官领袖,说白了这跟朝臣哪里还有什么区别,这就必然会导致,皇后在行政管理事物中会特别的不方便。 所以,大长秋系统内的所有宦官都必然女官化,而大长秋可是可以和尚书台进行争权的,曹操他爷爷不就是大长秋出身? 天知道当初王异听说了朝中这事儿的时候有多高兴,这至少说明了,她们女人终于有机会和太监一样,拥有了参与政治的权力。 当时她还以为这份权力离着他这个远在凉州的女子远了一点,却是不想居然正正好好的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直属于皇后的兵权! 这分明是先帝朝的蹇硕啊! 然而这,还只是第二层而已。 至于第三层,宿卫女子必然都是达官贵人之后,如她这般普通豪强之女,说实在的纯粹是抄上了,这年头她怕是天下唯一的一个女武将了,天子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那么他的这个巾帼卫,和天子宿卫中的虎贲卫、羽林卫必然是要大规模的搞对象的,而这个搞对象自然也是可以加以引导的,换言之,皇后如果足够高明,完全可以借此通过拉郎配的方式,堂而皇之的介入到朝臣世家的联姻之中。 都是青年男女么,只需要有目的的调整一下执勤的分配,他们自己就天雷勾地火了,这可比什么强制世家与皇室联姻的手段要高明得多。 第四层,嗯,可能也是想借此大幅度提高大汉朝女子的地位了吧,否则也没必要在一应待遇上完全与宿卫相同,这分明是允许他们这些女子从宦官再转而去做朝臣,都是世家女,未必就没有当官的本事。 朝廷现在人口凋敝,荒地不少,提高妇女地位也有利于解放劳动力,嗯,可能吧,这方面的东西王异没有深想,虽然,这才是刘协的原本目的,但对她来说超纲了。 那么,为什么这个巾帼卫还需要上战场呢? 又为什么凭空给了她这么大的权力呢?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是朝中唯一女将么?可天子与她初次见面,以前也显然是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又为何对她如此信重呢? 很显然,这里头最关键的就是第五层了:天子要以她为契机,连消带打,抓住治理凉州的抓手! 想一想就知道了,天子虽然收复了凉州,他们这些凉州的大小军阀也已经跟随着天子一块来打西羌去了,但是很显然,以天子的雄心是绝不会满足于这种松散的治理模式的。 这算哪门子的收复,不过是名义上的臣服而已,一旦中央朝廷衰落,这些凉州军阀随时都有可能降而复叛。 地广人稀的特性决定了凉州的统治不可能像中原诸州郡一样将全力扎根在基层,然而即便是和州情差不多的幽州相比,却依然差得很远,甚至不得不依靠丝绸之路的利益进行驱动。 那么凉州与幽州相比,差在了哪呢? 王异分析认为,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幽州,尤其是涿郡实际上一直也没有脱离过大汉的统治,不像凉州这边朝廷和凉州都有互相放弃的想法,然而真正的关键,王异认为无非是差了两个人罢了:刘备、刘虞。 刘虞治幽州时,将幽州的胡汉矛盾弥合得还是非常好的,起码保证了整个幽州西部的上下行政体系畅通无阻,虽然出了公孙瓒这种神经病,但其实也正是因为公孙瓒杀死刘虞,反而让幽州的胡人与汉人同仇敌忾了,等到公孙瓒被杀死之后,虽然实际上并未出现一个真正的幽州之主,但确实幽州西部保持了一个相对团结的政治实体。 也正是因为刘虞的这些遗泽,这才导致刘备可以单骑平幽州,又因为这个平字,在幽州杀了人,立了威,再加上刘备本身的身份太高又是幽州本地人,如田豫牵招都是他兄弟,这才真的将幽州给定下了。 凉州这边倒是也有个贾诩在朝中地位超然,但凉州最大的问题是太散了,幽州那边的诸侯少说也得拥兵数万,总共也就那么十来个势力,相对也容易捏合,而凉州这边拥兵数百的诸侯都有,大大小小近百个,根本是捏无可捏。 缺少抓手。 王异事实上早已经替天子想过这个抓手如何去找,甚至还鼓捣出了一个平凉九策交给了丈夫赵昂,想让他进献陛下,还美滋滋地想着那死鬼肯定能因此而受到重用。 现在一看天子的手段,所谓的平凉九策根本就不能入眼啊! 既然选择了王异作为巾帼卫的首领,那么起码这第一批的巾帼卫一定是要以凉州女子为主的,而且这还真不是王异任人唯亲,毕竟这个巾帼卫是要上战场的,而东汉虽然女性地位相对后世来说已经算是很高了,但是凉州的女子,明显地位上却是要更高一些的。 理由也很简单,无非是因为这边征战太频繁,寡妇太多,不得已而当家而已,再加上这边的男人各个都是属狼的,这边的女人不得已也只能跟着做泼妇,以保护自己,上马开弓都是寻常事。 凉州太散了,虽然天子也在以宿卫收纳了羌胡各部的贵族子弟,但凉州事显然并不只在于羌胡,他们这些汉人也是早已与朝廷离心离德的,而且无论是羌胡还是汉人,宿卫中都已经没地方了,而且大家都对天子的这一手颇为排斥。 但是巾帼卫不同啊,天子分明是打算将巾帼卫作为抓手,谁家还没几个心野的娘们?男人或许不愿意进宫做宿卫被当做人质,但她们这些老娘们那还不上赶着往上扑? 许多已经嫁了人的女人,如他这一般,只需要一句不忍你夫妇二人分离,就可以像他老公一样,调任京城为官了。 不同意?只需稍加用心,王异有信心,让许多位高权重的两口子之间动刀子,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家宅不宁。 说实在的凉州现在娘们的数量远比爷们多,男人都特么快死光了,巾帼卫成立之后怕是凉州这边连郡兵中也能组出几支女兵出来的。 那这些女子,还不是要以她王异马首是瞻,还不成为大汉的死忠么? 这权力的触手,不也就伸进基层了么?到时候娘们们全都忠诚于大汉,爷们还跑得了? 而如果将来她王异真的可以对标到蹇硕这个级别,甚至做到大长秋,对标曹操他爷爷曹腾,岂不是也能发挥出相当于刘备在幽州的作用了么? 这么一想,王异自然是豁然开朗。 可以说,天子在她身上是要下重注的,这是打算让她出将入相的。 结果这个李典这个时候居然敢有质疑,不狠狠扇他几个嘴巴,让天下人见识见识凉州女子之刚烈,岂不是要让天子失望? 所以这一场切磋她必须得上,什么御前失仪,自己这个老公脑袋反应真是太慢了,这分明就是天子的考验啊。 果然,刘协见王异这么说,顿时便大感兴趣地点头赞叹道:“果然是英烈女子,真不愧是凉州女将,很好,很好,曼成啊,你既然不服气,就与她斗上一番吧。也好让朕看看你们的本事。” 王异闻言,不自觉地就得意地瞥了赵昂一眼。 连天子的深意都看不明白,哎,以后咱们家还是得靠我啊。 当然李典这个时候可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让他跟一个娘们单挑,我特么要是赢了,这难道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么? 要是输了。 这就社死了吧! 可是看天子的这个意思分明不太想让我赢啊。 第三百五十九章 战略 毫无意外却又出乎意料的,一场所谓的“切磋”以平局收场,全程基本就是王异使出乱披风刀法大开大合的砍,李典在三军将士不怀好意的起哄声中左支右拙得挡,等到王异终于砍得累了,还是由李典主动请和,这才算作了平手收场。 刘协自然是带头鼓掌,对王异的武艺交口称赞,虽然李典明显是放了大水了,但这王异的武艺至少比自己强不是,刘协估摸着,如果自己和李典易地而处的话,不出三个回合王异就得跪在地上求他别死。 王异也知道李典的手下留情,于大半夜的亲自跑到了李典处对他表示了感谢,李典也挺佩服这女人的,再加上以后这俩人铁定是常有交集的同事,自然也就冰释前嫌的结成了密友,甚至还非常好心地告诉她:天子的皇后有三个,大长秋系统内的官怕是远比尚书台难做。 整得王异在对天子那稀烂的后宫事叹为观止的同时不免对自己的未来生出了几分忧虑。 此后一连数日,刘协一直将王异带在了自己身边,一应待遇与李典相同,且一天夸三遍,军中是不乏聪明人的,虽然反应可能慢一点,但也不约而同的都想到了天子的深意,只是聪明些的想到五层甚至六层,一般点的想个两层三层。 但不管是聪慧的还是中庸的,不管是羡慕的还是不服的,所有人也都不得不承认,又一位军方大佬已经冉冉升起,这女人只要不卷进后宫争宠或夺嫡之争之中,至多也就十年,怕是连军机处中都要有她一席之地了。 可能也就是天子本人,没想到这么多层的深意了。 他提拔王异,主要还是觉得这女人上战场保家卫国的精神很值得嘉奖而已,至于成立巾帼卫,主要也是因为皇宫中没有了太监后宫管理工作确实是变得不太方便了而已。 真要说有什么深意吧,确实也是有,但没王异想的那么复杂,甚至王异压根也没想到:他是为了解决中原地区日益严重的寡妇问题。 连年征战,男人死的总是比女人多一些的,这就导致中原大地上现在处处是寡妇,因为男人少,大姑娘现在都不太好嫁了,寡妇改嫁自然也比较是个问题,虽然刘协已经尽量收留那些无所依靠的女子进宫,但相比于全国庞大的寡妇基数来说实在是有点杯水车薪,入宫名额终究还是只能靠比惨。 庞大的寡妇群体会产生严重的社会问题,毕竟东汉说到底还是个男权社会,况且刘协分田虽然不论户,但也是以男丁基础,那么大量的寡妇往往只能被迫沦为娼妓奴婢,亦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严重败坏社会治安的东西。 为此,曹操甚至建议将寡妇改嫁作为地方官吏的考核标准之一,去特么的自由婚嫁,这种事儿要想解决只能搞摊派,逼迫成年男丁不得不娶,逼迫寡妇不得不嫁,男人和女人么,政府把他们强行凑成一对儿,他们自然就会生娃,还能顺便解决一下中原地区的人口凋敝问题。 他自己就作为表率娶了很多寡妇么,寡妇好寡妇妙,寡妇让你呱呱叫,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些男人怎么就不懂呢,虽然这年头的男人都不缺媳妇,但多娶一个肯定也不是坏事儿不是。 此举自然遭到他的头号政敌刘备的反对,刘备的理由也很直接:如果婚配不是以女方父母或女方本人的意愿为前提,这和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 地方上的豪强会不会趁此机会冲生人妇下手?地方官员为了政绩又会不会干脆强征生人妇? 何况曹操的意思是,官府不仅不考虑女方意愿,连特么男方意愿都不予以考虑,这不神经病么?这得造多大的孽,万一男方本来就穷,朝廷再配给他俩寡妇当媳妇,那还活不活了,这样的家庭真的不会闹出人命? 刘协也是为了寡妇问题而头疼不已,他也觉得曹操的建议不靠谱,但他确实也想不出太好的解决办法,倒不是没想过寡妇分地,但这样做很有可能在执行的时候下面冒出来一堆假离婚的。 所以刘协把王异搞上来,也是为了提高女性在社会活动中的参与度么,从上往下的推行女性,尤其是寡妇的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让他们成为社会单元中的一部分,甚至于他的心里已经做好了搞妇联的打算,这里面的岗位超级适合巾帼卫的退役巾帼来做。 女多男少的社会底层局面数十年之内都不太可能会得到缓解,但与其强迫男人多娶媳妇,真不如把这些妇女组织起来进行社会生产,女人的力气虽然小一点,但也不是耕不了地干不了活,让女人上战场也是因为如此,如果这女人连战场都能上,同样立功同样当官,这满世界的寡妇,凭什么就不能组织起来呢? 至于生育率这样的问题么……男人这种生物,但凡是养得起,谁又不愿意多娶几个,哪里还需要政府去做强行摊派,东汉又没有守节的破习俗,喜欢寡妇的又不只是他老曹一个。 至于,王异脑子里脑补的二三四五六,刘协屁都没想才是真的。 且不提这段插曲,经历了几天的苦行军,刘协终于带着超过十万的大军来到了苍松境内,可算是又见着大河了,虽然不远处的东边还是能看到隐约的黄沙,但也终于算是来到了武威郡的人口稠密区域。 “他妈的等将来太平了我非得整他几十万颗树把这沙漠给拦上,这点破路走丢我特么半条命。李典,不,王异啊。” “臣在。” “查探敌情的任务交给你了,去探一探,敌情怎么样了,其余人取水歇息,趁王将军回来之前洗个澡,可算是看着河了。” 王异闻言也是哭笑不得,连忙点了二十余起去了,没走多远就听到天子带头哦呼一声就脱了衣服跳河里去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十多万的大军有一半都在脱衣服,白花花一大片,可辣眼睛了。 ………… 很快,差不多刘协他们刚洗完澡,王异就回来了,刘协甚至都怀疑这娘们是不是早就回来来了,一直在哪躲着看他们洗澡来着。 “怎么样,坏消息还是好消息。” “武威全郡,除了姑臧,都失守了,马休将军正在姑臧死守。” 刘协想了想笑道:“没屠城是吧。” “没” “哦,那还算好消息。” 姑臧既是武威郡的治所,也是贾诩老家,好歹算是懂事儿。 “苍松有多少守军。” “不超过三千,城门都是开着的,苍松本来就是小城,也没什么东西抢,臣向陛下请令,愿率本部兵马攻破此城,让陛下今晚就在城中好好睡一觉。” 众将闻言纷纷无语地看向王异,这娘们怎么什么功劳都抢啊。 “孔明以为如何?”刘协转过头问诸葛亮。 “臣以为,倒是不用急着夺取城池,苍松城小,又刚遭了洗劫,取不取都没什么大用。我军粮少,西凉人稀,此战之要还是应当尽量寻求决战。” “是啊,尽量寻求决战,然而鲜卑军也不是傻子,如何就会愿意与我等决战呢?便是朕不通兵法,也知彼辈避而不战才是上策,说到底此次这鲜卑入寇不过是想要为轲比能壮一壮声势,至于韩遂所聚羌胡杂兵,更不过是想着趁机劫掠一番,政治上表一表姿态罢了。” “说白了对于彼辈来说,不败便是小胜了,若我是匪首,必然要想方设法消耗我军粮草,若是咱们终究因为不济而败退下来,敌军趁势劫掠东凉,自可由北地入并州与轲比能回合,到时他自然可以做一个鲜卑共主,然而若是耗不过,彼辈自然也可以从容退走,反正该抢的也抢了,并州那边估摸着也该打完了,而对于我军而言,劳师动众却徒劳无功,便是小胜,也是败了。” 天子不通兵法之言众人自然只当时自谦,诸葛亮答道:“臣以为,咱们索性再兵分两路,一路,救援姑臧,且在此处扎下一根钉子,诱使敌军集结,另一路,不妨继续西进,对沿途城镇索性理都不理,直扑玉门关。” 刘协稍一琢磨就明白诸葛亮的意思了,一时都说不好他这是太稳了还是太大胆了。 东边守好姑臧,西边取了玉门关,这就相当于将敌军彻底困死在酒泉、张掖两郡之间了,进也不能退也不能,却是连家都不让他们回了。 这样的行军意图是隐藏不住的,也无需隐藏,本来就是逼着扶罗韩二打一,而且还是故意将军队一分为二勾引着敌军来打。 话说一分为二能打得赢扶罗韩么? 好像还真没啥问题。 不得不说这么个干法鲜卑人上当的几率很高,而且一旦决胜,敌军不管是几十万的大军都注定只能被全歼。 但问题是,去玉门关的那一只注定没有补给,仅凭随军携带的部分补给顶多也就够坚持一个月,万一扶罗韩还是不决战,铁了心跟自己赌命怎么办? 那么朝廷就不得不在姑威至玉门关一线打造一条长长的路上补给线,还得面对敌军骚扰劫粮道。 姑威城肯定是没多少粮食吃的,所以这个粮,最近也只能从汉阳运,甚至要从关中运,关中或许也没几粒粮食。 如果扶罗韩存心玩躲猫猫不肯决战的话,最坏的结果,可能得等曹操那边彻底打赢了轲比能之后再来救他了。 刘协将自己的担忧和盘托出,诸葛亮这么谨慎的人却不以为然道:“这不可能,扶罗韩做不到对麾下兵马如臂使指,就连当年的檀石槐也不可能做得到,真占了玉门关,只需我军多多宣传,他稳得住他手下那些部落的头头脑脑也得疯。” 李典闻言也补充道:“臣也以为做不到,若是我军真的控住了玉门关他都不与我军决战,大可以多派散骑探查,总能找得着敌军主力,除非他将十数万大军化整为零铁了心跟我们打游击,可他这又是图什么呢?张掖、酒泉、敦煌三郡又不是什么富庶之地,他肯,他那些手下也不肯。” 就连杨秋也进言道:“三郡地盘虽大,但大规模水源也就那么几处。河流就那么几条,除非敌军不喝水,他们根本躲无可躲。” “嗯……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谋主们闻言自然纷纷献上自己的计策,说实在的稳扎稳打的战略有很多,但诱敌决战的战略却都没有诸葛亮的这条来得好,来得稳。 “如此,也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如何分兵呢?” 众人又面面相觑了起来。 进而很快,所有人都纷纷表示自己要去玉门关。 这好像不是一个军事问题,而是政治问题了。 毕竟去玉门关的这一支遭遇敌军主力的几率可是比支援姑臧的这一支要大上太多了。 “禁军和关中兵马就留在姑威吧,玉门关的方向就交给凉州兵吧,阎行,成公英,你们也留下吧。” 毕竟他们这一战是他们的投名状,也需要他们来以军功来争夺凉州十三行。 至于禁军,说实在的好像也不是很缺这点军功。 却见关羽道:“凉州兵虽说也是咱们大汉的军队,但他们互无同属,胡汉混杂,又是新降之兵,敌我兵力上相差毕竟悬殊,禁军若是一点都不派,万一战事溃败,岂不是坏了陛下大事?臣以为,陛下还是多少派一些宿卫为好。” 话说完,就见几乎所有的凉州军阀的目光都朝着关羽刷刷刷的利剑一般的刺了过去。 这不就是在说他们这些凉州人信不过么。 虽然说的也是事实,但此时此地说这话,相当于天子面前抽他们所有凉州人的嘴巴了。 请战没有这么请的吧! 关羽却是鸟都不鸟这些凉州贼子的目光,轻捋着胡须道:“此战事关国本,万不容失,臣以为,不可不慎,陛下就算是要用他们,也当以禁军居中指挥,关某不才,愿为天子征此战。” 这下连刘协都觉得关羽有点过分了,太不利于团结了,虽然关羽说的也算是朝廷的心声吧,大家其实说白了,都不太信任这些凉州人,但这话哪怕是让荀悦诸葛亮这种文官来说,你也别说啊。 好在刘协早有打算,沉吟片刻道:“云长就留在姑臧吧,此战,李典,曹彰,你们各率本部兵马随我去玉门关。” 第三百五十九章 韩遂真是个好卧底 “陛下您……您千金之躯,亲自去玉门关?就算要去,您也应该带禁军啊!” 刘协摇头道:“凉州的这些子民们都是为了军功来的,谁留在姑臧都不合适,然而若是朕不去,倒也不是对他们信赖不过,却是总觉得有一点让他们狗咬狗的错觉。” 没等说完,一众凉州军阀豪强连连跪在地上表忠心,纷纷表示绝无此念,刘协却打断道:“我这个人向来比较实在,不喜欢玩虚的,无用的忠心之言你们说着也假,我自己听着也假,韩遂与诸多西羌,甚至也都是诸位的老相识,我固然相信你们不会背叛于我,但各位扪心自问,我若是对你们不管不顾,只放任你们去与鲜卑决战厮杀,你们真的会没有任何怨言么?就算是你们没有,难道你们的部下们也会没有么?” 说罢,刘协却是朝着凉州诸将微微拱手,做了半礼状道:“朝廷与凉州,离心离德实在太久,朕,实在是不愿你们与朝廷之间再有半分新的间隙了。实不相瞒,朕终究是不愿这凉州只能如如此一般松散统治的,然而凉州地广人稀,说到底还是半耕半牧,且以游牧经济为主,朕暂时也找不到可行万世之法,可以深入基层治理的统治方式,还请诸公助我,咱们重新开辟了丝绸之路后再一起去找。还请诸君助我,一起开创一个没有地域歧视,咱们永远都能和谐共处的崭新世界!诸君,拜托了。” 说罢,刘协冲着凉州群臣微微欠身一礼,诸将自然是大礼叩拜以应,从兵到将,纷纷齐声高呼:“愿为天子战” 一开始自然只是前边听到了刘协话的将领在叩拜高呼,后面人看前边跪了,虽不知道到底天子又说了什么,但也纷纷还是跪了,喊了,而且口号喊得嘹亮异常,声振寰宇。 见状,却是连诸葛亮在内,包括侯成曹性,阎行成公英都在心中感慨:“真雄主也”。 如果不是发自内心,后边那么远的呼喊声根本就不可能如此的清晰,而他们又不可能真得听清了天子到底说了什么。 要知道这些凉州兵实际上就是新降的,天子待他们事实上确实是毫无恩义可言,只是行军一路而已,却是已经初收这些桀骜将领之心了。 明明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这些凉州将士却已经对天子所言的胡汉一家之梦想,信了七分。 刘协见这十万大军齐跪拜的场面也同样是心潮澎湃,心中豪情翻涌,只觉得自出征以来多番作秀,恨不得把自己折腾得半死却是真的值了。 他不知道玉门关远么,不知道这一路并不一定比武威这条沙漠之路难走么?不知道遭遇鲜卑主力危险么? 能躺着谁又愿意坐着呢,只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鬼神之谋,除了有一点来自千年之后的见识和辩证法矛盾论的哲学观,比脑子他差了自己手下这些大臣何止是一点两点。 既然智慧上不足以统御天下,自然就要在德行上下一点功夫了。 事实上局势发展到这个地步,所谓德行,恐怕本来也是比聪慧更重要得多的君王品质吧。 嗯……有曹彰的虎豹骑和李典的虎贲卫,想来就算有什么意外,他们也能护着自己杀出重围。 ……………… 黄河远上白云间,到了姑臧之后,刘协便兵分两路,带着凉州诸贼就一路向西了。 沿弱水向西过张掖郡,行至酒泉郡的禄福附近,一路上行军累了就攻打一下县城,碰到了羌胡鲜卑就顺手打一仗杀掉,至少沿弱水一线上饮水还是没问题的,路程赶起来也还算是比较轻松。 考虑到这条行军路线几乎完美与丝绸之路相合,刘协这一路上大部分时间想的还真不是如何打仗,反正他也不懂。 而是想着如何做好这条路的基础建设,让日后行走在这条商路上的商旅能少遭一点罪,以降低一下商品的运输成本。 而等到刘协攻下福禄城,好好的歇息了一日之后,却是突然听到哨探来报,说是韩遂的大军已经主力集结,就在城南不足十数里之外了,却是噗呲一声把刘协给逗得乐了出来。 很合格的卧底啊。 大军都行进到这儿了,刘协他分兵攻打玉门关的战略已经很明显了,傻子都看得出来,韩遂自然也十分清楚刘协的软肋是补给,这不主动凑上来让他揍了么。 反向的围点打援了属于是,扶罗韩不可能不救他们。 而之所以刘协乐出声来,是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禄福的北大河恰好就是弱水的尽头,也就是说他们眼前有一条河可以无尽的取水,而从西边来的鲜卑要想和刘协决战,取水都成问题,这就只能逼迫着他们也同样在北大河一带安营扎寨,距离刘协的大营不会太远。 很方便两军痛痛快快地对决,墨迹不起来。 于是刘协连忙率兵北上,守住了北大河的最上游,依山傍水处安营扎寨,并带头朝河里尿了一泡尿。 中午时分,韩遂的大营也在河对岸安营扎寨,相距不算远,隔了跳小河算是给手下西羌的智商一点面子。 于是刘协扭头问了一下:“这河有多深。” “最潜的地方不到一米。” “对骑兵来说相当于没有是吧,敌军现在算不算是立足不稳呢?” 于是大家纷纷请战。 万没想到连王异都请战了,刘协不由奇怪地问道:“你的本部兵马不就千八百人么?” “回陛下话,现在整个汉阳郡的兵马都是臣的本部兵马了。” 刘协闻言忍不住乐了:“很好啊,那你就带本部兵马去吧,朕,在此处看着你们。” 实在是有些废话想不吐不快 昨天那一章确实是没有想到评论区里居然会有不小的争议,只能说,国内的男女对立可能真的是要走日韩的老路,已经到了严重破坏社会共识的地步了,这却是我万万预料不到,也深感痛心的。书里面猪脚肯定是没有搞男女平权的心思的,但我也不想说什么东汉女子地位之类吧啦吧啦的解释了,有些感想,实在是不吐不快。 从什么时候开始,女权运动成为现在这样的呢?我不知道,只知道全球妇女大解放是从老大哥苏国建国开始的,第一个女飞行员,女狙击手,都是从苏开始的,至于我国,为了打破自南宋开始的女性社会藩篱,某个时期我国女工在从事体力劳动时是完全与男性工人看齐,以至于不计其数的女工因体力不支而累死才换来的,可能现在很多人都以为,当年的女工下矿是特么的国家压迫吧,呵呵。 我想说的是,妇女解放是色会注意革命中不可或缺且浓墨重彩的一部分,这好像和西方世界的女权从来都是两件事。 结果现在变成这样,男权日本化女权韩国化,还凝聚个屁的社会共识。 说这些不是说要宣扬女权,也不是说要批判田园女权,大家深思一下,两性对立到底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真的是女性自己作的么?到底是谁在宣扬田园女权? 其实很简单的道理:东亚家庭大部分都是女性管钱,女性也确实容易把钱花在没用的东西上,消费力上女人大于孩子大于狗大于男人并不纯粹是段子。 谁消费,资本就会讨好谁,社会风气自然就被引导了起来,田园女权肯定不是被有意塑造出来的产物,但是底层逻辑是肯定的:“比男人拥有更高的社会地位,是比男人花更多钱的底气和心里支撑。”他们潜意识就是这么想的,只是可能不承认罢了。 这样的女权结果早就已经注定,消费端的革命从来都是扯犊子,生产端的革命才是千秋功业,无根的消费越多,个人本身就被物化的越严重,极端情况下要么沦为玩物,要么家庭破裂,这是个基本逻辑问题,个人看来真正的女性权益和地位照比于六十年代正大踏步的在下降,许多建国先贤和老一辈拼上性命废除掉的恶习正在慢慢回归,男人也被耗干了钱包,得利的只有服务于女性的品牌和资本。 到底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枪口对准女权,亦或者是清醒的对准所谓田园女权,是不是搞错了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呢? 搞错主要矛盾的革命是不可能胜利的,如果只批判于所谓的田园女权,日韩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大家一起玩一个谁先结婚谁是狗的游戏,到时候,资本就该鼓吹所谓的新时代独立女性了,屁的问题也解决不了,甚至男女对立的社会风气越严重,服务于女性的无用产品卖得就越好,女性消费更高,听说大韩现在女人人均好几张信用卡,甚至于我听说如他们现在还开辟了一条男拳赛道,男性产品卖得也越来越好,精致男人都出来了,啧,打拳打到最后是双赢,人家赢两次。 你骂女权,殊不知那些真正的幕后黑手笑得已经乐开了花。 他们就想看你这样。 先把那几个卖钻石的集团骂倒闭掉,田园女权怕是立马就能少一半。 以上观点全部都是主观观点。 第三百六十章 全都是狠人 毫无疑问,王异这么个女将已经得到了汉阳全郡的全力支持,仅骑兵就已经达到了将近一万人的规模,且兵甲至少还是齐全的。 却是俨然已经成为整个凉州都足以排到前五的军阀了。 刘协也正好检验一下自己新提拔上来的这位女将的成色能不能靠得住。 眼看着王异行进在了最前面缓缓涉水过河,远远的就听到她在高声呼喝:“汉阳的将士们,此战,定凉州,过好日子了!此战首功者,我以赵、王两家声誉担保,杀敌者有功,杀一个给一钱,首功者赏一万新钱!” 却是噗呲一声,给刘协整得都乐了。 毕竟刘协的军中好像即使是先登之功也是赏赐官爵,很少有直接赏钱的行为了。 虽然刘协也知道这才是当代军队打仗的现状,但还是忍不住微微在心里摇头。 刘协记得上辈子时,某位非洲的领袖曾经说过一句名言:没有爱国主义的士兵,无法在危难之中依靠。 凉州的改革,依然是任重而道远,而且恐怕幽州的情况也强不到哪去。 当然,总得来说王异做得还是不错的,刘协很清楚地可以看到,王异在渡河之后并没有直接仗着出其不意突入敌阵,而是控制着马力,在敌军外围缓缓地开始绕圈,她的刀子和长枪都还收着,全军都在以弓箭对敌,时不时的对着敌军缝隙处射击,由于敌军真的是有点立足不稳,每次开弓都做到了颇有成效,不过片刻的功夫,射死了便足有近百人了。 刘协见状忍不住问诸葛亮道:“孔明以为如何?” “颇有章法,时机把握得很准,万余人的骑兵规模阵型丝毫不乱,据我观察,至少不输于此前在益州看到的将领水准了。” 刘协也不懂,听诸葛亮这么一说,自然就跟着点头,却见身旁正护卫着刘协的曹彰突然嗤笑一声道:“那按你这么说,益州也没什么正经的武将了,我看过些年咱们朝廷缓过劲儿来就可以去灭蜀了。” “嗯?” 刘协好奇地问:“子文是有什么不同的意见么?难道这王异打得有什么问题?” “问题肯定是没有,就是打得太胆小了一些,只以弓箭骚扰算什么本事,无非是仗着自己麾下都是骑兵,敌军轻易追之不上罢了,既然敌军立足未稳,漏洞多得跟筛子一样,找到缝隙就往里插啊,只用弓箭能射得死几个人?呵呵,到底是个女人。” 刘协听了,也是有点懵,直观上感觉曹彰说得对,但又觉得,诸葛亮的评价按说不应该错。 于是他忍不住问了一下同为凉州人的杨秋。 “可能是赵夫人平日里习惯被插,不太敢穿插敌阵吧。” 噗呲一声,虽然知道这样不好,但曹彰还是忍不住乐了出来。 当然杨秋这么说话肯定也是有原因的,毕竟本来他杨秋才是东凉第一汉人军阀,卯着劲来的,结果现在给这王异落了一看客。 抓着机会自然要好好讽刺一番了。 还是诸葛亮顶着怼道:“西羌人也不是没马,阵中大半的敌军也依然都是骑兵,阵型二字对敌军来说本来也只是锦上添花,速度拉不开,冲进去那难道就是勇猛么?” 杨秋闻言不说话了,颇有些不屑地扭过了头去,好像是不愿意与你争吵的意思,毕竟顺着曹彰说话与何诸葛亮顶嘴性质完全不同,他听说这诸葛亮虽然是新投降的,却也是极受天子看重,他也多少给点面子。 然而刘协已经目光中非常不满地看了杨秋一眼了。 曹彰那话,可以说是他自己本人年少轻狂,话语中流露出来的意思也不过是王异不行,我上我行,是一种纯粹的自傲。 刘协也知道他确实是那种猛将型敢冲敢打的作战方式,毕竟正常人谁也不会张牙舞爪的去找吕布单挑。所以刘协听了他的那话只觉得曹操的这个儿子确有几分虎威,甚至还觉得这曹彰或许说得对。 再说刘协本来也不指望这王异能打出什么名将级别的成绩出来,一个女人上战场,能及格就已经很符合他的心理预期了,所以诸葛亮夸奖他的时候他也觉得惊喜。 然而杨秋的那话,却已经是彻头彻尾的人格侮辱了。 至于目的,刘协只听出了满满的嫉妒、不服,或许也是因为王异成功整合了汉阳豪强,导致他这个与汉阳相邻的安定之主有些坐立难安。 可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王异是自己硬捧起来的巾帼女将,是他给皇后找的保镖头子,甚至以后极有可能成为大汉头一位女大长秋,万一自己早死,是要辅佐未来的太后处理朝政的。 你这么说话是打谁脸呢? 刘协忍不住想,是不是此前平东凉的时候让这杨秋上自己的车,有些恩荣太过,以至于让他得意忘形了呢? 真以为你作为安定军阀是独立于朝廷之外的么? 且是让他忍不住又有些分神,所谓恩威并施,方为驭下之道,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努力维持一个亲民、温和的人设,也确实是很少摆天子架子,但是不是……太亲和了呢? 当然想归想,刘协却是也没有当场说些什么,这点城府刘协还是练出来了的。 正走神之间,却听身边的曹彰突然一声大喊:“插了,插了,王将军插了!” 刘协一愣,连忙眺目远望,就见王异所率领的滚滚洪流终于饶出来一个极大的破绽,终于如一把滚烫的利刃,狠狠地切开了贼军的军阵。 “陛下您看,王将军所穿插的敌阵,两侧敌军的装束并不完全相同。” “我看出来了,她现在左边是鲜卑,右边是西羌!两部合军,缝隙比其他贼军更大!” 要知道王异的屁股后面也是有追兵的,这一冲,却是搅和的敌军阵型大乱,虽是骑兵为主,但马头交错却是也同样已经乱做了一团。 话音未落,就见鲜卑人中迎面杀来一员一支劲旅,大旗上上书的鲜卑文字,刘协也不认得,慌忙去问:“那旗是谁?” “西部鲜卑匪首蒲头!凉州的境内鲜卑当以他为首!” “鲜卑匪首?” 事实上刘协他们离着太远根本看不清,如果在王异的视角来看,这仗打得已经相当凶险了,说实话王异虽然确实是故意在寻找这样一个两军相间的缝隙要做穿插,但她作为前锋的主要任务自然是扰乱阵型,为中军创造战机,却是万万也没有想到,这个缝隙也是随意找的,谁能想到蒲头在这儿啊! 正常来说王异是肯定不怕鲜卑的,他们汉阳的汉人豪强,本来武器装备就碾压羌胡,实话实说多年来司隶和关中都被他们凉州人祸害得不轻,长安与洛阳两大武库的装备兜兜转转的大半夜都落到了他们的手里。 且凉州这边虽然挑事儿的总是西羌但得利的却大多都是东六郡,尤其是敦煌张掖一代的鲜卑羌胡即使在西羌中也算是边缘地带,许多鲜卑所谓的将士别说没甲胄,弓箭的箭头都是骨头做的。 但问题蒲头部亲卫部还是很精锐的啊,一下子就把王异的装备太差给抹平了,尤其是这个蒲头居然还大呼小叫的亲自带头冲锋。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拼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王异手持着长矛就朝着蒲头扎去,二马相近之际王异猛地矮身,躲过了蒲头一刺,同时他自己的刺击也被蒲头躲过,随即两马相错,蒲头抽刀不砍王异身上厚厚的铠甲,却是狠狠一刀砍断了她胯下马匹的后腿。 然而王异更狠,二马错蹬之际他连刀都不拔,长枪也丢了,整个人干脆在马上人立而起,竟是直接跳到了蒲头的马上,从后面搂着他冲他脸上,玩命就是一啃,两个人就叽里咕噜地滚了下来。 再然后,蒲头就被马蹄活活踩死了。 王异则比他幸运一点,被少踩了几脚,混了个重伤,左腿也断了。 两边的骑兵都懵了,齐刷刷地愣了那么刹那,然后就见王异哇地一声吐了口血,面如恶鬼一般地喊了一句:“匪首已经授首,还不杀破敌阵?!” 刘协在河对岸也看不清这么多的细节,只知道王异带领着骑兵只一冲,就将这所谓的西部鲜卑之主给冲得节节败退,不由得大喜过望。 “曹彰李典留下护我做预备队,其余人,杀敌!” 说着,刘协亲自找来两个鼓锤,为三军擂鼓助威。 很快,凉州诸君中的骑兵纷纷涉水过河,步兵也开始缓缓向前以做接应,曹彰李典也纷纷整甲上马,随时也做好了准备以后备队的身份投入战场。 却见杨秋在凉州群豪中一马当先,此人还是颇有几分傲气的,本就不甘心被王异一个娘们带领着汉阳人抢了头功,表现得自然也就积极了一些。 韩遂叛了马腾死了,宋建也被朝廷顺手给灭了,他杨秋凭什么还不能当这凉州集团的老大呢?还能让你个娘们给压了? 只见这杨秋大发神威之下,所率凉州铁骑冲锋陷阵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贼兵莫不敢当,就连在河对岸敲鼓的刘协也默默感叹此人之武勇,怕也是当世一流顶尖了。 很快,杨秋所部骑兵就杀到了王异所部附近的位置,此时的王异已经连意识都有点模糊了,所部兵马损失也堪称惨重,一见到杨秋率兵赶到,立时便是大喜过望,她本人已经伤重的说不出话来了,还是护卫在他身边的赵昂呼叫道:“杨将军,杨将军我们在这儿,救一下。” 杨秋离远了看,此前也没料想到这王异居然真的拼得这么惨,这是遇到凉州鲜卑的主力了啊,尤其是王异,看上去就跟快要死了似的。 想了想,却是冲着王异和赵昂微微一笑,随即便呼喝着本部兵马一同朝着韩遂的中军杀去。 凉州联军之间,见死不救乃是基本武德,这十几年他们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不趁机给你补一刀就已经算是同僚之谊了。 一直到氐族首领之一的杨千万带着他们氐族的步兵都过了河,缓缓推进到了战场之上,王异他们才且战且退与之进行了会和,杨千万本人见到王异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失去意识昏过去了,用手轻轻一摸额头,居然已经都有些微微发热了。 赵昂见状直接就给杨千万跪下了:“还请大王看在凉州乡人的份上救救我家夫人吧,我家夫人得天子看重,日后必有厚报!” 杨千万也是个有决断的,他毕竟是个氐人,朝中确实是没有靠山,与汉阳这些汉人豪强们相对来说仇怨虽然也有,但利益冲突不大,想了想,一咬牙道:“儿郎们,跟着我将巾帼将军护卫回去。” 然后扭过头对着赵昂说:“不管他活不活,你们夫妇俩欠我杨千万一个人情,这次争凉州十三行我要是争不过阿贵,你们必须给我说情。” “一定,一定,救命之恩永生不忘。” 于是这两支兵马也不继续向前,反而且战且退,逐渐又退出了战圈渡河回去,待渡过河水回营的时候,汉阳近一万人的骑兵居然只剩下五千左右了,居然足足折损超过了一半。 当然,阵斩西鲜卑首领蒲头,这个战损本身确实也还是值得的,除非有人能把韩遂也给斩了。 当然,赵昂回来之后,自然也是忘不了添油加醋的吹嘘一下他们的功劳,顺便告那杨秋一状,当听到王异已经杀死蒲头并差点与他同归于尽,都不知道剩的这口气还能不能救得活的时候刘协也是忍不住感慨连连。 至于杨秋的状告,刘协同样也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抬头看,只见那杨字大旗在战场上迎风飘扬,正追逐着韩遂将其撵得狼狈奔逃,忽而向左,忽而向右,反倒是搅得贼军更加混乱,完全没有了统筹的指挥。 “韩遂老儿休走,给你杨爷爷把性命留下。” “杨兄弟你我本是八拜之交,何必咄咄逼人,何必咄咄逼人啊!” “呸!狗贼,谁跟你有交情,受死吧!” 韩遂此时用的压根就不是他自己的本部兵马,完全不是杨秋的对手,见状却是终究只能妈呀一声,撒腿继续跑。 这一战,汉军生生将贼军打得退了二十多里,从天亮一直打到黄昏,刘协不得不派起兵带着铜锣将大家叫回来,他这个预备队也根本没用上。 粗略估计,敌军此战至少死了一两万人的样子,西鲜卑首领阵斩,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了,如果不是知道还有扶罗韩援军的话,估摸着贼军这种联军性质的军队直接就解散了也说不定,整得刘协都有点不敢再打他们了。 万一把他们给打没了,把扶罗韩给打怕了不敢跟他决战了可怎么办。 ……………… 入夜,汉军各部纷纷大胜回营,无不是欢喜不已。 北大河的河水被染得通红一片,鱼虾蟹在快乐的从水面探出头来,与兴奋的汉军一同的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大胜的兴奋让凉州军本就松弛的军纪荡然无存,将士们搂着脖抱着腰的在互相分享着他们的战利品,没等后队回来,有些前队先回来的将士便不知从哪弄来骰子大声吆喝着赌博了起来。 李典见刘协面色不愉,上前问道:“陛下,要不要我出去管制一下,有点太不像话了,韩遂未必就不会杀一个回马枪。” 刘协却反而摇了摇头,依旧颇为焦虑地看着床榻之上,正在小心翼翼地给王异做着接骨工作的华佗,已是满头大汗。 这王异,身上的骨头居然被马蹄踩断了四根,没有内出血简直就已经是苍天保佑了。 这会儿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相对来说凉州女子本来也没有中原女子矫情,只是拉了一层布帘子,刘协等一群大老爷们团团围坐,一个个也全都是面色严肃的样子。 好一会儿,华佗才从里面出来,刘协连忙问怎么样。 “命是保住了,断骨也全都给接上了,就是以后肯定会有一点坡脚,想要再上战场厮杀的话,恐怕……也不太合适了。” 赵昂闻言,一脸的沮丧。 却还是刘协恰到好处地安慰道:“王将军本来也不应该是冲锋陷阵的猛将,日后宿卫朕的后宫辅佐皇后,本来动手厮杀的机会也不多。” 赵昂等汉阳豪强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显然,天子的意思是,尽管这王异有点被自己给玩坏了,但绝不会因此而减少对她的重用。 “擂鼓聚将吧,王将军在此休息,赵昂你来替他议事。” 说完,刘协便起身回了帅帐,而很快,凉州群豪们陆陆续续地也到达了主帐,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尤其是杨秋,最后一个到场却是神气不已,肩膀上扛着一杆硕大的旗子,上书一个韩字。 “幸不辱命啊陛下,韩遂那个老小子跑得实在太快我没抓住,但我将他的帅旗砍下,已杀得他全军溃败了,哈哈哈哈。” 说着杨秋将帅旗潇洒地往地上一扔,趾高气昂地享受其他同僚地奉承,甚至就连曹彰也想要伸手抱拳朝他祝贺两句,却被站在他身旁的诸葛亮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还朝刘协的方向给他使了一个眼神。 只见,天子的脸上丝毫没有什么喜意,反而看着还有几分的寒意。 没多大一会儿,凉州众人也似乎察觉到了天子似乎并不是很高兴,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先说赏赐吧。”刘协淡淡地,甚至是有些冰冷地开口道。 “王异先锋破敌,阵斩蒲头,居首功,封汉寿亭侯,赏一万建安新钱。” “杨秋拔旗有功,赏汉安亭侯,赏一万建安新钱。” “其余人各自都有封赏,回头让仲豫来安排吧,赏的部分我说完了,现在来说说罚的部分。” “我替你们掐算着时间呢,从我派人追你们鸣金收兵,到第一支兵马回来一共用了半个时辰,从第一支兵马回来,到最后一支兵马,也就是杨秋回来,居然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杨秋也感觉到味儿有点不对了,连忙道:“回陛下,我部冲得太猛,与敌军匪首韩遂交缠在了一起,脱身不易,这才耽搁了一点时间。” “哦,那面对友军求援见死不救又有何解释呢?” “这……回陛下,当时臣是看到了战机,看到了韩遂的帅旗,看到了胜机,所以才不得不暂时放下王将军去追击匪首,臣,臣……有罪。” “认罪就好啊,那么来人,将杨秋拖出账外,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 杨秋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整个人一下子就懵了,什么鬼啊! 我拔了韩遂的帅旗啊!不应该是口头警告,下不为例么? “陛下,您刚刚还赏赐了我列侯!” “亭侯的爵位是赏赐你拔旗有功,与你见死不救有何相干,你死之后,你的爵位自然要传给你的儿子,答应你们杨家的十三行经营权依然给你们保留,只取你一个人的项上人头一用,以戒这军中的骄纵之气。” 说罢,刘协挥了挥手,示意赶紧杀,李典见状也是上前一步要拿了他。 杨秋急的大喝:“大汉要卸磨杀驴么?陛下若是忌我势大又何必找这样的借口,立大功而诛功臣,天下何曾有过这样的规矩?!” 满坐的凉州军阀也全都傻了,各个都手脚发凉,毕竟这段时间他们看到的一直都是天子和善的一面,待他们也不可谓不亲厚,却是真没想到,天子的雷霆手段居然会如此爆裂。 直接拿坐拥一郡之地,实际上凉州现在最大的军阀杨秋来动手啊。 “陛下息怒!”一个身影连忙站出来挡在杨秋的前面不让李典抓人,口中道:“杨秋见友军有难而不救固然有罪,但臣以为事出有因,拔韩遂帅旗也是大功,无论怎么说也是罪不至死啊!如此罚例,臣恐怕军心动荡啊!” 刘协咪咪着眼瞅着这个站出来,年龄看起来也不是很大的青年人。 “堂下是何人在为杨秋求情?” 那人愣了一下,心想你不认识我?咱俩以前很熟的啊。 随即便反应过来,苦笑着道:“安定人皇甫郦,拜见陛下。” 正常来说,刘协怎么可能不认识皇甫郦呢,此乃是皇甫嵩的侄子,也是早年间刘协的贴身近臣,当年李傕郭汜之乱时刘协还派他去说和二人,一度也确实是成功劝和了,只是后来者二人还是相互攻杀,长安城也容不下他了,这才在畏惧之下逃回了凉州老家。 所以这话在皇甫郦看来,天子自然是另有深意了,分明是在提醒皇甫郦,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而皇甫郦则回答道:“臣虽是汉臣,但也是凉州人,而且和杨秋一样,都是安定人。” 皇甫郦继承了皇甫嵩的名望,虽然没有兵马实权,但本来在凉州也确实算得上是一号人物,杨秋待他也从来都是礼遇有加,从来不敢有半点的不敬。 凉东投降之后,他们自己也知道他们都是一群乱臣贼子,于是乎这凉州群雄自然就联手把皇甫郦给捧起来了,这个好,这个是忠义之后,与天子还有旧交,太适合当咱们凉州人的牌面了。 说白了,凉州群贼向来有树立盟主的传统,此时的皇甫郦机缘巧合之下,实际上与这凉州群雄的盟主无异,此时自然要站出来替杨秋求情,而且摆出了一个他自认为一点毛病都没有的理由:动摇军心。 因为在凉州群雄的价值观里,杨秋做的真的一点都没错啊!如此处置,谁能心服呢? 陛下我这可是为你好啊,这凉州军可不是您的嫡系,随时还面临着数倍于己的扶罗韩大军,陛下您可想清楚,真要是搞得军心尽失,耽误的可就是国之大事了。 而,众凉州军阀见皇甫郦站了出来,自然也纷纷依次开口,个个都是在为杨秋求情,而跪在地上的杨秋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暗香,这回算是死不了了。 刘协,确实是不认识皇甫郦,但是反正他一说他姓皇甫,刘协也想到了他是皇甫嵩的后人,西凉,想找出几个世代忠良的家族不容易,日后要统治西凉,怕是也确实需要多多依靠此人,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于是刘协道:“也好,既然你们都求情,那这杨秋见死不救的罪过就暂且饶过。” 杨秋松了一口大气正欲站起来谢恩,却见刘协站起身来,一把抽出自己的天子剑,往赵昂的手里一扔,冲着杨秋一指:“此人在你们出战的时候口出下流之言语辱你爱妻,辱我爱将,你不找他决斗么?我这把剑自跟我出征以来一共也没杀过几个人,今日便借你之手,一饮这英雄之血!” 赵昂接过剑之后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后将剑平举冲着杨秋道:“来!” 杨秋这会儿也是懵逼的,这天子的理由找得……只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吧,何须什么理由呢。 皇甫郦和凉州群雄也懵了,大家算是看出来了,天子是铁了心要杀杨秋了,这,算是杀猴儆鸡了吧。 杨秋见状自然是不服,一个猛子站起来,恶语都到了嘴边了,却又不得不委屈吧啦地咽了下去。 看着眼前手持天子剑靠近的赵昂,以及身后已经张弓搭箭瞄准了自己的曹彰,不无悲凉地叹息一声,回身朝着皇甫郦一拜:“安定杨氏万余口的性命,就摆脱皇甫公了。” 说罢转过身来慨然赴死,被赵昂毫不客气地一剑就砍掉了脑袋,落下来地里咕噜的滚到了他自己刚拔下来的韩遂帅旗之下,两眼依旧是写满了不甘与愤怒。 帅帐之内,鸦雀无声。 好一会儿,还是刘协开口道“将此人的尸首,按照列侯之礼下葬,该给的赏赐,仲豫你特意盯一下,不要有贪墨,皇甫郦,既然此人将安定杨氏托付于你,我现在封你为荡寇将军,接掌杨秋麾下兵马。” “喏” “喏” 两人连忙应喏。 见大家依然都不敢说话,气氛依旧沉闷,刘协索性开口道:“既入军中,战友就是袍泽,袍泽,生死兄弟也。在我眼里,一个韩遂,莫说只是一杆帅旗,就是韩遂本人的人头放在我的面前,也远不如王异的性命来的更重,但这不是因为我看重他,在坐各位任何人与王异易地而处,我都是这个意思。” “传令三军,见友军有难而不救者,当为军中第一大罪,违令者,就是我亲儿子也立斩不饶!” 说罢,刘协站起身来就走,却是在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道:“我知道你们凉州自有州情特殊,但既然受了我大汉的收编,就要守我大汉的规矩,就当是委屈诸位一下了,还望诸位好自为之。” 说完,带着曹彰和李典离去,只留下一屋子的凉州群雄面面相觑。 良久,也不知是谁带头叹了一口长气,然后这气就像是传染了似的,一声接着一声。 这凉州军阀割据的时代,到底是结束了。 不习惯,也得努力去适应啊。 第三百六十二章 决战鲜卑 当天晚上入夜,李典很自觉的就加强了天子的安保力量,生怕会不会有某个缺心眼的豪强或部落首领喝多了闹事儿。 然而刘协还真是不太害怕,杀杨秋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哪怕是东凉州这些人都反了,他也不怕,谁不服他就可以收拾谁。 反正现在汉中已经易手了,汉阳群豪也肯定是支持朝廷的了,这帮人再想像当年一样搅出大乱来根本没可能。 此前他定凉州的时候最最初衷的原因还是为了解汉中之危,以至于他光施恩了,立威方面差着一点意思,导致这些汉族的豪强,居然还都没有武都郡的氐族首领们来得听话,王异的这条性命居然是杨千万救下来的。 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杨秋本人桀骜,他所在的安定与王异所代表的汉阳豪强之间也有利益冲突,可难道与他顺手诛杀裴茂真的就没有关系么? 可笑自己当时原本的本意其实是想跟他玩一个七擒七纵的游戏。 对于刘协来说,如何施恩根本就不用学,但如何立威,他还有太多太多的课要补,也不妨就从这杨秋开始。 何况杨秋这种“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行为让他想起了近代史上某个很著名的光头。 这种军队他要来干嘛? 当然此举对于凉州群雄看来,自然便是另外一重含义了,天子分明是在强调他本人对凉州的主事之权么。 当初马休来劝降他们的时候杨秋就大有顾虑,事实上他们这些地头蛇也不太相信刘协真的能容得下杨秋,说到底,这杨秋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 凉州四大军阀中韩遂马腾宋建杨秋,前面三个都已经给办了,凭什么他活下来呢?他造的孽难道就比前面那三个来的更少么? 何况大家都知道他和杨定还是同族兄弟,而杨定,当年可以说是坑害天子一路要饭般逃难,险死还生的罪魁祸首之一了,对他的恨意按说应该是仅次于李傕郭汜了。 怎么可能让杨家继续拥有这么大的权力呢? 只不过天子的前戏演的实在是太好了,又是同乘一车,又是温言相劝,还第一个表态要将十三行之一的经营权交给他们杨家。 整得大家居然都相信了天子的既往不咎。 万万没有想到,天子居然会在这么个两军对峙的紧要关头,还是在杨秋明明立下了大功的时候把他给斩了,顺手还给他们这些凉州军阀们立了一个规矩,很是敲打了一下他们这些人的军阀思想和作风的问题。 固然算不上高明,但这魄力却真的是让人钦佩。 稍微,或多或少,让大家都有那么一点心慌慌的,难免或多或少的也都生出来一点别的想法。 结果这一晚上,除了汉阳人之外东刘郡这些豪强们大多都夜不能寐的等着被串联,结果谁都不挑头。 于是第二天大家纷纷向着安定这边来打听,想问问他们被杀了老大,到底想怎么做。 倒也不是真的都想反,只是心里有点小情绪么。 结果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几乎问到的所有安定之兵卒,包括杨氏子弟在内,居然都干脆利落的认了。 一来,皇甫郦本来就在安定享有巨大声望,由他来接管杨秋的部队,大家心里自然也就没那么排斥了,甚至于就连杨氏的族人内部反对的声音也不大。 基层将士们呢,甚至于大多数人都觉得天子杀杨秋虽然太狠了一点,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怨言几乎为零。 荀悦居然在昨天晚上亲自上门,连夜把他们这些安定人的战功统计给做出来了,是全部,包括炊事班的伙夫都已经给记录在案了,并当着他们的面写了一封急诏连夜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将录公表传去了尚书台。 而当他们询问自己部下对此事看法时,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大家居然觉得都挺好的。 “救援友军这条规矩不是挺好的么,今天身陷重围的是汉阳人不假,看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就成了自己?” 这样的观点居然成为了军中的主流! 这样的观点有什么问题么?有,而且问题大了! 士兵之间的羁绊越深,军队的战斗力就越强,这样简单的道理,或者说基本常识,对凉州的这些“大西北养蛊游戏胜利者”们来说当然是不可能不理解的。 问题是这些士兵真的已经在潜意识中,将这种凉州一家亲,大家同属于朝廷,或者干脆点说,他们已经开始认可你汉阳的豪强、武都的氐人、金城的羌胡,是自己人了,是他们出了问题需要救援的袍泽了。 甚至连安定郡的兵,差不多也都是这种情况。 而这在以前的凉州联盟军中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想来想去,大家也还是只能将这一切归结于天子这一路行来所做的秀了。 毕竟天子这一路上有事儿没事儿就拉着大家伙儿一块唠嗑,跟那帮大头兵们一块唠嗑,而唠得最多的就是两件事,一件是有关于如何缓解朝廷于凉州凉州地区的央地矛盾。 虽然在他们看来天子屁的具体措施也没聊出来,但却成功的让所有的士兵都相信了,天子起码是真的想解决。 而且天子有一个理念还特么深入人心了:其实所有的矛盾归根到底还是经济矛盾,是大家的生活水平上不去,而发展是解决绝大多数矛盾的最基本手段。 这就是天子说最多的第二件事了:丝绸之路。 天子关于《论如何通过丝绸之路带动沿线百姓经济发展》的相关论述几乎可以写出一本书了。 你要说那些大头兵听懂了没有,那肯定是没有的啊,可听不懂不耽误他们相信啊! 反正就是无心插柳吧,刘协一直都认为,只有让将士们真的明白他们在为何而战,部队才会真的拥有战斗力。 真的不是故意的,他那会儿真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杀掉杨秋。 然而事到如今再回想起来,哎~,天子是真的高啊,怪不得都说是鬼神之谋。 也怪不得世人都说,天子傲上而悯下了。 当然了,这事上事从来都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第二天王异醒了过来听说这事儿之后愣是让人抬着,也坚持来给刘协道了个谢。 ……………… 一晃眼已是数日之后,韩遂已经在距离北大河稍远一些的距离又重新安好了营,扎好了寨,刘协也没有再去打他。 可以说这几天刘协的小日子已经是相当的不务正业了。 比如他居然整了一首歌来教大家一块唱:“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让大家有事儿没事儿都一块唱。 比如天子这几天有事儿没事儿就来检查各部关于录功和阵亡抚恤的登记工作,极大的提升了他在军中的威望,使得他们这一支联军是越来越像是联军了。 这些凉州的将领也是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当至高无上的权力与近乎无可匹敌的人格魅力想结合会有多可怕。 这样的行军其实根本用不了多久,都不用打仗,让他们被天子如此恩养个三月五月,说不定真的就能直接把这凉州军上上下下“愿为天子效死了” 好在刘协注定是不能将这凉州军团摁在这里恩养的,因为几天之后,姗姗来迟的扶罗韩终于还是到了。 刘协一直担心的扶罗韩不来并没有发生。 说来扶罗韩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刘协的目标是玉门关,哪怕就是陷阱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闯了,任凭他把嘴皮子说干,大部分的部族首领以及几乎全部的鲜卑将士都稳不住了,都直言,要么退出要么决战,绝无第二种可能。 他倒是不想在北大河这里打仗,可韩遂已经在这里跟朝廷打起来了他又能有什么选择呢?见死不救? 于是乎明明他们才是立足未稳的一方,明明刘协一伙儿的粮食可能已经吃不了几天了,却见这扶罗韩远道而来之后,只是驻足与刘协他们互相观察了一会儿,差不多摸清堆放的阵型了,就见那十数万的鲜卑大军居然一股脑的全都冲了过来,竟是主动朝刘协这边发起了攻击。 “有点意思。” 诸葛亮笑着在刘协的一旁道:“其实是很聪明的做法,此地距离姑臧还是有点太近了,关将军既然他们的主力在此,姑臧的守卫也就没意义了,三天之内必到,所以干脆直接发起进攻,这是打算趁咱们分兵,兵少的时候直接灭了咱们。” 曹彰不解地在一旁问道“可是,那不是还有三天呢么,为什么这么急呢?我见他阵型凌乱,散成了一团,何不整好阵型在冲上来呢?” 诸葛亮笑着摇了摇扇子,这玩意在益州的时候瞎摇总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来了凉州,可算是给他摇舒服了。 “依我来推断,无非是两个原因。” “一,是他怕我,或者说是鲜卑军中普遍都有畏战情绪,与其对峙,让咱们小胜几场挫他的士气的话,还不如趁着现在还颇有士气直接打。” “至于二来么,呵呵,我听说所谓的鲜卑,不过是塞外胡族的结合体,咱们的对手又是扶罗韩和步度根的联军,共同统御着一些小种鲜卑罢了,这俩人平日里仗着他们势力大,又是檀石槐的直系后代,怕是少不得要欺负其他的小种鲜卑的,比之并州方向同样是小种鲜卑出身的轲比能差之远矣,只怕,以他们的掌控力这鲜卑大军本来也摆不出什么阵型出来吧,倒不如索性就这么冲了算了,反正都是骑兵,阵型好坏并不算特别的重要,却能让咱们同样也因为仓促迎战,来不及准备。” 说话间,就见那贼军已经兵临寨下,为首一人也不知是谁,很是勇猛的带头砍开了鹿角,冒着箭雨抡起一个重重的链子锤就砸开了营寨的栅栏。 也是刘协他们没怎么考虑过拒守,营寨的防护可能做得也稍微有点一般。 刘协见状,正要传令派人去堵上缺口,却见当先却是一伙步卒十分勇敢的不退反进,居然趁着鲜卑人撞开鹿角栅栏,马速跌下来的功夫反向得朝他们冲了过去,人人手持一大盾,居然把鲜卑的这些骑兵给顶住了。 再之后,就是无数的弓箭手刷刷的抛线射击了,骑兵弓短,射程上居然还还不了手。 刘协都忍不住诧异地问道:“何人如此勇猛?” “看旗号,应该是北地傅氏,傅燮之子傅干吧。” 却见傅干带头顶着盾牌,脸色通红无比,额上青筋根根分明,口中咬牙大喝:“此战,有进无退,休坠我父壮节之名~!” 李典见状忍不住笑道:“喊得好大声啊,陛下,这是提醒您莫要忘记他父亲的忠义呢,看来,这位小壮节侯对您厚待汉阳人可能还颇为不满,找您要赏呢。” 刘协压根就不知道傅燮是谁,只是听这谥号感觉像是个悲壮英雄,却也只是就事论事地感叹道:“小子忠勇,倒也没让他爹蒙羞。” 说着又瞅向其他各处的战场,发现这些凉州人确实不愧都是战场上的老炮,根本不用指挥,骤然遇袭依然打的有章有法的。 就是不知道这种联军还能不能打得了硬仗。 “扶罗韩和步度根这哥俩的旗号在哪里呢。” “没看见。” “我也没看见” “后边指挥呢吧。” 刘协乐了一下,问诸葛亮道:“孔明,你以为应该如何指挥?” 诸葛亮见状自信一笑道:“陛下可以让护军将军率领虎豹骑出击了。” 曹彰闻言兴奋地道:“不用我做预备队了?你说吧,打哪里。” “渡河,去打韩遂。” “啊?还打韩遂啊,这时候了还打韩遂?况且就凭虎豹骑的话是不是不太够啊。” “等他过河了支援过来更麻烦,打不过你就跑回来呗,说不定这一打啊,还打出意外收获来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韩遂:大汉万岁 所谓赶鸭子上架,用来形容此时的鲜卑联军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 扶罗韩和步度根自己就是被赶上来的,上层人物总会比下层人物更容易获得关键信息,已经很清楚的知道了大汉对丝绸之路的野心,尤其是在韩遂的透露之下,他们连明年大汉在西域的具体战略计划都已经拿到手了。 此事一旦让大汉做成了,则鲜卑以后想要继续在塞外称王称霸怕是也不可能了,檀石槐的昔日荣光自然也就没有意义了,别说统一鲜卑,他们这种大部落还能不能存在,有没有必要存在都成问题。 怎么说呢,如同农耕民族最早出现国家概念是为了抵抗草原民族入侵,那么,连中央税收都不稳定的草原民族如果能组成大规模部落,底层逻辑就是为了抢掠,不抢掠他们也活不下去。 扶罗韩和步度根这些年除了隔三差五的抢一抢大汉之外,其实主要还是抢掠西域那些小国。 不能劫掠,失去了共同的敌人,对于游牧民族来说什么特么的王庭不王庭的,而王庭失去了小种部落的供血,自然也就无力继续维持庞大的行政组织。 到时候他们俩能不能把命保住都不好说。 所以怎么办呢?那就只能硬着头皮打了,尤其是现在曹操在打轲比能,他们也算是出师有名,赢了还能一统鲜卑。 既然早晚都要打,那莫不如就现在趁着这个机会来打。 更何况内部还有韩遂配合,更何况他们也知道汉朝为了逼迫他们决战已经将本就不算富裕的兵力一分为二。 而对于那些被他们所裹挟的小种鲜卑,自然更是被赶鸭子上架。 他们压根就不想来,纯粹是被逼着来的。 所以很明显的可以看到,鲜卑人的将旗都是明显在队阵的偏后的位置的,总给人感觉他们随时要掉头逃跑的感觉。 当然,要说最最被赶鸭子上架的无疑还是韩遂,他特么的原本都已经投降了,都已经发自真心的打算将自己的这把老骨头交代在西域大开发的伟大事业上去了。 那天,天子对于大开发的意义的讲解简直是推开了他新世界的大门,让他对天子的佩服就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结果他就比逼着叛变了。 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鲜卑与大汉的差距了,在鲜卑人还沉浸在檀石槐当年带领着他们侵略大汉,并将大汉打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的美好回忆之中的时候,当许多可悲的鲜卑男人依然还相信:“鲜卑并不是不强大,只是它没有统一”,进而相信只要鲜卑能够团结起来就一定能够战胜大汉的时候。 韩遂却比谁都清楚汉朝这十数年的变化到底有多么的翻天覆地,也比任何人都明白,由刘协所统治的汉军与当年的桓帝、灵帝那是完全不能够相比的。 当年特么的他韩遂还能带领十万羌胡扫荡关中呢,甚至于董卓只带了三千西凉铁骑进京也能搅得天下大乱,现在呢? 凉州兵的战斗力是没有一个断崖式的下滑的,甚至可能还提高了不少,至于派系林立什么的这事儿从董卓时代的时候就也是这样,结果现在他们再面对朝廷大军的时候屁都不是,打都不敢打东凉就全境投降了。 时移世易了啊。 因此,当得知曹彰已经率领数千名身着盆领铁铠的虎豹骑冲击他的敌阵的时候,韩遂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他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了,现在要琢磨的是如何顺滑的投降,他疯了才会去跟曹彰的虎豹骑死磕。 而虎豹骑,虽然人数上只有五千左右,但以西羌这边的装备水平,那真是连他们胯下马匹披的藤甲都射不穿,远远一看,虎豹骑各个都是铠甲鲜亮,钢铁洪流之名果然不假。 再看羌胡一头,不说是各个衣衫褴褛吧,但远看着乱糟糟的也着实是有些杂乱,跟难民也差不多少。 本来士气就不高,被曹彰率领虎豹骑这么一冲,立时便是人人丧胆,扭头一看,好家伙,韩遂带头跑了,那还打个毛啊。 于是,四万左右的羌胡联军啊,被曹彰追着跑,而且是稀里糊涂的跟着韩遂跑,跑啊,跑啊,韩遂就过河了,饶了一个好大的圈,直接跑扶罗韩那去了。 一边跑还一边高呼:“大汗救我,大汗救我!” 扶罗韩气得都快要吐血了,你这领着好几万的大军过来,是找我求助来的还是来捣乱来的? “废物!别过来!别过来!” 可韩遂哪里听得见呢,乱糟糟一片之际,就见这韩遂终于已经接近了扶罗韩的帅帐,让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等到韩遂奔驰过来,扶罗韩抄起鞭子就想要抽他,却见韩遂突然一声大喝:“杀!” 然后一刀就把扶罗韩给宰了。 所有人全都懵了。 鲜卑懵了 羌胡也懵了。 韩遂干脆拎着扶罗韩的脑袋大喊一声:“大汉万岁!杀死这些塞外人,咱们玉门关内的十一个民族是一家啊!” 韩遂的那些手下们一听,对啊,这韩遂可真是聪明,既然打不过,那就不妨加入啊。 于是,很大一部分羌胡就和这些塞外鲜卑一同厮杀了起来。 而许多境内的鲜卑,不服王化的那种则是勃然大怒又去转过身来杀羌胡,一时间他们自己人和自己人之间打做了一团,后来也真的是分不清谁是自己人了,就乱杀。 曹彰见状,稍微一琢磨就知道这韩遂这是搞事了,他是知道韩遂卧底身份的,想了想,冲入阵中抓住一个鲜卑就问:“步度根呢?” “在……在那。” 曹彰兴奋地大喊:“弟兄们,跟我杀啊,活捉步度根。” 第三百六十四章 鲜卑之殇,大汉之师 如果十年之后再度回首,这场彻底打断鲜卑脊梁的一场大型国战,或许到那时已经戎马半生的刘协只会用两个字来形容:无聊。 是真的无聊。 与其说这一仗是在打仗,倒不如说是借着打仗之名练练兵,统合一下这些新降的凉州健儿。 至于打仗的过程,真的没什么可写的。 不得不说,刘协和整个朝廷,乃至于鲜卑自己,对他们高看得都实在是太过太过了。 鲜卑人中的许多老卒都是跟过檀石槐的,以至于一直到开战之前这些鲜卑虽然士气不高,但也绝没有想到他们与汉军的差距居然如此巨大,要知道除了曹彰的虎豹骑之外,汉军这头动用的可都不是主力啊! 朝廷也明显是高看他们了,毕竟檀石槐刚死了也并不算久,当年这位雄主三路南下将灵帝的三路大军打得几乎全军覆没的梦魇不远,若非这老小子短命挂了,后继者又着实草包,鲜卑军攻破洛阳也并非绝不可能的事。 刘协也太高看他们了,毕竟再怎么不了解历史也知道,鲜卑这两个字一度成为中华历史毋庸置疑的主角,甚至毫不客气的说,鲜卑这个民族之所以没了,正是因为其本身与汉民族已经完全融合,与汉民族彻底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根本分都分不开。 连特么李唐王朝都是地道的混血王朝。 结果……这特么到底打了个啥? 从鲜卑军发起冲锋,到战事结束,羌胡联军已开始搜刮战利品,总共也不过一个多时辰而已,伤亡损失也不大。 这其中固然有韩遂突然反水的原因,但恐怕这也绝对不是主要原因,事实上此战如果鲜卑真的有胜算,以韩遂那老奸巨猾的性子,又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真的如此配合。 太弱了,这些鲜卑也实在是太弱了。 就连荀悦也忍不住感慨连连:“真想不到,此时离檀石槐去世居然就只有二十多年而已,这居然真的是同一个种族么?一个伟大的领袖,居然是如此的重要,这可真是不可思议。” 却是此时已经光荣的完成使命陪侍在刘协身边的韩遂笑着解释道:“令君此言差矣,当年的檀石槐确实是开了一个好头,将一穷二白的鲜卑成功捏合到了一起,不但成功摆脱了匈奴人的控制并后来者居上,占领了匈奴全盛时的所有领土,也成功的塑造了大鲜卑的信念,然而当时的鲜卑,本来就是一穷二白,那几年塞外连年大雪,他们也唯有不断的战斗才能死中存活,大家自然能够力往一处使。” 曹彰闻言好奇地问道:“难道塞外现在不也同样是连年大雪,生活艰难么?为何檀石槐在的时候就能齐心协力争一条活路,檀石槐死后反而就不行了呢?” 韩遂闻言摇了摇头,道:“不是鲜卑不行了,而是鲜卑的贵族们不行了,鲜卑贵族们堕落、腐化的速度极快,与匈奴、乌桓、大汉争命固然是死中求活之道,然而这样多累,多危险?” “檀石槐之后,从和连开始,一直到骞曼、魁头、再到这扶罗韩与步度根,他的这些个后人们对外扩张的本事没有,但对内欺压其他小种鲜卑的能耐却是有的,而且很大,他们早已经不再是团结整个草原一起向天挣命的英雄家族,而是整个草原的巨大毒瘤,鲜卑人不满他们已经久矣,若非如此,如何能轮得到轲比能这个小种鲜卑出头?” “这样的所谓大汗,别说只有十几万的军队,就算是真让他拿出一百万的军队出来,也不过是送死的份儿。” 闻得此言,所有人都颇为认可的频频颔首。 确实,从这一战的结果来看,汉军只需要稍作强盛,鲜卑军那头便几乎是立马溃败,说是十万大军,但刘协却是一丁点像样的激烈搏杀都没有,尤其是曹彰的所过之处根本就连拦着他的人都没有。 几乎所有的敌军全程都在躲着他走。 刘协也颇为感慨地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文约,是在向朕谏言吧。” 韩遂闻言当真跪拜道:“陛下既已得胜,想来不日必然回返,而罪臣明年就要去西域了,有生之年都不知道还能否回得来,故有一肺腑之言,想要谏于陛下。” “文约讲来便是,又何必整得这么矫情呢,朕莫非是听不进忠言的独断之君么?” 韩遂却还是没有直接论事,而是又跑偏道:“当年北宫伯玉和李文侯起兵反叛,臣作为人质卷入其中,又阴差阳错的居然逐渐成为这凉州军阀之首,当年事,无有比我感受更深的人了。” 刘协闻言不由微微皱眉,感觉这韩遂着实是有些墨迹。 “其实当年我等起兵造反之时,又何尝不是一穷二白,向天挣命之人呢?自起事之后,如张温、董卓、皇甫嵩、盖勋,哪个不是当世名将,彼时汉军刚刚平定黄巾之乱,又有哪个不是百战老兵,可我等叛军万众齐心,却也让这天地换了新颜,至于后来天下大乱,其实倒反而像是我们这些人搞事,乱起来的余波罢了。” 这话说的着实是有点不合适,当乱臣贼子怎么还给你当得这么骄傲呢?一时间刘协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对着他怒目而视。 但刘协却很感兴趣:“后来呢?确实,如此想来,当年朝廷的主力军队在与你们交战的几次中几乎可以说是损失惨重了,董卓他当年也是你们的手下败将,为什么最终却让董卓摘了桃子,反而听不到你们多大动静?” 韩遂也不无感慨地道:“和这鲜卑的衰落一模一样,当年挣命的时候,都知道朝廷势大,那是真正的死中求活,大家伙儿推举盟主的时候恨不得都没什么私心,一心就想着推一个德高望重的,能带领着大伙儿的,说来惭愧,我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从一介俘虏转而变成了首领。” “只是后来随着大家伙儿攻入关中,立时就有了那小心思了,命是挣着了,但分裂的种子也就在那时候种下了,当年这凑到一块的凉州大小军阀加一块怕是都要过百个了,活下来了,自然也就内讧了,互相之间你吞并我,我吞并你,慢慢的也就衰落了。” “一起挣命,挣得是一口饭吃,席卷了关中之后,抢来的粮食、财物虽然多了,但往下分却又都舍不得了,上层争权夺利,就必然要把抢来的东西都死死的在自己手里捏着,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就必然要用钱粮来驭使手下,有些甚至都过上了土皇帝的日子,然而底层的百姓,却不过是得了口饭吃,等到连年征战误了农时,这下面的百姓就更是连口饭都吃不上了,这日子过的,却是还不如原来呢,没饭吃怎么办呢?那就只能继续抢,如此恶性循环,越抢就越是穷,越穷就越是弱,您看,这不是跟这鲜卑的轨迹如出一辙么?所以鲜卑之兴盛,又岂止是因为区区一个檀石槐呢?而鲜卑之衰落,又哪里只是因为他的这些后人无能呢?” 刘协点头道:“说到底还是人性吧,剥削,总比开创更容易,是这个意思吧。” 顿了顿又问道:“我听说檀石槐虽然只出生于小种鲜卑,但为人不但作战勇猛,喜欢身先士卒,而且每有缴获,所得财物也全部分润给手下弟兄,自己则分文不取,如此看来,这轲比能怕是要远比这些檀石槐的后人要强得多吧。” “事物的发展本就是如此,鲜卑的贵族不恤鲜卑的百姓,自然就会有新的豪杰站出来取代他,这世上何时缺少过又能力的野心家呢?正如我大汉百余年间皇权忙于内斗,先帝独夫民贼只知自己享乐,则朝野之间自然便是豪杰并起,觊觎神器,只不过大汉四百载养士深入民心,比起临时崛起的鲜卑来说底子更厚上一些,败家的时间更长一些罢了。” 这话简直就已经是贴脸输出了,但凡是听到这话的朝臣无不是勃然变色,李典更是已经将手放在了剑柄上,只要刘协一声令下,他就砍了这韩遂的脑袋。 刘协当然不会因为韩遂的话而感到生气,确实很诧异道:“说的倒也都是逆耳忠言,我也着实是感触颇深,只是你这天下人尽皆知的老狐狸怎么会突然跟我说上这个了?不是你性格啊。” 韩遂闻言确实颇有些豪迈地笑道:“陛下您是不会杀我的,我毕竟立下了功劳,您也需要我去镇守西域边疆,当然更重要的是,我知道您是不会生气的。” “哦?为何?” “因为您是一位,檀石槐给您提鞋都不配的真正圣主啊,又怎会让臣下因言获罪呢?臣奸猾了十几年,也当了十几年的反贼了,今日重新为臣,却是想重新做回一个凉州名士,举国之弊病,献忠贞之言。” 刘协却是被他给哄得哈哈大笑,口中却毫不留情地拆穿道:“你啊,饶了这么大的弯子肯定是所求甚大,明知道你是在拍马屁,我特么却还觉得挺舒服,人才啊。接着说吧,凉州名士韩文约。” 韩遂闻言,乐了。 如此谏言自然是在赌命的,只不过以韩遂多年来对天子信息的收集和整理,以及前一段在汉中与天子切实相处的那么几日来进行分析的话,韩遂敢确定,这场豪赌他注定是有赢无输。 当即便侃侃而谈道:“其实先帝同样也是少年登基,不可谓不聪明,然而聪明却不圣明,这才导致了我大汉王朝的加速衰落,陛下您却不同,在我看来,陛下您是圣明,但不聪明。” 好么,一句话把刘协和刘宏都给骂了,其他人听他说得头皮都发麻了,只能说这韩遂实在是胆大。 刘协却问道:“何为聪明,又何为圣明呢?” “先帝登基时大权其实是旁落的,党人势大,就重新重用宦官加以制衡,害怕外戚,就扶了个屠户之女做皇后,让一个杀猪的做了大将军,如此,倒也轻轻松松的,就将这权柄收回来了,该修的宫殿,该用的享受,看上去,倒也与历代圣主无二,却是以天下之膏腴奉养己身,实乃,独夫是也。” 刘协闻言,挑眉挑得更厉害了。 说真的,除了觉得这话从这韩遂的嘴里说出来好违和,感觉有点不符合他的人设之外,刘协却是没觉得他说的有什么不对。 “以如此轻松的方式收回权柄,威福天下数十载,却也终究是没在他的手里失了天下,如此作为,难道不聪明么?但是陛下您不同,您可是一点都不聪明。” “陛下心忧万民,宁可苦着自个儿,也要为万民谋福祉,党人势大,豪强为祸,陛下不惜夙夜忧叹,也要整治朝纲,行开创之举,现如今百姓安居乐业,群臣勠力同心,皆陛下之远谋也,然而陛下您累次出征,这次甚至不惜深入大漠,遭此大罪,自然是不聪明,而圣明了。” 刘协都乐了:“你特么的饶了这么大一圈不还是在拍马屁么?到底能不能痛快点了?” 说得对啊!这远征西凉真特么不是人过的日子,相比于舒舒服服的在宫里举办好声音总决赛,可不是不聪明么?何止是愚蠢,简直是愚蠢。 可我这么愚蠢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这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啊,这么一想,我真是太伟大了。 韩遂见火候差不多了,继续道:“正如陛下您所说的,剥削容易开创难啊,所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鲜卑也好,我们这些西凉群贼也好,一穷二白的时候不得已,只能拼死去开创局面,等到局势大好之后,却是都倒在了这剥削二字上啊。现如今我大汉声威阵阵,外敌虽未能全灭,但也不过是冢中枯骨,蹦跶不了多久了,这……哎!” “你说这话,是拿朕当那檀石槐了是吧,以前日子过的苦,所以咱们大汉君臣同心要开创盛世,现在好日子来了,还请陛下不忘初心,永远,都不要像先帝一样聪明。” 刘协也是颇有些哭笑不得,心想着你丫不会是貌似忠贞的过来废话这么多,就是为了说这么一句废话的吧。 “其实,聪明人又何止是先帝呢?本朝自光武中兴以来,偃武修文,以天下之精锐卫于洛阳,却是同时也将天下之财富都汇聚到了洛阳,取天下之财来养中央,使得天下各郡县多又疲弱,自然可使得天子权柄长久,然而这也使得地方上的豪强大族借机做大,地方官吏无力镇压,却是导致儒生与豪族逐渐同流,这,也未尝不是天下大乱的根本原因之一。” 好家伙,又冲着光武去了。 “还请陛下不忘今日之念,亦不忘昔日之念,请陛下赐我西域大都护府及凉州十三行,共建一专用府库,不经尚书台,直辖于北宫,以司专款专用。” 刘协闻言再次挑眉,却是恍然大悟,又觉得如此好笑。 我说的么,绕了一大圈,居然在这儿等着呢。 想建一个不经尚书台,只允许天子本人查账的小金库呗,你也真敢开这个口。 一旁的群臣也都为韩遂的老谋深算所震惊了,说这是临时起意,那真是打死他,他们都不信。 如此一来,他韩遂临走之前谏言献策,不管天子是否采纳,对此事也一定会印象深刻,除了会记住那个曾经在凉州和关中呼风唤雨的九曲黄河韩遂,想必也能记住一个铁骨铮言的凉州名士韩文约。 不管这钱要如何截留又要用在何处,终归是用在这凉州事和西域事的,此策若是纳了,则这些凉州人怕是都要欠他韩遂一个人情了。 至于第三,此举对天子也是有好处的,毕竟既然北宫可以绕过尚书台去查账,自然也可以绕过尚书台去取钱倒是有点类似于明朝时的节慎库,明朝时工部有个库叫节慎库,这个库里走的账目是不经户部走账的,明面上是用来储备矿银,拨调临时的工程款之类的,但实际上皇帝本人可以直接进行拨调,偶尔给自己修修宫殿什么的,不也是临时工程项目么。 仅一言,却是既拔高了自己的形象,又讨好了凉州和未来西域的同僚,顺便还拍了天子的马屁。 一言三鸟,实在是高。 “无非是留钱给地方自用罢了,只是不知你想把这笔钱用作何处,又想用多少?” “臣请截留西域利润的五成,留用于西域私库,至于如何花销,自然是由陛下进行定夺了,臣只求这笔钱财永远不会运离西域,以保障西域都护府,永远用于朝廷之开创,而不是剥削,用以督促陛下和此后我大汉的历代君王,可以永远圣明,而不是聪明!” 刘协闻言,忍不住微微出神。 往小了说,这是在为将来的西域都护府谋福利,让他们拥有更多更大的话语权。 往大了说,确实是可以让这个西域都护府成为一个永动机,毕竟他有了截留而不上交中央财政,这钱攒着又不会下崽,就只能花,甭管怎么花,只要花,西域都护府就会永远做事情,北宫直接查账也可以有效的防范贪污腐败问题。 严重点说,假如后人懒了,不想开创了,想把这西域都护府给撤掉,那西域都护府自己有这笔钱财在手,怕是想撤也没那么容易。 永远开创,永不剥削;永远圣明,永不聪明。 看看人家这个语言艺术,这铺垫转折,这韩遂如果不当军阀的话,一定也能当一个青史留名的御史。 然而刘协也早已不是吴下阿蒙,哪里会看不出来,此例一开,过个几十年这个府库里的钱财的规模如果越来越大,一定程度上朝廷,就被西域都护府给绑架了。 如果将来有一天中央衰弱下来,那岂不是成了弱干强枝之局? 想了好一会儿,刘协才摇了摇头道:“文约之忠贞,朕已了然,然而兹事体大,此事,还是容朕好好思索一番再说,还是,先议一下眼前的战事吧,眼下,扶罗韩已经授首,步度根逃窜,咱们到底是追,还是不追?西羌投降的这些鲜卑,咱们又到底是杀,还是留?” 问这个,韩遂自然也就不方便再发言了,乖乖地退到了一边。 众人一时间也都有些顾虑,关键是不知道天子到底是如何想的,居然一时都不敢言了。 “既然你们不说,那朕就自专了,曹彰。” “臣在” “命你率领虎豹骑进行追击,步度根能杀就杀了,杀不了就算了,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机会,能杀就多杀一些鲜卑的族人,杀完之后顺便绕点路,去并州北部支援一下你爹,再顺便,给我把弹汗山给我烧了,把有关于檀石槐的一切能毁的,尽量毁了,他的后裔能杀的就尽量杀了。” 又扭头对韩遂道:“鲜卑你熟,编排一点檀石槐的恶事尽量在草原传播开来,这样的草原英豪,还是尽量让他泯灭于历史的长河之中吧。” 二人纷纷应喏。 “至于这次跟着韩遂造反的西凉羌胡,哎,匈奴旧事在前,终究是不能再多造杀孽啊,李典,交给你了,无论贵族还是平民,抽十杀一,以儆效尤。”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一路向西 战事结束了,战事也开始了。 对于一个团结的,统一的,中兴的大汉来说,征服盘踞于北方的异族当真不是什么难事,刘协的御驾亲征甚至都有了杀鸡用牛刀的意思。 但特么管理塞外民族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真羡慕宋朝的君王不用忧心这样艰难的问题。 给造反者以最惨烈的伤痛使之心怀敬畏是必须的,抽十杀一已经是刘协能想到最仁慈的惩戒方式了。 否则一味的安抚,只会让他们越来越肆无忌惮,一次又一次的给自己玩零元购。 然而惩戒带来仇恨,有着并州匈奴前车之鉴的刘协终究是不敢将他们全部杀光的,这些仇恨终究会埋藏在这些羌胡人的心里成为火药,等待着某一个恰当的时机点燃引线,它们依然会轰轰烈烈的爆炸。 大汉也不可能永远都无比的强大,就连所向无敌的美丽军也会被山沟里的宗教组织打得丢盔弃甲。 凉州多山地、丘陵,真到了打游击战的地步,他也会十分的头疼。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丝绸之路才是最终,也是唯一的出路。 只有发展,只有通过经济利益共同体去塑造的国家命运共同体,才能使人们忘记仇恨,拥抱发展。 只有发展才能解决一切的矛盾,仇恨会因为发展而搁置,搁置得久了,自然也就淡了,甚至是忘了。 然而一想到丝绸之路,刘协就忍不住又要想起韩遂的提议,忍不住就又是觉得心头烦躁。 “孔明,你也是即将要远赴西域的官员,关于文约的提议,你怎么看。” 诸葛亮闻言也是为难不已,良久才叹息一声道:“文约的初衷是对的,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经略西域注定非大毅力、大决心才能成行,此事,最怕就是前功尽弃,半途而废。我预感,将来反对此事的人恐怕是不会少的。” “为什么?” “因为它会侵害既得上位者们的利益。” “你是说既得利益群体?谁?在哪?” “现在还没有,陛下英明神武,国内腐朽的党人群体已然被一扫而空,朝中大人们也都是恭忠体国的栋梁之人,但人总是会腐化的,于上来说,经略西域会让朝政始终无法稳定下来,将来西域归来的将军们与朝堂诸公免不得要起冲突,于豪强士族而言,十三行垄断经营会影响他们自己的走私经营,赚来的财富源源不断的直接流向国库,可不会流入他们的腰包,但对整个社会的冲击和改变却一定可以让他们感同身受。” “这些天以来,臣也一直在想着西域事,做了许多的设想,文约的担心……我也有。法家认为,特权阶级永远是国家的毒瘤,当日后丝绸之路成功的开辟,特权阶级会不会想办法破坏凉州十三行的垄断地位?又会不会主张所谓的和平?这份紧紧握在朝廷手里的力量,会不会被渗透?我……有些事可能我还没有想明白吧,也说不太清楚。” 刘协确实听了个一头雾水,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但刘协很快就联想到了大明永乐年的郑和下西洋,却是愈发的钦佩这诸葛亮的高瞻远瞩了。 古今中外,所有的反动派都是将自己包裹得很正义,甚至于找出反动派本身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坏和蠢有时候真的是一线之隔。 比如朱棣之后,群臣反对下西洋,理由是浪费国帑,理由是赔本生意,大家居然都觉得对,却不知其实郑和下西洋是带回来大量的胡椒麻椒等香料的。虽然这些一度价比黄金的香料因此而导致价格暴跌,导致了贸易的赔本,但这个本赔得难道不是利国利民么? 比如当初西汉的盐铁会议上贤良方正们高举民生的大旗,认为盐铁专营与民争利加重了百姓负担,统治者们一度真的以为他们说的是对的啊! 结果就是在国家放弃盐铁经营之后实际盐价暴涨,豪强盘剥起百姓来远比朝廷要狠得多。 更别说刘协的这套凉州十三行制度本来就是照搬于清朝的广州十三行制度,早在乾隆年间东印度公司就在想尽一切办法绕开十三行并成功的勾结江南官僚阶级开放宁波口岸通商,美其名曰自由贸易,为当时还贫穷的宁波带来勃勃生机,看似功德无量,实则是将利润从国家直接掌控的十三行转移到国家根本掌控不了的江南地主阶级手里。 多亏了乾隆还算有点脑子,紧急叫停了这样的胡搞。(其实这也证明了乾隆根本不是不懂西方世界和对外贸易的井底之蛙,有说法乾隆和路易十六甚至还是笔友,对法国大革命发生的事情门儿清,所谓的傲慢自大,不过是害怕革命思潮传入的掩饰)。 想都不用想,郑和与广州十三行所发生过的事情是一定会在西域都护府的身上再发生一次的。 掌握朝堂话语权的是以荀悦为首的中原世族阶级,他们会允许西域都护府巨大的经济利益与政治话语权与他们无关么?即使抢夺不过来,说不定也会将之毁灭。 统治阶级的腐败与堕落,是根本阻止不了的,即使是现代社会中,思想意志如同钢铁一般的苏国老大哥,也终究倒在了自己的腐败之下,他可不认为自己的大汉能比老大哥还耐腐,他在的时候固然可以压制反对的声音,甚至可能反对派压根都不敢跳出来,但焉能知道他不会成为朱棣?曹纯他们又不会成为郑和? “所以孔明你的意见,是支持文约的提议,允许西域都护府将收益部分进行截留了?” 诸葛亮闻言又是沉默良久,道:“所有的政策都有两面性,允许截留,怕是真的要尾大不掉的,此事,既然与臣相关,臣也不好说,到底是赞成还是反对了。” “嗯。” 刘协也没了主意。 “算了,先不说这些事儿了,继续走吧。” “班师回朝么?” “不,我改主意了,去敦煌,我想好好的看看那里再说。” 第三百六十六章 敦煌盖家,与权力的小小任性 敦煌,敦煌。 敦者大也,煌者盛也。 汉武帝取这两个字来设立郡国,足以见这位雄主的魄力。 然而当刘协切实踏上这片大盛的土地上时,入目之处却终究是只有满目的疮痍。 荒凉,是他对这个大郡最深刻的印象。 “我记得盖勋他们家是不是也是敦煌的来着?他们家参与西羌的叛乱没有?”刘协突然想起个最近总是听说的名字,不无好奇地问道。 韩遂回话道:“盖勋他们家自诩忠勉,又如何会参与叛乱这种事呢?自然是结乌堡以自守,不问政事了,他们家乌堡打起来比玉门关怕是也容易不了多少了,莫说臣只是假意反叛,便是真的反,又何至于去招惹他们这等地头蛇呢。” 刘协微笑着瞥了韩遂一眼道:“这话说的……很是有几分玄机啊,我知道当年盖勋与你打过仗,难道是文约心中对他还怀有怨恨么?” “臣与盖勋之间确实是有仇怨不假,但对这位所谓公忠体国之正人君子确实也颇有一些别的微词,然而逝者已矣,臣也不愿再说什么,只是就事论事,臣也并没对他们盖家有什么激进之言,毕竟,他们确实都是忠贞之臣。” 刘协倒是还没觉得有什么,然而这回,韩遂却是真的捅了马蜂窝,除了诸葛亮因为也要在明年与韩遂一同上任安息大都护府,所以不无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之外,其余人却是尽数不满地对韩遂大加驳斥。 尤其是在刘协印象中脾气最好,堪称是老好人的李典却是最为愤怒,直接诛心道:“可笑啊,可笑,当年公忠体国,先帝称之为恨见君晚的盖公已经作古,却是被文约你这个当年因造反作乱而与之结仇的乱臣贼子评于君王架前,这天底下,难道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刘协看向韩遂,等着韩遂给一个解释。 韩遂却不说了,反而一直看向诸葛亮,大有,诸葛亮不说话我就不说话的意思。 毕竟他的身份太尴尬了,有些话,需要诸葛亮来替他说。 好一会儿,诸葛亮才叹息一声,替韩遂发言道:“文约兄长说的不错,盖勋之忠勉,盖家之忠勉,与他们家是豪强之家,本身也不矛盾吧,总不能因为盖勋为人忠义,曾经深得先帝信重,他们家就可以被网开一面,区别对待了吧?” 李典闻言却是干脆将矛头对准了诸葛亮,道:“豪强也有良善之家,当年凉州大饥,盖勋时任汉阳太守不惜以私财赈济灾民,难道不是大仁大德之善举么?” 诸葛亮则回道:“解一家之财,就能解一郡之饥,这难道本身不就是最大的不合理么?他们家如何会如此的有钱呢?” 韩遂见状,却是插言道:“插一句,后来朝廷的赈灾粮到了之后,从中将盖勋散尽家财的钱粮分文不少的还给他了,盖太守做得高明啊,既收买了民心,又表了忠贞,还没受到什么损失,此事想来流传于后世,怕是也要万古流芳了。” 刘协却是在诸葛亮开口之后才抓住事情的根本脉络,打断韩遂道:“不管怎么说,不管他这钱是怎么来的,肯拿出钱粮来赈灾总是善举,盖勋本人也不愧为重臣之名,先帝一辈子识人不明,在此事上倒也不算是瞎。” 韩遂闻言小声,但也用足以让刘协勉强听清的声音道:“他们家家资亿万,先帝不喜欢他才见鬼了。” 刘协脸色微微一抽,却只当没听见,问道:“况且依我看来,这盖家赚的也未必就是不义之财,敦煌这地方如此贫瘠荒凉,胡汉杂居,或者说干脆也没几个汉人了,他们盖家又是如何赚来这么多钱的呢?剥削?压迫?他们能压迫谁去,又哪来的黔首供他们剥削呢?” 诸葛亮闻言好似双簧一般地跟着应和道:“能在敦煌这种地方发家致富,自然是不可能靠种地了,这地方,除了连接塞外蛮夷和西域小国之外着实也没什么其他的赚钱渠道了。” 韩遂再补一刀道:“陛下您看此地荒凉,那也是因为没看对地方,朝廷已经近百年没有经略西域了,这个本来就是为了西域而设立的郡又怎么可能不荒凉呢?然而您如果去他们盖家所在的广至县,那儿可一点都不荒凉,无论是西域的宝石、香料、名贵药材,还是来自中原的丝绸、瓷器,都能在那边看得到。” “哦~,原来是个商业家族,那么想来,他们家人一定是对西域极为了解的了?如此说来,岂不是很适合成为凉州十三行之一么?” 却见一旁始终沉默的赵昂突然也加入进来道:“陛下,此战我等东凉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此前说好的,要以此战中的军功来评选十三行之人选,这盖家分明于此战之中毫无建树,让他们参与之中,臣恐怕会有人不服。” 刘协闻言,笑了。 说来说去,根子还不是落在了此处。 于是刘协又笑道:“如此说来,武威贾氏与此战也没什么关系,贾诩他本人来都没来,是不是武威贾氏也没有参与此事的资格呢?” 韩遂立时就急了,道:“这如何能够混为一谈?贾公不是在幽州方向亲任国事呢么?说不定此时还在与东鲜卑的首领素利在作战,如何就能说是无功无老呢?” 刘协这下笑得更开心了,问:“所以,你们这是欺负盖家在朝中无人?” 众人词穷,包括诸葛亮在内都词穷,不说话了。 当然到了此时,刘协也不是不明白这韩遂和诸葛亮的真正诉求是什么了,真不只是十三行之一的归属权的事儿,毕竟这十三行中也没有他们俩的事儿。 然而盖家既然是世代经商,对西域肯定比他们更熟,要知道十三行之间也是要有充分的竞争的,问题的关键其实就在于:盖家如果参与进来,谁特么能竞争得过他? 甚至于极端情况下,盖家未必就愿意成为十三行之一。 之所以选十三个家族组成凉州十三行,就是为了让他们有限度的联合,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垄断,这种地头蛇家族,无论配合还是不配合,都足以让西域都护府很难受了,尤其是他们家还是很有名望的忠义之家,直白点说,这种家族存在的本身就已经是西域都护府的大敌了。 好在朝廷本身现在是推行盐铁合营的,就盖家这么个商业规模明显是踩了大雷了,如果不能被收编、招安,那肯定就是要处理掉的,至于他们家到底是不是世代忠良,不重要。 而且说白了,无非是一个边郡武夫的家族,或者说土财主,打着诛宦的旗号铁了心的往党人集团靠罢了,反正韩遂就是这么想的。 诸葛亮么,屁股决定脑袋,既然他明年也将上任西域,那,就也只能这么想了。 至于刘协本人,说实话他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是一个无所谓的心态,这个盖家,确实是不太适合成为凉州十三行之一的,至少现在西域都护府还只是初创,这个时候不行。 但人家毕竟也没做错什么事儿,太有钱了也不是他的错啊是吧,况且他们家上头几代还真的出过忠臣。 当然,刘协对盖勋的事迹也只是粗略了解个大概,但也觉得,能让自己那便宜老爹说出“恨见君晚”这种话的人未必就真是个忠臣,他特么还说张让是他爹呢。 所以真要是有必要的话,顺手屠了盖家也不是不行。 “既然你们都说着盖家对于敦煌,乃至于对于西域开发来说都是如此的重要,那咱们也没必要到处瞎溜达了,就先去看看他们家懂不懂事儿吧。” 说完,刘协笑着让韩遂引路,却是在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心惊不已。 自己刚才好像……差一点就决定了一个人口至少过千的,大家族的命运? 一念之间,真的就是一念之间,上可给他们子孙十八辈儿富贵,下课让这个至少千八百人,富可敌国,甚至出了好几代忠臣的盖家尽数去见阎王。 评判标准是什么?答曰,看看他们懂不懂事儿。 而且连刘协自己都不知道啥叫懂事儿,要有个什么标准。 万一一会儿下雨了,自己心情不好,这个标准很可能就会严苛一点。 万一瞅着盖家的话事人比较顺眼,这个尺度也许就会放宽一些。 这就是,权力的小小任性么? 而且自己居然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当刘协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警惕,警惕自己不要划入腐败的深渊。 可第二个反应居然是觉得还挺舒服。 就好像,这事情本来就应该是如此的。 我身为大汉的皇帝,身为名为中兴实同开创的圣主皇帝凭什么不许我任性呢?这种事儿本来就挺棘手的,自己哪有那么多宝贵的时间和精力去研判对他们家具体的处置。 尤其是这种事儿除了他本人之外,谁也不好做出直接去办他们的。 有这个宝贵的时间和精力,如果我去处置别的家国大事的话说不定会造福更多的百姓。 就算是我的时间不是全用在公事上,而是用在了休闲娱乐,那这不也是为了劳逸结合,更好的处理那些利国利民的事儿么? 怎么说呢,他自己都知道这样的想法是在强词夺理,但潜意识却觉得很有道理。 封建王朝,真指望司法诉讼么?何况司法本来也不是万能的,尤其是不适合现在这样一个百废待兴,实质上已经步入由自己亲手推入大改革时代的世界了。 “陛下,陛下?” “啊?啊,啊啊,怎么了仲豫。” 走神了好一会儿,才被荀悦给叫过了味儿来。 “陛下是在心忧不知道如何处置这盖家么?” “嗯……算吧。” 我特么心忧的是不知道如何处置我自己。 “仲豫有什么意见么?” “也说不上什么意见,为政之要,最难辨的便是忠奸,正如陛下您所说,具体如何处置还得看他们是否恭谨,主事之人够不够聪明,其实这种有钱的豪强之家大多都是一样的,尤其是在凉州这种地方,为善也好,为恶也好,也未必就由得他们,身在红尘网,半点不由人。” 刘协闻言心头又是一动,道:“仲豫这话,说得有点意思,很是有几分哲理啊,怎么,有感而发了?” “也算吧,以前文若没退的时候,尤其是魏公只手遮天那两年,很多事儿跟他的分歧很大,也想不明白他有些事儿为什么要那么做,现在他退了,我上来了,却是方知有时候身不由己。” 刘协闻言,也是忍不住跟着附和了一句:“权力越大责任越重么,确实是,有些时候身不由己啊。” “陛下说笑了,天下人都可以身不由己,唯独陛下您不行,我们这些人,一举一动还不是在陛下您么?” “此言何解?” “满朝文武最难辨得就是忠奸,但于陛下您是开创之君,现如今魏王终究是已经势弱,您想用忠臣,则所用之人自然也就忠了,您想用奸臣,这臣子自然也就奸了,是忠是奸,又哪里是自己决定的呢?盖勋、盖家也是如此,还不是看陛下您想怎么去用么?您要开发丝绸之路,经略西域,但凡是自己还想要被用,自然就只能舍小家而为国家,聪明人都是顺时而动的,而” “嗯。” 刘协点了一下头,却是很诧异的自己居然听懂了这荀悦的弦外之音。 好像不止是在说这盖家,也是在说他自己啊。 无非是这荀悦排挤诸葛亮这点破事儿呗,最近他与诸葛亮有关于既得利益群体的讨论压根也没背过他,这他天下最有可能堕落成既得利益群体的,可不就是他和以他为代表的颍川世家呗。 这是跟自己表忠心呢。 这种表忠心的方式就比赌咒发誓说漂亮话的方法要高明得多么。 而且还真的起到了劝谏的作用,甚至于让本来颇有些纠结的自己有了豁然开朗之感。 用人之道存乎一心,其实本来也不必在意这盖家是忠是奸,他们是忠是奸说白了还是取决于自己想怎么用。 天子的权力,就是这么大。 皇权的小小任性本身,也是政府职权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第三百六十七章 盖顺,葡萄酒,与西域开发金行 “臣,盖顺,恭迎天子。” 盖家门口,盖勋的儿子盖顺正率领着族人跪拜一地,以对刘协表示热烈的欢迎。 “这便是你们家的全部人丁了么?比我想象中少,这是多少人?” “臣全家,一共是四百八十二口。” “不算多,奴婢呢?” “陛下既已在全国废奴,臣家中虽地处边陲,亦是不敢不从。” “哦?西羌混乱,既然连奴婢都没有,凭你们家这仅仅四百多人,如何能在敦煌立足?” “臣家中来往于中原与西域,帮助周边部族互通有无,这些羌胡本身也离不开我们,倒也不难自保。” 刘协闻言,却是哈哈大笑,虽然也知道这盖顺说的话绝对不实,但起码态度上来说真的是懂事儿。 水至清则无鱼,一座从未被朝廷实施过有效管理的边陲之地,此前的事儿,也着实没什么追究的必要了。 进了门,刘协也老实不客气地在盖家的乌堡中到处溜达了起来,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有许多军事设施,比如好几个高台孤零零地立着根本说不清是干什么用的,一看就知道是刚刚紧急拆掉的箭楼,所以所谓的四百余口,没有奴婢之类的话自然也就未必可信,但刘协也懒得追究,反而对满院的葡萄藤非常的有兴趣。 “西北边陲之地,也种不了粮食,便种了这些葡萄用于酿酒,陛下要尝尝我们酿造的葡萄酒么?” “好啊。” 盖顺又连忙为刘协拿出了早已准备好了的葡萄酒送上,心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一关,自己家里应该是过了。 刘协悠闲地饮着葡萄酒,却是好奇地道:“这酒居然有脱糖的工艺?”不敢置信地幽喝了一口,赞叹道:“真的有,居然还蛮好喝的。” “是陛下您的宫廷玉液酒的蒸馏工艺给的灵感,我们也是尝试过许多次才找到了适宜的蒸馏温度,如此蒸过的葡萄酒相对喝起来就不会那么甜,也不会特别涩,最关键的是保存的时间和酒的浓度会高出许多,塞外的鲜卑和敦煌的羌胡都还蛮喜欢这酒的,我们家也能通过这些酒跟他们换一些生活物资。” “嗯,你们家挺会做生意的。” “陛下若是喜欢,每年葡萄下来的季节,我家可以为北宫贡献。” 刘协却是一边喝着酒一边摇头道:“不行啊,朝廷现在正极力地推行盐铁合营之策,酿酒这种事又怎么可能还让你们私营呢?” “啊?” “盐铁合营是国策,当然也不只是包括盐、铁两项,眼下朝廷要重启西域都护府,敦煌是重中之重,管理必须得跟上啊,怎么能继续允许你们这种大地主大豪强继续剥削群众呢?家里人按照男丁的人口和爵位,保留你们应该保留的,其他的土地都是要分给普通百姓的。” “至于手工业和商业活动,如果有兴趣的话你们可以竞争凉州的经销商资格,成功的话是允许你们贩卖凉州企业生产出来的产品的,但是对西域和塞外的业务,就都要转给十三行了。” “你们当然也可以走私么,但这也是朝廷不允许的,朝廷会给十三行缉私的权力,也就是说他们碰到了你们的走私队伍可以合法的打你们,而如果万一他们打不过,朝廷也能给他们撑腰。” “所以啊……啧,不过你们家这个乌堡不错,可以特事特办的留着,毕竟这里是西凉的边陲之地,治理治安,总需要时间,拆你们家乌堡这就不是要钱,而是要命了,嗯,所以你们到底是要钱还是要命?” 盖顺听着都快要哭了,然而这人也到底是个人物,倒也没犹豫多久,便跪下道:“我等自然是要命的,数亿家资,任凭朝廷取用。” “好。” 说着刘协将喝完酒的杯子递给他:“真的很好喝,再给我来一杯。” 盖顺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接过酒杯,斟满了酒拿过来的时候那一双手抖得就跟帕金森似的。 “深处西羌却没有参与叛乱,仅此一条就足以说明你们家至少还是忠诚,或者聪明的,盖勋是你的父亲吧,当年你父亲和先帝君臣相知,我也不会真的就对你们赶尽杀绝,且做个关内侯吧,你的家财捐出来后允许你们换算成勋田,这算成股份入股合营企业。” 盖顺闻言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身体也不太抖了,这话在他听来,差不多类似于只没收你家一半家产,但送你一个关内侯的爵位作为补偿。 “你觉得敦煌这地方如果做郡属企业、州属企业、和国属企业的话可以做一些什么?” 这个问题丝毫难不倒作为本地商业家族的盖顺,稍一琢磨,便道:“敦煌位置偏远且没有水运之利,郡属、县属生产的寻常产品只需满足本地百姓生活所需就是了,往哪运,都没有贩卖的价值,甚至于……臣以为盐铁合营之策,也没必要在凉州执行的太过严格,地广人稀,是敦煌乃至于整个凉州都注定绕不开的发展瓶颈,当然,如我们盖家这种规模的,肯定还是不行的。” “你说的这个我也明白,事实上我也确实打算在凉州以及情况类似的幽州放开乡镇企业的限制,只是这边毕竟是以游牧生产为主,许多事倒是与中原大不相同,其实一五计划之后的二五计划,我就打算对幽州和凉州进行改造的,不过那个也不急,而且必须要以丝绸之路成功恢复为前提的。” “是要像中原一样建设大型城市么?” “不是,凉州和幽州至少数百年内都没有建设大城市的必要,嗯……或许金城郡有潜力诞生一座大城市,其他地方都没有,到时候我打算在凉州沿着河流和绿洲建设一批小型城镇,作为固定赶集的地方,使其成为连接各个境内部落的纽带,只要各部落每个月都必须到固定城市进行赶集,朝廷对他们的控制自然也就会强上许多。” 一旁陪侍的众人纷纷把耳朵竖起来,忍不住问:“和武皇帝的做法类似么?” “类似,但也不同,还是要尽量想办法将商品售卖的价格降下来的,而且我打算在未来几年之内即将纺织机研究出来,是一种可以将羊毛和一切动物皮毛纺织成布匹的机器,在幽凉凉州的小城镇中大量开设这样的纺织厂,这样的话不管是游牧生存的羌胡还是汉人,都能有一个比较固定的,可以进城市来换钱的值钱商品。” “这些小城镇也不是给汉人开的,或者说至少不主要是给汉人开的,纺织厂会雇用大量的羌胡女工,管理官吏中也一定要有一定数量的羌胡人进行实际管理。哎,都说劝胡以汉化,真靠空口白牙,靠刀子,莫说三百年,就是三千年人家也学不会什么叫诗书礼仪,同化的第一步,还是得让人家从马背上下来,否则什么文化同化都是白扯。” “至于汉人么,他们要从事一项更加有意义的事情,我打算在凉州这边,大力开展植树造林工作,具体怎么种,这个肯定还得再想想,但总之咱们是要和这里的沙漠做战斗的,沙进一尺,人退一丈,这事儿做得越早也就越容易,趁现在朝廷还有余力,就不要把这个艰巨的任务再交给子孙后代了。” “当然,这样做成本也会很大,朝廷必然是要承担其中的大部分的,眼下的朝廷太疲弱了,至少数年之内这样的计划不可能实施得了,所以,肯定是要等二五,甚至更久了。” 荀攸忍不住好奇地问:“那幽州的汉人干什么呢?” “哦,我打算在幽州搞暖气,这样我估摸着那些乌桓贵族一定会争着抢着进城居住的,不过那东西更费钱,还废铁,说不定得三五甚至四五了,先不说这些,跑题了,咱们刚才说到哪来着,盖顺,你继续说。” 盖顺这会儿则已经完全懵逼了。 原来,至少未来十几年的规划都在天子的脑海之中了么,这才叫真正的深谋远虑啊!光是听计划就知道这是真正的大手笔了。 大格局,大气魄! “盖顺?” “啊?啊,臣,被陛下的深谋和气魄所震慑,以至于有些走神了。” “你这拍马屁的功夫,比文约可是差的太远了,听着不让人高兴,反而怪恶习的。” “…………” “刚才跑题了,你说说,敦煌这边郡属企业和州属企业适合做什么。” “啊,敦煌这地方,重开丝绸之路的话注定是要以商务周转为主的,要说生产的话,本地倒是有几个品质不错的玉矿,啊对了,再有的话就是葡萄酒了,敦煌其实是非常适合种植葡萄的,蒸馏提纯之后的葡萄酒应该放很久也不会变质。 敦煌之地地广人稀,可以大规模的种植,也不抢地,这地方本来也种不了多少粮食,而且葡萄毕竟也算是耕种,如果大规模种植的话,可以让一部分游牧的羌胡,留下一部分老弱族人放弃耕种专门在平时看管葡萄,这样一来,这些部族也算是有了一块固定的土地,有利于朝廷对这些羌胡进行管理。” “嗯?”刘协一听,眼睛都忍不住放光:“好啊,这个想法好啊,小小葡萄,能解决大问题啊!” 盖顺闻言不好意思地道:“也是受陛下您的启发,陛下如果要建酒厂,我们家这座乌堡其实就很合适,一应的酿酒器具都是有的,当然,规模应该也要扩大一些,您放心,我们也有信心,一定能把这个酒厂管好。” “你是想用你们家的家产来换这葡萄酒厂的股份?” “是。” “哈哈哈哈,那岂不是大材小用了么?酒厂,你就别想了,没你的事儿,我打算用你来帮我做点大事儿,文约,孔明,你们两个也过来坐,跟你们说点事儿。” 两人过来坐下,盖顺又连忙命人拿过来一大坛的葡萄酒和几个杯子,连连给他们二人与刘协斟酒,俨然是一副边吃便谈的氛围,刘协也挥挥手示意其他人可以解散了,该干啥干啥。 然后一边喝着葡萄酒一边又忍不住跑题道:“葡萄酒是好东西啊,回头可以改用木桶来发酵试试,这东西蒸馏之后不仅是能放得住的问题了,如果对仪器进行改进的话,完全可以经过反复蒸馏,制造出足以媲美宫廷御夜的烈酒(威士忌),甚至会越陈越香,这是一条足以创造巨大财富和就业岗位的黄金之路,也是咱们开辟丝绸之路之后的又一拳头产品。” “塞外苦寒,对烈酒的需求一定会很高,这东西会很好卖,但问题是酿造高度酒所需要的粮食也会是天文数字,所以我对此一直也非常的犹豫,葡萄好啊,不跟粮食争地。” 说着,刘协美美地接着喝酒,甚至忍不住还跟探讨了一下葡萄酒蒸馏的原理,以及新型的,葡萄酒蒸馏器大体要怎么制作、蒸馏温度如何控制等。 理工男说起技术总是滔滔不绝,把三个人说的一愣一愣的。 真不知道陛下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什么都懂呢? 好一会儿,当刘协已经越说越深,已经开始向他们普及沸点、压缩、密度等基础物理学概念的时候,三个人包括诸葛亮在内都已经三联迷茫的时候,刘协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又跑了大题了。 却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感慨,这个世界上即使最聪明的脑袋瓜,也依然只是个文科而已。 固然诸葛亮对墨家典籍称得上精通,甚至可以说这货本质上就是个墨家大贤,但他的精力显然还是放在了墨家的治国思想上的,对于机关术的部分可能真的也只是涉猎而已。 再说墨家机关术相比于初中物理来说,也不够看。 作为上辈子好歹有个中级工程师头衔的理工狗,寂寞啊。 于是苦于知音难觅的刘协只好将话题转移到正题上,道:“文约,孔明,有关于西域大都护府在未来直接截留丝绸之路收益的提议,经过我的慎重考虑,不行。” 韩遂闻言微微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当然,也只是有些失望而已。 毕竟这事儿本来他也没抱有过太大的希望,三七开而已,现在被天子拒绝也是理所当然。 “拒绝你们,是害怕将来出现尾大不掉,强枝弱干的极端情况,但不得不说,你们的提议也是很有道理的,所以,虽然我不允许你们截留,但我会在车师建立一个全新的部门,或者说,企业,我称之为:金行。” “金行?” “是的,顾名思义,就是存放金银的地方。” 知道三个人肯定会不懂,刘协自顾自的便解释了起来。 “建立金行的这个想法,其实早已有之,只是我一直没有将之与西域打开饭联系在一起,二十只打算在洛阳建一个中央金行,在各郡建立分行而已,但经过我这几天的慎重考虑,我决定在大汉除中央金行之外再建一个西域开发金行。” “我先跟你们解释一下金行是干什么的吧,所谓金行,顾名思义最基本的只能就是存储金银,以及兑换货币,百姓,企业,可以,也必须将贸易而来的金银、珍宝、丝绸等大宗货品存放于金行,以兑换成货币,也就是建安新钱,建安新钱此后将成为我大汉境内唯一流通的货币,金银丝绸将彻底退出市场交易。” “当然,如果有人想要取丝绸来做衣服,取金银来打造首饰,也都是可以的,随时都可以跟金行来换,只要不是太大宗就行。” 诸葛亮闻言忍不住好奇地问:“所以……金行同时也是隶属于议税阁的,建安新钱的铸币部门么?” “是的,中央金行将会是大汉境内唯一拥有铸币权的机构,不过,具体能铸造多少货币决定权在议税阁,也就是说,杨彪将会担任央行名义上的行长一职,不过具体的行政事务,我打算重新启用文若来担任,毕竟金行除了是朝廷衙门之外,同时也将承担企业的职责,以后也是一样,这个衙门的董事长只会从荣休的勋爵老臣来担任。” “企业?也是要盈利的么?但这样不会与朝廷职能相冲突么?” “怎么会冲突呢?企业,是以盈利为目的的社会组织形式,但谁说盈利就是企业的唯一目的呢?更何况盐铁合营,朝廷占据着各大企业的控股权,又怎么能允许企业只以盈利为唯一目的呢?或者更准确的说,实业报国才是企业真正的唯一目的吧,盈利只是实现实业报国的手段而已。” 说着,刘协眺望远方,低沉地说道:“如果有一天,我大汉境内真的出现了满脑子只有盈利而毫无社会责任的企业主,重新出现了妓女,重新出现了大豪强,出现了压迫与剥削,那革命的就白流了。” “…………” “…………” 陛下的野心,甚大啊。 “金行当然是要盈利的,但盈利与促进社会发展并不矛盾,金行也将有一半的股份,以勋田的方式接受列侯入股,也欢迎列侯们组成监督管理委员会对金行进行管理。” “最基础的盈利方式就是存、贷款业务,企业么,都必然要面临资金周转问题,尤其是许多项目都是需要大手笔的投入的,金行就是根据经济及政治需要向生产企业及朝廷进行放贷的,这个钱自然也是要连本带利的需要偿还的。” “额……给朝廷也放贷?” “对,朝廷借了金行的钱,也是要换的,而且还必须要支付利息。朕也打算向金行借钱的,主要用于皇家科学院,比如说朕之前所研发出来的水泥,我之前一直没想通这东西要如何变现,后来想想,还是应该要引入金行。 皇家科学院的研究成果将会以类似于存款的方式放在金行,以类似于贷款的方式交给企业有偿使用,而科学院的研究经费也一律从金行进行贷款,这样,至少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一项发明真正的市场价值是多少,到底是盈还是亏损,虽然不完美,但这无疑已经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决方式了。” “当然,也可以屯为单位借贷给平民百姓,借给百姓的钱利息可以低一些,如果还不上,也不用百姓抵押田产,去敢死营走一圈也就是了,死了就当还钱了。” “这只是金行赚钱中最基础的部分,还有许多其他的盈利方式,就要看咱们大汉的工业化进程的速度了能不能跟得上了,我之前跟你们俩还有曹纯有讨论过这个问题,大汉到底能不能建设万世不易的江山,重担都在你们的身上,现在说这个,为时还太早,我与你们说说这个西域开发银行的事儿。” “西域开发银行不同于中央银行,中央银行主要用之于内,西域开发银行就主要是用之于外了,资金来源也不再是企业,而是你们西域大都护府,和凉州十三行,当然,你们没有铸币权,需要多少货币,需要跟央行申请,用实物来换,算是央行的下级部门吧,不过除了铸币之外,其他方面都是独立运作的。” “是……全部?” “是的,全部,西域开发所得到的全部收益全部存入西域开发银行,这就不是截留了,这些钱,将全部用于西域大开发的房贷,可以放贷给西域都护府,让你们发展军备,也可以房贷给十三行中的成员进行大宗物资买卖,甚至于可以房贷给西域的其他小国,还不上的灭了也就是了,当然如果灭国也还不上,这就是金行的责任了,要追究的。” “这里我要提点你们一句,给其他国家的借款,必须打着人道主义的名号,但做的事情必须是一场生意。” “至于那些贷款需要高息,哪些贷款需要低息甚至无息,你们自己判断。西域开发银行直辖于北宫和央行,但也只是起一个监督的作用,轻易不会直接插手西域开发金行的管理,核心的原则是,西域赚来的钱必须花在西域上,至于其他的衙门,对于你们怎么花钱往哪花钱那就更管不着了,与西域大都护府严格来说也没有上下级的隶属关系,我这么说,你们能理解了么。” 仨人互相看了一眼。 诸葛亮道:“臣有点明白了,陛下是将西域大开发赚来的利润都留给我们了,怎么用也由我们来决定,如此,则西域都护府自然就不是朝廷想撤就能撤得了的了,比之文约之前所提议的三成,支持的力度可是要大太多了,然而因为这个西域开发银行没有铸币权,实物却又都是运往央行的,如此,平时来看钳制的意义倒是也不大,尾大不掉四个字怕是也难以幸免,但是真要到了关键的时刻,朝廷一纸诏令,这所谓的西域大都护府,什么也不是,永远也没有和中央相抗衡的本钱。” 韩遂闻言也道:“臣以为既然这样的话不妨再进一步,西域开发银行所兑换的货币,没必要与朝廷一样,完全可以在细节上有所不同,这样,真到了动真格的时候,比如西域都护府要闹独立,朝廷只需废除西域货币,不再承认其购买力,哪怕是几百年积攒的财富,也可以瞬间化为乌有,这是任何一个西域当权者都不可能承受的损失。”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还是由韩遂忍不住感慨道:“截留之策乃是臣所献的,只以为臣看得已经够远的了,只以为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两全之法,今日才知,相比于陛下,自己是如何的浅薄。陛下远谋,真,鬼神也啊。” 诸葛亮不习惯说什么拍马屁的话,关键是韩遂把话说在了前面,他也说不出更高明的马屁了,索性闭口不说,但那不断颔首的脑袋却是在竭尽全力的表达着他自己对韩遂的赞同。 至于盖顺,在发懵。 这种如此大事为什么要让我在一旁听着?难道是…… 咚咚,咚咚,咚咚。 心,仿佛一只就在嗓子眼跳动,浑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在超速流动。 “盖顺。” “臣在。” “你们家家产算作西域开发银行的股份,收拾收拾,带着骨干的家人明年随他们一块去车师吧,你,就是西域开发银行的第一任行长,当然,只负责日常工作,重大决议有董事会和监事会管着你。” 刘协觉得盖顺真的挺合适的,一来这对他们家来说算重赐,也算是给他爹盖勋和自己的便宜老爹刘宏一点面子,省得落下个刻薄的名声。 二来,盖顺对西域诸小国的实际情况无疑是最熟悉的,而且懂商业,知道怎么赚钱,这种人才在国内,尤其是凉州其实并不好找,凉州这边的军阀大多数都是活土匪,做买卖这种事差得多。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他弱,他在朝中全无根基,有利于诸葛亮对他进行控制。 说白了这活儿给诸葛亮来干太不合适了,所以才交给他。 这些东西盖顺也不是想不明白,但……咚咚,咚咚,咚,咚。 盖顺彻底傻了。却发现自己整个人就仿佛被定住了一样。 ‘动啊,你到时动啊!’ ‘你到是跪下来领旨谢恩啊!你到时动弹一下啊。’ “盖顺?怎么了?你不愿意去车师?” ‘我愿意啊!我愿意啊!为什么我动不了了?’ “盖顺?盖顺?哎,也罢,你要是不愿意去车师,朕也不好强迫你,你……卧槽,盖顺你怎么了?来人啊,华佗?华佗你快过来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曹操:打了一辈子仗就不能享受享受了么 刘协来敦煌,本来原计划是打算在这看看就回去的。 结果仅仅几天之后,刘协便将凉州军阀尽数解散命其各回各家,回头再统一计算战功,自己却决定在此地多待一段时间,一来为了处理并安抚西羌胡族,二来更重要的却是在到处考察适合种植葡萄的地区和一座大型的白玉矿。 甚至于刘协在盖顺等人的陪伴下特意上了一趟玉门关,曹操摆上了三牲举行了一场祭天仪式,当众指天盟誓要重建西域都护府,也算是勉强对汉武帝进行了一番cosplay吧。 事实上这段时间以来,朝廷对西域都护府的兵马筛选工作一直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毕竟是三倍工资加前途无量,汉军中渴望出人头地的兵卒和将领都是很多的,报名人数粗略统计差不多也有将近二十万人,却也是要好好的筛选一番,优中选优了。 却是刘协打算设置的五位杂号将军现在都已经有了明确的人选。 分别是:刘备系将领张飞,封伏波将军;曹操系将领徐晃,封轻车将军;勉强算是曹操系的将领张郃,封征虏将军;军阀出身,勉强算禁军一系将领的李通,封讨虏将军;汉室宗亲,曾在官渡之战中死守白马有功的刘延,封鹰扬将军。 全都是颇有一些本领,但因各种原因都并未受到太大重用的历史名人,至少五个人中有三个刘协在穿越之前都是如雷贯耳。 张飞就不说了,明明刘协对他也是挺看重的,但奈何征战数载,就是始终没能立下太大的功绩,眼下这刘备和关羽全都已经进入了军机处,官儿都快做到顶儿了,却是反而因为这俩人要避嫌,反而没有太合适的位置交给他,尤其是原本司马懿举荐他当镇西将军,却被关羽给搅和了的这事儿被张飞知道以后,这货一气之下就报名要去西域建功。 就连刘协都能看得出来,这张飞怕是真的生关羽气了,而且是哄不好的那种。 却是五位将军中当之无愧的最大婉儿了,考虑到曹纯是因过而遭贬去西域的,而他却几乎是纯粹的平调,可以说毫无疑问将是整个西域大都护府仅次于曹纯的第二号人物了。 然而除了他之外,剩下的四个人却几乎全都与曹操有着不浅的渊源。 徐晃就不用说了,原本是有希望稳定曹操一系中的外姓大将第一人的,但因为当年在曹操“奉迎”天子的时候充当了不算太好的角色,谁也不知道天子是否对他有所不满,因此这么多年一直都压着没怎么升,仅在官渡之战之后混上了个偏将军,不抓住这个去西域的机会他可能就要就此蹉跎了。 张郃的处境与徐晃类似,去西域正好俩人可以难兄难弟的做个伴,由于他是直接投降了曹操,且此后这两年也一直受曹操节制在冀州作战,身上的曹系烙印还是挺明显的。 李通,军阀出身,虽说名义上是禁军系,但与曹操也算是有过一段君主情缘。 刘延,皇亲,但他能有今天也是多亏了曹操提拔,否则当初守白马的位置也轮不到他,怎么说,也算是有一段情分的。 再加上西域大都护府的大都护是曹纯。 这特么怎么看,怎么像是天子在向曹操释放和解的信号,同时也捎带手的把他手下这些有潜力的将领都给踢出去。 很难说如此一来这曹操的影响力到底是上升了还是下降了。 但总之,聪明的曹操很快就给了刘协一意想不到的反馈。 “陛下,前方紧急情报,以钟繇为首,并州大小近百位官吏与匈奴数十名贵族,天命弹劾魏公。” “什么?曹操他打个轲比能还能打输不成?这轲比能这么猛呢么?” “不是,与之一块送来的还有一封战报,魏公在勾注山大破鲜卑,斩杀超过一万,俘虏超过四万。” “好!哈哈哈,我就说魏公必不会让我失望,嗯……既然打赢了,那钟繇他们到底是在干啥?” “额……他们弹劾,魏公,腐败了。” “啥玩应?腐,腐败了?” 刘协的脸色都有点不好了。 “以魏公的身份,就算是个人私德方面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也……何至于此啊?” 荀悦闻言叹息了一声,道:“应该是在自污吧,也是在向您表白心意,您可以看一下。” 刘协连忙接过奏表,却是目瞪口呆。 “他……让轲比能送老婆给他?还给他洗脚?” “勾注山一战之后,轲比能只身匹马请降,称臣,乞和亲(其实求和亲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匈奴对大汉表示臣服的方式,当年檀石槐就是拒绝和亲,才有的汉鲜大决战),结果魏王,就当着并州群臣的面,羞辱了轲比能。” 那这个肯定就不太合适的么,轲比能再怎么说也是鲜卑的几个大首领之一,鲜卑内部一直有很多人是拿他当檀石槐第二来看的。 真要说羞辱轲比能,自己去羞辱的话还算合适,曹操这么干明显就已经有些过了,何况要人家老婆这种事儿怎么看都像是个人爱好。 “就当他……这是一种威慑手段吧,并州事本来也不难在打不打得赢上,他手里的十万大军可比我手里这些凉州联盟军和吕布韩遂投降军强得不知多少,这么干……也算是有利于并州边疆安稳吧,黑白脸么,他做了黑脸,我就可以做白脸了,我这人本来就爱扮白脸。” “您再往下看。” “嗯……嗯?我日,他居然强抢民女?” “准确是说,是寡妇,他让将士们到处去大厅哪里有漂亮寡妇,都给娶到家里去了,不过,也都是在朝廷确定了西域的五大将军之后的事情。” “哎~” 刘协也只得叹息一声:“也特么多亏他喜欢的是寡妇,他要是喜欢小萝莉,这怕是要逼出人命来的。如此作为,就算是为了自污,也未免是有点过分了啊。” “您再往下看看?” “不看了”刘协直接将奏表甩一边去问道:“他还干什么了,你直接挑重点给我说。” “是,其实……也就没什么了,无非是大肆的抓捕鲜卑俘虏,把他们都送去了邺城老巢做苦役;将并州的世族豪强刮了个干净,以及整天歌舞升平,不干正事儿。” “贪腐来的东西,是分发给将士们了,还是运回许都了?亦或者是留下来建设太原城了?” “生产用的工具什么的,还有粮食,都留在太原了,金银美女,珍宝巧玩,都运邺城去了。” 刘协也是又气又苦,忍不住问道:“仲豫你以为曹操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自污个屁啊!我想杀他么?我想杀他我早就杀了!他特么现在这样我才想把他给剁了!” 荀悦闻言,稍稍斟酌,道:“那可能……并不全是自污吧,人么,于个人来说上进的动力无非就是尽量往高了去爬,爬到一定位置了无非就追求个治国平天下,追求个青史留名,魏公他……于公于私,都到顶了。” “他有上表自辩么?” “额这……”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为难个什么。” “算有吧。” “什么叫算有?” 荀悦递上来一张奏表,刘协打开,里面就一句话:“我打了一辈子仗就不能享受享受么?” 却是把刘协都给气笑了。 “谁……谁去给我问问他,去给我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军机处的差事,大将军大司马的差事都不想干了是吧。” “这……陛下,除了您,谁还能训斥得了他呢?其实事已至此,他干还是不干,确实已经是无足轻重了,就是让他挂着名,回邺城养老,好像也不是不行。” “…………” 刘协很是无语。 先是酝酿了一下准备反驳。 结果却是怎么也酝酿不出来。 最后,一声叹息。 眼下这曹操分明是摆出了一副要退休的架势,这算是他出的招,就看自己接不接,以及到底想怎么接了。 却是忍不住想:“我到底希不希望曹操退休呢?” 怕他?早就变成他怕我了。 禅让?刘协已经不知不觉间认命的将希望交给下一代了,如果小刘禅是个神童,或许自己再有个十来年差不多也可以实现这个远大的理想抱负。 让他帮自己处理朝政? 实际上朝政都是尚书台和议税阁在处理,与他关系真的不大。 就,好像,他退休可能也真的挺好的,正好可以让朝廷很顺滑的进入后曹操时代。 于他本人而言,勾注山决战大胜鲜卑,也将成为他这位大忠臣退休之前的高光时刻,得意退场,折辱轲比能这个事儿虽然干得不妥,但未必就不不是他政治生涯的圆满句号。 相反,他如果继续赖在朝堂,真的会越来越尴尬。 他的人现在全都在地方上掌军,做文吏的都极少,偏偏禁军体系还没什么人,这次的西域大开发实际上是将这一层矛盾给激化了的。 换言之曹操虽然势力依旧很大,甚至更大了,但他在中央朝廷的话语权却更加小了,也就是说朝廷会对他更加忌惮,但他手里能打的牌却越来越少。 唯一一张进了禁军体系的居然是曹彰,亲儿子,有个风有个雨的难保不会淋着他,反倒是自己退休,却是反而还能给曹彰打个伞,任凭朝堂上的狂风暴雨,也能保证半点沾不着他的身。 至于刘禅的太子地位问题,曹操可能是已经选择躺平了吧,反正他在与不在,好像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说到底他只是孩子外公,自己才是孩子的亲爹。 这么一想,刘协突然觉得老曹如果想退休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而自己也确实不是不能接受。 但你要退你就好好退不就完了么。 你搞腐败干什么玩意? “呼~,回京,给老曹下诏,如果他并州的事情忙完了的话,让他回京见我。” “是。” 第三百六十九章 刘协:都闪开,我开个大 回返,行至汉阳一代的时候,刘协就收到了曹操的回信,说了很多,但简而言之就一句话:身染重病,军务繁忙,过俩月再回去。 而刘协在很生气的发了一通火之后,却是也只能无奈地宣布:“去并州,他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他总行了吧。” 当然,临走之前十三行的事情肯定还是要敲定一下的。 “传令,将整个关中地区,以及汉中郡、武都郡、汉阳郡、北地郡、安定郡,拆分出来,独立设置为雍州,治所长安,十三行的设置,改以雍、凉凉州为主,命令,由曹操担任雍州刺史。” 诸葛亮等人愣了一下,隐隐觉得这个设置……很妙。 整个雍州,毫无疑问都是要为西域大开发而服务的,或者说,是作为凉州的背后依托的作用突然间就明晰了起来。 由洛阳作为天下之中,汇聚天下间所有的商品,作为运输枢纽,向西,是雍州作为后勤基地,再向西,凉州则纯粹担负着一条路的作用,却是正好发展商业城市带,也永远受制于雍州。 西域大开发,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国策了,简直就是特么的国本! 甚至还特意将汉中划进来,以保障整个雍州的安全与重量。 这个刚刚成立的雍州一下子就变成了十三州,不,是十四州中最重要的要害之地了啊。 当然,刘协脑子里想的其实没那么多,他只是按照记忆中的陕省地图捏了一下而已。 只能说,后人的智慧还是很棒的。 “那……这雍凉十三行,当以何人为选?” “安定杨氏、汉阳赵氏、武威贾氏、白马氐杨千万、北地傅氏,先定下这五个,剩下的,我要与老曹商量一下再说。” “是。” 一时间,荀悦一口老槽卡在了嗓子里,不知如何去吐。 该说是陛下知人善任呢,还是说陛下与魏公是真爱呢。 这是虐出感情来了? ……………… 不得不说刘协对曹操是真的上心,且仁至义尽了。 雍州是重镇,以目前朝廷对西域的规划来看,这个雍州也许在未来十几年后将成为与司隶可以比肩相提并论的存在。 你不是觉得自己在京师待不住了么?我把这样的重镇交给你,够不够意思? 这也是刘协这几天来冥思苦想的解决方案,认为,眼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曹操退休,这个雍州刺史就是给曹操的安抚。 毕竟他还是要禅让的啊,只是禅让对象换成了自己的儿子刘禅。 可问题是他得耐心等待刘禅长大啊! 正常模式下,他怎么也得等三十年,自己才能以老迈昏花为由,将皇位禅让给已经成长为壮年的儿子,为大汉的政权进行平稳的交接过度。 太漫长了! 他的大汉改革计划根本就用不了三十年,最关键的,万一两个世界的流速一样,三十年后自己的父母说不定都已经挂了。 那自己还回去干毛啊! 所以刘协等不了这么久,一五二五计划完成之后,他打算给刘禅留下一个差不多的大纲就走。 但十来岁的小天子群臣肯定还是会反对的,而且主少国疑,确实是不太好,所以刘协得把孩子他姥爷留下。 还得把刘备留下制约一下曹操,毕竟刘备现在也算是孩子他姥爷。 消息传到太原的时候,曹操正一脸惬意的搂着一个漂亮寡妇在观看歌舞表演,一边看还一边喝酒,喝的是醉眼朦胧。 “魏公,天使来宣诏了。” 歌舞为之一停。 “嗯?怎么停了?接着奏乐,接着舞,天使有什么大不了的,让他进来,念!” 众人也是无奈,天使更是无奈,在大汉,但凡换一个人胆敢如此狂妄,他肯定掉头就走,可谁让这是曹操呢? 此时这天使也不知道诏书的内容是什么,考虑到曹操眼看着这就是要破罐子破摔应该是要退休了,自然也不可能跟他一般见识,当即强忍着不满开始宣读,而曹操则大咧咧地依偎在美女的怀里听。 歌舞没停,他也只能将诏书念得特别大声,等他念到任命曹操为雍州刺史的时候,整个人明显愣了一下。 曹操也愣了一下,都从美女的怀里坐起来了,眼神中也没了醉意,伸手又制止了歌舞表演。 “是……以大司马录尚书事,领雍州刺史?” “是。” 那就跟雍州牧也没什么两样了。 当然,雍州治所长安,事实上距离洛阳也不远,曹操想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搞事肯定也还是不可能。 想了想,曹操苦笑着站起来冲着天使抱拳一礼,而后道:“陛下美意,心领了,然而,臣,老迈昏聩,身体也不好,雍州刺史一职关系太过重大,还请陛下另委他人吧。” “那魏公您可就得亲自跟陛下说了。” “嗯?” “这诏书上说,天子随后就到。” “天子又来并州了?” “诏书上就是这么说的,这段写的是,‘老曹你给我等着,我调不动你了是吧,我特么现在就去找你,有本事你守住关隘不让我过去’。” 天使哭笑不得道:“魏公,陛下,天子这是真生气了。” 曹操连忙一把抢过诏书,看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何必如此呢。” 说着,曹操又招了招手:“唱歌,跳舞,给天使上点酒。” 于是就来了几个大美女把天使给围住了。 整得这天使都有点懵了。 这个魏公到底知不知道我是太监? “魏公,天子亲自来了,您怎么……” “他来,我也不接,我累了,我为国家打了一辈子仗,我立有大功,我已经位极人臣,赏无可赏!就想回我的封地纸醉金迷的过我的好日子不可以么?我应得的,我应得的!” “雍州爱谁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天使见状都快哭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没办法,只得快马加鞭的去给刘协送信,而刘协接到信的时候他人已经在河东了,顿时也被气了个脸黑。 这么不识抬举的么? 跟我怄气是吧。 “仲豫啊,去,带着我的诏令回洛阳一趟。” “是。” “把和氏璧给我拿来。” “啊?您……您要玉玺做什么。” “曹操他不是觉得自己已经位极人臣,赏无可赏,人生没有目标和动力了么?把我的玉玺拿来,我特么要禅让!” 第三百七十章 天子的真正深意 特意去取和氏璧,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是瞒不住人的,事实上刘协平日里颁发的普通诏令肯定是用不上和氏璧的,那玩意本来就是象征意义大于实质意义,顶了天了也就在册封皇后,册封太子等重大关乎于国本的问题上用一用。 所以荀悦也只能实话实说:天子欲再行禅让事。 于是当天,洛阳就炸了。 隔天,许都就炸了。 再隔一天,并州就炸了。 事实上作为主角的曹操倒是感觉也还好,毕竟这事儿他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而且实话实说,这次和上次的具体情形相差太大,事实上他只要不接,问题总也不是太大的。 刘协总不可能是为了要杀他么,真要杀人也用不着这招,怎么看,都像是刘协在利用这一招逼迫曹操就范。 其实想想就知道了,现如今天子权柄日重,曹操的权柄日轻,否则曹操也不至于生出退休养老的想法了,在这种情况下提出禅让,怎么看都像是闹着玩。 没人会将这样的禅让当真,只会理解为针对曹操的敲打。 就感觉跟闹着玩似的,儿戏中透着天子的小顽皮,又有着那么一点斗气的意思,说实话反而倒是显得这一对君臣颇为相合。 但对于满朝文武的其他群臣就完全不一样了啊! 天子会不会另有深意? 当然会啊,那可是天子,怎么可能会没有深意,而且这次的这个深意怎么看都不是冲着曹操去的,至少不是冲着曹操本人去的。 曹操只需要拒绝,这次禅让对他本人几乎没有影响。 然而在如此严肃的政治事件之中,群臣是不是要上表表态? 那这个态要怎么表呢?义愤填膺,捶足顿胸的表示‘吾与曹贼势不两立’? 别闹了,曹贼明显还是深得天子信重的,否则曹操退休,天子直接点个头批准就是了,何必要来这样一出。 更何况这次禅让的起因就是因曹操不愿意去当雍州刺史么。 考虑到雍州作为一个新建的州,战略位置之重极重,且治所在故都长安也让其在政治上的意义无限扩大,西边并过来的汉阳与南边并过来的汉中又都是军事重镇,这本就是非重臣不足以抚镇之地。 真的很难说从中央到雍州,这权柄到底是增加了还是减少了,何况他那大司马录尚书事的官职又没给他卸掉。 这就很明显这一对儿翁婿之间并不是真的翻脸,只是在斗法而已。 那,写曹操公忠体国,给曹操求情? 那更扯淡,现在是天子要禅让,这特么求得是哪门子的情。 这要是敢肯定曹操的功绩,下一步是不是就得退而求其次让他这个魏公进位为王? 于是想来想去,群臣发现实在是没有办法能够独善其身,他们都快要被难死了啊。 当天夜里,尚书台群臣齐刷刷的来到了荀府,非得逼着明明已经退了休的荀彧来给他们出主意。 刘备跟他们不是一挂的,他和他那批手里有兵权的禁军将领必须单独表态,他们彼此之间也商量不着。 荀彧也为难,老子好不容易逃离了政治漩涡,安安心心当我的万户侯当的好好的,怎么就非得拖我下水呢? 理由当然也很充沛:眼下贾诩、司马懿、种缉、荀悦,这些“最懂陛下”的文臣都不在,不找你来出谋划策,还能找谁去呢? “此事,倒也不算复杂,由咱们分别上表肯定是不行的,这表奏无论怎么写,都必然是问题,怎么写都不合适,其实与其去想天子的深意,不妨想想咱们事到如今哪里还有出路?这条仅剩的出路自然就是天子的深意了。” “荀公,我等正是实在不知何处是出路,所以才不得不求教于您啊!” “既然从哪上表都有问题,为什么一定要给天子上表呢?” “如此重大的事情难道还可以不上表,装死么?”其实这事儿不上表不是不行,但除非是所有人都不上表,将此事纯粹当做天子于曹操两个人的胡闹,装死,糊弄过去就完事儿了。 这叫法不责众。 但怕就怕在有人悟出了天子深意不告诉他们,导致有些小部分的人偷偷上表,如此,则没上表的人自然也就犯了严重的政治路线错误了。 “我是说,非得给天子上表么?” “不给天子上表,还能给谁上表?” “诸公这是何意,难道许都现在,不是太子监国么?” 要不怎么说人家荀彧是再世张亮呢,一句话就点醒了梦中人。 对啊! 这个监国太子实在是存在感过于稀薄,以至于大家都把他给忘了。 此事当然是要由太子出面上表,群臣在后面联名更合适……个屁啊! 太子现在连话都不会说的啊! 所以这事儿岂不是还要落到皇后的头上么? 至于这个皇后……啊~,群臣一想到皇后,就又是一阵脑仁疼。 首先,现在宫里有仨皇后。 其次,皇后自从上次胡搞过一次之后她本人和曹操的关系现在变得很是僵硬。 最后,此次天子和曹操都出征了,因为害怕皇后再搞什么骚操作,大家并未有任何串联,但却十分默契的,齐齐把皇后给……架空了。 所以眼下让他们如何去找皇后分说此事呢?皇后会配合他们么? 应该说,以皇后那小心眼,没有大局观的性格,恐怕肯定是不会配合他们的吧! 莫非,这,才是陛下的深意? 让他们这些朝臣去求皇后,以此来稳固皇后的地位,重拾监国的威望,至少也是……深意之一? 至于深意之二,自然便是冲着那些无数的曹操旧部了。 现如今曹操的那些旧部都不在中枢做事,但也各个都是封疆大吏,在得知天子又要耍禅让把戏,却又得知天子重新捏了一个新雍州,曹操的这些旧部们的心思其实远比许都的朝臣来的更加复杂。 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其实又分为两波,一波是已经进入军机处的,如曹仁、张辽、夏侯渊等人现如今都已经是跺跺脚也能让天下抖三抖的重臣了。 实话实说,曹操作为靠山对他们而言的意义已经不大了,他们也都是汉臣而不是魏臣,从政治前途的角度上来讲,曹操甚至已经严重阻碍了他们的政治前途,使得他们根本没法再进一步。 想来这至少对并不姓曹或夏侯,又极为年轻的张辽来说应该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而如果曹操可以退休,以一种远离庙堂却并不被清算的方式离开,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大家也都看得出来天子与魏公之间有点闹着玩的幼稚,自然也就不担心曹操会被架在火上烤,那还不赶紧表忠心? 于是乎这些封疆大吏纷纷上表,表示自己生是大汉的人,死是大汉的鬼,在大是大非面前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和可能性。 就算陛下真的禅让给其他人,他们也只会选择乱命不受。 可怜的曹操,明明什么也没做,便失去了他最信任的臂膀. 然而这些封疆大吏其实还算是好的,应该说是所有的朝臣中上表最没有负担的,严格来说,这些进了军机处或是当上了刺史的他们与曹操甚至都是平等的关系,他们的上下级关系已经很淡了,更多的还是出于一种派系感情。 但是如董昭、蒋济等依然将自己的政治前途与曹操的魏国公府紧密捆绑着的,魏臣而非是汉臣,此时真的是快要觉得自己疯了。 别人都可以去谴责曹操或是向天子去写奏表表忠心,但唯独他们不行,他们的前途甚至于身家性命都在曹操的手里攥着呢。 端谁碗服谁管,他们上表给朝廷的话,那是真没什么可说的,于是乎齐刷刷的选择了装死不上表。 但对他们来说,曹操去当雍州刺史其实是一件好事,这样一个新捏出来的州,其中大部分地盘也是朝廷这一波新收进来的,也就是说编制很多但人员缺口却很大。 以曹操的威望如果去当这个雍州刺史的话真的可以说跟州牧的区别也不大了,他在自己地盘所举荐的人才,只要不是特别离谱,尚书台肯定都会批,也就是说,他们极有可能直接一跃而成为两千石的太守的。 眼下府臣与汉臣的通道早就已经打通了,而雍州,是一定能做出一番成就的,去雍州当官简直就是一条青云路。 所以他们当然要给曹操写信,想尽各种办法劝说他不要退休,同时,做出和朝臣们完全一样的选择:上表给皇后曹曦。 当然目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朝臣们给曹曦上表,是希望曹曦以监国皇后的身份训斥曹操一番,他们跟着联名表个态,不就完了么。 既增加了皇后的威仪,又解决了政治正确的问题,他们也不会得罪曹操,至于皇后与魏公的父女关系,那就是你们的家务事了。 曹操的这些魏臣给皇后上表,却是反而希望曹曦能以监国皇后的身份去阻劝天子,希望天子不要胡闹了。 你们两口子之间比较好说话么,再说劝谏天子本来也是皇后的基本责任。 于是压力自然而然的就传导到了曹曦这边。 曹曦一看好啊,你们这些大臣平日里什么时候把我放在过眼里?现在想起我来了? 我老公和我爹在斗气,你们就想把我推出来左右为难? 早你们怎么不拿我当监国皇后? 于是搞笑的一幕就出现了,曹曦干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懵逼的事儿:她把和氏璧紧紧往自己怀里一揣,对着来取玉玺的荀悦疯狂输出: “为什么要逼我?你们为什么要逼我?我只是一个女人,你们朝堂上的事情我明明什么都不懂,我儿子才两岁我监的是什么国,我监得是哪门子国?谁特么拿我当过监国?陛下现在春秋鼎盛,连我爹都是春秋鼎盛,玩这一套有意思么,有意思么?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能考虑考虑我的感受?我不写,我什么都不写!” 劈头盖脸就冲着所有的群臣发了一顿无名之火,当着群臣的面将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 砸完了就哇哇哭。 再然后,可能也是头一次见到曹曦如此疯狂,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刘禅一把抱住和氏璧,十分聪慧的用他那稚嫩的,不成句子的单词说道:“你们,讨厌,走开,杀掉!” 却是一下子就让事态变得严重起来了,甚至有些人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 太子会说话了,而且还说了一个杀字。 即便是这位小太子只有两岁,但也依然让人心惊胆寒。 要知道,太子从来都是朝廷的二号人物,古往今来但凡是皇帝在老了之后就没有不压制太子的。 刘邦老年时想让周勃杀掉樊哙,周勃鸟都不鸟他:就樊哙和吕后的那个关系,你让我杀樊哙是想让我陪你下去作伴吧。 刘邦都能出现使唤不动周勃的情况,可想而知这样的事情是何等的敏感。 所以当太子开始开口说话之后,太子的权力本身就是在分割皇权。 虽然还不知道太子现在是不是已经记事儿了,但这件事等他长大了以后一定会从故纸堆里翻出来。 如果逼迫太过,太子会怎么想? 当年就是你们这些人逼迫我娘! 所以,谁还敢再继续逼迫太子呢? 却是刘晔不小心地嘀咕了一声:“天子远谋,什么都算到了,却是算不到皇后她……哎~” 众群臣闻言纷纷点头,对这个政治智慧几乎为零的皇后也是真的有点无语了。 其实这事儿挺显而易见的是:天子搞了这么多的事,不都是为了你么? 曹操一系的魏臣和我们这些汉臣现在可都聚拢在您的麾下,等待着您的号令了啊! 难道您没有意识到,一场禅让闹剧,已经让您成为眼下这朝中最有权势的人了么? 天子分明是知道你这个皇后不好做,此前做错了事,在有意的树立你的威信啊! 你说我们没拿你当监国太后,可我们现在不是齐刷刷的在求着你么? 到底是谁在辜负天子的一番苦心呢? 却是陈群突然道:“此,未必就不在天子的大虑之中啊。” “什么?” 群臣一听立马就来了精神,纷纷堵着陈群让他说个明白。 陈群见状也只有苦笑,抱拳道:“诸位,我也是在瞎猜,只是觉得……作为枕边人,陛下又怎么可能会不了解皇后呢?而以天子的远谋大虑,又怎么会不考虑皇后的反应呢?” “那天子的目的是……难不成是为了给郭后让位?这……可是不可能啊,魏公又不是郭后的爹。” “我当然不会往郭后的方向去想,只是诸位,天子不惜以禅让为筹码,要的,又岂会只是皇后在咱们的逼迫之下写一个诏书这么简单?” 荀悦闻言也叹息了一声道:“诸位,先别忙着在皇后身上找问题,扪心自问,咱们这段时日,是不是真的待皇后太过轻视了呢?皇后不懂朝局这自然不假,可是皇后作为一介女流,不懂难道不是正常的么?谁是天生就懂的?不懂难道不应该学么?可你们教她了么?” “我朝自章帝以来,外戚之祸便始终都是朝局的最大毒瘤,难道我朝这数位太后全都是虎毒食子的狠毒女子么?说到底,还不是与咱们当今的这位皇后一样,不懂,不能,不会,不得已只能依靠娘家人么?” “你们应该知道,陛下让汉阳的王异担任巾帼将军,有意扩大大长秋之事吧?好好想想吧,皇后今日发的这顿火,真的是无理取闹么?我倒是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天子深意啊。” 第二百七十一章 生死一搏 东汉最大的问题,永远都是外戚专权,没有之一。 然而事实上,外戚问题并不真的都是太后弄出来的,甚至在大多数情况下,太后与外戚往往都是互相较劲的,毕竟爹爹也好,兄长也好,女人的天性在大多数时候还是要向着自己的儿子的。 前车之师未远,当年何进为了和何后较劲不惜让丁原在洛阳城外放火,甚至之所以调董卓进京,本质上依然是为了吓唬何后。 至于曹操建议的,用小吏就能诛宦这种话,其实反而是有点不识深浅了:这种简单的道理,何后要是肯配合那哪还用得着你来说。 况且汉末的宦官那还是奴才么?宦官封侯都已经成为了传统,允许宦官收养义子,并允许义子继承爵位,试问这与朝臣还有什么不同呢? 东汉中晚期以后的宦官集团早就已经官僚化了,不但切实的掌握了一部分的军队,而且内部也已经有了传承有序的经学传承系统,很多人都不知道东汉的宦官是读经的,许多人的水平恐怕并不次于经学大家,而经学大家这四个字,本身就是党人最大的特权。 他们哪里还是皇权的奴才,分明是一群盘踞于北宫的,除了不能干人事儿之外啥都能干的勋贵了,他们自己就能写圣旨,未必就用得着皇帝。 变态且畸形的宦官制度极大的挤压了朝臣的权力,使得南北二宫博弈成为东汉晚期唯一的政治主流,从中央到地方各个都权责不轻,天下不乱才是见了鬼了。 那这宦官集团是怎么养这么大的? 其实很容易就看得出来,汉朝皇冠两系统中,中常侍系统服务于皇帝,大长秋系统服务于皇后、太后,大长秋整个系统按说都不应该是常设的,但东汉中后期以后所有顶尖的大太监最终目标都是大长秋,曹操他爷爷就是大长秋的登峰造极。 为宦官集团官僚化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鬼知道曹操为啥年轻时会成为诛宦小先锋。 都说灵帝时独夫民贼,好像张让等人都是要靠蒙蔽他才能成事的,但当年何后毒杀刘协生母王美人,差点把刘协也给弄死了,结果呢? 结果何后在张让等人的求情之下屁事儿没有,大发雷霆的汉灵帝能做的也只能是将刘协送给自己的妈董太后那去养,他想立刘协为太子的心思天下人没有不知道的,但折腾许多年终究还是只能立个寂寞。 换言之,宦官呼风唤雨的权力,并不依托于皇权,反而完全是绑定于后权的,所以宦官集团才特别喜欢拥立小皇帝,宦官集团之所以养得这么大,本质上,其实反而是因为太后与外戚的冲突所导致的,与皇权本身反倒是没多大的关系。 所以朝臣们看在眼里,刘协这次去凉州一趟,重用了一个女将王异,其政治意义怕是还要远在大声鲜卑,全复凉州之上的。 咱们这位陛下,那是何等精明,何等剔透的人啊。 这很明显就是个改革后权的信号么。 后权是不可以打压的,也没法打压,谁也保证不了自己会什么时候死,况且天子作为革新开创之举,一举一动都是后人的祖宗之法,他也得为后人去做考虑,难保子孙后代会短命,况且东汉的皇帝长寿者真是寥寥,若外戚不硬,则朝臣难治,若后权不硬,则外戚难治,这是铁律。 “目前来看,天子重用王异是在发一个十分明确的信号,天子,要以女人来代替宦官,而且同样,要让大长秋拥有一定的兵权,然而诸位,天子这么明显的信号都放出来了,咱们是怎么做的?咱们做的真的好么?” 这话,自然是让群臣都颇有一些羞愧的了,相比于过去天子的高深莫测,天子这次的心思真的还是比较好猜的。 天子希望大家怎么做?当然是希望各自把家里的妻女都尽可能的往宫里送,成为皇后的左膀右臂,然后利用这个曹操和天子都不在京城且皇后可以光明正大的行使监国之权的时候搭起一个基础的大长秋的班子,大家再一起帮忙查漏补缺,一起锻炼着这个新的大长秋的班子往前走啊。 至少,绝不会让皇后做出如此不智的事情来。 但是显然,人们会本能的排斥对自己不利的行为,朝臣种看得出天子这份深意的人不少,但真的这样做的,一个也没有。 哪个朝臣会不希望那些该死的宦官永远都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呢? 果然,就听有人嘀咕道:“把宦官换成女子,本质上又能有什么不同,不还是换汤不换药么?桓、灵两帝的时期,宦官作的孽还小么。” 这话,倒是还真的挺有共鸣的,还是那话,前车之鉴实在是不远,当年宦官专权的时候,这天下都被搞成什么样子了! 这天下事,当然是要让我们这些饱读圣贤书的正人君子去为之的。 然而宗亲出身的刘晔冷笑一声道:“诸位何必如此义愤呢?宦官当政霍乱天下不假,但这难道真的是因为宦官的道德水平低下么?前朝时党人盈朝,他们的道德水平又能比宦官强到哪去?” 见所有人都对他怒目而视,他也直接怼道:“宦官专权导致天下大乱是不假,然而那是因为这权力从设计的时候压根也没给宦官留地方,这些宦官自然要想办法去抢夺权力,与其说天下大乱是宦官造成的恶政,倒不如说是因为宦官与朝臣争夺权力所造成的恶果,而之所以会如此,不就是因为宦官的权力一开始就权责不清么?诸公现在如此排斥女子为官,不正是在为后人的权责不清埋下隐患么?这种事既然注定无法避免,难道不应该堵不如疏么?” 荀悦闻言叹息一声,补充道:“而且,任用女子和重用宦官,是完全不同的。” 杨彪问:“哪里不同?” “宦官,都是平民出身,且虽然可以领养养子,但毕竟是假的,女子入宫,都是世家子弟,且不说素质德行必然会比宦官要高出不少,也不会因生理的残缺而导致心理的畸形。” “更重要的是,这些世家子弟本身对权力不会有过于执着的追求,说白了,大长秋参与朝政原本就应该只是一个过渡时期,是因为主少国疑太后临朝,进而不得不启用的一个临时的尚书台,然而宦官,今朝叱咤朝堂,明朝就是人下之人,这巨大的身份落差自然也逼得那些宦官们一个个前赴后继的玩火自焚,权势滔天是不假,然而终得善终的,怕是也不过十之一二。” “虽说权之一字,食髓知味,但是想来这世家的女子,总不至于像宦官一样的疯狂,更何况,女官,终究是要嫁人的。” “巾帼配虎贲,女官配宿卫,这没什么可说的吧?说白了,纵使是主少国疑,大方向上必然还是在咱们这些朝臣的掌握范围之内,无非是朝中外戚镇压不住的时候能让太后有个依靠,亦或者是外朝真趁机起来个权臣的话,能借着大长秋系统对其有个制衡,而,若是主不少了国不疑了,这大长秋与尚书台,自然也就合流,夫妻双双回家过日子去了,如何是宦官能比的呢?” 众人这下纷纷低头,也说不出话来了。 还是资历最老的杨彪叹息道:“要我说,天子是否禅让,不重要,反正魏公也不敢接,深意不深意的姑且不论,此事,本就颇为儿戏,然而若是天子回来之后,听说咱们这些朝臣对监国皇后不敬,对太子不遵,这才是真正的大事啊!” “我看啊,各位还是各自回家,看看家中有没有能够娴熟弓马,粗通经学,甚至是建安大典的女子,送进宫中去看看,有没有皇后能看得上的,也好帮皇后分担分担。” “那……这禅让之事。” “京城自有监国皇后理事,我等自然要以皇后马首是瞻,皇后都还没有明诏,咱们跟着瞎着什么急。” 说完,杨彪第一个拂袖而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得嘞,各自回家去吧。 然而却是仅仅在他们这头散场不久之后,这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却是被一名当时正在殿中服侍的宦官一五一十的,几乎只字不差的全都透露了出去。 就见郭女王翘起光溜溜的大长腿依在床榻上一边奶娃,一边漫不经心地道:“这么说,朝臣们现在是统一了意见,要支持大长秋,向天子表忠心了?” “额……太尉是这么说的。” “多谢你啊,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这么急着告诉我啊。” “宫里人谁不知道,郭后您对待我们这些小人们最好,小人也不知道有用没用,如果有用,也算是报答了您平日里对小人的关照了。” “多谢,非常有用。” 说着从床尾处随便一翻,就找出了好大一袋的金豆子,足有数百颗之多,想了想,抓出来一大把,又犹豫了一下放回去一小把,然后把一整个袋子都扔给了他。 “赏了。” “哎呦,谢郭后赏赐,谢郭后赏赐。” “我记得你叫刘平,是兖州人是吧。” “是。” “家里可还有什么人么?” “有个不成器的弟弟。” “嗯,对了,我哥在许都卫现在有个差事出缺,你可以让你弟去试试。” “哎呦,谢谢郭后,谢谢郭后,小人从此以后生是郭后的人死是郭后的鬼。” “行了行了,别肉麻了,我这喂奶呢,赶紧下去吧。” 那小宦官连忙欢天喜地的就下去了,乐得嘴都咧到耳朵根了。 而郭女王在稍作犹豫之后,却是抱着孩子就走。 身后的侍女就连忙跟上去:“主子,这大晚上的您抱着小皇子去哪啊,别再着了凉。” “去找皇后,生死就在这一搏了,哪还顾得上着凉?” 第三百七十二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走到曹曦门口的时候,郭女王突然吩咐了一句:“你不要跟我一道进来,去准备一些点心,尤其是太子能吃,爱吃的点心,嗯……一刻钟吧,一刻钟之后送进来,不要早,也不要晚。” “是。” 吩咐完,郭女王深深地吸了一口冷风,平复了一下自己那紧张,甚至已经有点慌乱的思绪,随即便挤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走了进去。 “皇后姐姐无恙否?小妹听说您回来之后心情不佳,莫不是受了朝臣的气?” 曹曦冷哼一声,抱着刘禅瞥了郭女王一眼,没好气地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哼!” 自从上次的皇后事件发生了之后,郭女王与曹曦的关系明显缓和了不少,至少曹曦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否则这种时候她早就让人把郭女王给打出去了,又怎么会让她说话,还愿意跟她说话。 “姐姐你这么说可就太冤枉妹妹了,妹妹这不是看您在外面受了气,好意过来安慰你一番么,心想着,陛下不在,咱们后宫里头不得要互相扶持么,毕竟关起门来咱们都是家人,总不能让外人欺负了,你既然不领情,那就算了。” 说完,郭女王作势欲走,心却是在她转身之后,蹦蹦跳的到了嗓子眼。 “别走,哎~你说的对,陛下不在,咱们姐妹之间应该相互扶持,哎~,妹妹你向来聪慧,说不定能帮帮我。” “姐姐你说。” 然后,曹曦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股脑的都给说了出来。 还抱怨道:“他们那些朝臣,平日里没人拿我当监国,现在陛下和爹爹在胡闹,却要拉我上去替他们扛事儿,明明他们都知道我与父亲的关系因为世子的事儿关系已经很僵了,却还要我下诏去训斥父亲,他们这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要么,就让我去劝谏天子,可世人皆知天子有鬼神之谋,向来大虑深思,这种看似玩闹的禅让必然是另有深意,让我去劝谏,会不会给陛下的谋划添麻烦?又会不会惹陛下不喜?” “他们两头难受,就想把球踢给我,把责任都推卸到我的身上,他们以为我傻么?” 郭女王心想,是是是,你可聪明了,问题是天子的深意就是要让你这个监国皇后趁此机会在朝中树立威信啊,那既然你领悟不到,那可就怪不得我跟你抢了。 “这些朝臣们可真是太可恶了,分明就是在欺负姐姐啊,不过不是我说你,这种事儿,你这么干肯定不行,你得用更智慧的处理办法啊。” “更智慧的处理办法?” “群臣虽说是在欺负你,但至少这个理由人家占着大义啊,名义上你确实是在监国么,你以如此蛮横的方式拒绝他们,他们会不会说,你这个皇后不贤?” “他们敢?!” “明面上当然谁也不敢,但私底下想必非议是少不了的,这朝堂之上啊,知道你才是被欺负的那个,但是出了朝堂,在那些两千石以下的官吏中,真的能辨明真相的又有几人?你也知道,有关于咱们后宫的事儿,在市井中传播的是最快的,天知道这事儿传到市井小民的嘴里会变成什么样的,魏公和皇叔虽然都是重臣,但难道还管得住大臣们嚼舌根么?” 曹曦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顿时委屈的眼眶都红了。 “那,那怎么办啊。” “其实也不难,你看,朝臣们的意见本来就是不统一的,有些人让你去劝谏陛下,有些人让你去训斥魏公,这本身就很矛盾不是么?你又注定只能写一封奏表。” “所以你其实完全可以用托字决的,第一步,宣称自己只是女流之辈不懂国家大事,这样重大的事情根本不应该处理;第二步,宣称自己或许确实应该处理此事,但自己什么都不会,不敢处理;第三步,也许我应该做些什么但这两份奏表自己实在不知道该写哪个,让他们自己去争辩,第四步,也许我确实应该做些什么但显然已经太晚了,陛下和魏公已经做完这个禅让的游戏了。” “以上四个步骤,每一个都至少能拖延好几天的时间,陛下让荀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河东,距离他与魏公见面一共还能剩下多少时间?” “到时候尘埃落定,这件事咱们不上表,那顶多是作为女流之辈政治敏感度不够,陛下一定会原谅,但那些朝臣们都没上表,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郭女王巧妙且自然的用了咱们这个词语。 曹曦却没注意到,甚至直接就被带着走了,眼珠子锃亮道:“太棒了,对对,就应该这样做,好好的耍一下那些轻视咱们的朝臣,可是……怎么脱?咱们那些朝臣一定会紧紧咬着我的。” “您在北宫,朝臣在南宫,大门一关,他们进都进不来,只要您不上朝,与尚书台只做书信沟通,动用大长秋,中间隔那么一层,他们再紧又能紧到哪去?” “对啊!妹妹你说的对啊,那我用大长秋……哎,我也不太懂啊,而且张宇这次随陛下一道出征了啊,这……” “姐姐要是信得过我,不妨让我来帮姐姐挡着他们。” “你?” 曹曦当然也没那么真的就信任郭女王,本能的就觉得这事儿不能让她来做,万一有什么阴谋诡计呢? 她只是不聪明,又不是缺心眼。 却在此时,就见郭女王的服侍采女端着一叠精致漂亮的点心进来道:“二位娘娘,我刚刚路过庖厨见刚有刚蒸出来的栗子饼和桂花小糕,知道您二位爱吃,就给要来了。” 郭女王马上就笑着道:“来的正好,我啊,还真是有点饿了呢,姐姐一块吃一点吧。” 然后郭女王很自然的就将点心放在了桌上。 然后,太子刘禅屁颠屁颠的就过来抢着要吃的,到此为止也还算是其乐融融。 再然后,郭女王手里的次子刘让就哇哇的伸出小手,要要那些吃的。 郭女王就说:“宝贝你还太小了呢,牙齿都只长了几颗,不能吃,给你一点点好不好?” 然后郭女王和曹曦就说说笑笑的开始了两个少妇的带娃下午茶。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种带娃下午茶通常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很快的,郭女王认为刘让的辅食已经吃够了,不能再吃了,然后孩子就开始闹。 闹了没多长时间,就见太子刘禅也明显是有点不高兴了,于是乎郭女王就更自然的抱起刘让就走。 “哎呀我先走了啊姐姐,孩子太闹了,那咱们之前说的那个事儿就这么定了啊。” “啊?”眼看着郭女王已经抱着孩子走到门口了,一个犹豫,便只好说了一句,“啊”。 再然后,出去后伴着微微凉风,狠狠送了一口大气的郭女王狠狠的就在刘让的脸上亲了一口。 “好儿子。” ………… 第二天一早,几乎是鸡刚睡,鸡刚醒,郭女王就又抱着孩子出宫了,跟个劳模一样的先跑去了荀家,又跑去了杨家,上班点到了之后甚至还跑去了尚书台溜达了一圈露了个脸。 “皇后娘娘不方便抛头露面,诸位有什么事儿,可以跟我来说。” 这话当然很没道理,太子毕竟都已经挺大了,甚至都已经会蹦话了,您那儿子可还是在吃奶呢!你们俩到底是谁不方便? 然而郭女王毕竟也是仪同皇后,而且在接人待物方面,确实,比起曹曦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眼下大家的工作重心是给宫里送女儿侄女什么的,宫里面自然是要有个筛选,这个郭后看起来就很好说话啊,皇后既然不管事,让她来管一下,好像似乎也确实没什么不妥。 然而就在这郭女王离开荀家之后,荀悦和荀彧这一对儿兄弟俩居然久违地重新坐下来喝起了功夫茶。 “文若对这位郭后怎么看。” 荀彧笑笑,道:“此人的精明都写在脸上了,还有什么可看的?” “哈哈哈哈哈哈,文若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意思啊,我这个位置,有些话已经不方便说,也不方便做了,我的职身虽在北宫,却是反而比当初在南宫的时候更敏感了。” “哎~,天子家事,本来也不该咱们这些做臣僚的去管,只是,于公来说魏公毕竟曾有大功,扶保社稷,定国安民,功勋之重翻遍青史鲜少有人能及,眼下天子权柄日隆,魏公也早已没了不该有的心思,眼下甚至已经不惜自污以求退了,这一对君臣二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容易,这九九八十一难都走了八十了,若折在这最后一步上,于国于君于史,都绝非是幸事啊; 于私来说,实话实说,魏公难道不算是咱们的举主么?过去的是是非非,已经很难说是谁在对不起谁,纵使过去他再有千般的不是,咱们做旧日故吏的,也总该留念他几分恩情吧?” 荀彧闻言笑着叹息了一声道:“你都不方便插手,我一个退休致仕的闲人就更不方便插手了,谁知道天子会怎么想?” “文若谦虚了,这郭后如此聪明,咱们还需要‘插手’么?” “哎~,那就今晚,叫朝中的颍川同僚,都来家中聚一聚吧,咱们也好好议一议,这巾帼卫之事,此,亦是大业啊。” “好啊。” 第三百七十三章 曹操想当曾国藩? 且将京师那边乱七八糟的破事儿暂且按下不表,却说这刘协终于好不容易的到了并州,一门心思的想要找曹操的茬。 “军情如何?魏公何在?还在勾注山打仗么?” 钟繇很智慧地回答道:“轲比能终不过是螳臂当车,万万不是我大汉的对手,现已经远远的逃遁了,战事也随时都能结束,不过是借着征战之机行劫掠之实罢了,黄将军和张将军正率军在塞外征战,魏公本人正坐镇雁门郡,说是头疾复发,躺着连动都动不了了。” “就是说我都到太原了,还得去雁门找他呗。” “想来,也只能如此了,总不能用担架把魏公抬来。” “你以为魏公是真病还是假病。” “不好说,毕竟朝臣都知道魏公有头疾是真,传出消息说您要禅让之前应该是假的,现在么,没准是弄假成真了也说不定。” 刘协闻言,也是哭笑不得。 索性便先随这钟繇进了官寺,问道:“奏表中写的难免简陋,魏公到底是什么问题,有没有详细一点的资料给我看看,他到底是怎么贪污腐化了?你的意见好像很大啊。” “回陛下,真不是我的意见大,是整个并州现在意见都太大了,并州被他们都快祸害光了啊。” 刘协一边翻阅资料一边吐槽:“不就是强娶了几个寡妇么,他一个人能娶多……多少?” “目前已经统计到的,是六百四十二人。” “都是曹操娶的?他特么是头疼还是腰子疼?况且这总共也没两个月吧,他这是一晚上睡几个啊,鸭都没有这么勤劳,会死人的好吧!” “这……可能,是他娶的吧。” “放屁!” 刘协的眼睛也咪咪起来了,道:“军中有强抢民女的情况,是吧,已经统计的是六百多,实际情况怕是至少也有一千人了,所以老曹这是把黑锅给背了是吧。” “此事,还是得要天子您来明断了。” “我特么明断个屁!他的军纪怎么……不对啊,他这次的主力不是南阳兵么?这南阳兵我也用过,这离官渡之战才过了几年啊,堕落成这个样子了么?肯定是曹操,太放纵他们了!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来收买军心么?” 刘协此前一直以为曹操这是在做自污和为退休而做的准备,只是现在看来,莫不是他想做曾国藩? 据说,曾国藩在攻破南京之后,太平军所席卷的整个南方的财富全都消失无踪,尽数被湘军所抢,慈禧老娘们找他逼问了好多次,他都梗着脖子说没有,甚至还因此而爆发了著名的刺马案。 据说湘军解散回家后,湖南一省遍地土豪,也因此建设了很多很多的学校,致使这一个原本在历史中存在感并不算强的内陆省一下子就在近代涌现出了无数的人杰,甚至在量变引起质变之下诞生了一位开天辟地的伟大领袖。 所以曾国藩在太平天国之后虽然退出了历史舞台,但也并未完全退,湘军这个概念是贯穿了整个近代史,撑得起半片江山的,他本人又是湘军的精神图腾,所以后人给予了他简直不要太高的评价,都快把他给捧到圣人的地步了。 客观来说,对历史人物的评价的这个问题上,其实往往只有五分是看功绩,后人在朝堂上的地位也是重中之重。 而仔细想来,如今的曹操,和太平天国之后的曾国藩,似乎还蛮多相似之处的:军权在手,威望无双,人臣之极,赏无可赏,甚至都在朝堂中枢上颇为弱势。 可特么我也不是老佛爷啊! “陛下是要现在就去雁门找魏公问清楚情况么?” “不去了,诸葛亮。” “臣在。” “你作为天使去一趟雁门,给我查清楚,曹操他到底抢了多少钱和女人,又有多少钱和女人是他自己收下的,十天时间够不够?” “臣一定竭尽所能。” “去吧,我在此地等你十天。” 心想着,曹操要是敢和曾国藩一样搞出一个刺诸葛案,自己说什么也得把他给杨了。 之后的十天,刘协一直留在太原与本郡的这些豪强打交道,深切而诚恳地慰问了他们,了解他们的损失。 结果看上去真的是惨,真就是贼过如梳,兵过如筛。 刘协还特意派了李典他们去邻郡上党去打探,还好,上党那边没怎么遭到祸害,目前看来曹操好像是专门可着太原的这些豪强往死了欺负。 除了命给他们留下了,其他的能抢的都给抢走了,甚至于命也不是真的全都留下了,死了不少的人。 不过相对的,在土地分配的问题上太原这边也算是被执行的最好了,所有的土地全都留给了平民耕种,用以军民两屯。 几乎是一丁点都没给那些世家豪族留。 怎么说呢,虽然土改这东西可以说是刘协的国策,但具体这不还是涉及到一个执行力的问题么,刘协自己亲自参与的部分其实更类似于二战后的日韩的土改之策,既:有偿赎买,无偿分配。 还是给那些大地主大豪强们按照各自的勋贵等级留下些土地的,甚至于没收的土地和财产还很大方的算作勋田入爵,给了他们盐铁合营的股份。 相对也是比较温和了。 曹操的手段么,无偿没收,无偿分配,这手段像谁呢…… 哎~ 叹息一声,刘协也是感觉到五味陈杂。 至此,曹操的打算他差不多已经很清晰了。 而等到十天之后,诸葛亮毛都没有少一根的回来汇报工作之后,刘协是变得为难了起来。 “所以说,曹操一共新娶了十四名寡妇,其他的确实是被南阳人强抢民女了是吧。” “是,不过……也是魏公刻意的放纵,甚至引导的,他甚至把几百个寡妇放到一块,让全军将士上前来挨个领,根据我的调查,此次被掳掠的寡妇数目恐怕要超过三千人。” “钱粮呢?” “粮食方面,都充做军用了,不过本来也是军屯,打仗的时候粮草自给,其实也相当于是把粮谷都分给将士们了。钱财么,确实也分润了一些,最终落入将士们手中的,三成吧,分到具体个人手里,也就不多了,再想往出掏,就不太容易了。” “大概有多少,有数么。” “粮谷的话,三百万斛左右吧,倒是也足以抵消了此次征战的花费甚至还能赚点,钱财的话,折算起来差不多,一百万的建安新钱,也是有的,不过魏公也没有都运回河北,有一半用留在了雁门,说是要建设仁福仓,专门豢养本地的孤寡老人,以及……寡妇,他颁了个新政,允许有子的寡妇按月领钱。” 刘协哭笑不得:“寡妇这俩字儿在他那过不去了是吧。” “臣倒是以为,魏公并不是真的喜欢寡妇,他只是喜欢美女,是不是寡妇其实不重要,之所以这次娶这么多……臣觉得无非是故意在给将士们做榜样罢了。” “强抢民女还需要榜样?” “陛下,并州的寡妇……太多了,此地多年来战乱太频繁,尤其是此前闹白波的时候,许多从了贼的男丁都跟着白波匪流窜到了各地,更有许多男子进了山成为太行贼,这些太行贼归顺之后一部分安置在了冀州,一部分安置在了南阳、司隶,回返原籍的反倒是不多,男人十去七八,女人十去一二,眼下这并州之男女,一个男人娶两个寡妇怕是都要绰绰有余了,不强征,这事儿要如何才能解决?并州本地的男子也没有消化的能力啊!” 刘协一脸的蛋疼:“这么说,他强抢民女还成了利国利民的好事了?” “把这些寡妇尽可能多的带去冀州和南阳,虽说这手段上确实是有些不好,但臣以为初衷还是好的,结果上看么……也未必就是不好。” 诸葛亮明年是要去西域的,那头现在一半以上都是曹操的人,自然,在汇报的时候要尽量美化一下曹操了,他甚至勉强也能算是半个曹操一系了。 而诸葛亮这么一说,刘协也确实感到自己消气了一大半,至少这曹操在以权谋私的基础上还算有着那么一点公心。 “其实陛下,臣直言,臣以为太原与其他的地方还是不同的,此地豪强太多了,且几乎各个都是累世两千石,都有爵位在身,如果按汝南故事,恐怕也分不出多少地,正所谓重症当用猛药,非以如此雷霆之法何以定太原,太原不定何以定并州啊!”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太原的豪强太有富了,也太多了,贫者无立锥之地,几乎所有人都是租客,所以魏公此举,也是变相的在给百姓分钱,此事这满朝文武除了他谁还能做,他不做,陛下您说不好也是要做的,这不是在为您而担负骂名么?” “哎~,可这样不是成了杀富济贫了么,要想实现共同富裕,不能靠杀富济贫啊,况且他啊还没少往自己兜里揣。算了,他还是不肯来?” “魏公应该……是真的病倒了,这些日子以来他日夜操劳,也不容易。” “行吧,我去看他。” 然后刘协就在自以为还算做了充分的调研的基础上北上找曹操去了。 然后曹操还是不出来迎接他,刘协就干脆直接走进了他的大帐,就看曹操躺在床上,脑门上盖了个毛巾,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 “陛下来了么,哎呀,老臣不行了啊,我的这个头啊,疼的我实在实在是起不来了啊,失礼之处,就还请陛下您,海涵啊。” “呵呵,没事儿,谁让您老劳苦功高呢,失礼了也就失礼了吧,我还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儿拿你怎么样不成?” “哎呦~,功高,可不敢说啊,但是劳苦这两个字,哎呦~,征战沙场几十年,这身子骨啊,可完喽~着朝廷的差事啊,可不敢再任了啊,再坏了陛下您的大计,臣只想回到自己的封地,好好的,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啊,对了陛下,封给我的那魏郡,朝廷会不会收回去啊。” “怎么会呢,既然封给你了,就是作为你功劳的赏赐,魏郡的所有企业,税赋,都是你的,你比我有钱啊。事实上区区一个郡国公则呢配得上您的功绩呢?我看我把我这皇位也禅让给你吧。” “哎呦~疼啊,疼啊,我这个头啊,好疼啊,陛下您说什么?” “我说,我把皇位禅让给你行不?” “哎呦~疼啊,哎呀我这耳朵啊,嗡嗡的啊,啥也听不见啊,真的不行了陛下,我感觉我时日无多了,我得回邺城,好好享受这剩下的这点余生了。” “老曹你跟我耍无赖呢是吧。” 曹操躺在床上都忍不住乐了:“是陛下您,先耍的。” “嘿!老曹你真病假病啊。” 曹操也是忍不住笑了:“我真病啊,真病,您说您又拿那一招吓唬我,我本来就有点头疾,可不一下子就给我吓躺了么。” “我用哪招吓你啊。” “哎呦~,我这头啊,耳朵啊,哎呀,什么都听不见了啊。” 刘协也笑着挥了挥手,道:“其他人全都出去,我不叫你们谁也不许进来。” 屋里剩俩人,刘协往曹操的床上一座,道:“老曹啊,曹叔,别整那花花招子了,你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么,你的那些亲信手下现在也都开始独当一面了,也用不上你了,下一代有曹彰在,也用不着你保驾护航,没意思了,想退了,临走之前还假公济私的让你过把瘾,给南阳兵们留个好名声,是吧,将来这史书上怎么写你啊,大汉四百年第一臣子?取代周公的史学地位呗。” 曹操躺在床上笑着道:“真要是能混上这么个史评,那我这一辈子可不就值了么。” “我告诉你,人家周公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呢?刚想给你加点担子你就撂挑子,在这还装上病了,你自己说除了你谁还能当这个雍州刺史,刘备么?他去雍州的话谁能替朝廷镇许都?” “陛下我真不是装病,我是真病了,哎呀起都起不来,总不能说,我死在雍州才算是鞠躬尽瘁吧。” “行,行行行,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一声,北宫这些天可是出事儿了啊,你闺女我媳妇,她把巾帼卫组建的这个事儿交给郭女王了。” 曹操闻言蹭的一下就坐起来了,脑袋上的毛巾一摘:“她怎么这么蠢啊!然后呢?我跟你说陛下这你得管啊,别的什么事儿你宠谁是你的家事,这可是国事,任何衙门都最忌政出多门,那大长秋现在一群都是没什么政治经验的娘们,那姓郭的娘们看似精明聪慧实则不识大体,玩出了事儿来动摇的可是国本了啊!” 第三百七十四章 郭女王反被聪明误,叹南方孙策无音踪 “呦,老曹,你这是病好了?”眼见曹操坐起,刘协笑呵呵地打趣道。 “哼,我这是被我那蠢女儿给气得!”说着苦笑的摇头道:“您那位郭贵人虽然谈不上有什么大智慧,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是有小聪明,我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说她是中人之姿都是夸她,你又不偏心帮她,自然万万不是郭氏对手的。” 说着又看向刘协道:“臣也知陛下对郭氏极为宠爱,但宠爱归宠爱,为国家为社稷,皇后的地位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动摇,即使是为了她好,您难道不应该对她好好管束一番么?” 这话说的其实已经相当不合适了,但今天此地也没有外人,曹操这话,半是作为重臣半是作为岳丈,倒是也还勉强说得过去。 而且刘协也知道,这话有道理。 说真的,在曹操和刘备都还没死没退的这么个时候,郭女王再如何聪慧,哪怕是武媚娘换了这位置上,也是万万没有机会的,即使是真让她坐了后位,这位置她也绝对坐不稳。 这是连刘协都能看明白的道理,刘协也不相信郭女王会看不明白,虽然在外人眼里一直都认为天子是鬼神之谋,但刘协却一直以为郭女王的段位是比自己高出一截都不止的。 只能说,是权势迷人眼,欲望惑人心了吧。 “我……回去后会很慎重的处理此事的,你可以放心,皇后很好,这次反而是郭氏遭了灾,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哎~” “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可得给我好好说说。” 刘协苦笑着就跟曹操肩并肩的坐着道:“我也是看奏表,只了解结果而不了解过程,只知道,郭氏因过于重用颍川人而导致了群臣不满,后来不知怎么的,那些巾帼卫打起来了,据说还死了人,不得已,只得请出了皇后来主持公道,现在所有的颍川人都已经被踢出巾帼卫了,郭氏这次……哎~,这个责任怕是很难撇清了,更何况颍川人是她在朝中最根本的仰仗,只怕是……倒是我要求求皇后,留郭氏一条性命吧,毕竟她给我生了儿子。” 曹操是何等人物,眼珠子一转,便慨然大笑道:“文若,真乃吾之子房,国之肱骨啊!” 刘协此前还真没往这上想,一见曹操这么说,却是也同样的恍然大悟了起来。 此事,必然是荀彧和荀悦给郭女王设了个套,然后她傻乎乎的就跳进去了。 具体细节都不用去想,这种颍川人集体干的事儿,不可能不是他们哥俩领头,尤其是荀彧,虽说是退下了,但至少在颍川人这个特定的群体中其实他依然是说一不二。 很少在朝中事物上发言,可不代表他发的言语会没人听。 刘协当然不知道,是荀彧和荀悦搞了一个颍川士人大聚会,会上确立了全力争抢巾帼卫名额的大政方针,并表示,郭后也是咱们颍川人,咱们颍川人一定要互帮互助。 然后这话不知怎么的了,就传到了郭女王的耳朵里,再然后女兵内讧,以荀家为首的女眷们却突然全都放弃巾帼卫,不玩儿了,直接把郭女王晃了一个大大的跟头。 但是知不知道这些细节都不影响他们就这个结果去做这个判断:颍川人做这种事同进同退了,那就一定是荀彧出手了,荀悦都没有这个号召力。 荀彧如果在这种事儿上吃亏了,那这个亏一定是他故意吃的。 况且这事儿站在荀彧的角度去想,也很顺么,这荀彧这些年一直觉得自己的颍川派势力太大了,想尽一切办法在自己削弱自己,甚至不惜在大好年华直接退休,眼下的情况是作为大汉官吏来源最大基础的宿卫已经被他们颍川人占据了接近一半的比重,他又怎么可能愿意再让他们颍川的女人去占巾帼卫的坑呢?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郭氏果然还是急的。 反正刘协感觉就跟高学历大牛误进传销似的。 “这么说,眼下这郭氏已经被颍川集团放弃了?还因此而犯了大错是吧?陛下,您这次无论如何也要下一点重手了。” 心想着,傻女儿居然不趁着这个天赐良机直接把姓郭的给弄死,哎,真蠢啊。 固然,弄死郭氏一定会让她被天子厌弃,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天子本来也不喜欢你啊,这女人对自己是靠什么坐稳后位心里居然没点数。 不过这样也好,蠢女人还是善良一点比较好。 刘协的心里不太舒服,但还是点了点头,再一次的向曹操承诺道:“回去后我会处理这件事的,我也会心平气和的跟她聊聊,不过既然你的头疾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是不是也该去雍州上任了?” 曹操闻言嘟囔道:“我在邺城给自己修了很漂亮的宫殿,里面养了许多美女,但可惜我几乎就没去住过。” “我说真的,雍州那边真的还需要你,我要改造的可不是个一时的盛世,而是至少数百年的全新纪元,老曹,三千年未有之变局,将在咱们的手上被创造出来,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弃我而去啊!” 曹操闻言犹豫了一下,今天他跟天子聊天的这个氛围还是挺好的,颇有些推心置腹的意思,却是叹息道: “陛下的改革我一直都看在眼里,确实都是高屋建瓴,眼光之高绝深远,让人五体投地,说实话,臣,跟不上陛下的思路,又何谈帮助陛下呢?” “老曹你此言差矣了,实不相瞒,等朝廷正式搬入洛阳之后,我注定是要远离朝政的,你说没有你这么一尊重臣镇着,我又如何会放心呢?” “陛下要远离朝政?” “欲开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除了要有三千年未有之制,自然也需要三千年未有之技,制度上,其实大框架上也就是如此了,剩下的无非是且行且看,且看且调整,说白了就是盯着。” “但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东西跟不上,财富就无法积累,再好的行政制度到头来都注定将是空中楼阁,任何制度运行三十年不变,自然就会被人钻了空子。” 曹操想了想道:“比如说,水泥,水车这类东西?” “正是如此,这些东西我不做,怕是大汉也没人能做,在我看来,至少对眼下这个天下来说尤为重要,你也知道我对丝绸之路的看重,可你说我这路开通了,如果只卖丝绸瓷器,卖贵了不走量,卖贱了,这利润就薄了,最关键的是我从那些域外小国能买些什么呢?” “只有完成了工业化,我们的商品对外才能具有真正碾压的优势,才能从境外输入资源为己所用,总之,任重而道远啊。” “让你去雍州也是如此,丝绸之路是重中之重,但也不可能放任曹纯他们闷头瞎搞,总是需要统筹全局的,我建立雍州的目的就是为了统筹管理,我先给你一个任务。” “你说。” “从西域往南走,可以到一个叫天竺的地方,也就是佛教的发源地,那有两样东西一定要带回来,有多少要多少。” “一个叫棉花,是白色的,花朵一样,一丝一丝的东西这东西很重要,一定要让他们弄到种子,越多越好。” “这东西可以缫丝织布,布料又轻又软还吸汗,也非常方便染色,种植和缫丝的成本都不高,最关键的是冬天非常的保暖,有了这东西我们每年可以少冻死几万人。” “还有个东西叫甘蔗,是制糖最好的原料,可以极大程度的压缩制糖的成本,也许有朝一日,我大汉的平民百姓也可以每天都吃糖。” “再往南,还可以寻找一种稻子叫占城稻,那东西很适合种在南方,产量非常非常高,一年可以两熟甚至三熟,我也不知道是粟米的多少倍,但肯定是很多很多倍,不过对水利开发的条件要求很高,而且只能种在南方,暂时来说用处不大,但将来如果做南方大开发的时候用处就非常大了。” “老曹,你应该知道这三样东西引入进来的话将是何等的重要吧。” 曹操闻言,苦笑着叹息一声。 “你话都说成这样了,我不去,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正这么唠着,突然李典在帐外道:“陛下,魏公,有紧急军情。” “进来吧,魏公的病已经被我劝好了,什么紧急军情啊,轲比能又打回来了?” “不是并州的军情,是南边的,高将军与周瑜交战不利,预计武陵已经很难守住了,特六百里加急来报,是由荆州部分增派援军,还是干脆弃城而走。” 刘协愣了一下,而后问道:“孙策呢?露面没有。” “没有,一直都是周瑜。” 却是让刘协忍不住微微皱眉,心下颇为难受,又问曹操道:“魏公以为是当弃还是当援?” “仲德是什么意见。” “程公建议弃城。” 曹操闻言,却是点头道:“和我想的一样,武陵之地,是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长沙不下,早晚是守不住的,眼下合肥正在交战,孙策却是始终都没有露面,贸然将荆州兵力卷进荆南战事,太不智了,相比之下,还是夏口、江陵、合肥三地更重,陛下,我的建议,让高顺回来吧。” 刘协拧着眉,想了想,命人拿来全国地图看了一会儿,也是一声叹息。 “这周瑜,有兵不去打夏口反而去打武陵,确实是事出反常啊,仲德也是害怕,他援军派出去,孙策指不定从哪抽冷子冒出来打他个调虎离山吧,到时候有周瑜拖着,隔着大江,再想回师可就难了,可是就这么放弃一郡之地……可惜啊!” “武陵多山地,多蛮夷,且向外交互,全都是由长沙来交通,现在长沙在孙策的手里,让高顺守着武陵无非也就是为了恶心他,于大局倒也没什么用处。” “说白了,还是朝廷战略选择的问题,如果朝廷要南下打长沙,这武陵在手倒是可以和南郡兵对长沙一块夹击,起到牵制的作用,但眼下这个局势,短期之内,应该不会打长沙了,要打肯定也是先打江东。” 刘协闻言也是情不自禁的微微颔首。 他又不懂兵,既然曹操和程昱都主张放弃,想来一定不会错吧? “我听说,武陵蛮此次对高顺帮助不小,能不能让仲德跟周瑜谈谈,地给他,人我们带走。” “陛下想在何处安置那些武陵蛮?” 刘协指了指脚下:“这儿,如何?” “您是说,让他们生活在并北地区,与匈奴人混居?” 刘协点头道:“当然,最好还是尽量弄一些汉人跟他们一块混,实在不行的话,武陵蛮总是比鲜卑更强一些的,相对来说,也更好汉化一些。” 曹操道:“确实,所谓山越,本来也并不都是蛮夷,许多本来就是不堪忍受豪强盘剥和苛捐杂税,才不得不逃进了大山深处,不过确实也有些真蛮夷,连个会说人话的都找不出来。” “就这么定了吧,反正都比鲜卑强,让仲德好好跟周瑜谈谈,只要是愿意跟高顺走的,都给平安的带出来,一路上的吃穿用度,也全由朝廷承担。” “周瑜……要是不肯呢” “那就打!反正并州这边的战事也已经收尾了,真出了什么意外,南阳兵随时都可以南下,灭了他们。” 第三百七十五章 孙权:明日生擒赵云 差不多在刘协他们收到消息的同时,赵云也收到了北线战事基本结束的消息,他那原本就不错的心情立刻就变得更好了。 南阳兵可以随时南下回援,自然就让他心里有底了许多,虽说,眼看着秋收临近,这南阳军团能不动肯定尽量还是不动的好,而且赵云也从来不觉得他需要这些南阳兵团的援助。 但收到这个消息之后,却也不妨让他在心情大好的同时更放肆一些。 “将军又要出城杀敌了么?” “是啊,心情好,杀百十来人让吴狗也跟着一块开心开心。” 说完,赵云就领着一千起兵出城了,而被他点的那些骑兵则各个哦了一声,就神色平淡的翻身上马,甚至赵云也没做什么战前动员。 实在是这一个多月以来,跟着赵云几乎天天出城,麻了。 合肥之战打了有差不多一个多月了,一开始赵云还很重视,亲自吃在城头睡在城头,坚持不懈的每天晚上都要在睡觉之前四处巡营,安抚军心。 后来吧,也就懒得上城墙了。 实在,还是太高看孙权了。 从孙策换成孙权,这才一年都不到的功夫啊,你说都是同样的一支军队,这战斗力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这孙权到底是不是孙坚生的?打了一个半月了,赵云愣是连孙权的帅旗都没在前线看着过,好像一直都在后方坐镇指挥。 且不说这战斗力如何,就这作战的风格,这也太不孙家了啊。 攻城战打得绵软无力,看得出来吴军各部都想保存实力,打得一点也不猛,这么长时间了,攻城器械方面一直都很拉胯,哪里还用得着他亲自在城头上督军呢? 孙权也明白问题,不得已,只得是下令垒土攻城。 赵云就更不怕了,合肥成屯的箭矢还是挺多的,足有一两百万支,严象在那还在大后方玩了命的造,就当练习射靶了呗。 下面工程队施工,上面刷刷射箭,合肥城高,吴军的箭矢根本就射不上去,如果觉得土墙的高度有点高了呢,就打开城门,用撞车去砸,反正小规模野战他们稳赢的啊。 这还不算,赵云甚至命令扬州战区的那些军屯户们轮番进城来论值,让那些普通的军屯士兵的箭术都是一日千里。 射人,还是比射靶子进步的快啊。 臧霸还时不时的用水军骚扰一下孙权的后路,一个半月下来,连特么水师都训练的有模有样。 试问在这种战局之下,他赵云还有什么必要去亲自鼓舞士气? 于是赵云索性将城防工作全部交给了刚刚投降不久的李术,他自己呢,则索性重新当起了将领,隔三差五的带领精锐起兵出去杀一通,既能打击城外土墙修建的速度,也能打击吴军的士气,更主要是陶冶自己的身心健康。 由于吴军是坐船来的合肥,几乎是没有骑兵的,又由于这吴军上上下下几乎毫无协调调配可言,比之刘协之前手里的东凉联军还要不如,十万人扎五个大营,营地之间的空隙居然足有十数丈之宽,这对赵云和他手里全幅盆领铁铠,马套藤铠的精锐禁军来说完全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 所以赵云这一个半月以来打的那是老爽了,心情好了出来一趟,心情不好了出来一趟,喝多了出来一趟醒醒酒,吃饱了出来消消食。 那个节奏就跟刘协上辈子打游戏是一样一样的。 按说这仗打成这样,吴军这边的将领再怎么蠢也应该知道,打不下来了,再拖下去就秋收了,到时候他们老家的庄稼就全都白瞎了。 反倒是赵云,拖到秋收结束之后随时能爆出十万大军出来,指不定谁打谁呢。 所以,既然军事上取胜的希望已经十分渺茫,那自然肯定是有政治方面的诉求了,孙权毕竟是新继位的,正好趁着眼下这么个机会,熟悉一下军中的中层乃至基层军官,时不时的掺个沙子啊,提拔一些自己的亲信啊什么的,这权柄不就慢慢的抓牢了么? 至于打不打得赢,其实反倒是次要的了,这事儿古今同理,宋朝时赵光义也干过,即使是被打个大败亏输,也比不打来的强。 “报~,报吴王,赵云,赵云又杀出来了。” “他这次打的是谁?” “东……东营,朱桓部。” 闻言,殿内许多人如吕范等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怎么又打朱恒啊?他这几天已经是第四次打朱恒了吧?朱恒所部的士气都快被他给打崩溃了。” 孙权也是头疼不已,要知道朱恒这些江东本土豪强,现如今已经可以算他孙权的基石了,他这次所提拔的亲信嫡系也大多都出身于江东本土派系。 明明已经尽量将淮泗将领一系的兵马尽量往前去排了,怎么这赵云非得盯着江南派打呢? “诸公,何人愿意去救援朱恒?” 就见所有人全都低着头不说话了,都在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孙权也只得再次叹气道:“距离朱恒最近的应该是陈武吧,传我命令,让陈武去支援朱恒。” 然后半个时辰之后,朱恒一脸悲愤地归来道:“主公,这仗我打不了了!来时七千人,现在就剩下不到三千了!可恶那赵云,他光打我啊!还请主公看在末将辛劳的份上,允许臣,换防吧!” 孙权的脸色铁青铁青的,问道:“陈武何在?把他给我叫来!” 不一会儿,陈武到了,孙权问:“陈将军,救援友军辛苦了啊,不知你的兵马损失几何啊?” “这……回主公,赵云勇猛,且来去如风,臣无能,实在是堵不住他。” “我问你兵马损失几何!” “这……” “说!” “不足二百。”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很好,很好,吾如此优待汝等,汝等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么?周泰,将此人拖出去,直接斩首示众!命人在后方,捉拿这陈武家眷,没收其全部家产!朱恒,他的兵马,归你了!” “主公!主公息怒啊!主公息怒,何至于此啊!” “主公,阵前斩将乃是兵之大忌啊!” “主公,陈将军乃是沙场猛将,曾跟随您的兄长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如此功勋卓著的宿将,怎能如此轻易杀戮?如此岂不让军中诸将士寒心么?” 陈武也是有点害怕了,连忙跪地求饶道:“主公息怒,臣愿意将臣的部署阵列在最前面,还请诸公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众人一见又纷纷劝道:“是啊主公,不至于,真不至于,陈将军十八岁追随大主公南征北讨,异姓兄弟也,您就当看在大主公的面子上,饶恕这陈武一次,让他戴罪立功吧。” 孙权却是被逼的急了,脸红脖子粗的吼道:“他就是欺我年少!欺我不知兵么?!损伤不足二百,这到底是赵云杀死的,还是在混乱中跑丢的?” 孙权是真的怒了,动真火了,扭过头又对着所有人,当然主要还是淮泗将领集团们大吼大叫道:“还有你们,你们又能比这陈武强多少?让你们攻城,一个个的全都推三阻四,见到赵云来攻,跑的一个比一个的快,从开战至今一共才四十多天,赵云他出城三十几趟了啊!有时候一天出城两次啊!你们又跟他交过几次手?” “你们真的是来打仗的么?啊?还是来郊游的?你们把我放在眼里了么?如果是大哥,你们胆敢如此么?今天我必杀陈武,以振军心,再有珍惜部卒不肯接战者,都给你们砍了,不就是兵变么,来啊!大不了我跟你们同归于尽!我就算是被汉军杀死,也好过被你们气死!” 却见陈武不满地道:“如果是主公带领我们,他必然亲自冲锋在前以激励士气,如你一般永远躲在军中,却反而来说我等怯战,岂不可笑。” 却见孙权突然拔剑,于电光火石之间一剑亲自朝陈武刺去,陈武一慌,连忙翻身躲避,却也不敢还手,而帐中众将见状则连忙孙权拦住,却是在众人忙于拉架的时候,拿朱恒突然抓住了机会上前,噗呲一刀就捅进了陈武的脖子。 所有人,都傻了。 “竖子!太猖狂了!” 凌操横刀就要去打,却被孙权挡在了朱恒的前面:“凌操,你也要和陈武一样反了么?” 凌操两个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却是也只好赌气的将刀子扔下,虎目含泪的仰天一叹。 “再有怯弱不敢战者,陈武就是下场!传令中军,前移三百丈,吾倒要让你们看看,吾到底敢不敢站。” 就见吕范脸色难看的道:“我军少马,赵云精锐,如此叫他日日出击,今天杀二百,明天杀八十,我军士气已经濒临崩塌,不除此人,则我军确实已难下此城,主公既然敢战,何不以十面埋伏之计,生擒了这赵云呢?” “十面埋伏之计?” “只需在那赵云明日来的时候,见到主公,则必然深追,我等自可设下十面重围,管叫他插翅难逃。” “你……要我去当诱饵?” “主公,怯战么?” “我……战就战,你们当我是鼠辈么?明日,生擒赵云!!” 第三百七十六章 赵云:我有一点非分之想 却说赵云回到城中,下了马卸了甲,只觉得出了一身大汗,格外的舒服,众将士自然是纷纷对赵云恭维不断,赵云则只是笑着受了,而后随意挥了挥手便示意大家各忙各的。 毕竟四十天里出城厮杀了三十多回,这帮手下也实在是拍不出什么花来了,他自然也就懒得听了。 说来,这也是赵云少有的,一连一个多月没有练习过武艺的日子,毕竟天天出城杀敌,他甚至觉得自己早已经到达瓶颈的武艺,好像还拔高了几分。 赵云也确实是觉得他这三十几次出城杀敌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他兵少,平均每次出击也就斩杀数百人而已,三十次出击,杀敌数也不超过一万。 说到底,合肥城建设的位置太巧妙了,吴军十万大军说白了还是水军,是从巢湖沿施水一路北上的,补给虽然容易,但注定是没什么骑兵,且岸上留给他们扎营的空间不多,全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形,根本就无法依靠险要地形来安营扎寨,合肥本身又建的又大又高又结实,一时半刻的自然也攻之不下。 再加上吴军这么个情况,看上去十万大军人数是不少,但质量上,实在是良莠不齐,尤其是派系丛生,统兵将领各有心思,实在是纸老虎,赵云甚至认为大汉任何的将领,只要骑兵战法基本合格,基本都能做到他这个程度。 所以,确实是没有什么好骄傲的。 所以,赵云一直都是对此不甚满意的。 毕竟六大重号将军中赵云的资历最浅,出身也真的是最差,一直觉得自己功勋不足,想要立下一场足以名垂史册的大功来证明一下自己。 可惜,赵云这一个多月以来始终都只是小胜,找不着可以大胜的机会。 怎么才能大胜一番呢……吴军都是水师,陆军营寨与水师营寨压根都是相连接的,哎,我也没有水师啊。 “将军,妾给您放好了洗澡热水,先洗个澡吧。” “嗯,好,这一身又是血又是汗的,是该好好洗洗。” 赵云自然也是娶了小妾的了,毕竟朝廷现在允许一定级别以上的武将带领家属驻在前线,他也不可能太苦着自己。 男人多多娶媳妇,这是响应朝廷的号召么。 “将军,今天……您出城杀敌的时候,严太守的女儿亲自押运着一批粮草和箭矢等物资到了,正在城中休息,明天一早就要沿水路返回寿春了,您看您要不要接见他一下?” 赵云闻言,却是苦笑着皱眉道:“怎么又是他那个女儿?寿春城中没有男人了不成?” 那小妾笑道:“陛下这不是提倡勋贵子弟家的女人也上上战场么,这种押送粮草的事情动用女子,岂不正合适么,再说啊,我看那严家小娘子押送粮草分明是另有所图。” 赵云这下,笑得更是苦闷了。 他也不是傻子,当然也明白严象的意思,分明就是想让自己给他当女婿了么,这么些年来颠沛流离,自己的岁数也不小了,小妾倒是娶了几个,但正妻之位却一直空悬。 不妄自菲薄的说,严象动了这样的心思,可以理解。 严氏么,他倒是也见过几面,模样端庄,性子贤淑,倒是也还算是良配,只可惜这种女人娶了就只能作正妻,万万不敢随意招惹,而严象本人虽然已经官至太守,但奈何赵云还真有点看不太上。 严家在颍川又不是什么豪门,本来就算是拔擢于微末,和自己也差不多,两个小门小户的结亲,又有什么意义呢? 再说严象是荀彧的人,而赵云说实在的也不太想和颍川人搅和得太深。 小妾见赵云的表情明显是不太愿意,忍不住问道:“既然将军不喜,妾明日见她,便替将军做主,回绝了她,只是不知在将军心中,何人才是良配?也好让妾明日与严姐姐说个清楚明白。” “何人良配?” 谷赵云又苦笑了起来。 我要是知道何人是良配,那还用得着单身么! 要知道他赵云找媳妇是真的难啊,毕竟这种联姻不是随便联的,赵云对自己未来的对手看得很清楚,张辽呗,三十年后,这大汉军中必是他们俩的天下,虽然事实上这俩人几乎就没见过几面,但不出意外的话俩人后半辈子都要一块相爱相杀了。 无他,年轻而已。 三十出头的重号将军后人除非得到什么奇遇,否则是不可能超得过他们的了,等前面的人纷纷老死或退休,这俩人自然也就该当大车骠卫了。 (赵云的年龄一直是个不解之谜,甚至罗贯中笔下好像只有青年和老年,中间的壮年和中年,没了,个人推测应该比张辽稍微大一点,但也不会大太多,此时三十四五的样子应该差不多) 赵云自认为自己各方面都不弱于张辽,无论是勇武,还是谋略,甚至于政治智慧,可唯独就是娶媳妇这一项,却是给了他挺大的压力,看看人家张辽娶的是什么人啊,曹操的侄女,曹洪的女儿,这必然是要当做曹操一系的骨干来培养的。 这未来的竞争必然是全方位的,在两个人综合竞争力差不多的情况下,老婆自然就变得很重要了,赵云倒是想娶刘备他们家的人,但奈何刘备他们家没什么近亲,远亲则全是皇亲,关羽、张飞,也没个妹妹啥的能嫁给自己。 然而赵云却是在心里忍不住嘀咕道:“曾听天子嘀咕过大小二乔的事儿,说此二女有闭月羞花之貌,如果……这次能打得大胜,说不定能掳来?” “掳掠过来送给陛下,陛下一定开心,以陛下的作风,说不定会把小乔送我?若是大乔能在后宫得宠,这个小乔,倒是也未尝不是良配啊。若能与陛下做个连桥,出身低不低贱,倒是也无所谓了。” 这么一想,赵云居然还觉得挺靠谱。 默默的将这点非分之想记在心里,缓缓的,慢慢的在浴盆里蹲下,普噜噜噜的吐起了泡泡。 待到第二天早上睡醒神清气爽,登上城墙远远一眺,却是愣了一下。 问李术:“陈武是被换防了么?也换了个朱字,这是朱治亲自打前线了么?” “哨骑打探,好像……那还是朱恒。” “朱……恒?就是我天天打的那哥们?不是老将朱治?” “嗯。” “他……把陈武的兵马给吞并了?” 作为镇守合肥的征南将军,赵云自然是对东吴内部的武将构成门清,顿时眼睛一亮,拎起自己的长矛就走:“战机已现,骑兵集合!” 这回,可是一定要打一波大的。 却还是李术拦住了他道:“孙权小儿虽然是初次征战,但这点基础的军事素养肯定还是有的,临阵换将乃军中大忌,就算是换,怎么也得先把他撤下来换到后方,待军心稳了再放到前面轮战,此时这朱恒吞并了陈武的兵马却依然领军,恐怕这军阵之中,会有埋伏,将军不可中计啊。” 赵云却毫不在乎道:“我当然知道他有埋伏,但是平原之地,再如何埋伏无非也就是设个口袋阵将我困住罢了,无非是身陷重围而已,凭我胯下神驹和手中长枪,难道还杀不出来么?我还真怕他不埋伏,让我杀不尽兴。”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正好让你看看我真正的手段!” 第三百七十七章 赵子龙七进七出(上) “主公,赵云杀过来了。” “嗯。” 孙权表面上装出一副故作镇定的神色,另一只手微微拿起一袋子酒水,轻轻饮了一口,以压制自己那已经砰砰乱跳的内心。 口中却不无嘲讽道:“征南将军,呵呵,不过一有勇无谋的莽夫。” “主公说的是啊,这赵云再猛又能如何,还不是落入到了主公您的算计之中。” “这等奉承之语待真的活捉了赵云再说也不迟,树旗吧,今日我亲自来担任督战队,后退着斩!” 说罢,孙权立起自己的大旗,率领着足足三千名最精锐的亲卫,他叫做车下虎士的亲卫督战在了最后,强行逼迫这些原来的陈武旧部出战。 这孙权确实也不是棒槌,猜到了这一大早上赵云是一定会借着此营换将,军心不稳的机会攻过来的。 他的算盘打得可好了,要知道,陈武所部本身的战斗力是并不差的,这些人曾经跟随孙策南征北战,甚至当初破庐江的时候陈武所部还是先登。 不一定是打不过,只是不愿意打而已。 现在有自己在后面督阵,想来守护好阵型的问题总还是不大的,而赵云看到自己的旗号,则必然是要冲阵的,而既然是要冲阵想来就算是挡不住,也必然要挫敌锐气的。 真要是破了阵,那他自然也能够且战且退,事实上骑兵猛在冲击那些已经混乱了的阵型,他的车下虎士还是值得信赖的。 这些精锐大多都是从军中严加挑选,将领也大多是由他拔擢于微末,或是江南本土的中小型豪族,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亲信潘璋所统领,绝对可以信得过。 如此,孙权以自己为诱饵,必要时还可以徐徐后退,不出半个时辰,则十面埋伏之阵必能大成,赵云绝对是有死无生。 “文珪,军中诸将,吾独独信重于你,此战,你我君臣皆已赌上生死,还望你万万不要辜负。” 说着,孙权还一把抓住潘璋的手道:“赵云一样也一样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没什么可怕的。” “主公放心,若是赵云能冲到此地与我交手,臣必取其首级送与主公。” “哈哈哈,我就喜欢文珪你身上的这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劲儿,不过赵云乃非常人也,万万不可大意轻敌,快看,赵云进攻了!快,督战队,上啊,有进无退,给我将他挡住,挡住!挡……文珪,这赵云是不是拐弯了?” 潘璋也是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一脸懵逼地道:“是,他往西侧拐了。” 孙权见状,脸色,难看无比。 步兵打骑兵就这点不好,太被动了。 事实上当赵云看到孙权树立帅旗的时候,确实是懵了一下,差一点就不管不顾的全军冲锋了。 然而脑子稍微一转,却是就已经将孙权的布置猜了个七七八八,也料定了前边必有口袋阵在埋伏自己。 稍作犹豫,赵云决定还是暂避锋芒。 而大营的西面,是老将程普和韩当正带领的本部部曲正按照计划向东侧快速移动,计划对赵云完成合围,断绝赵云的归路。 眼见着前方闹闹哄哄的分明是打起来了,程普却是突然将韩当叫过来吩咐道:“义工啊,我有预感,此战,怕是要在今天就要分出一个胜负了,这东吴上上下下,只有咱们两个是幽州人,也历来关系最好,万一接战不利,赵云朝你我处突围,切记要守望相助,保存实力。” “保存实力?” “我的意思是,不妨将你我的亲卫部曲汇于一处,咱们二人无论发生了任何事都不要分开,如此,凭你我加一块的两千多的亲卫所组成的盾枪阵,便是赵云再猛,必然也是冲不开的。” 这话,却是让韩当听得直皱眉。 “德谋这话,当真是让人费解了,眼下主公对你我还算信任,这才将贺、全等将士皆交与咱们统领,又大肆抽调军中精锐,填充了咱们的部曲,自然应当分散开来各自指挥传令,若是将这些精锐部曲团成一砣,你我二人还不分开,这仗要如何指挥呢?” 程普闻言苦笑道:“义公当知,你我与旁人是不同的,咱们都是幽州人,是当年剿黄巾之时,因倾心于老主公的武勇,这才一路追随,直到今日。如今这小主公对手下的掌控如何,咱们也都是看得见的,你我辈分虽高,资历虽老,但终究在这江东没有根基啊,论亲近,咱们比不得朱治吴景,论派系,比不得那些淮泗一派团结抱团,恐怕也只有靠着彼此的相互扶持才能勉强立足了,此战若是你我打光了部曲私兵,以后,咱们两个老东西说话还会有人听么?” “可是照你这样安排,咱们这后军怕是很难围困得住赵云了,亦或是城内的李术出兵来救的话,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此战,德谋竟是如此的没有信心么?” “义公也是宿将了,难道你以为咱们的胜算很高么?” 韩当闻言叹息一声:“很高固然是谈不上的,但是……说到底,我军其实战力并不弱的,甚至可以说是颇为强横,数量上更是有足足十万之巨,赵云狂妄自大,并未将江北及徐州兵马尽数征调,眼下既已将之围困,这仗自然是有得打的。” 程普却是摇头道:“账不是这么算的,你说我军颇为强悍,这倒是也不假,毕竟老主公和大主公留下的底子还是扎实的,然而且不说军中派系林立,矛盾重重,且不说如今这军中士气不振,几近崩颓,我问你,就算是此战咱们杀死了赵云,又能如何呢?咱们十万大军耗费粮草辎重无数,到了这合肥城下,就是来杀一个赵云的么?” 韩当一愣,却是忍不住又沮丧了起来。 “合肥坚固,急切难下,便是赵云死了,那城中也还有李术在坚守,眼看着秋收就要临近,这合肥城始终没有召集兵马,也不见荆、徐援军,难道是朝廷无兵可派么?只杀一个赵云,除了让咱们主公在面子上好看一点,又能有什么用呢?” “十之八九还不是要灰溜溜的退兵?无非是咱们与朝廷彻底决裂,再无缓和的余地,误了今年的秋收,明年莫说军需,怕是境内闹出饥荒来也未尝就是不能” 说罢又扭过头看向韩当很认真地道:“如果赵云真的被困死在了阵中,突围而死,搞不好真的要死在咱们俩的手上,这对你我来说难道又是好事么?且不说你我都还有家人乡亲在幽州,那是朝廷的地盘,主公又能赏赐咱们两个老家伙什么呢?将来朝廷报复起来,先打你我!” “况且赵云之勇猛咱们又不是不知道,禁军之精锐,更是冠绝天下,真要是困杀之,这又何其困难?李术也不是酒囊饭袋,如此决战,想杀死赵云只怕是希望也是渺茫,所以,还请义公万万要保存住实力啊。” 韩当闻言,略作沉默,却是突然间前军处一阵阵骚动,竟是已有倒卷之势。 程普大惊失色:“不好,赵云转向,朝我们这边杀过来了!快!快停下结阵!” 这却是没有颇为出乎意料的了,韩当和程普的大军正在行进,虽说也是保持了一定的阵型,但毕竟稍有散乱,变生肘腋之间,却是根本来不及稳住阵型,就被赵云带领着骑兵精锐一轮箭雨射得原本散乱的阵脚变得杂乱无比。 “义公,速速与我共同结阵相抗,保全性命。” 韩当犹豫了一下,却道:“决战在即,便是九死一生之局,我辈武人亦应当奋死一搏,岂能将性命操之敌人之手?” 说罢,韩当左手持着大盾,右手拿着环首刀,高呼一声:“赵云和咱们一样,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若能在军阵之中斩杀此人,我军此战必胜,随我去将他挡住!得胜后赏赐绢布三千匹!” 然后便自己当先,往前方冲去,却是先结了阵势,斩杀那些因赵云冲锋而倒卷二来的溃兵。 其身后,程普见状却是突然之间老泪纵横。 “将军,咱们……上么?” “我……”程普犹豫了一下,一咬牙,刚要说一个上字,却见前方已是喊杀震天,赵云居然已经冲到了韩当的近前,而前军的崩溃,却是再也抑制不住,直冲得韩当本阵的阵型都变得有些杂乱,狼狈后退,由不得程普瞪大了眼睛。 “这么快的么?前军居然是连片刻的时间都没有挡住么?” 惊恐怒三种情绪交加之下,程普立刻就下令全军压上,前军敢后退者后军斩之,却见下个命令的功夫,那汉军的骑兵却是以矢形阵又向前了近百步。 这还不算,为首一将,白袍白甲,白马白枪,却是仗着自己的马快,已当先脱离了自己的阵型,独自一人一骑冲到了韩当的军阵面前。 韩当大喊:“放箭!放箭!!射死赵云者重赏!” 这一喊,却是反而将他自己给暴露了,赵云对漫天射来的箭雨理都不理,任凭他们抛射在自己身上的明光铠甲之上,硬顶着又冲了数十步,几乎与韩当的军阵都贴上了,而后驻足立马,快如闪电一般的弯弓搭箭,一箭,便已稳稳的射入了阵中,正中韩当右眼,从后脑穿出。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这位曾追随孙坚东征西讨的老将,便连一句遗言都来不及说,便已经憋屈的倒下,随后其勉力维持的小型圆阵便已在汉军禁军的悍勇冲锋之下,不过片刻便已是崩溃,狼狈四散,其尸体在阵阵马蹄踏过之后,彻底的化作了一摊血肉模糊的烂泥。 见状,本就不高的吴军士气已是彻底崩颓,全军压上很快就变成了全军溃败,程普见状却是连忙改变了命令,让亲卫将自己团团护住,徐徐撤走。 而赵云,在随意冲杀了一番之后则哈哈一笑,大喝一声:“转向,所有人跟我来!” 然后赵云的骑兵便一溜烟的就往反方向走了,并未过于深入的去追击,可算是让这些已经散乱成一团的吴军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觉。 而当程普好不容易将溃兵重新收拢,看着已然士气全无的军队,忍不住眼角一热便流出了眼泪,踉踉跄跄的来到了韩当牺牲的地方,却是哪里还能在满地的碎肉断肢中找出哪个是韩当? 忍不住便是悲从中来,放声痛哭:“义公啊!你……白死了啊!!” 直哭得两腿发软,忍不住一阵阵头晕目眩,一个立足不稳,整个人便跌坐在了地上,还不等再站起来,却是突然又听到阵阵喊杀之声由远及近,只吓得他脸色惨白,站起来远远一眺,却又是赵云已经呼喝不听,奔杀而至。 “稳住!结阵!速速结阵!” 然而,却也是注定是没人听他的话了,他这一部足有一万多的兵马,面对不足两千的赵云骑兵,立时掉头就跑,竟没一个敢停下阻挡赵云片刻,就连程普本阵,也不得不被卷着不听倒退,直到阵型全无。 却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只好随着大军一块撒腿便跑,让赵云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这一团兵坨一分为二,却也还是没有来回冲杀扩大战果,而是直接朝西边的方向扬长而去,也不知是去打谁去了。 “将军,咱们……咱们现在可要如何是好?” “将军,这……这赵云不会再来了吧。” “咱们……” 程普也是一脸懵逼,征战多年,头一次被一个后辈将领如此干脆利落的秀了一脸,秀得他浑身上下处处都在颤抖。 却是还没等他想清楚,却见远处,合肥城内传来震天呼喝,高高大大的,那个让他们恨死了的城门,正在缓缓打开,无数的汉军步卒列队而出,在李术的指挥下开始徐徐列阵。 他们这支原本用于阻断赵云后路的士兵们,却是各个看得清楚。 “将……将军。” 汉军这么做无疑是托大了,因为城门窄小,刚出城的士兵注定是阵型散乱的,让步卒出来,再调整阵型,需要很长时间,尤其是现在两军离着这么近,他们用肉眼都能看到城中的动作。 太狂妄了,不怕被冲击之后,趁势杀入城中么? 程普也是睚眦欲裂,抽出宝剑大吼一声:“欺人太甚!将士们,随我,往中军的位置移动。” 众人一脸懵逼。 程普又紧接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去保护主公!!!” 第三百七十八章 赵子龙七进七出(下) 除了韩当、程普部距离合肥城门不远之外,在他们东侧的吴景、陆儁两部兵马距此也同样称不上远,同样也看到了李术已经率领着步卒出城列阵,俨然已经是要将此战作为一场决战了。 吴景也是老将,见状自然是神色大变,当即就持刀冲着陆儁道:“陆将军,还请你带领本部兵马奋勇向前,击杀敌军。” 事实上他们这一边状况比程普那边虽然强上一点,但也着实是有限,在赵云击杀了韩当,掉头转而向东之后,杀的就是他们。 他们当时本来也是和韩当程普一样承接合围任务的,听说了程普部被攻击,连忙十万火急的往西赶,却是正好与杀了个回马枪的赵云碰了个面对面,虽说是没像韩当一样被赵云斩将夺旗,却也是同样被杀了个损失惨重,士气低迷。 倒是也确实还有着一战之力,陆儁见状自然脸色难看的不行,陈声问道:“我去破敌,将军何往?” “吾自然在汝等后阵压住阵脚,将军若是丧命,吾必随之后继,绝不贪生后退,如何?” 陆儁不说话,深呼吸,眯眯着眼与他对视。 “将军,不顾陆家满门数千口之死活了么?” 陆儁闻言深吸一口大气,却是也终究无可奈何,他知道,自己再敢拖拖拉拉,吴景的刀子就要砍到自己身上了,自己等人能不能幸免还是次要,若是吴郡陆氏留在家中数以千计的老弱妇孺,怕是都要被撕票了。 “好,只是我等若是不幸战死,还请吴公万万要保全自己,我陆家族人,就拜托吴公关照了。” 说罢,陆儁指挥着本部兵马简单的结了一个阵型,便上前杀了过去,只是行军的路上,这陆家的族人却是一个个的都露出了吃屎的表情。 一旁刚刚完成冠礼,第一次随军出征的陆逊甚至忍不住口出妄言道:“我陆家世代忠良,与孙家还是血海深仇,本是因这孙权要受大汉王位才摒弃前嫌为之前驱,哪料到如今居然要被他们逼迫着做敢死队?凭什么!” 陆儁闻言叹息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什么可说的,孙权至少比孙策待咱们强一些,哎~传我命令,族中三十岁以下少年切莫争先,暂且跟随在伯言的身边,待我军溃败,切记要抱团协作,不要乱跑,为族中保留一些种子。” 说完,陆儁自己也又是忍不住长长一叹,语气中尽是悲凉之意。 然后远远的,就看到李术只带了不足五百人各持长枪,头戴头盔各披铠甲,一窝蜂似的朝他们捅了过来,俨然是一支精锐的长枪小队,直捅的他们根本站立不住,狼狈后退,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就捅死了数十人。 李术出来捅人的目的是为了给后军结阵争取时间,自然也不会往前追,两伙人马就这么僵持住了,而听着后方吴景督军,一直让陆家上上上的声音,却是气得所有人都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 好一会儿,陆儁道:“再上吧,再拖下去吴景在后面就要杀人了,反倒是不美。” 说着,陆儁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把弓箭道:“我带领敢死队冲一次,尽量冲乱李术的阵型,给后军争取机会,伯言,父亲当年尚在的时候最喜欢的孙辈就是你,陆家以后就交给你了,还望你保全自己,扛起大任,不负我吴郡陆氏的名望。” 说罢,深吸一口气,大喊了一声:“杀啊!!” “杀啊!!”这是陆氏族人喊的。 “杀啊~”这个不知道是谁喊的,整得所有人都是齐齐一愣。 好一会儿,还是陆逊反应过来大喊一句:“后面!赵云从后面杀过来了!” 所有人全都懵了啊,赵云不是往西杀了过去么?怎么又从后面杀回来了。 还是陆逊喊了一声道:“他这是杀了一圈又杀回来了啊!” 众人再次懵逼,就觉得这事儿……好像有点魔幻。 当然事实上如果是正常的安营扎寨稳扎稳打,赵云一共这不到两千骑兵就算是再猛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冲一圈,可这不是孙权要搞十面埋伏之策么。 所谓十面埋伏之策么,吴军中能打的精锐大多全都在孙权周边附近准备着口袋阵,就等着赵云往里钻呢。 事实上这么长时间过去,孙权整个人完全是一种迷茫状态的,这大白天的,他愣是搞不清楚赵云到底在哪里,到底在打谁,一开始坚持亲自指挥,却只能指挥一个寂寞,只是不断的有赵云斩将夺旗的坏消息来找他报道。 这个时候,孙权威望不足的短处彻彻底底的暴露了出来,那些布置了口袋阵的将领面对着错综复杂的战场局势,和完全不知道在哪里,到处乱窜的赵云,谁都不太敢动弹,生怕倒霉的步了程普韩当那俩倒霉蛋的后尘。 于是纷纷在孙权附近,借口保卫主公安全,大家想的都一样:咱们也不是怯战,至少等谁的部队成功把赵云给拖住了,让他有个固定的地方,好歹让咱知道他在哪,然后咱们再上是吧。 而所有人都这么想,所有的精锐都聚集到了以孙权为首的这个圈,那么自然也就没人能挡得住赵云了。 毕竟外围的那些军队,大多都是一些江南豪强,实话实说,都跟吴郡陆氏差不了多少,与孙策有仇无恩,这次主动出粮出人的帮着孙权打仗,孙权脑袋上顶着的那个大汉吴王的名头真的很重要。 基本上赵云所过之处,大家就纷纷自动让路了。 而兜了一圈又重新出现在吴景身后的大军,则是直接让吴景全军的士气跌至冰点,直接就崩溃了。 李术见状,连忙放声高喊:“前方可是陆家的兄弟?术久闻季宁公的忠义之名,汝等当真要襄助吴逆,犯上作乱么?” “陆氏的兄弟们啊,你们看看我,我李术原本乃是孙策表的庐江太守啊!孙权他连我都容不下,难道还能容得下你们么?你们就算是立下再大的功勋,于这忘恩负义的孙家来说,又有何用!” 这话,当然是扯犊子了,李术说白了还是自己有野心,不服管,太不拿孙权当一回事儿导致孙权用他来开刀立威了而已,与陆家的情况根本就不是同一回事儿。 但是效果么,却真的是很好。 “叔父,观今日之战事,这孙吴日后还能不能存续都不好说了,天子三兴之势更是早已大成,咱们何必给他们陪葬呢?干脆反了他娘的,跟随赵将军杀破曲阿,不是一样能解救家中族人的性命么?总好过白白在此处送死啊!” “是啊将军,就算是死,就算是全族皆没,我等也应该与孙吴叛逆同归于尽,凭什么被他们逼着去死?以反贼之身而死,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陆逊又说道:“叔父,我以为不管此战结果如何,家中族人至少都可保性命无忧。” “哦?此话怎解?” “此战汉军定然是要胜的,无非是大胜还是小胜的区别,若是大胜,则孙吴直接覆灭,我等就是阵前倒戈无罪有功,自不必说,就算只是小胜一场,这孙权回去之后要何以抚江东?必然是要更加依赖我等豪强士族的,以我陆家之威望,他真的就敢杀么?” 这话,说的并非盲目乐观,甚至于陆儁听来,还真的颇有一些道理。 要知道,江南一带在汉朝时候可是学术荒漠,这么说吧,东汉末年,留下家学且有名有姓的人家里,中原地区差不多足有二三十个,就连凉州和益州都有,但江南,一个都没有。 这就是一片只属于豪强的学术荒漠,别看三国时代中所谓的江南四姓好像挺有名的,但其实在整个东汉,江南人在中原人眼中全特么都是土包子,朝堂上几乎就没给他们留多少位置。 而在这种情况下,本身家中人口就不少,作为陆闳之后,基本做到了自东汉以来累世都有两千石的吴郡陆氏自然也就成了所谓的“士林领袖”,比不得汝南袁氏的门生故吏满天下,却是也做到了门生故吏满江南,实力人口尚是次要,从影响力来说绝对称得上是江南第一家族。 孙权对江东的统治根本就不稳,被孙坚孙策的旧部都欺负成什么样了,这才不得不启用他们这些本土豪族,真要是敢杀他们陆家的老弱妇孺,那必然就是人人自危,必然就是尽失本地豪强之心,必然是将这江南所有本地派统统得罪,那他还凭什么来当这个江东之主呢? 说着话,就明显感觉得到后面的厮杀声音越来越近,吴景部已经彻底的慌乱了。 陆儁心中愈发焦急,一咬牙,大声的问:“是不是都想要反!” 大半的陆氏族人都高喊了一声是。 “掉头!后队变前队,跟这帮狗娘养的拼了!” 然后陆儁就抽出刀子来回身跟吴景干起来了。 而陆家这边,你别看他们跟朝廷打仗的时候士气全无,跟吴景打,这士气立刻就爆棚了啊。 说到底这陆家的战斗力真不能说差,所谓上阵父子兵,这种豪强兵真要铁了心的玩命,不见得就输于一般精锐。 他们家被孙策杀得可以说那真的是相当凄惨了,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打朝廷才需要理由,打孙吴根本就不需要,鬼知道为什么原本历史上陆逊会成为孙吴的大将军。 于是当这些陆家子弟冲回去的时候,各个眼睛都是红的,这仗打的,硬气! 吴景见状大喊:“陆儁!我回去必屠你陆氏满门!” “你回得去再说吧!” 吴景再回头,赵云已至百步之外。 身边,除了亲信的家人之外,已经全都跑了。 吾命,休矣。 说罢,吴景凄惨一笑,却是久违的重新披坚持锐,极是勇猛的反而向赵云冲了过去。 说实在的这是赵云冲了大半天少有的,碰到敢主动朝他冲锋的将领,也没当回事儿,随手一刺就把他给刺死了。 事后才知道,这居然还是一条大鱼。 随后赵云见了陆儁,陆儁直接跪地上高声呼喊:“吾乃陆康之子陆儁,是朝廷亲自册封的中郎将!还请赵将军接纳啊!” 陆儁这个中郎将是陆康死后朝廷为表其忠心,恩旨让他袭的,当时这朝廷已经落到曹操手里了,还是荀彧作为尚书令拟的诏,换言之是很难不作数的,这也是他们陆家敢于阵前起义的底气之一,赵云自然也不敢不认。 “吴郡陆氏是吧,有箭囊么。” “啊?啊,有,有有有,有箭囊。” 然后赵云一伙便纷纷补充起了箭囊,杀了这么大一圈,包括赵云本人在内身上的箭囊都快要射空了。 “有粟谷么。” “有。” 陆儁又去找粟谷,并且很快找来,赵云却是拿过来之后直接就给胯下的马匹喂了,趁着这么一会儿功夫,乐乐呵呵地看着更后面的李术列阵。 半天都愣是没有扑过来干他的吴军! 第三百七十九章 决胜逍遥津,孙仲谋割须弃袍 用四个字来形容现在的吴军:士气全无。 所有人这时候都明白,这仗啊,十之八九是输定了。 既然是输定了,那自然都在想着自保,于是原本威望就不高的孙权就更指挥不动军队了,而越是指挥不动军队,局面就越是糟糕,如此就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孙权他急呀,心急如焚呀,而等到孙权听到了消息,说是连吴景都被斩将夺旗了,悲愤之情郁结于胸,却是让他两眼一阵阵的发黑,几乎要吐出血来了。 “舅父啊!!!舅父啊!!” 这一声舅父喊的,也算是真情实感了,毕竟吴景这个舅舅对他们孙家几个兄弟来说真的是亦舅亦父,意义与普通舅舅截然不同,况且他这个根基不稳的江东之主最大也最重要的支持者,不正是他亲舅舅吴景么? 还是朱治见状一把将其搀扶住,“主公,还请千万节哀,眼下之计,哀叹已是无用,陆家倒戈,汉军数以万计的步兵也已经出城列阵,还是想想如何退吧,再不退,臣恐怕连退都退不了了。” 孙权见状哆哆嗦嗦地问道:“朱叔叔,我,差我大哥远甚么?” 朱治一愣,却是没想到孙权居然会问这个,却是真的被他整得有点哭笑不得。 差得远不远甚你心里一点数都没有么? 孙权见朱治不答,一时间更是凄苦无比,缓缓道:“我知道了,陈武说过,我大哥作战时永远都是披坚持锐,冲锋在前,以此来激励士气,我父人称猛虎,作战时更是不避艰险,是我太过怯战懦弱,所以才导致今日之败局,是么?” “这……” 蹭的一声拔出剑来,孙权高喊一声:“车下虎士,随我,攻杀赵云!!” 然后,孙权就在朱治一脸懵逼的神态中带着他的车下虎士冲锋了。 朱治甚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快!快保护主公啊!” 事实上这孙权这么搞还真的有点用,眼看着孙权动了,原本紧紧围绕在孙权周围的一大圈精锐全都不得不跟着一块动,毕竟这是保护主公,容不得偷奸耍滑了,否则孙权一死,他们所有人就都只剩下原地投降这一条路了。 于是正在补充箭囊,喂马,喝水的赵云远远的就听到一声大喝:“赵云!!你偿我舅父命来!!” 嗖的一箭,远远的射出来正中他的马头,的藤甲上给弹开了。 由于孙权率领着车下虎士冲的也比较猛,大部队都被甩在了后面,赵云甚至还颇为感慨地赞叹了一声:“这小将箭射的倒是挺准,打了大半天的仗,也就这小将还颇有勇猛之气,居然还胆敢主动冲我,此人是谁啊?” 正陪侍在赵云身边的陆儁哆哆嗦嗦地道:“他……他他他,他就是孙权!” “嗯?” 刚才还想着能不能将其俘虏劝降的赵云眼睛一亮,当即便一摧马腹带头冲杀了过去。 白给了么这不是。 然而孙权敢冲,自然也不是真的全靠莽,大喝一声:“潘璋何在!” “啊!!” 潘璋就带领着车下虎士冲了上去,一排大盾阵前一插,后面枪林一竖,却是就将赵云的骑兵狠狠地挡住了。 车下虎士,确实是精锐,潘璋对于孙权来说也确实忠心,而孙权如此披坚持锐,也确实真的短暂激励了士气,加上赵云刚才在歇马,导致他骤然提速,没冲起来,居然真的被这些车下虎士给挡住了。 孙权见状大喜,连忙在后面,踩着别人的膝盖站在了高处,当先就是一箭射向赵云面颊,慌得赵云连忙低头躲避,却是咚的一声,射到了他的头盔上。 吴军士气大振,弓弩手纷纷学着孙权的样子嗖嗖嗖乱射起来,却是真的只片刻功夫就射死了十余骑,进而愈加亢奋不已。 这套路太熟了,界桥之战中麴义就是用这招打败公孙瓒的么,差不多是武将的教科书案例了。 问题是当年人家麴义打这一仗的地方在界桥,这里是平原啊。 于是赵云理所当然的就绕着孙权开始转圈了,一边围着孙权绕圈,一边放箭,孙权的军阵便只能跟着赵云转,形成了一个对射的局面。 再然后,陆家的兵马就压上来了。 再然后朱治的兵马也跟上来了。 赵云眼见这车下虎士似乎真的很精锐,乌龟壳真的有点硬,自己这一支骑兵好像真的是有点要陷进来了,却是当即大喊了一声:“孙权,我听说你江东有大小二乔都是当世美女,你将这两个美女送给我,我放你离去如何?” “你特么欺我太甚!看箭!!” 然后,汉军中也不知道谁那么坏,起哄的人就越来越多了,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难听,都在劝孙权交出女人保命什么的。 孙权就气得大喊:“赵云!你幼不幼稚啊!有本事你下马跟我单挑啊!你不就仗着你有马么?” “哈哈哈哈哈。” 赵云大笑三声,眼见着四周围吴军的步卒越来越多,却是干脆利落的扬长而去,一路上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而此时的李术则也同样的带领着列阵完毕的步卒压上来了,却是直接和吴军展开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阵列决战。 孙权被气的那叫一个难受啊!不禁破口大骂:“你你你……你不要跑!赵云我要和你单挑!我要和你单挑!!” 如果不是被人死死的拦着,就要追逐赵云而去,做一回两条腿追逐四条腿的勇士了。 生气啊,太生气了,孙权都快要被气得疯了,砍不着赵云,自然就把所有的火都发泄到陆儁和李术的身上了,大喊一声:“全军出击!!” 然后咚咚咚就开始亲自擂鼓。 不得不说这孙权亲自当先锋,确实还是有用的,阵列作战,相对也确实是好打了不少,加上吴军毕竟人多,一时间与李术陆儁打得倒是有来有回,平分秋色。 孙权彻底疯狂了。 什么战术,什么战法,什么后路,什么预备队,统统不要了,今日老子就要在合肥城下与汉军决死!让你们看看我是不是孙家的大好男儿! 至于赵云,他爱去哪去哪,他要是回来我就打他,他不回来我就打李术和陆儁。 然后。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 孙权就见后方的远处燃起熊熊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 如同一盆凉水,将孙权浇了个透心凉,手里的两个鼓槌仿佛一下子就有了千斤重,抬都抬不起来。 “这是……哪烧了?” “看方向,好像是……逍遥津?” 孙权好像这个时候才想起,刚刚与赵云对抗的时候,这些骑兵身上确实许多人的身上都多了大包小裹的东西,当时没多想,现在想来,这分明都是引火之物啊! “这么说,咱们的船没了?回不了家了?” “应该……没这么快就都烧得完吧。” “那还不快点去救火啊!!” 事实上这事儿根本就不用孙权下令,所有人都知道,船没了,他们就全都完了。 从东吴进攻合肥,走的是濡须水-巢湖-施水,逍遥津说白了就是从施水上岸的地方。 实话实说,如果孙权今天之前退兵,赵云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他没有水军啊。 如果孙权在初战不利,没能用口袋阵堵住赵云的时候能够当机立断立马退走,赵云固然会大胜一场,但孙吴也绝对不会伤了元气。 而如果孙权在得知吴景战死之后如果选择狼狈逃窜的话,那这个战果实际上也就是和历史上的张辽差不了多少,无非也就是赵子龙威震逍遥津,孙权他们退回去休养生息,几年后又是十万好汉。 水师的存在注定了,孙权某种程度上几乎可以处于不败之地,朝廷现在还真没那个时间精力财力人力去造战船。 结果这孙权该猛的时候不猛,该怂的时候却反而有点莽了。 一想到水师覆灭的灾难性后果,每一个吴军将士都忍不住脸色惨白,熬的一声就集体转向了。 这回换李术精神了,大吼一声:“全军出击!紫胡子的是孙权!” 正在跑路的孙权闻言,默默的抽出了刀子,将自己的胡须带着血丝儿的给剃了。 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袍子也挺惹眼的,也给脱下来扔了。 第三百八十章 大汉双璧,霸王归来 “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赵子龙真不愧是社稷之将啊!魏公你来看,我军在合肥,这可是结结实实的打了一场大胜啊!” 回洛阳的路上,刘协一直让曹操与自己同车同食以示荣宠,这喜报既然来了,自然也就要捎带手的分享给曹操看了。 曹操一开始的时候倒是还拘谨,但是拗不过刘协坚持,也就稀里糊涂的同意了,君臣俩经过这次的禅让风波,却是在相处起来的时候愈发的自然了。 甚至于刘协真的动了心思,考虑要不要等曹操百年之后直接封他一个王位,带着一身无上的尊荣离去,当然,曹操坚决的拒绝了。 曹操的理由也很实在:我现在已经是魏公了,莫说是死后追王,就算是活着封王,也无非是说出去更好听一些,没什么实际的作用,反而会让我现在几乎完美的历史形象大大的打上一个折扣,太没意义了。 于是刘协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昭告天下,自己对曹操的信任了,一咬牙,还给曹操增加了八千户食邑,并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告诉他:让雍州走入正轨,等你正式退休之前我给你加到十万户。 另外就是,对于雍、凉两州的人事任免之权,只要是不涉及军权的部分几乎全部都交给了曹操,但凡是他属意的人选,基本一概批准。 怎么说呢,最近这刘协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情。 他突然觉得自己和曹操的关系有点类似于合伙人关系,你看最早的这个队伍,都是曹操拉起来的,技术,资金,团队,都是人家的。 只不过早期的曹操作为草根创业者,相比于四世三公的袁绍等其他诸侯,底蕴太薄,个人也没啥威望信誉,这才不得已拉来了自己,名义上将他的这个创业团队挂靠在了自己的名下。 而自己虽然没钱没技术也没团队的三无,但自己面子大啊,一来二去的,虽然是阴差阳错吧,却也通过空手套白狼的手段抢夺了他这个创业企业的控股权。 过去的事儿是一笔烂账,当年自己所拥有的朝廷正统的招牌作为无形资产还算是值钱的,甚至有可能比曹操的创始团队本身更值钱,至少名义上自己这个董事长比他那个总经理还是大的,现在控股,倒是也还算合理。 但现在既然要把曹操给踢出中枢,这就相当于是把他这个总经理给撸了,换成分公司经理,这个处理不好可是不行的,该给的荣宠必须得配到位了,至少这股权得给人家保留,至少得给人家一个独立董事的位置吧? 总不能踢了曹操,又吞并他的下属吧,且不说会不会有什么隐患,会不会闹出什么分工,做事不能这么没良心啊!自己又不姓柳,曹操他也不姓倪,这么做事是会遭到报应的,写在历史书上的那些文字是会说话的,是会清算的。 反正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吧,总算是把老曹的这颗心给焐热了,随着刘协疯狂的给曹操输出丝绸之路重要性的问题,对雍州事物也渐渐的上心了。 甚至于给出了许多具有实操意义的建议,比如他干脆建议在武威建立一个大批量养殖骆驼的尚书台直属企业。 这样从关中出发的商船,到了金城之后换马,到了武威以后用马换骆驼,三者以朝廷信誉担保进行无缝换乘,可以大大的提高商队的运转效率,而只要保证这船、马、骆驼三家企业三合一不打架,问题就应该不大。 走啊,走啊,走到司隶地界的时候河北的战报也到了,这回换曹操来精神了: “陛下您看,张辽仅以本部精锐三千人率兵半道截击了公孙度,阵斩之,大破辽东及高句丽联军十万啊!” “哦?” 这次出征鲜卑,袁尚自然也是不那么老实的,而自以为有便宜可捡的公孙度却是也同样欠了吧唧的伙同高句丽一块拥兵十万攻入了辽西。 也不知道高句丽这种蕞尔小国是吃错了什么药了。 虽说是满朝文武确实也没人拿这十万联军当回事儿吧,可这也未免太快了啊!那是十万人,就算是十万头野猪,张辽也得抓一两个月吧?何况秋收在即,张辽也没有大规模招募兵马。 他跟赵云这是商量好了是么! 就连刘协也不得不感慨连连,赞叹道:“张文远真虎将也,他与赵子龙一北一南,真是我大汉双璧啊!” 顿了顿道:“辽东太远,想收回来估摸着今明两年之内千难万难,但袁尚他既然没了盟友,想必城破之日,必然是指日可待了吧?” 曹操闻言哈哈大笑:“这也不全是文远的功劳么,文和统兵,还是很有一套的。” 果然,没几天的功夫,贾诩就传来了许攸兵变,南皮城易手的消息。 而刘协,愣是直到收到贾诩的情报才想起来,好像……许攸是间谍来着。 忘了个干净。 可是这也不怪自己啊,这个间谍但凡能起到一点作用,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几乎一点用都没有。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好事儿么,于是刘协很高兴的和曹操继续坐在车架上大吃大喝不停。 直到第二天早上。 “报~,陛下,合肥方向紧急军情。” 刘协不禁哈哈大笑:“老曹你看,双喜临门,拿上来,让我看看,是不是赵云把孙权的脑袋当做了礼物给我送回来了?” 说罢笑嘻嘻地大开了奏表,然后,笑意很快就收敛了,甚至还多了一丝阴沉。 曹操见状就忍不住问:“怎么了?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难不成孙权落到这幅田地了,这合肥之战还能有什么反复不成?” “孙权……走了陆路回去。” 曹操点头道:“没有了船,他们自然会走陆路回去,虽说是缺少补给,但毕竟这合肥南岸还是住着一些百姓的,靠劫掠,还是能勉强维持的,然而从合肥至曲阿,走陆路的话接近两千里,其中不乏有荒无人烟的小型沼泽,赵云只需以精锐尾随在后方,时不时的骚扰攻杀,至多孙权走到一半的时候,也就该全军覆没了吧,难道赵云不是这样做的?” “赵云确实是这么做的,这战报说,赵云衔尾追杀孙权三天四夜,孙吴军折损过半,黄盖,凌操,徐盛,周泰皆战死,全军士气已经濒临崩溃。” “然后呢?出了差池?” “然后,孙策回来了。” “什么?!!” 曹操一脸大惊失色的,也顾不得失礼了一把抢过战报,不等看就破口大骂道:“程昱到底是怎么做事的,孙策他怎么回去的?!” 刘协叹息一声道:“孙策压根就不是从夏口回去的,而是从交州回去的。” 曹操脸色一变,再变,却是好一会儿才吐了口气道:“也就是说,孙策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一直都没在长沙,长沙只有周瑜,我们都被他给耍了!而且他仅仅用了一年,一年的时间就平定了交州?一年啊!士燮是难道是废物么?” 刘协一时也是无言。 事实上战报的内容很丰富的。 据赵云汇报,当时他正在肆意杀敌,孙策几乎是以生力军的姿态突然杀出来的,事实上孙策手里的这支骑兵人数并不多,也就千八百人的规模,但仅仅是孙策本人于战场上豪迈一笑,大喊一声“我回来了” 那原本丢了魂儿一般的,士气已经完全崩颓的吴军就好像突然之间脱胎换骨了一般,发疯似的开始对赵云反扑。 赵云仓促之间没有准备,而且他也只带了骑兵部队轻装追击,根本不是对手,却是反而被孙策打得狼狈而逃。 等赵云回到合肥重新点齐了兵马再出城去的时候,孙权还剩下的将近一半左右,足有三四万人的兵马,就这样被张纮带领着水军给接走了。 孙策到底是怎么平的交州,这个暂时还无从得知,交州王士燮也许只是名义上的臣服,也许是干脆直截了当的投降,亦或者是他全家都被孙策给杀了,这个肯定是需要事后调查的。 但是心里这个无名之火现在却是熊熊燃烧,不找个背锅侠出来让他发泄一番,根本就收不住。 “可笑啊,可笑,高顺在武陵跟周瑜在半年里陆陆续续的打了七八次,愣是一直没发现孙策不在!我特么还傻呵呵的,跟他以百姓换土地,将武陵郡白白送给了他。” 曹操道:“高顺入武陵时身边毕竟只有八百陷阵,八百人,要维持一个郡的占领已是实属不易,还要多多倚靠武陵蛮人的助力才能安稳脚跟,又如何还能怪罪他办事不利呢?而陛下纵使是明见万里,但对于万里之外的荆南状况,又如何能够真的了如指掌呢?况且朝中事,西域事,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陛下还要为九州万方事儿劳神费心,便是真的鬼神在谋划,也必然免不得有些许疏漏,依臣之见,此事,应当追究程昱的责任才是。” 刘协也摇头道:“南郡、江夏新定,还要堵着夏口柴桑等地不让孙策回去,他又能分得出多少精力去细细探查,一个周瑜就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非是一半对手可比,这孙策迟迟不露面,程昱不敢轻动,也是稳健老练之应对,事实上以孙策手里的那么点兵力,如果不是现在子龙的亲笔奏表送到,谁又能想到他居然胆大包天的,真的敢去交州?谁又能想到他居然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定交州,说出来都没人会信的啊!非他之过也。” 想了想,刘协不由恨恨地骂道:“都是校事府办事不利,交州这一年时间里天都翻了,愣是一丁点风都没捉到,如果依然由郭嘉管理,说不定就不会如此了。” 曹操闻言张了张嘴,刚想说,郭嘉也未必能想得到,毕竟交州太远了,别说是此时此刻了,就算是先帝时期,甚至光武时期,对交州的印象好像也完全是一片蛮荒之地。 谁会往那地方派间谍啊。 不过张宇么,大长秋么,曹操也觉得是时候把他给换下来了,别的职位可以随便,这个职位必须必须,一定一定,要落在自己人的手里。 王异就很合适么,虽然他与这女子素昧谋面,但汉阳现在划归雍州了,他曹操又管着雍州,大长秋这个职位本身就应该是忠于皇后的,曹操相信,这个王异只要不蠢,就应该知道该烧谁的香。 于是曹操就沉默不言了。 这事儿,总是要推个背锅的出来的。 本来大喜的心情,却是整得因此还不是那么的高兴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划江而治? 南方战场上。 在得知了孙策出现在扬州的这个消息的时候,程昱几乎是一口老血直接就喷了出来,一时间捶胸顿足,悔恨交加。 然后就是怒而兴师,攻打长沙,问题是周瑜他也不是吃素的,没有了高顺进行牵制,程昱根本就渡不了江水。 渡过去也没用,南阳兵都跟着曹操去并州打仗了,还在回去的路上,凭程昱现有的兵力,打陆战也不见得就是周瑜的对手。 至于南阳兵回来之后,这玩意人家前脚刚回家你后脚就继续拉着人家打仗,这也不地道啊。 赵云那边,尝试着派臧霸驭使水军打了那么一下,但……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朝廷这边就没正儿八经的发展过水军,即使是这次东吴这边的水师损失极其惨重,该打不过还是打不过。 刘协回到洛阳之后同样也在为难。 孙策既然回来了,那到底要不要干脆与孙策来一场大决战呢? 人回来了是不假,但孙吴这边元气大伤是一定的了,毕竟孙权这边一口气带出去十万人,回来的只有四万左右,折损超过一半,许多部队直接成建制的给平掉了。 确实是灭掉东吴的绝佳时机。 但是没水军,就需要征调船只,到时候这种临时拼凑出来的水军到底是否能够独立完成作战任务,击败已经半残了的孙策水军还不好说。 另外眼下朝廷刚刚收复了汉中和凉州,还要重组雍州,还得安抚境内少民,还得筹划丝绸之路,还得做五年计划,还得修建运河,事儿太多了。 何况眼瞅着就要秋收,刘协向来讨厌因战事而误农时,这两年这朝廷的日子过的每一天都是精打细算,基本上花销都来自于各种变相的打土豪分田地的,就指望着这次秋收回血呢。 打,是真的费劲,也勉强。 但是不打,就真的很可惜,而且还有点气。 朝臣们也是各执一词,赞成的和反对的都有,曹操和刘备这两个军中的一二号人物也没了主见,都说让他自己圣裁。 圣裁个抓抓啊! 倒是没过几天,高顺和恒阶回来了,不管怎么说,这俩人都是大功不得不赏,索性都封了个乡侯,高顺升忠武将军,恒阶入尚书台接替刘晔做尚书,刘晔本人负责筹办河道衙门。 再然后,却是万万让刘协没想到的是,孙策居然也派人进贡来了。 于是破天荒又理所当然的,这使者受到了超规格的重视和接待。 刘协曹操刘备以及议税阁尚书台三公九卿军机处,所有的头头脑脑们全都认认真真地用两个眼珠子盯着他看。 “臣张昭,拜见陛下,拜见诸位公卿。” 刘协就忍不住讥讽道:“臣?没落下一个外字吧。” “陛下说笑了,我家主公孙策,是朝廷正式册封了的扬州牧,也从没有过自立的想法,臣又何来的外臣之说呢?” “都这个时候了,孙策居然还愿意以大汉忠良自居,脸皮够厚的啊。” “不是自居,是本来就是这大汉的忠臣。” “攻打合肥的大汉忠臣么?” “攻打合肥的是逆贼,孙权,我家主公已大义灭亲,将其斩杀,此乃逆贼人头,还请陛下与诸公一览。” 刘协等人倒是也并不意外,毕竟孙权这次把孙策和孙坚的家底都送了大半,尤其是陈武,还不是死战场上的,这弟弟不杀都不足以平民愤了。 谷说实在的朝廷这边倒是真的宁愿这孙权能活着,这简直是这些年征战天下以来最受朝廷欢迎的对手。 自然,大家都懒得看这个人头,甚至刘协都想给他风光大葬了。 “孙策到底想怎么样,求和?” “我家主公,想请陛下,封其为王,大江以南,尽归吾主。” “长江以南,胃口不小啊,孙策他真以为可以凭着一条长江就能挡得住我大汉数十万的雄师了么?!” “我家主公愿献丝绸六十万匹,粮谷三百万石,铜三千斤,珍宝玉石四百斤,此后年年岁贡,照此减半,还请陛下念生民之艰,恩准。” 众朝臣面面相觑,互相对了一个眼神,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缓兵之计么,可以理解,但这孙策放血也放的太狠了啊,这么多东西他怎么收上来?收上来这么多东西东贡上来,他们还怎么过日子? 陈群这时走到刘协的身边小声道:“孙策这时要内除豪强了,而且恐怕交州的豪强都已经被抢了一圈了,倒也是好事儿,到时候收复扬州之后朝廷能省不少心。” 刘协点头。 这孙策,确实是下了血本了。 不过以孙策的那个性子,如此放血,恐怕这江东之地现在的危机已经是相当严重了。 孙权才是真正的大汉忠臣啊! 接受?还是不接受呢? “想当我大汉的吴王是吧,也行啊,不过你们江东的水军太厉害了,我们没有水师,你们是想打合肥就打合肥,想打南郡就打南郡,你说,这样让朕如何能放心得下呀。” “那不知陛下的意思是……” “你家主公如果真的有诚意,先把你们江东的战船凿了,我就答应。” “凿毁战船?那我要如何保卫疆土?” “那不知,我大汉的吴王留着战船是要放着谁啊!” “防……水贼。” “防水贼有几艘渔船不就够了么。” “回陛下,我江东的水贼,那可是凶得狠啊。” “不接受就算了,秋收之后,朕御驾亲征,提兵四十万,从四个方向与你家主公会猎江南!” “啊不,我是说,此事重大,臣需要回去与我家主公商议。” “商议是可以的,但你就不要回去了,早就听说张子布国士之才,你既然以汉臣自居,正好我的河道衙门新建,就留下来帮我吧。” 张昭闻言一愣,然而张了张嘴,却是也没说什么,范儿恭恭敬敬地朝着刘协拜了一下,口称一个喏字。 而短短十天之后,朝廷这边就收到了六百里加急,孙策,同意了,只要求南吴保留一点用于对付水匪的自卫队。 第三百八十二章 孙策的秘密武器 “主公,真的要毁掉战船么?天子封王,分明就是权宜之计,待缓过这口气来,必定还是要南下的,如果没有了战船,咱们何以自保,又何以容身?” 孙策恍惚了一会儿,才道:“是朱叔叔啊。” “你把自己关在房里大半天了,别人都不敢进来,只有我来劝你了。” 孙策却是再也绷不住了,一把扑进朱治的怀里就哭了出来。 这一刻,他也不再是江东小霸王,不再是有资格与朝廷划江而治割据一方的雄主,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当年他还是袁术手下一员小将时一样,同样是扑在了朱治的怀里放声痛哭。 可能这已经是这世上,孙策唯一能够倚靠的胸膛了。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你也不是铁打的。”朱治也很是难受,这些天里孙策强撑着身体和情绪一直在为这场前所未有的大败仗在善后,不停的到处安抚军心、民心,但这脑袋上的白发却是一天比一天多,好好的一个俊俏小生,脸上还因为上火生了疮。 要知道他还不到三十岁啊! “舅父死了,舅父死了啊朱叔叔,还有子烈、义公、公覆、幼平,还有好多好多人,都死了,连仲谋都死了,还是我亲手杀的,我杀死了我的弟弟啊~!” “哎~” 朱治闻言也是泪眼婆娑,他与孙家的关系毕竟太亲密了,严格来说其实当年他跟孙坚的时候就已经类似于合伙人的关系,跟孙策的时候就已经类似于投资方了,至于孙权,那完全就是在看一个自己家的孩子。 他这个朱家已经与孙家融为一体,难分你我了,如今看到这诺大的一个孙家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孙策把孙权都给杀了,却是还不得不杀,他又何尝不是心如刀绞呢? 却也只能劝慰道:“仲谋这次闯下这么大的祸且不说,他跟子衡等人的矛盾已经完全不可调和,不杀他,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他,怕是连公瑾都要有意见了,眼下,咱们是一丁点都经不起内耗了。” “哎~” 孙策说着把眼泪擦了下去,缓了好一会儿,却是感叹了一句:“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啊。” “主公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只是这凿毁战船的事儿,是不是应该再慎重考虑一下?朝廷的实力,十倍于咱们恐怕都不止,没有大江阻隔,恐怕会很难啊。” “朱叔叔以为我是靠什么,才能这么快的征服交州?” 朱治摇头。 时间太紧张了,大家都来不及问。 事实上这也是朝廷这边最想不通的问题,毕竟交州太大了,用脚从长沙奔着交州走一圈都得多长时间,千八百的将士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把交州给平定了,这事儿怎么看,他都是天方夜谭啊! 所以说这事儿还真不是朝廷的战略失误,真的是孙策神兵天降,能人常人所不能。 “我这次去交州只带了一千多兵马,那士燮在交州,光他们家族兵也有三万都不止,这又不比当初平江东,有你,有舅舅,还有公瑾和他们周家帮我,说真的,我是奔着九死一生去的。” 朱治闻言不禁点头,他又不是不懂兵,正常来讲,一千多点的兵马下交州,大半年的时间不被士燮剿灭就已经是不可思议了,结果这孙策反而把士燮给灭了。 这事儿就不合常理。 “陆上我当然打不过他了,所以我在交州抢了一些船,一直在和士燮打游击战,说白了就是水匪,以战养战,不过士燮也挺厉害的,好几次都撵着我们兄弟跑海里去了,要不是命大,早就都喂鱼了。” “那……” “要不怎么说命大呢,有一次我们被他撵海里去了,结果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特别特别大的岛,岛上光是野生的水果都能勉强满足弟兄们的口粮,那岛上还有不少土著的野人。” “从那个岛到大陆,一路上几乎可以说是风平浪静,普通渔船都不会翻,然后我们就以那个岛为基地,抢人,抢船,劫掠交州豪强,把抢来的粮食都分给交州的黔首贫民收买人心,很快这队伍就壮大起来了,甚至我还在那岛上把所有的木匠都集中在一起,建立起一个小型的造船、修船的作坊。” “于是就这样,我天天去抢那些豪强,一有机会我就去攻打城镇,士燮他用小规模的兵力跟我打他打不过,大军围剿,我就跑,只要他找不到我的那个岛,我这就是不败之地,没多久,我手里的兵就越来越多,他使唤得动的就越来越少,半个月之前,投降了,我留他一命,保留他们家全家财产,交州归我,就这么回事儿。”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在交州,准确的说是那个海外大岛上面,还有一支水师,规模虽然比不上咱们扬州水师,但绝对比青州水师和荆州水师强得多,这,就是将来咱们克敌制胜的秘密武器。” “我明白了。” “其实咱们江东的水师,被二弟合肥这么一送,本来就已经是元气大伤,凿毁了,也没什么可心疼的,何况他们总不能真让咱们全凿了是吧,这事儿不得扯皮么,有些战船能不能改造成渔船,再说这长江之上水匪泛滥,我是不是得组织一点自卫队。” “水匪泛滥?” “我让我交州的水师过来劫两趟不就有水匪了?江北比江南富庶,这劫匪就喜欢劫江北,不喜欢劫掠江南,说得过去么?” “说得过去,咱们江东之地的主要城镇全在长江沿岸,中枢,军力,都在沿岸布置,而朝廷的重心毕竟在中原,荆州方向的兵都屯在南阳,庐江反向根本就不屯兵,我要是真劫匪,我也抢江北。” “对喽,有水匪,就得剿匪吧,朝廷剿得了匪么?就朝廷在江北的那点破船,顶得了什么用?这水匪可是咱们江北和江南的共同敌人,我说我发展几艘战船剿匪,说不定啊,这朝廷还得给我发点军饷呢。” “更关键的是啊,这战船我要是不凿毁,朝廷肯定是不敢轻易的打过来的,那肯定是得在青州荆州,造好了大船,练好了水军,再来,朝廷毕竟是实力雄厚,拼底蕴,咱们肯定拼不过。” “但你说我要是把战船都凿了,他们还会大力的发展水军么?到时候这朝廷十几万甚至二十几万的大军坐着小舟下江南,我把这支水军往长江上面一横,把他们的小船一烧,来多少,就给我死多少!赵云怎么打的二弟,我就怎么把这仗给打回来!” 第三百八十三章 朱门酒肉臭 另一边,刘协等人现在也完全是呈傻眼的状态的。 孙策,居然同意了? 他找来曹操和刘备商量,但是商量来,商量去,都觉得,既然这孙策自愿凿毁战船,那确实也不用着急打他了,这就是朝廷嘴边的一块肉了,等什么时候饿了,馋了,什么时候就吞进肚子里咽下去就得了。 至于这孙策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管他什么阴谋,这样的大好事没理由不答应啊,只需要一纸册封,就能收到那么多的物资,这就是今年平定了江南也注定收不上来的啊,而凿船,这怎么看,自己这头都不亏啊。 而付出的,无非也就是一纸诏书而已,毕竟现在那赵韪已经都封了王了,孙策现在坐拥两州半,实力怎么也比坐拥半个益州的赵韪强啊(汉中原属于益州,且是益州最大郡) 朝廷现在确实也有点抽不出手来收拾他,所以这事儿,理所当然的也就同意了。 刘协还特意叮嘱了要出使扬州的孔融:“一定要确保他们先把贡品给我装船,送到江北之后再凿船,一定要亲眼看着他们凿船,孙策不是这种鼠目寸光的懦夫,这里面肯定有阴谋,一定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船给我凿了,尽量打探这里面的内幕,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此行中有什么意外,朕保证要祭了他们孙氏全家来给你陪葬。” “陛下放心,老臣明白的。老臣掉了一辈子的书袋,做了一辈子的学问,研究了一辈子的圣人经学,看似位高,实则老臣也知道,陛下您这是给我留着颜面呢,这些年了,也终于轮到老臣来办一件实事儿,老臣又何惜一死呢?必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 “孔公,珍重!” 然后刘协就亲自把孔融给送走了。 不过这心里啊,还是觉得不踏实,凭直觉也知道这孙策这么乖这里头肯定是有诈,但是任凭他和朝臣怎么想,确实也是实在想不出来诈在何处。 想了想,却是先回宫将张宇训斥了一顿:校事府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然后就借故拿掉了他的校事府的职位,但依然保留他的大长秋之职位,至于这个校事府的人选么…… 既然已经收回了北宫,再放出去,恐怕不太合适了。 而且这既然已经是大长秋的下属部门了,这……还走中书台么?也有点麻烦。 要不找皇后商量商量? 算了,皇后连自己都还不如自己呢。 那……郭女王? 哎~ 一想到郭女王,刘协就脑袋疼。 郭女王可能有点绿茶,这个,不用人告诉他,他自己就知道。 有些女生总以为男人分辨不出好女人和绿茶,这得多单纯啊,问题是,哪个男人会不喜欢绿茶呢? 郭女王只是跟自己茶,又没绿自己,她也没那个胆子,长得又好看,还给我生了儿子,那我凭什么不喜欢人家呢? “可是……哎~” 可怎么办呢啊,挺聪明个女人,怎么自己才走了两天,就闯了这么大的祸啊。 虽说大体也猜得到这是荀彧设下的套,但荀彧的那个套明显带着愿者上钩,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的意思。 造成了非常不好,甚至恶劣的影响,得罚,而且罚得轻了还不行,不然没法向朝臣交代,向天下人交代,尤其是没法向这个颍川人占据主流的文吏朝廷交代。 但自己的老婆自己得疼,而且这小娘们可精了,可磨人了,总能整得自己欲罢不能的,所以罚的也不能太狠,而且罚完了还得哄。 也罢,正好借这校事府的事儿,探个路,反正哄女人么,对自己来说也没什么难度。 果然,自己一进这郭女王的寝宫,这郭女王就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大腿嚎嚎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错了啊陛下~我真的知道错啦~” 刘协见状赶紧将其搀扶起来:“起了起来,女王你这是干什么,你我夫妻,便是再大的事情,又何至于如此?你且起来,跟我好好说说,到底是如何落得今日这样的结果呢?” 郭女王却是摇头道:“事情已经发生,也都是我自作自受,陛下又何必去听那些细节,反而恶了您与他们的君臣情谊呢?没有必要。” “女王~” 刘协闻言竟然还颇有一些感动,紧紧地将她搂在了怀里。 多懂事的女人啊,自己受了委屈,宁可咽下去也不愿做长舌妇,看看,这就是妇德啊。 当然,这朝局中,有资格与刘协建立如此深厚的君臣情谊的,又才有几个啊。 “这次你闯的祸有点大了,关键是魏公他有点不依不饶,眼下,雍州新立,朝廷明年起就要正式开辟丝绸之路了,西域的大都护府还是曹纯当家,五大将军里仨都是他的人,我怕是肯定不怕他的,可你看,咱们这不是不占理么。” “陛下不必解释,臣妾也谢谢陛下还愿意对我解释,臣妾既犯下大错,自请降为贵人,后宫中的大长秋事物,不得干涉,更不得干涉朝政。” “女王~女王你放心,咱们才是一家人,朝臣,都是外人,这次降你的品级就是给外人看一下,在我的心里,我依然还是疼爱你的啊。” “陛下您能这么说,臣妾就已经虽死无憾了。” 然后,俩人又恶心心了好半天,刘协这才将郭女王哄得破涕为笑,心满意足的就要离去。 却是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突然发现郭女王的贴身丫头正在逗弄鸟玩,一时心情大好,问了一句:“打雀儿呢啊,小蝶。” “啊,”丫鬟连忙跑过来下拜,“对不起对不起,我玩的太开心,没有恭送陛下。” “没关系,都是家里人,何必整得这么拘谨。” 然后刘协就将这小蝶给扶起来。 再然后,就愣了一下。 “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小蝶伸手。 “你这是,用什么在打雀儿啊。” “热……热糕。” “热糕”说着刘协将小蝶手里的热糕拿了过来,问道:“这是,庖食府做的膳食吧。”说着将手中热糕揪下来一小块,道:“除了有点凉,没毛病啊。” “回……回陛下,是娘娘说,她最近吃得有些油腻,不想再吃这些腻腻的东西,就……就……赏赐给奴婢了。” “你也吃腻了?” 小蝶,点了点头。 刘协又转过身,对自己身边的亲随常侍道:“问问庖人,这热糕是怎么做的。” 不一会儿,常侍回来,道:“回陛下,庖人们说,是以新鲜的鲈鱼煮熟,剔骨取肉,锅中加入咸蛋黄翻炒,再添入肉汤稍微炖煮一会下,做成馅料裹上面粉,入锅用上好的油脂炸制而成。” 刘协闻言,点了点头,问小蝶:“这东西,连你都吃得腻了?” 小蝶这时候已经哭得都不敢出声了,跪在地上不停的哭,刘协又回头瞅了郭女王一眼,见她也跪下了,却是罕见的没有扶她。 三口两口将手中的热糕吃进肚,叹息一声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郭贵人既然不喜荤食,以后,让庖人给她只做素食吧。” 说完,却是头都没回的就走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当天子臭不要脸的时候 数日之后,曹操去往长安赴任,雍州初立,已经开始为丝绸之路的开辟做着最后的准备。 很快,孔融传来奏表,孙策答应的贡品已经如数装船,运往江北,同时孙策请求留下两艘战船,用来防范水贼,自己已经做主应允了,而其他战船,皆是当着自己的面,自己亲眼看着他们被凿毁凿沉,没于水底,万万捞不上来了,而且捞上来也没有用了,可见,孙策投降之心,还是很坚定的。 信与不信,也都这样了,自然也就没什么可说的。 再然后就是迁都啊,修建运河啊之类的日常工作,刘协则干脆把自己关在了实验室里搞实验搞研究,甚至干脆暂停了早朝,将日常事务全部委托给尚书台和议税阁来处理。 反正,在经过刘协此前各种骚操作的瞎搞之后,朝廷现在真的已经不用开早朝会了,事实上那玩意本来也没啥用。 一天天的哪有那么多国家大事需要上大会去讨论,而要是小事儿,不相干的官员谁又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至于天子,什么事儿都亲自过问这不是有病? 平时各干各的,固定每个月各部门集中起来复盘一下对一下数据,日常的决策工作和执行工作自然有议税阁和尚书台负责,中书台做好监管,皇帝本人只负责定期听汇报,过问该过问的,遇到超级大的事情再插手,如此,只要两千石以上的人事任免权力,尤其是尚书台几个尚书的任免权还在自己手里,定期开开小会,这天下怎么也乱不了。 真像清朝皇帝一样天天开早会,可以说是病得不轻了,稍微大一点的集团都没听说有董事长天天开会的,还特么是大会。 总之,刘协因为天天闭关,打回来之后就没上过大朝,小会也基本保持十几天一开的程度,听一听荀悦的汇报,完事儿,一个标点符号都懒得插手,朝局平稳的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直到,秋收了。 “说几个事儿,秋收前后,朝廷这边各种大会小会可是都该开了,咱们这地盘收复的也是太快了,当年定方向的时候也是实在没想到会扩张的这么快,我提一个基本原则吧,先说议税,除了凉州和幽州可以派上计吏代表以外,其余的两千石必须亲自过来,反正日常工作也都不是他们在做,少宦游两次什么都有了。不过明年春季的复盘,允许司隶以外的官员以上计吏代劳。” “盐铁会议没什么可说的,今年的重中之重就是民族协商会议了,哎,没想到会这么快的就收复凉州,咱们还刚跟塞外的鲜卑打了一架,另外这次跟高顺一块回来的那个武陵蛮王,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沙摩柯,他还要移民并北。” “真是什么事儿都赶到一块去了,这次的协商会,也是在给后面定基调,我也知道这次的这个会不好开,但是越不好开就越得把他开好。” “接待方面,尽量隆重一点,规格高一点,要做到充分的尊重各族少民兄弟的文化差异和生活习惯差异,我的意见啊,咱们今年和去年都打了大胜仗,也都杀了不少人,这硬这个字儿啊,算是走到头了,该在软字上下下功夫了,惠而不费的,面子上的事儿,能办的都给办了,如果他们有什么要求,能满足尽量满足,哪怕是稍微过分一点的,也满足,另外让曹操和贾诩到时候躲远点,请个病假就别照面了,尴尬。” “还有联姻的事儿,我以为这次怎么着也得搞起来了,宗正这边,这一年不是说找回来一万多的皇亲么?有多少能确定是真皇亲?” “三成吧,宗正的材料,当年在长安的时候丢得太狠了,很多两三百年前的宗亲,根本没法考证。” (刘协从长安出逃的时候,应该是带着绝大多数宫廷资料和器具人员的,但是等逃到洛阳的时候,在李傕等人的追杀下能丢的东西基本都丢了,饿到要饭,当时连官印都是现刻的,所以宗亲资料应该是丢了的,这样的话地方上的资料且不说丢没丢,没丢的,想验证也不容易了。) “嗯……这样,把今年的这个联姻指标啊,当做一个考核的标准,凡是愿意联姻的皇室女子,只要证据上不太离谱的,知书达理识文断字的,长得中人以上的,都给一个名义上的郡主的头衔,不食食邑,宗正以为如何?” 如何? 刘艾当然觉得不如何。 作为宗正,刘艾对皇家贵胄,对皇亲的事情那是非常重视的,怎么能如此的儿戏呢?虽说大汉至今已有四百多年,这些宗亲实际上是真的养不起了,也不可能都养,隐隐的刘艾也知道,天子有借着卷宗丢失的理由甩包袱的意思,恨不得出了五服的亲戚全都不认了。 不对,五服以内的亲戚陛下也不想认了。 至少这他重新掌权之后自己这个宗正拿到的钱粮少的可怜,甚至还没有以前曹操主事的时候多。 当年曹操权倾朝野的时候好歹还做一点面子工程啊! 当然,这两年朝廷穷么,但眼看着这日子逐渐好过起来了,不说别的,就孙策的这一次上贡,差不多就能顶半年多的税赋了。 但看着天子好像也没有要给他钱的意思。 不止如此,郡主都能随便封了,是不是正统皇亲都不管? 于是刘艾深吸一口气,问道:“陛下,这两年,天下大乱的厉害,其实,许多还算比较亲近的宗亲,是可以确认下来的,而且他们都没有了恒产,这个……如果能补偿一些钱财的话,用不着如此激进啊陛下。” “嗯……你找我要钱?” “嗯。” 刘协,沉默了。 事实上刘艾不是第一次管他,或是尚书台要钱,但都被他以没钱为由给打发了。 现在,再说没钱确实是不太合适了。 “那什么,宗正,叔,侄儿跟您商量个事儿呗。” “陛下您说。” “那个……你说你们部门要是自负盈亏,行不行啊。” 刘艾闻言好悬没一口老血喷出去:“自负盈亏?这宗正之事,还有的盈么?” “有啊,不是说有很多人,想恢复他们宗亲的身份么,兵荒马乱的好多卷宗都丢了,不光是咱们丢,地方上也在丢,这就是无头案,你说恢复宗亲身份的这个事儿能不能收点手续费?我表个态啊,到时候宗正卿收多少钱,那可都是你们衙门自己的,尚书台不许挪用啊。” 刘艾咽了一口吐沫。 “就是说,只要是个姓刘的,愿意花点钱,都算他是宗亲呗,那世袭族谱怎么编,全算中山靖王之后啊。” 刘协想了想:“其实,不姓刘也行。” 刘艾闻言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他地位毕竟特殊,当即一甩袖子,居然还跟刘协哼了一声,走了。 太过分了! 拿皇亲两个字当什么啊,青楼里任君挑选的婊子么? 刘协也只能在后面大喊:“宗正,和亲的事儿可不能耽误啊!而且我着重强调一下啊,不仅仅是嫁,更重要的还是娶,必须是明媒正娶,娶回家当夫人的,朝廷可以给生活补贴。” 然后刘协继续道:“接着开会,此事你们都别管,妈的两汉加一块四百年,鬼知道宗亲有多少,我可管不起。” “说回正题啊,两个基本原则,第一,将境外鲜卑和境内鲜卑一定要分清楚喽,这是两回事儿,明白么,阎柔必须要抚,给赏赐,第二,公平,公平,还是特么的公平。” “另外我这还有一个小要求,诸位中至少一多半都是经学大家,我在想啊,有没有这样的一种可能性,将氐族,进行追本溯源呢?我听说氐族有很大的一支,是姓吕的是吧。” 众人点头。 “氐人中最常见的四姓就是齐杨吕王,四姓占了将近一半吧。”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他们是吕后他们家的后人,当年扫除诸吕的时候,这沛县吕氏的人为了避祸,假装成了氐族人。或者氐族这整个民族都是这么来的,有没有可能。” 听完这话大家伙儿哭笑不得,王朗道:“陛下,诗经有云,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这说明最迟殷商时期,就有氐人了,您这说法……太那什么了吧。” “诗经里有这话么?” 众人点头。 谷“删掉。” “????!!!” 圣贤书也可以说删的么?! 那可是诗经!!四书五经之一,这怎么删!开玩笑吧! “以诗经传家的家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最权威的应该是京兆韦氏吧,给韦端下诏,让他现在就删,其他的,益州杜氏,冀州魏氏,豫州薛氏,告诉他们把家学中的这句话都删了,反正他们是正统,有个百八十年,这就是史实了。” 他妈的家学盛行就这点好,这些个家族把知识都给垄断了,自己可以强行命令他们,让他们怎么改就怎么改。 外面当然也会有很多人传承了诗经么,但谁让这几个经学世家是权威呢,过个百八十年,真品就成赝品了。 这种事儿当然骗不了聪明人,但不重要,能骗傻子就够用了。 “诸位啊,想想办法,只要肯去想,办法总比困难多么,我也是真的不能理解,这氐人姓名,长相,语言,生活习惯,跟咱们汉人都是一毛一样,你把一个氐人和一个汉人一块领过来,我都分不出来哪个是氐哪个是汉,愣算两个民族,这特么不是有病么?” “这少民同胞的问题,再怎么处理,这最终的归宿必然都是融合,归化,氐人是最容易突破的突破口,我不管啊,不管你们怎么安排,这样的风声在这次开完大会之后,必须得放出去,而且必须要让至少一部分的氐人相信,反正他们中的大多数也没什么文化。” “当然,啊,当然,咱们肯定也不能硬来,更改户籍必须要建立在人家自愿的基础上,只能引导,不能强行逼迫。对了,不是说扶风马氏的先祖马援对氐族有恩么?那些氐人当年不是都很忠于马腾么?回头跟魏公说说,给马休安排个什么职位,兼领一下武都太守,好好的,给我把氐人入汉的这个事情敲定一下。” “陛下,马腾马休这个所谓的扶风马氏……不太可靠吧,故太傅翁叔公(马日磾,当过太傅,正儿八经的马援后人)的后人,也都袭荫了,这马腾来代表扶风马氏,实在是有些不妥吧。” “哎呀不重要,孙坚和孙策还说自己是孙武的后代呢,那不照样有人信?回头我亲笔写个信给扶风马氏,让他们改一下族谱,多大点事儿啊,再说那马腾是不是扶风人,是不是姓马,只能说肯定不是嫡传,也不一定就不是马援之后么。” “重要的是民族融合,这才是千年大计呀!” 群臣“………………” 虽说,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甚至绝大多数时候历史学都是为政治学服务的,但像刘协一样,如此直接了当的创造历史,而且连诗经都敢改写,这……就很魔幻了。 扶风马氏,既是功勋之后又是经学大家,上一代家主还做过文官之首的太傅,一道旨意就让人家改家谱! 马腾那是个反贼的出身啊,他就算真的是扶风马氏的人,也得给他踢出去,哪有不明不白的请进来的道理? 这不是胡作非为么? “陛下,臣以为如此行事,不可能完全堵住悠悠众口,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如陛下这般修改圣贤文书之事,必然留下痕迹,且不说如诗经这般千年经典,根本是改无可改,改了,也不过自欺欺人,未来史书,又将如何评价此事?陛下三兴大汉之荣,说不定……也要被后人质疑的啊!” “啊,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一点名声么,没事儿,我不在乎,其实历史这种东西,尤其是历史人文教育,史观远比史料,或者所谓的历史真相更加重要,我始终认为,人们学习历史应该是为了更好的活在现在。” “对于汉人来说,整个雍州,还是很凋敝的,劳动力奇缺,今年春耕的时候那牛价都涨到天上去了,一头牛,都能换两匹马了,几百年都没见过这个价钱的牛,现在朝廷给老百姓都发了土地,可耕种的效率呢?一头牛耕几亩地啊!氐人入了汉籍,可以大规模的搬到关中来居住,都说这氐人善于养牛,汉人的百姓这难道不得实惠么?”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我就是再怎么抹杀,他也是存在的,大规模的迁移进关中,如果不能抹杀了他们这个氐人的身份,反正我肯定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不放心,是吧。他们干脆入了汉籍,承认了自己是汉人,对他们来说,这日子过的也舒服啊,普通的百姓只需要给朝廷缴固定的税赋就行了,再也不用给部族的头人缴税了是不是。” “此事无论对于汉人,还是对于氐人,都是好事,对于子孙后代更是功在千秋,无非,是负了先人罢了,负了,就负了吧,活人比死人重要。” “历史的真相,可以交给精英,交给你们这些士大夫们去研究,去讨论,平民老百姓,让他们知道该知道的,就足够了。” 众人面面相觑,说实在的,这事儿他们都不怎么愿意干。 “谁有意见?” 深吸一口气,却是刚刚被提拔为河南尹,孔融不在就自动成为经学砥柱的王朗站出来,深吸了一口气,站出来反讽道:“陛下既然不惜为氐人融合而改写诗经,何不干脆把鲜卑也融合进来,何不干脆把春秋也给改了,就说那蛮王沙摩柯是楚国后裔,甚至干脆牵强附会把他们认到项羽那一支去?亦或者是把鲜卑、乌桓,都给并过来?” 刘协一听,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俩眼睛都放光:“可以这样改么?难度大不大,需要改春秋是吧,用不用把左传也给改了?乌桓和鲜卑都起源于东胡,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这个不好改吧,可以从长计议,为以后的修改做做准备。” 王朗闻言,只觉得有一种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的感受。 我是在反讽!反讽!反讽你听不出来么? 刘协还在那自顾自的说着:“经学,史学,朕是不太懂的,你们才是此道的专家,把南方的百越和楚国联系在一起,你这个想法很有创造性啊!我看,不如索性将此事作为一个重大历史经学课题,交给太学来做,好好的,深入的研究一下他们各自的祖先,都能跟哪些楚国的贵族牵强附会上。” “这个事情直接就这么去改难度还是太大了的,要徐徐渐进,可以先传谣言么,等那个蛮王沙摩柯到了并北之后,想办法造个谣,项羽后人……这个感觉难度太大了,屈原后人你们以为如何?” “…………” “…………” “羌人这边好办,不都说羌氐同源么,先想办法把氐人变成汉人,慢慢的,过个百八十年,想办法抹杀了羌人的文化,正好也就顺水推舟的把他们也给同化过来,就说他们以前也是汉人就行,鲜卑么……这个就麻烦多了。” “我看这样吧,不是都说,这鲜卑是个筐,什么都能往里装么,首先啊,先拆,想办法让他们在文化上各追祖先,先建立他们各自的民族意识么,那比如据我所知东部鲜卑的发源地是在鲜卑山,对吧?中部鲜卑的起源地是哪来着?” “大鲜卑山。” “卧槽。” 刘协都给整得飚脏口了,却还是嘴硬道:“鲜卑山和大鲜卑山……这明显是两个地方么,我大汉完全可以组织一个经史考据小组,跟东部鲜卑的首领那个叫……素利是吧,我去年在幽州还见过他,挺乖的,咱们可以一块考据历史么,咱们考据一下,这个鲜卑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我以为啊,这个鲜卑山很有可能就是在现在幽州北边,嗯……跟乌恒山应该很近,不对,说不定这鲜卑山就是乌恒山么,咱们大汉的历史问题研究者,一定要秉持着实事求是的精神和态度,好好的帮助我们的同胞兄弟们,追本溯源,找到自己真正的祖先,帮助他们建立真正的,属于他们自己的民族文化。” “境内鲜卑们也是同样的道理,这件事交给阎柔去办,都境内了,总叫鲜卑感觉怪怪的,鲜卑说到底就是东胡么,东胡说到底就是当年匈奴人强盛的时候,生活在匈奴东边的各种民族么,民族问题怎么能含混呢?到底是什么民族,一定要把问题搞清楚了,这样才不愧先人么。” “再给他们鲜卑人修个史呗。” “嗯?好想法啊!可以可以,给鲜卑人修史这个想法就非常的好啊!我大汉文化昌盛,有责任,也有义务为少民同胞的存续工作多出一份力啊,我看明年北边稳定之后就让贾诩回来吧,这个事儿,就得是他来啊!好好的写一写,大坏蛋檀石槐是如何欺压其他的兄弟少民,强迫各部不同的民族主体合并,又是如何的骄奢淫逸,奴役各族人民的。” “嗯,”越想越兴奋,刘协站起来满地乱晃,干脆一拍板道:“传个命令给贾诩,让他别当什么将军了,赶紧回来给我主持修史的事儿,从武职给我转回来,朕拜他为太傅!” 这回连荀悦都有点看不过去了:“陛下,此策若是施行,儒林群体们一定会有极大的意见,臣恐怕……要生出事端来的。” “就是闹事儿呗。” “陛下,诗书礼仪,国之根本,岂能肆意乱来啊!朝廷这样做,对于很多经学世家来说这就是要他们的命啊!这到时候只怕是……有不忍言的事情要发生啊。” “造反啊” “…………” “哈哈哈”刘协突然想到了什么,沉吟一会儿道:“仲豫啊,毋庸讳言,你们荀家,现如今已经是古文学派的领头羊了,还剩下的这些所谓的经学世家,都是以你们家马首是瞻的,你传个话出去,谏言可以自由,学术也可以自由,认为朕做的不对,欢迎他们来骂,甚至可以允许他们闹,倒是敢于造反的话,有一个杀一个,这是基本原则,明白么?” 第三百八十五章 陛下深意的第N次研讨会 怎么说呢,其实刘协今天来这一手,也不能说是心血来潮吧,只能说是蓄谋已久。 被人脑补那么多次,总得有点长进么,想问题终于开始分出层次来了。 表面上看,这个第一层是冲着少民去的,也就是表面上促进民族融合的意思。 深层来看,其实也还是想进一步的解决儒林家学的问题,是想要打击未来可能会出现,亦或者说是,现在就已经出现了的学阀的问题。 东汉的儒林太夸张了,夸张到什么地步呢?夸张到汉书中居然有专门的儒林传了,这些学问与下层的经济基础捆绑在一起就形成了门阀。 虽然自自己亲政之后,莫名其妙的这些门阀就被自己给削了,尤其是经济方面,至少中原地区的豪强已经被他收编的打击的都差不多了,但是学术方面,还是差着那么一点意思的。 建安大典虽然已经修了,但那些经学传家的家族毕竟还在,尤其是那些家学内容被收录入建安大典的人家,比如荀家,几乎已经拥有了尚书的解释权。 现在看着当然没什么,但以后,这事儿还是挺可怕的事儿的,毕竟科举也好察举也好,都是以学术为基,学术的垄断必然带来学术的腐败,学术的腐败必然导致官僚的腐败,官僚的腐败是一切腐败罪恶的根源,极端条件假设一下,说不定一二百年之后自己这一朝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干。 所以他也还是想打压一下这所谓的儒林的么。 这刀子啊,也算是冲着荀家去了。 他当然也知道这些儒林掌握有笔杆子,肯定会骂他,反对的声音肯定会很大,甚至很有可能是有人要闹的。 闹呗,更好,自己虽然暂时不打算禅让了,主要是实在没有合适的,能接的人了,但等刘禅长大一点他肯定是要往儿子头上禅的,到时候名声臭一点,禅起来也方便一点么。 毕竟禅让这种事关乎礼法,而礼法这种事,说白了不还是这些儒林说了算么。 原本历史上曹操想进个魏公魏王那叫一个费劲,各个都在骂他,怎么到了曹丕时期就那么顺的篡了大汉了呢,不就是获得了世家的支持了么,这也是九品中正制真正的恶处:他将家世与儒林学术,彻底的,在政治层面上合二为一了。 至于什么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寒士,这跟九品中正制反倒没多大关系,以前也这样,科举出现之前我国政治的本质一直都是贵族政治,有他没他没区别。 至于儒林会不会造反,他有几个师啊? 所以这事儿,在刘协看来那是一箭三雕啊。 这,就叫成长。 先堵死你们这些朝臣脑补的空间,把你们要脑补的东西想到前面去,嘿嘿,美滋滋。 ………… 事实上朝臣这边,这次真的是一点没耽误的,前脚刚下朝,后脚,就马上在荀家开起了小会。 刚才上朝开会的两千石以上文吏,除了刘协本人之外一个都没少,还多了许多,而且理所当然的,荀彧又被推到了上首的位置。 这特么想退个休实在是太难了。 而,在荀彧从众人口中了解到了今日朝会的始末之后,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手里盘一只盘了好几个月的白玉麒麟都掉到地上了,愣是没察觉得到。 好一会儿,荀彧深吸了一口气,道:“复盘一下吧,有关于那些让异族认祖归宗之类的废话就不用说了,都是纯粹的由头,没有半点意义,想借此来打压我等经学世家,朝咱们儒林动刀,这也是一望即知的,啊~,天子可是好久没没搞出过这么大的动静了啊。我复盘一下,比较诡异的地方一共有三处,深意,应该就藏在这些细节之中了。” “改诗经这事儿实在是有点过于离谱了,他哪怕是要求改公羊春秋呢,不对,准确的说是让删诗经,诗经这种千年经典且不说改不改得了,关键是没必要啊,无非就是想让氐人归汉而已,让韦家随意改一下他们家的注解不就搞定了么?毋庸讳言,圣贤书说了什么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关键是看解释权在谁的手里,咱们都是家中有学的人家,这圣贤书之中,哪一句话的后面没有千八百字以上的注解?这每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不还是咱们说了算么?删什么啊!这岂不是太下乘了么?陛下就是再不通经,这点基本的常识他总得懂吧。我说陛下这次是做了蠢事,你们信?此处,极不合理。” 陈群想了想皱眉道:“还有一处很不合理的地方,天子希望将南蛮与楚国牵强附会上,这话,可比修改诗经要荒诞太多了,且不说是否可以操作,天子着重的点了,春秋,和左传,此事难道不奇怪么?真要干这事儿,从史记上做篡改岂不是要有效得多?让太史令再重新写一本史记,告诉天下人这才是司马迁亲笔原本,不是很容易么?总不可能天子连史记都给忘了吧?” 然后刘晔就补充道:“那要是这么说,陛下又何必为鲜卑修什么史呢,汉书中就有匈奴传啊,加一个鲜卑列传,多简单点事儿啊,何必还要让贾诩回来呢?” 荀彧这时候适时地开口道:“这也是今天这场朝会最大,也最严重的不合理之处啊,修个史,有必要让贾诩放下兵权回来么?诸位,他要当的可是太,傅啊。换了十年前,你们能想象的到么,连贾诩这样出身的边郡子弟,居然能当上太傅。总不可能,是天子想召贾诩回来,又因为他位子太高,没地方安置,就给胡乱安上的吧,上三公之职,总不可能这么儿戏吧,他可不是张扬,这个太傅,可不能当笑话来看啊,我倒是觉得,这此前贾诩身上那个重号将军的职位,才是真正的不伦不类。” 荀悦道:“文若的意思是,陛下之所以安排让贾诩来出任这个重号将军,又莫名其妙,看似巧合,实则是精心设计的让他取代了魏公,得了这攻破南皮的滔天之功,全是安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造成这样一个赏无可赏,至少看起来符合程序也没什么问题的局面,让他当这个太傅。” “以天子的远谋,这事,恐怕也不无可能啊,反正对于魏公来说,功劳大小早就没意义了,何况那不是还给他加了八千食邑呢么。” 众人闻言一片沉默。 良久,还是作为经学大家,甚至可以说除了经学之外一无是处的王朗先绷不住了,浑身颤抖的站起来,却是颇有些失了神志地喊道:“什么特么的民族融合,什么千秋大业,都是假的!各位啊,诸公啊!还看不出来么?天子这不是在敲打咱们,他这是要灭了咱们啊!肆意修改经学典籍,胡乱编纂历史,还让那个边鄙武夫,不学无术的贾诩来当太傅?” “太傅者,天子之师也,管礼法制定颁行之职,位同大将军大司马,列于三公之上也!实乃天下文吏之首,天下经学教化之首,从来都是以当世无可争议之大儒贤师来担任,现在这样算什么,让太傅亲自主持,肆意编纂我儒林经典,这分明就是要焚书坑儒了啊!” 焚书坑儒这四个字一出,这满堂的朝臣,无不是条件反射的抖了一抖。 太吓人了啊! “所以诸公,为了往圣先贤的学问,为了我儒家千秋,为了正道公理,必须要团结起来了啊!天子如此荒唐胡闹,我等当发动朝野百万儒林,共讨之!!” 众人……都懵了。 不得不说王朗的提议还是很有道理的,刘协的举动被他们这样一脑补,好像真的成了焚书坑儒一般,倒是也怪不得他们会急成这样。 “王兄,天子杀人的时候手可不软,如今这个天下,可是尽在其掌握之中,我等……恐怕是毫无胜算啊!” 王朗一脸悲愤地道:“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吾为道义而死,死得其所。” 然后他就被杨彪用捡起来的白玉小吊坠打了一下头。 “杨公,你……” “你这是没睡醒吧,还是读书读傻了?还焚书坑儒,建安大典焚不焚啊,坐下,别丢人了。” 荀彧愣了一下,然后对杨彪道:“那玉坠,好像是我的。” 众人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道:“荀公,杨公,你们二位可别卖关子了,这天子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咱们又到底该怎么办啊!” “是啊,焚书坑儒肯定是夸张了,但天子如此肆意践踏往圣绝学,这这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还是荀彧道:“天子最后告诉仲豫的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只要咱们不造反,不论是抗议也好,聚众闹事也好,他都会接受,只要不造反就行,真造了反,以天子的脾气,怕是真的要血洗儒林的。” “换言之,天子不怕咱们闹事,甚至巴不得咱们闹事,我想,可能这,才是天子真正的目的吧,真要像景兴那样,那就正中天子下怀了。” “那他为什么啊,单纯的找骂?” 荀彧想了想,问:“儒林如果真的是集体上书,把咱们都卷进去,你们以为天子要如何应对?” 荀悦道:“经义之争,无非是辩,论两字而已,区别无外乎规模,若是咱们这些人也跟着卷进去,那这就是对教化二字的定义了,也必将深远影响,甚至是决定百年之后的文学方向,天子应该,就是想要这样的辩经大会吧。” 杨彪臣吟道:“如此说来,天子是有完全把握赢了,可是天子如此荒谬,赢又从何而来?谁又能帮他辩论经学?贾诩么?便是再怎么拉偏架,也不可能胡搞吧” 荀彧突然叹息一声道:“辩的,不一定是经,或者说,不一定是咱们的经。我且问大家一句,咱们各自家中的家学,到底是从何而来?” “自然是祖宗先贤传下来的。” “这不假,可怎么就发展到今日这般地步的呢?怎么就做到,将这经意的注解之权全权握于己手的呢?” 却是荀悦率先明白过来荀彧的意思,道:“文若你的意思,陛下肆意乱改圣贤绝学是假,重掀今古文学之争才是真了。” “是啊,其实回望历史,我大汉原本一直都是学官学的,高祖皇帝,文皇帝,武皇帝,在设计制度的时候本就刻意的考虑了儒林做大的问题。” “直到哀帝年间,子骏公(刘歆,宗室)在整理典籍时,寻到了更早版本的五经,以这更早版本的五经为基础,这才发展而成了这古文经学一派,然而至始至终,这古文经学派,可是从来都没有被列入过官学啊,所以这学问才流转于我等儒林世家之手,说白了,本就是民间学说而已。” 那说起这段历史这帮学术大家到是都很熟悉了,陈群道:“所谓官学,也就是今文经学派,实质上还是以维护皇权为核心的,主张以帝为师,光武之后天子以太学为基,以亲自参与辩经的方式,推动学术上的探讨、推陈、出新,实质上已经控制了文学经义的研究方向,天子不仅仅是权力上的领袖,亦同时可以很轻易的成为学术上的绝对权威,主导国家的舆论,思想,应该说,光武帝这样的设计,是称得上雄才伟略的。” “然而光武帝可能目光终究还是浅显了一些,或是没料到将来的外戚之祸居然会严重到如此地步,说到底,太后是没办法参与辩经,引导经学发展的,天下儒生总不可能以太后为师,随着一朝一朝的太后临朝,国子监自然荒废,今文经学派,至此没落。” “也正是因为如此啊,古文经学派逐渐发展壮大直到成为主流学术,渐渐的,就连今古之别,也已经无人谈起,好像这文学本来就是如此一样,我等世代研究古文经学派的世家,反而成为了天下各地研究经学的核心,成为了儒林领袖。” 说着,陈群不客气地道:“所谓弘农杨氏,汝南袁氏,颍川荀氏,随着累世公卿的影响力,与你们在周易、尚书的权威性上相辅相成,互相成就,最终被树立成为真正的学术中心,几乎替代了国子监的作用,所谓门生故吏遍天下,自然也就由此而始了,我大汉这十余年间的动乱,呵呵,也同样由此而始了啊。” 汝南袁氏,现在已经没了。 可弘农杨氏和颍川荀氏这不是还在呢么,家学还都给写进建安大典了,这学术成就上比之先人只有过之没有不及,一时间,这杨彪还被陈群给说了个大红脸。 荀悦的脸色也稍稍有点不太好看,反倒是荀彧,可能是因为已经退休了的关系,倒是还挺坦然的。 点头道:“我记得以前我给天子讲学的时候,天子曾说出过一个“六经注我”的概念,只是没有深说,当时看来只觉得狂妄,现在想来,说不定从那时开始,天子就已经有了这重启今古之争的想法了啊。” (汉朝时讲究的是我注五经,恨不得把圣贤书的每个标点符号都作上一万字以上的注解,以此来掌握经书的解释权。所谓六经注我,是宋明文人的玩法,提出自己的观点,然后从六经中想方设法的去找论据往上面套,证明我这个意思也是圣人的意思,巅峰应该就是王阳明,往圣文学都快要容不下他了) 说完杨彪就忍不住问:“可是,不是已经有了建安大典了么?” 荀彧不屑嗤笑道:“光武帝尚且要当国家的学术领袖,尚且要推陈出新,当今天子之雄心远胜光武百倍,区区一个建安大典,难道天子就会满足么?” 却是参与了建安大典编纂的王邑开口道:“建安大典,亦是吸收咱们众多的家学,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所做,亦没有出这古文经学之范畴,咱们的这位陛下的雄心莫说比之光武,比之秦始皇怕是也要胜出几筹,又如何甘心在文学教化一道上受制于人?当年荀公您讲学的时候,天子想要六经注我,现在,只怕是天子连六经都懒得用了,却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了,我看天子所求,乃是出口成宪,我言,即是圣人之言,我,即圣人。” 这话,在这一众读圣贤书长大的大臣听来实在是太过惊骇,然而如此去想,这却是至少比焚书坑儒要靠谱的多。 当今天子,哪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想,不敢干的? 一阵惊骇的沉默之后,还是荀彧深以为然:“是了,这,才是今上天子!所以我是以为,与其说天子有信心在辩经中获胜,不如说,只要天子拿出非古文学的概念出来,打破古代文学对经学的垄断,不论最后结果发展成什么样,咱们就都已经输了。” 荀悦接话道:“天子不会拿出今文经学派来东西出来的,贾诩肯定不懂,陛下自己,实话实说应该也不会太懂,如今这天下儒生已是百万不止,拿出来了,也必然压制不重,我猜测,天子手里必然有一重器。” “天子,可是已经许久都没有过问过朝堂上的事儿了,仲豫在北宫办公,离天子远比我等都近得多,可知道天子最近在搞什么?” 荀悦想了想道:“都是在研究皇家科学院的事儿。” “能不能查一下,天子最近都在看什么书,或者写了些什么东西呢?” 荀悦想了想,道:“伏后欠我一个人情,应该可以试试。” 然后大家又各自说了一些废话,散了。 出来之后杨彪还悄悄的问呢,“伏后为何会欠你的人情,郭贵人失宠的事儿,是你们联合设计的?” 荀悦笑了笑道:“你想得多了。” “伏完本就是儒林大家,与你我两家本就是累世相交的旧友,眼下这天下将定,以后可不比以前了啊,魏公和皇叔,是马上打天下,将来,这天下终究还是要交给咱们这些提笔治天下的人的。” “郭贵人虽是失宠,但终究是因为为妻不贤,却并非是因为礼法之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天子这话说的可是够狠的啊,可要知道咱们这位皇后,这名声可是还远不如郭贵人来着呢,反倒是何后,在宫中甚至是朝野之间,素有贤名,据说是四季常服不过八套,还都是打了补丁的旧衣服,宫中数以万计的纺织宫女,也一直都是她在管,前些年朝廷穷的时候,跟魏公较劲的时候,据说人家是把娘家陪嫁的首饰都拿出去换了粮谷给宫人们来吃了呢。” “说起来,这么多年下来,这后宫里的事儿,包括魏公在内都把注意放在了曹、郭两位的身上,这何后,可是不声也不响的,重新给自己混了个后字啊,此人毕竟与天子是共患难走出来的,道义,名声,法理,任谁也挑不出人家半点的不是。她父亲伏完,势力虽然不大,却也是当今儒林领袖之一,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举足轻重啊。” “太尉说笑了,郭贵人恃宠而骄,何后贤明爱人,冥冥中自有天数,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洛阳北宫中的庖厨已经几乎没有阉宦之人了,令君坐镇北宫,又深得陛下信重,这后宫中的伙食安排,哪位娘娘吃什么,喝什么,什么时候吃的油了腻了,还不都是您说了算么。” 荀悦愣了一下,缓缓道:“你想多了。” “多不多的,也都已经不重要了,眼下何后所欠缺的无非是子嗣罢了,这原本就是天子的算计之内也说不定,天子乃雄主,不管这次他谋划的是什么,哪怕是觉得如今羽翼已经丰满想要卸磨杀驴,我都不觉得奇怪,我等儒林既然想要立足,伏后之地位自然也就是重中之重了,无论你们荀氏怎么想,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从今天起,我弘农杨氏支持何后。” 说完,杨彪就转身走了。 荀悦望着杨彪的背影良久,而后叹息一声,继续缓步的进了中书省。 第三百八十六章 尘归尘土归土 第二天,还是荀府,还是昨天那一帮人,又重新坐在了一起。 荀悦很是坦然地拿出了两卷书册,道:“诸位,这两本书册,乃是我通过伏后之手得来,一本叫‘物理’,一本叫‘唯物主义辩证法’,俱都是天子本人亲自所写,说是,一本用于皇家科学院内部阅读,一本打算用于教授宿卫,说是,技术性书籍,写了,是为了让以后这皇家科学院可以更好的工作,都看看吧。” 见状,众人连忙抢过去一道翻看,却是仅刚刚翻开一页那个叫物理的书,人家第一页就用大字写着:物理者,万物之理,揭示万物存在与运动的一般规律是也。 再翻开辩证法,上面写着:辩证法,是认识世界,改造世界,认识事物发展一般规律的最有效工具。 然后,大家便纷纷在倒吸一口冷气之后,沉默了。 “毫无疑问,陛下这是打算著书立言,立地成圣了。” 王朗哆哆嗦嗦道:“这……这……这如何使得啊,这怎么可以啊!这太胡闹了啊!” “真的胡闹么?天子要立言成圣,我却反而并不如何奇怪,难道天子没资格成圣么?诸公不妨好好翻一翻这两本书,可以说是叹为观止啊。” “物理学是讲技术的,这不错,但讲解之深,已经涉及到了天下万事万物的本质了,虽只是初步翻阅,却也让着实是已经感受到了其中学问,与寻常的技艺之法有本质的不同,并不是在传授你某样东西怎么做,而是在传授技术的基本理念。” “物理学看得不是太懂,但那本唯物辩证法,看得却是很清楚的,可以说,微言大义,用之以修身,可以让人看问题更加的清晰明白,用之以治国,更是可以平定天下,确实是,圣人之言了。” “敢问令君,此物既是何后所赠,何后又是如何而来,既然如此重要,如此堂而皇之的给大家阅览,无碍的么?” “放心便是,据何后所说,这两本书是陛下主动交给她的,甚至于,天子认为伏后博学多才,精擅诗书,两本书的校队工作,本就是伏后在做。” “而且陛下有言在先,‘书这东西写出来就是给人读的,一本书的价值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到底有多少人读,弄本书出来不给人看,或是非要收了徒弟才给人看,提出各种乱七八糟的要求,竟至于师徒如父子,老师出殡徒弟戴孝之类的荒唐事,纯属有病,大可以将书给所有愿意看的人看么’,伏后所说,这是天子原话。” 众人,又是鸦雀无声似的沉默。 良久,杨彪感叹道:“看来这应该就是天子借伏后之手,故意送给咱们看的了,这就是天子的高明之处啊,说实话这么些年来天子用谋用计很少有冲着咱们使的时候,作为旁观者尚且感觉天子之谋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如今他冲着咱们这些人来了,咱们这些人的每一步应对,分明都是在陛下的掌控之中啊。” 王朗却道:“陛下所写这两本书,固然是神妙,但往圣绝学毕竟已是传承千年,陛下想以一己之学,压制往圣千年之学,恐怕也并不容易吧。” “传承千年,留存能有多少?真的看过的人又能有多少?以前传书都靠抄,学识传播不易,即使如颍川荀氏,弘农杨氏,有门生数万人便已然是到了极限,而这所谓的门生数万,得真传者怕是也不过二三百人便是极限了,剩下的,不过是挂个名罢了。” “如今印刷之术既已经普及,一天印的书籍比以前咱们一年抄写的书籍都多,就说这尚书吧,说是千年经典,咱们这些人也都是看过的,全国上下加起来找得出三千卷么? 数年之前这天下间能识字的人有多少?五十万,还是一百万?陛下自第一次御驾亲征以后,一直重视将士们的学习,印刷术普及之后,军中将士各个扫盲,农闲训练的时候,甚至行军打仗的间隙都要求他们看书学习,退下来不打仗的将士们回乡教授乡亲识字的也在少数。千年底蕴?印刷厂铆足了劲就给你盖过去。” “我们也可以印啊。” “且不说印出来的学问自然便不再是家学了,传统的往圣经学各家所传也都有区别,就说这普及的速度,如果你是一个刚识字并不久的普通人,你先学经的话是学哪个?即使不算那个不太好懂的物理,光凭这个唯物辩证法,我们也输定了。” “那建安大典呢,科举不是终究还要靠建安大典呢么。” “没人考试孝经,可天下儒林弟子中可有不会背诵孝经之人?不用考的,才是真正的基础。” “陛下这两本书,哎~,荀公,杨公,事已至此,我等何以自处?好在既然这陛下托伏后送来此书,想必陛下本人,也是并无赶尽杀绝之意,咱们要如何是好?” 最终,还是荀彧苦笑着叹了口气,从外面腮帮子揉了揉已经上火起泡的嘴巴,道“两本书我都已经看了,虽然没看完,但总得来说,其实和圣贤书也并无矛盾冲突之处,圣贤书主要还是以立得为主,主张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天子的这两本绝学更注重的其实是解决问题的能力。” “二者之间,其实反而是相辅相成的,只是我等这百余年来垄断古文经学,自然也不再是学术二字的全部。” “其实也好,尘归尘土归土罢了,古文经学派,本来也不是主流官学,本来,我辈先祖都是将之作为藏书各自收藏在家,研习经意,本就是出于文学精神,做学问,就算是为了官身,却也不是为了左右朝堂举士。” “这本来,也是我等古文经学真正的意义,毕竟拿着千年前的前人写的东西,硬往这一千年后的朝堂上推,本来也不合理。诸公,是最近这百多年里,咱们这些经学世家,忘记了初衷了,这本就不应该是如此啊!” “陛下做这一切是给咱们留着脸面呢,为了民族融合去修改圣贤书这种事,其实解决起来并不难,只要我等愿意拿家学出来进行出版、刊印,完全可以把胡改过的和原版的都给发行了,毕竟咱们不同人家收录的经学本来就有参差。” “这种事儿,到时候这些经学传天下,该信的人自然会去信,不该信的人自然也就不会去信,无非是借口罢了。说白了,其实古文经学派只要从主流的位置上退下来,怎么改怎么说,也就没什么所谓了,至于建安大典,自然也可以由太常负责每年的修编工作,添东西,减东西,这就全由朝廷的需要和官学发展来决定了,我等,终究是要逐渐失去这份解释之权的了。” “所以,天子给的这脸,咱们接不接?” 第三百八十七章 孔融:我实在是太难了 这本就是无需要讨论的一个问题,天子如今权柄之坚,之牢,是直接扎根于每一个基层士兵的,几乎可以说是亘古未有,天子的谋算更是鬼神之谋,圣人当世,自己等人连谋划都如同牵线木偶一般被天子完全掌控。 哪里还有什么跟天子讨价还价的本钱呢? 给脸,那就接着吧。 于是众人达成共识:古文经学派回归非主流文学地位,各家依然坚持保留各自的家学注解,但浅显版本放到外面去流传便是。 而既然古文经学派不再是主流学派,至少是不再成为官场入仕的标准,那么所有的改动自然也就无所谓了,爱怎么改怎么改呗,无非是多种版本之一而已,即使是错误版本进了国子监,该不信的自然也还是会不信的。 所以,底下的儒林如果想要闹,那就让他们闹吧,这本来也是天子的意思,只要他们不跟着卷进去就行,恰好可以将事情的烈度控制在一个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至于这两本由天子所著作的新经学,设立为官学那也是肯定的,众人自然要好好的加以研究,就算他们的知识体系都已经成型,可那不还是有孩子呢么。 几乎所有的朝臣都将目光放到了唯物辩证法这本神书上面,打算让自家的后人去研究:如何用孔孟之道,去解释唯物主义辩证法,实现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完美结合。 其结果就是,把刘协给整得都不会了。 什么情况啊! 我都已经不指望你们造反把自己给推翻了,可你们倒是骂我啊! 我都如此荒唐了,你们身为文臣那铁骨铮铮犯颜直谏的风骨呢? 就如此轻易的屈从于权柄么? 不是说好了文死谏,武死战的么? 好在,这帮朝臣们议事的时候漏掉了一个人,那就是奉命去江东册封孙策为王,去负责亲眼看着孙策凿毁战船的孔融终于回来了。 作为孔子之后,天下名士,这孔融在儒林中的地位原本也是数一数二的级别,在主持修建了建安大典之后,实权虽然没多少,但名声地位两项上却是很少有人能出其右了。 他也不知道这些朝臣们事先已经开过会了啊。 回来后一听说陛下居然如此胡为,那还能行?当即就头铁A了上去,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此次进言儒林的带头大哥。 洋洋洒洒好几千个字啊,好家伙刘协拿起来一看,这奏表上的字写的龙飞凤舞,真漂亮。 内容上也没仔细看,毕竟你明知道是骂自己的东西,仔细看,那不是有病么。 而有了孔融的带头,至少京城之内的一些儒生,以及太学之内的学生,以及宿卫之内的一些小孩儿,自然也就都跟着起哄了,集体联名什么的都是传统艺能了,乌压压的堵在了新皇宫的外面要上表。 这么大的事儿,那自然是要开一个朝会了,于是刘协拿着孔融的奏表就问群臣:“诸公,孔文举这封奏表,都看过了吧,都是什么意见啊?” 群臣对了一下眼神,然后微微的会心一笑。 天子果然是天子,事情安排的滴水不漏啊,怪不得故意安排在这孔融出使东吴的时候来议成此事。 这是故意留下来一个漏网之鱼啊,偏偏还是个分量足够重,又没什么实权,出了事儿也没什么影响的漏网之鱼。 天子高明啊。 于是大家都不说话。 却是给孔融整得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啊,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都打了头阵了你们不上? 刘协也是有点懵。 他当然不相信自己的朝中重臣们,除了孔融之外全都是一群唯唯诺诺的谄媚小人,就算是不敢骂自己,有这样一个好机会,委婉的劝谏总不可能不敢吧? “怎么都不说话呢?放心,有什么心里话就说出来吧,朕不是那种会让大臣们因言获罪的无道昏君,有什么想说的你们就说出来么。” 话音刚落,就见王朗站出来义正言辞地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孔融见状感慨不已,关键时刻,还得是王景兴靠得住啊。 可笑这朝堂之上,衮衮诸公,竟然只有他与王朗这两个务虚的人有此风骨,可悲,可叹啊。 “嗯,你说吧。” “臣以为,陛下虽是不因言获罪的明君,但文举裹挟儒林士子集体上表,口称爱国忠君,却终究是有逼宫之嫌。” “陛下自亲政以来,威加海内,仁政天下,功不在尧舜禹汤之下,孔文举携众逼宫,口中说的是冠冕堂皇,然而心里想的,却是他儒林之首,携清流以裹舆论的,险恶之心!” 刘协闻言眨了眨眼。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帮朝臣到底是又脑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怎么现在就连想要挨个骂都这么难了呢? 孔融,则彻底傻了。 不应该啊,这王朗是他好几十年的朋友了啊,政治上俩人同修建安大典,同属于清流一脉,这无论如何也是同流。 就算是有人要魅上,也轮不着你这个举世皆知的经学大家,也不应该你来怼我啊,这这这……小人,小人行径啊! “王景兴!你……你你你。” 然后就看到王朗扭过头来,冲着他使了一个眼神:傻瓜,我是在帮你。 可惜的是孔融这会儿明显有点被气的上头了,没能看懂自己这位老友的眼神,当即哇的一声就在这大殿之上,群臣面前放声痛哭了起来。 这一哭,却是给后面那些跟着孔融闹事儿的士子们都给哭的麻了。 这不对啊! 这里面肯定是有套啊! 说实在的,学生相对单纯不假,年轻人相对冲动也不假,但此时此刻此地此间,有资格跟随这孔融闹事儿都闹到御前的,又有几个是真傻子。 事实上如孔融,王朗这种研究了一辈子经学的所谓大儒,他们天然就是古文经学的捍卫者,毕竟一旦古文经学的权威性被打下来,他们这一辈子就白活了。 可年轻人不是啊,年轻人学习经学是为了要一个机会,这年头学经说白了就跟大学文凭是一样一样的,是为了找工作,这帮人现在找工作找的都已经到了天子面前了,这学历如何,真的还重要么? 其实古人也知道圣贤书没用,这玩意就是个敲门砖的问题,现代社会里头悬梁锥刺股的考大学,毕业之后那点知识能用得上的也没多少。 固然有些人真的是书呆子读书读傻了,但大部分之所以敢于闹事儿,说白了还是因为上面有高个子顶着,也是为了在这些堂上的大人们面前露个脸,争取留下一个好印象。 到了这个地步真正决定他们前途的不是孔子孟子,是尚书台啊!谁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可现在,荀悦杨彪以及一众尚书台高官都不说话,作为经学大家的王朗居然还公开站出来怼这孔融。 这时候再站出来跳,那不成缺心眼了么? 于是这些年轻士子们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沉默了。 倒像是单纯来看热闹的。 却是给孔融弄了一个孤立无援。 而,想明白了个屁的刘协则不无心窄的哀叹一声,却是干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翘起了二郎腿。 反正我也不知道你们都脑补了什么,你们继续吧,我就不说话了。 反正这几年,我都已经习惯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批斗会怎么变马屁会了? 大殿之上,老实人孔融只觉得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头重脚轻,头疼欲裂,头……反正就是不清醒了。 “你……你……我……你们,功绩的归功绩,文教的归文教,礼者,国之本也,儒着,道之基也,天子不敬圣贤,不尊儒生,遗祸千年,自毁国本,我等作为圣人子弟,如何还能不以死相谏?陛下啊!!” “嗯,你们继续。”刘协进入吃瓜模式。 他现在禅让的心思也不急迫,就特好奇这事儿在这帮人的脑补之下能够滑到什么地方去,全当看戏。 然而见到刘协这个样子,如杨彪荀悦等人也纷纷在心里咯噔一下子。 陛下这表情明显是胜券在握,一切尽在掌握啊。 哎,这个孔融,你说你上表这么大的事儿,居然都不跟大家伙打个商量通一下气也就算了,不长脑子的么?看不出来事出反常么? 眼下这孔融已经将谏言推高到死谏这个程度了,再这么放任下去,这老货拗脾气上来,就算是罪不至死,肯定也是要倒大霉的了。 大家毕竟同朝为官多年,这两年这孔融一直在务虚而位高,这种人人缘一般都还是很好的,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决定站出来帮他一把: 还是别让陛下亲自下场了吧,我们来吧,还能控制好分寸。 看天子这淡定的模样应该也就是这个意思。 于是杨彪站了出来。 “文举此言差矣,古文经学虽都是圣人之言,也都是千秋之理,然而世间事物都是在运动中不断发展的,正所谓,上层建筑必须要匹配生产力的发展是也,其实如今这个天下,下层生产力方面已经与千年前圣人时天差地别,上层建筑也已是早有改变,用过去的思想,去管理现在的上层建筑,此举,岂不是刻舟求剑?” 荀悦也道:“事物既然是向前发展的,思想自然也必须与时俱进,通过我们这些后人,不断的修改,审校,不断的推陈出新,不断的修改建安大典,这,才是去追求真正的万事万物的道。” “所以,臣以为建安大典可以改之,而且是每年都必须有所修改,如此,才是真正的学术精神。” 孔融……这会儿已经完全傻了。 刘协则道:“你们这是,都看过唯物辩证法了?” 群臣自然承认,同时暗暗心想,果然啊,大家这几天都在突击学习。 刘协倒也没想那么多,很自然的就问道:“那你们觉得这书写得怎么样?” 杨彪率先拍马屁道:“回陛下,此圣人之言也。当为万世之师。” “嗯……”被这么夸还挺不好意思的。 孔融闻言被气得都乐了,毕竟所谓万世师表,这话向来都是形容孔子的,也就是这孔融的祖先,不由问道:“荒天下之大谬!那不知是哪位圣人写了如此佳作?” 刘协很自然的接话道:“我写的。” “…………” “万世师表,稍微有那么一点夸张,不过这确实是一部值得天下所有人都好好学习的一本著作。” 自己夸自己一点都不带脸红的。 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毕竟论起影响力来,唯物主义辩证法在世界上的影响力,至少是近代史中应该还无人能出其右。 天不生马圣,万古如长夜,拿出来与孔子并列一下至少刘协本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而孔融,则是被噎那了。 也是头铁,却是直面天子道:“天子以为,您已经可以功盖圣人了么?” 刘协正要解释,却是王朗道:“文举兄,有机会真的应该好好的熟读一下陛下所著的唯物主义辩证法,其实这个辩证法严格说来与圣人经学并非是同样的事物,圣贤经书重修己身,唯物辩证法则教导我们如何看待这个世界,这并不矛盾啊。” 杨彪也道:“天子的意思,也不是不认可孔圣人的地位,更不是在否认我儒林五经,只是让咱们看待事物更加客观罢了,事实上即便是圣人五经,这千百年来不也是随着咱们这些后人的研究越来越厚,越来越全的么?圣人之言固然是真理,但绝不是唯一真理。” “事物是不断变化,螺旋上升的向前发展的,那么学术方面,自然也应该是如此,孔孟当然是圣人,但陛下既写出唯物辩证法这等神篇,自然也是圣人,将来若是有后人能够推陈出新,再著醒世之言,自然也都是圣人。” “陛下,臣提议,朝廷既然鼓励教化,就应该兴建文庙,除供奉往圣先贤之外,亦当供奉陛下,供后世瞻仰祭拜,更是为了做出表率榜样,打破人们思想上的禁锢。” 这下却是连吃瓜的刘协都有点绷不住了,问道:“何着我把我自己请进文庙,还是率先垂范了呗?这也有点太……” 王朗马上拍马屁道:“陛下三兴大汉,百年之后自可享用太庙香火,自然是无需太庙再行另外祭祀,然千年来文庙不添新圣,以陛下唯物辩证法之雄文,若是不入文庙,后人何以自处?为万世继,臣叩请陛下,入主文庙。” 群臣一看,妙啊,这个马屁拍的好啊,角度很清奇啊。 于是乎群臣你一言,我一语,顺着这个话头就把这马屁给顺下来了,那意思好像刘协如果不把自己放在文庙里就天理不容,后世要陷入文化荒漠了一样。 很快的,那些跟随着孔融一块来闹事儿的士子们,也开始纷纷鼓噪不已,好像他们这些人聚集起来闹事儿不是为了批判天子,而是集体请愿让天子入文庙一样。 “陛下您看,此乃民意,亦乃是天命,请陛下上顺天命,下合民意,建了这文庙吧!” 然后,就是所有人齐刷刷的跪伏于地:“请陛下上顺天命,下合民意。” 只有孔融一脸的神情呆滞,俨然一副失了魂儿的样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刘协也是很尴尬,尤其是看到孔融那一副宛如死了全家一样的神情,却是也颇有一些于心不忍。 道:“诸公,既然看了我所著的唯物辩证法,可有看过我写的物理?” 第三百八十九章 理庙至圣刘协 物理? 群臣愣了一下,倒是也纷纷表示,都看过了。 然而本质上这帮朝臣都是文科生,又都是专业官僚,唯物辩证法这东西深入浅出,两三天的时间粗粗读一下,其中的思想精神也能领会个七七八八,甚至开始不自觉的就能和他们原有的知识体系进行融合。 但物理就不一样了,虽然刘协所写的物理暂时都还是初中物理,但文理之间体系不同,群臣在接触这样一个全新的知识体系的时候,在没有老师教导的前提下,能读得明白的可以说是十中无一,仅仅两三天的时间,入门都费劲。 所以在有两本书可以看的情况下,众人自然也就更多的都去看唯物辩证法去了。 就听刘协坦然道:“唯物辩证法和物理这两本书,并不是全无关系的,其实,唯物辩证法同时也是物理学的指导思想,物理学的发展,则可以进一步的去验证唯物辩证法。”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脑补的,但我写这两本书,初衷来讲,确确实实也只是为了能够顺利的推进皇家科学院的工作。” “然而当然,皇家科学院的工作对社会进步的意义无疑是巨大的,你们现在看了唯物辩证法,应该知道世界的发展本质上就是生产关系和生产力之间相互匹配的一个过程,而物理,皇家科学院所做的,就是不断推动生产力的进步,比如据我所知,春秋以前冶铁全靠锻打,即所谓块练法,直到春秋中后期,发明了生铁冶铸法,本朝之后,又出现了炒钢法,回火技术等,这,就是生产力的发展。” “生产力的发展带动了社会的大踏步进步,铁制农具的大量使用使得开垦土地的效率变得更高,打造的铁质兵器也使得我们的战士在作战能力上更强。” “正好借此机会,我来宣布一个好消息,就在不久之前,皇家科学院中终于诞生了一项,与朕丝毫没有关系,却足以划时代的发明,张宇,你去将綦毋典叫来。” “是。” 不一会儿,朝堂之上领进来一个大约四十多岁,一脸憨厚,看上去却是又紧张,又惶恐的中年人。 “小人……小人綦毋典,拜,拜见天子,拜见诸公,拜……拜……” 刘协见状,却是干脆起身,拉着此人的手在所有朝臣一脸懵逼的目光中,直接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身旁。 那龙椅就好像烫屁股一样,让他连忙又站起来,却是被刘协摁着他的肩膀将其摁了下去,强行让他与自己并肩而坐。 “我来介绍,这位綦毋典,世代都是铁匠之家,因为打铁的技术好,被朝廷征辟进入了皇家科学院,就在半个多月之前,这位綦毋典发明了一套全新的冶铁方式,叫做灌钢法,与之配套的,便是折叠锻打技术,来人啊,去把綦毋公试制的宝刀拿出来。” 然后张宇就拿过来一把长刀,刘协大笑着抽刀,众人只觉得刀芒耀眼无比,细看之下,那刀身之上竟还有细密的花纹。 再然后,刘协抽出自己的天子佩剑火之高兴,咔的一刀,火之高兴就折了,底下的群臣见状齐齐心里一哆嗦。 给刘协乐的啊,更高兴了。 “李典,把你身上的铠甲脱下来。” “啊?啊,是。” “你用这刀,劈砍你的铠甲。” “是” 然后就看到李典很是憋屈苦闷的用力“哈!哈!哈!”大吼着劈了三刀,却是真的成功将自己的这幅盆领铁铠给劈成了两半,一时之间,呆立无言。 刘协满意地点头道:“灌钢相比于炒铁法,又是一次生产力的巨大飞跃啊,不仅是钢铁质量会大幅度上升,产量和生产效率方面也会提升很大一截,这,是足以改变一个时代的重大发明啊。” “朕的物理学,说到底就是这样一门发展生产力的学问,我敢断言,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然而这东西跟文学是全然不同的,我个人将之称为,理学,与文学其实全然不是一码事儿,我呢,也真不是搞文科的料,文科有孔子一个圣人就够了,我就不跟着掺和了,我倒是觉得,可以建设一个一个理庙,你们要是把我推到理庙先圣的地位,我倒是能舔着脸受了。” “至于这第二位配享理庙的理庙先哲么,我看这位綦毋公就很合适。” 信息量有点大,群臣觉得需要消化一下,大脑都有点死机了。 而綦毋典本人,在瞪圆了双眼的同时,则已经使出洪荒之力来控制自己的膀胱了。 这特么要是尿在龙椅上,是要乐极生悲被咔嚓的吧。 “传诏,綦毋典献灌钢法有功,擢升为,皇家科学院院士,授予科学家头衔,秩两千石,封,枝江县侯。” 群臣们听这话都快要疯了。 有没有搞错啊!这就配享庙祀了?秩两千石也太夸张了吧,另外枝江县侯是什么鬼啊! 除了曹操这个特例,县侯已经是道顶了的爵位了吧!岂能如此瞎整? 就这么说吧,荀彧的县侯都是退休之后,念其功劳,属于破格授予的。 这满朝文武,尤其是文官之中,可是还一个县侯都没有呢啊,这一个铁匠,铁匠啊!突然就骑在我们所有人的头上了? 刘协回头,就见刚刚还坐着的綦毋典已经跪下了:“陛陛陛陛陛陛陛下,臣,臣想先去解个手。” 刘协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的骂了一句:“真没出息,快去快去。” 然后刘协回头笑着对群臣道:“我知道,你们对此都有异议,但这次朕就独断专行了,一个不尊重科学家的民族是可悲的,更是没有未来的,我这头单方面的宣布,科学家的地位更在同级别官吏之上,凡是由皇家科学院认证的科学家,见官不拜。” “扯远了,当然我也不是说文庙不建,还是要建的么,所谓国家职能,根本的目标应该是一个不断发展生产力,然后再不断调整生产关系与之配套的过程,理学所研究的是生产力的发展,文学研究的,当然就是生产关系的适配了。” “朕认为,孔子的地位是无人可以超越的,为什么?因为儒学所倡导的思想,以及由这套思想所缔造的生产关系,正是最符合当前社会生产关系的完美适配。” “说一个你们可能从来都没有认识到的事实,其实自打有史以来,咱们汉民族,尤其是北方汉民族的历史就是一部抵抗北方草原民族侵略,劫掠的历史,正是因为要防备北方草原民族南下,所以才有了国家这样的组织形式,其实用唯物主义辩证法来理解,国战,即是最早时期国家之所以诞生的原因所在。” “然而有史以来,应该说,没有任何一个中原王朝在抵挡草原民族侵略的问题上可以像汉朝一样轻松,所谓一汉顶五胡,这是为什么?用唯物辩证法理解,我以为,关键就在于我朝炒铁法的方式极大的降低了铁质武器的生产成本,而暂时,草原民族还未能学会这样的先进技术,亦或者说,是草原民族部落制的生存方式,注定无法大规模的进行炒铁,即,草原民族现存的生产关系,无法适应当前最先进的生产力。” “当然,这样的优势不会太久,早晚有一天,草原民族也会逐渐适应进化,进化出一套属于他们的,最符合生产力的生产关系出来,据我所知,轲比能许多方面也是这样做的,只是他改革的进程现在被魏公打断了而已,如果我们只满足于吃老本,早晚有一天,不追求更高级的生产力,草原民族迟早是要拉平这个差距的。” (这方面个人认为做的最好的是契丹,金、蒙都是接收了契丹的遗产,宋未必是最弱,但对手是真的最强) “所以啊,文学思想也是很重要的,我们要正视孔子的学术地位,承认儒学的地位,但无论如何,我们不能神话它,生产关系必须服务于生产力,早晚有一天,这样曾经正确无比的思想基础也会跟不上生产力的发展,到那时,如果我们依然抱着旧有的思想,反向的制约了生产力,到时候,如果让外族先一步走到咱们的前面,列为,那时候恐怕就是一胡打五汉了。” “所以朕以为,文庙,确实也应该建,不过朕既然自领了理科至圣,就不进文庙再凑这个热闹了,传我诏令,孔文举编修建安大典有功,当配享文庙,列为先哲。” 第三百九十章 新阶级的崛起 孔融回去的时候,基本是靠王朗和荀悦一左一右给搀回去的,那两条腿走在路上就如同走在云端,心里和脑子都有点受不了,感觉自己已经得了心脏病。 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他现在倒是也差不多想明白这些朝臣的打算了,无非是重回光武之道,重新搞今文学派而已,却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今文学派的代表人物居然会是自己。 天子做事,用人,果然是无法预测和判断的。 然而仔细想来,就连孔融也承认,自己入文庙是最合理的,同样也是一箭好几雕,当然,也不是没有坏处,那就是他孔融这辈子也别想干什么务实的事儿了,只能务虚。 当然另一边,等綦毋典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解完了手出来的时候,朝会都已经散了。 鬼知道他尿个尿为什么要用这么长的时间,刘协都无奈了。 “你这面子可是不小,还让朕专门等你。” 好不容易平复心情的綦毋典闻言噗通一下又跪了。 “行了行了,都是当了县侯的人了,你看这满朝文武一共才几个县侯啊,你现在是大人物了,如此的没出息,岂不是要让人笑话?” “回去后招募一些手下,多娶上几房小妾,买几身华丽的衣裳,甚至你就是破例买几十个奴婢,朕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看不见,先把谱给摆起来,你可是咱们大汉第一位被朕赐予科学家,院士称号的人,科学家地位在同级别官吏之上,院士秩两千石,换言之出了京城,地方上的太守和都尉都反过来要向你行礼,此事事关后人,事关规矩,一定要开一个好的头,哪怕你嚣张跋扈一点,也好过出门被人欺负,导致后面的科学家被你连累,让人看轻。” 其实刘协也知道科学家地位高于官员这事儿是扯淡,或者说大概率上只能体现在嘴上和口号上。 全世界都是这么喊的,但真做到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尤其是在传统儒家官本位的思想之下,口号真的就只能是口号,甚至于科学家创办的企业被官僚稀里糊涂吞并的事情也总是时有发生。 但越是如此,这事儿就越是要喊,喊的尽量大声,因为响亮的口号也许并不能保证科学家比官员更有地位,但喊的如果多了,也许能保障科学家的地位仅在同级官僚之下,这也已经是极大的社会进步了。 实话实说,就灌钢法这种东西,技术含量在刘协看来也就那么回事儿,真要想复制的话,刘协早就复制出来了,没直接复制这个无非是因为轻重缓急,以及他也在考虑有没有可能跳过灌钢法,直接进入焦炭炼钢法,故而对此而犹豫不决。 总而言之,綦毋典这个科学家的名头水分还是很大的。 也是今天被孔融和朝臣们这么一搞,话赶话的给赶到这儿了。 那就当是千金买马骨了么,正好让这綦毋典给后人做个表率,这个表率,很大程度上也将决定了后面的那些科学家的社会地位。 总得来说,哪怕这綦毋典欺男霸女嚣张跋扈,刘协都可以接受,但唯唯诺诺谨小慎微不行。 “一五计划中虽然划了五大城市,但实际上算了邺城的话是六个,太原和邺城都非常适合做大汉的冶铁中心,甚至于单单从炼铁来说,渔阳也非常非常合适,高质量铁矿石和煤矿几乎是挨着的。” “明年,朝廷正好要修建一个尚书台直属的冶铁中心,以此为基础,建立一个大型城市,这灌钢法和折叠锻打法来得也算是正是时候。” “你的爵位食邑会折算成股份入主这样的一个冶铁中心,你本人,也暂时下放做一个总工程师吧,技术这东西,光发明出来是不够用的,这技术放在皇家科学院里,一年到头也就打造那么二三十把宝刀而已。” “如何将技术应用,尤其是大规模高效率的应用,这个就是你接下来的课题了。” “那敢问陛下,这个冶铁的企业,到底是应该放在太原,还是邺城,还是渔阳啊?” “这个问题你别问我,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企业是朝廷的,也是你的,合营么,这个经营权还是在你手里的。” “太原多煤,铁矿却相对一般,运输的话成本也稍微有点高了;邺城四通八达,水路很方便,煤铁运输也都不难,总的来说还是可以的,但问题是魏郡正好都封给魏公了,这算是二元领导,这事儿行政上会比较麻烦;渔阳的话无论煤铁相邻且质量上乘,这是优点,但缺点是距离中枢太远,幽州又是胡汉混居,渔阳小城也偏穷了些。” “所以各有利弊吧,过些天你准备好了就出发,去这三个地方好好考察考察,记住了,去太原找钟繇,去渔阳找郭缊,去邺城,找不着魏公也必须让曹仁亲自陪着你,不要直接去和当地太守甚至是县令来对接,这么大的事儿他们身份不够,懂么?” “朝廷很快就会出台新的官吏考评方法,工农业生产总值将是地方官吏最重要的考评标准之一,你的这个冶铁工厂,一个厂的产值怕是要超过两三个郡的全部农业产值了,换言之你对他们来说就是能下金蛋的小母鸡,而你的意见,对朝廷的决策将具有指导性,所以至少这个厂完全敲定以前,他们得巴着你,奉承着你。” “这也是我打算大力提高科学家地位的很重要的一环,你就是装,也给我装出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若是能有御史站出来告你,那就更好了,三个人中谁要是惹你不爽了,你拍拍屁股就走,明白了么?” “我……我还想再去解个手。” “…………” ……………… 另一边,群臣在散朝之后自然也是久久不能平静,今天的这一波朝会,信息量真的是太大了。 孔融配享文庙,这都说不清陛下到底是承认了儒学的无上地位还是淡化了儒学的神圣性,即像是给孔融这么一个大活人以神性,又像是给孔夫子拉下了神坛给了他以人性。 而理庙的建设,以及陪侍的綦毋典直接封县侯的这一件事,却是无疑在宣告一个新兴阶级的崛起。 传统的士农工商四大阶级的结构直接就算是颠覆了,鬼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一个又一个的经学世家,在经学家传没落之后,说不定真的就直接转向转而变成科学世家也说不定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快被逼疯的王朗 一晃眼,就到了三会召开的日子。 议税会议,盐铁会议,民族政治协商会议,每一场会议都是要进行战略性决策的,同时也是每年一次的数据统计和总结大会,可以说,三会现如今已经是朝堂的头号大事了,一应相应的礼仪也已经制定的越来越完善。 甚至由于天子本人对祭祀不怎么上心的原因,朝廷在年祭上的礼仪也远不如三会来的繁琐隆重。 另一边,这却也是地方官吏们进京疏通的重要机会,全天下所有的大佬小佬这时候差不多都已经齐聚京城了,平日里这些封疆大吏们互相之间见面的时间也不多,不开上几场宴会互相熟悉熟悉也说不过去。 至于尚书台和议税阁的几位实权公卿,更是已经到了门庭若市的地步,以至于这两天刘协看见荀悦的时候总觉得他的嘴巴因长时间假笑显得有点歪。 由于来往人数挺多的,再加上水泥发明出来之后洛阳新城和皇宫的修建速度也明显加快了不少,经群臣商议,这次的三会还是选择在洛阳进行召开。 一个事实上还没有来得及建完的新城,居民区里住的都是帐篷,城门也都没来得及建,下水系统刚刚完工一半,就要投入使用接待各地官吏、代表、少民同胞们。 压力太大了。 城建设施既然不全,安全方面自然也就无从谈起,刘协上辈子穿越之前又正赶上长安十二时辰热播。 所以刘协就忍不住想啊,这要是有敌对分子,比如孙策或是轲比能派来一支特种部队的精锐,不求刺杀自己或是弄死几个重臣,随便在这尚未修建完全的洛阳城放一把火,烧死几个民意代表或是少民首领,怕是也足够让朝廷焦头烂额的了。 三会期间,外来人口会很多很多,即使是进行最严格的身份查验,只需稍微买通几个京城里的中层官吏,混进来几十个奸细还是问题不大的。 于是乎刘协神经质一般的对此非常看重,而由于他实际上并不懂军事,因此特别损的搞出来一个演习任务。 由郭嘉来扮演恐怖分子,进行演习性破坏工作,以检验王朗所设置的城防中的漏洞,帮助王朗进行查漏补缺。 然后,王朗就悲剧了。 整个人时刻一副被榨干了的模样,说话的时候也是双眼无神,让人怀疑他会不会随时摔倒睡过去。 甚至担心他睡着之后还能不能再起得来。 结果明明他都累成这样了,而郭嘉却整天泡着小妞喝着小酒,却是让这洛阳城今天着火明天走水,上午‘死’个两千石的大员,下午‘死’个九卿家的小妾,甚至于昨天晚上的时候荀彧的小女儿都被郭嘉给“绑架”了。 漏洞确实是太多了,实话实说这方面王朗确实也是真没经验,当然了,郭嘉身为朝堂上的九卿之一,尚书台重臣,以前还掌管过校事府,他手里所掌握的情报和精锐人手也着实不是恐怖分子能比的,这根本就是想要玩死王朗吧! 谁家的恐怖分子要是能找着这个级别的内应,那还搞什么破坏啊。 眼看着王朗日渐消瘦,随时都可能因公殉职,倒是也有不少人纷纷向郭嘉或是刘协求情,希望让郭嘉适当放水,或是干脆换一个地位不要如此高的内应来进行检验,但却被刘协无情的拒绝了,甚至于在他接二连三的被郭嘉得手之后,毫不掩饰的表达出了对王朗的不满之意。 国都者,国之根本也。 料敌从宽是最基本的,焉能知道轲比能手里或是孙策的手里没有能人?再说谁又能确保,这九卿级别的官吏就永远不会被策反? 缺人,让你去禁军中选去,缺钱,直接走北宫的账目给你先垫付了再说,你又凭什么玩不过郭嘉呢? 弄得刘协现在特别怀念司马懿,只觉得他把司马懿调走的实在是太早了。 于是王朗的压力就更大了,尤其是一到了晚上,愣是被郭嘉折腾的根本睡不着觉,严重的神经衰弱。 却也终究只是将郭嘉得手的频率从一天三回,降低到了两天一回而已。 这一天中午,忙完了公务的王朗好不容易躺在床上稍微眯瞪了一会儿,马上就被吵醒了。 “大人,大人,大人。” 王朗蹭的一下就蹦起来了:“怎么了?郭嘉又把谁弄死了,还是哪里又让他给烧了?” “不……不是,是北宫有请。” “哦……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郭嘉要弄我呢,嗯?陛下要见我?” “不是陛下,是……伏后,伏后她要见您。” 王朗闻言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他这个位置,已经很忌讳和后宫的女人扯上关系了。 “行吧,我知道了。” 随后王朗驾车去往北门,刚下车,便从排水沟渠之中蹦出来十余名“刺客”,手持大黄硬弩嗖嗖嗖对着他和他的卫队一顿突突。 突突了满身的红色染料。 “郭奉孝!我这是要去进宫面圣的!面圣的!你给我留点颜面!!”一边说着一边狼狈的猫着腰到处躲避,心里头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把郭嘉碎尸万段。 好在来人确实也给他留了一点颜面,射过一轮之后,为首的“刺客”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冲着王朗抱拳道:“府君,我家大人让我转告给您,这朱雀门这里,每日晚间丑时这一波换防的间隙都有些长,六名洛阳卫巡视这十四里的排水渠,人数明显不够,很容易给歹人可乘之机。” 王朗在心里疯狂吐槽:“这特么可是朱雀门!朱雀门门!北宫的南大门口,不是北边的玄武门,在这里埋伏的话肯定是要事先经过南宫的吧!这里的守卫与其说是防备歹人莫不如说是防备宫中采女和外人通奸的吧,可是陛下明摆着不管这个啊!除非有你这个级别的内应,以及朝中不知道是谁帮你祸害我的混蛋做内应,歹人怎么可能穿过南宫埋伏在这里?” 但面上肯定不能这么说,这官司就算是打到御前,陛下也肯定只会说一句料敌从宽,还会夸赞一句郭嘉做的好。 深吸一口气,他还得朝这“刺客”拱手一拜,表示受教。 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上,确实是没有红色的染料斑点,这才下车进宫,心里还想着,咱们这也就是再玩假的,玩真的,就你们这十来个人杀得了谁啊,这三会期间谁的身边还不多带几个护卫? 第三百九十二章 王朗:也该让你郭嘉丢一丢脸了 “外臣王朗,叩拜伏皇贵人。” “景兴叔叔不必拘礼,你与我父有旧交,我也算是你的远方侄女,如此客气,却是反而显得咱们生分了,异姐,你帮我给景兴叔叔到一杯茶。” “诶。” 说着,不过片刻,一杯热茶就端到了这个王朗的眼前。 给他端茶的女子他自然也是认识的,或者说朝臣中已是少有不认得这个走了狗屎运的奇女子王异的了。 作为朝廷第一位女将军,天下女子中的翘楚,未来更是极有可能继任大长秋的热门人选,王朗自然不可能没关注过,眼看着这位女将军在给自己端了一杯茶,让他诚惶诚恐的接过,之后又仿佛保镖,婢女一般的站立在了伏后的身侧,王朗的心头也是一禀。 再看伏后,已是挥挥手命令侍女们将面前的纱帘拉开,干脆直面王朗,却是身穿一身端庄长袍,看得出那长袍已经很旧了,怕是至少也有两三年以上的光景,却洗的很是干净。 这位一直以来不显山也不露水的伏后,不简单啊。 “景兴叔叔不必拘谨,今日吾只是想来跟你说说话,聊聊家常而已,唉,当年我与天子大婚,也是在这洛阳城中,这婚事还是董卓主持的,多少次的午夜梦回都会想到当年的洛阳,却是不想,有生之年这洛阳城居然还能够重建,可惜,我却是轻易动弹不得,无法出宫去逛逛了,所以才特意叫景兴叔叔进来问问,这新建的洛阳,比之以前的洛阳,到底如何呢?” 王朗当然不相信这伏后突然召自己进宫是为了唠家常,他们俩又不熟。 十之八九,是这位伏后终于在得到了王异的投靠之后,终于按耐不住想像朝政伸手了。 却是也只好耐着性子解释了起来:“新洛阳城的主要定位还是行政中心、仓储中心,军事方面的重心已经有很大部分移到了许都,商品集散方面,对西天子组建了雍州,由于要重开丝绸之路,长安不久之后的政治地位怕是也要不下于许都的,经济方面,天子一起要建设五大城市,也都在水运要道上,更是进一步分流了洛阳本地行政使命,因此,其实这新洛阳真的是远远不能和旧洛阳相比,就是比起这北宫来,规模上也是远远不如的。” 伏后见状,故作诧异地道:“哦?洛阳城比北宫还要小么?哎呀,那怪不得建设得这么快呢,不过说实在的,这北宫你看占地的面积是挺大,但去掉养马的,种地搞什么杂交试验的,再去掉我管理的这个织造局,还有陛下亲自管理的皇家科学院,对了还有着规模越来越大的中书台,真给我们生活的地方也没多大,不过既然陛下将这洛阳作为首都的只能都给分出去了,这洛阳城不会除了朝臣们居住之外,只是一个大仓库吧,那岂不是连许都都不如了?” “那当然不是,陛下,总是能够另辟蹊径的,洛阳城本身没有工业,或者说洛阳的工业都挪到北宫来了,除了这官员们居住区域和少量禁军的军营之外,洛阳还有一个庞大的……用陛下的话说叫‘一站式休闲娱乐区’” “那是什么?” “就是专供达官贵人们休闲娱乐的地方,现如今这洛阳城中,居住了天下九成以上的勋贵,如那些地方上购买了销售许可证的大豪大商,其家人也必须都迁往洛阳来居住,说起来,倒是与秦朝和武帝时的徙陵之策颇为相似,说白了,就是把全天下的有钱人有爵人都给放到洛阳城里来,省得在外面欺男霸女,城内现在编了一句顺口溜,说这洛阳城内现在是列侯遍地走,关内侯不如狗。” 伏后闻言不禁抿嘴而笑:“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夸张。” “真的,臣还听说昨天风大,有妇人在二楼晾衣服时掉落一根竹竿,就正正好好砸到了两名乡侯之后。哈哈哈,如今啊,不管是新的侯爵还是旧的侯爵,勋田虽然都照样发,但也都这算成了这盐铁合盈企业的股份,而这些企业的经营方面,有尚书台直接进行管理,也用不着他们亲力亲为,无非也就是每年报两次账目罢了,吃的都是铁杆的庄稼,朝廷自然也就有条件将这些个勋贵都统一安置起来了。” “安置起来干什么呀。” “一个字形容的话就是玩儿,也就是陛下所说的‘一站式休闲娱乐区’,陛下真乃神鬼之才,想出来的点子都惊为天人,这里面不但有一整条街的,总共三百多家的饭庄子,还有一条商业街,这里边南来的北往的,但凡是能想象的到的东西里面分门别类的什么都有卖的,里面做出来的衣裳也好看,就是一个字,贵。” “除了这吃的穿的用的,臣也真是想不到,陛下在玩之一字上居然也是如此的高绝,有赛车场,夜总会,儿童乐园,娱乐城,麻将馆,马球场,运动馆,室内游泳馆,大剧院,绝大多数臣闻所未闻,想所没想过的东西,这洛阳城都已经有了,或是正在建。” “陛下还说,洛阳以后还会担负教育中心的责任,不管是文科理科,从幼学开始一站式投入,再开设一家叫做医院的大型医馆,专门伺候病人。” “总之一句话,要让这天下的有钱人都来洛阳城生活,要他们只要住在洛阳城两天,就没法适应洛阳以外的生活,如此,这徙陵之策才能进行的下去,否则仅以强制手段逼迫人家搬家,终究是只能解得了一时,用不得万世。” “陛下说,消费本身就能创造巨大的经济收益,这‘一站式休闲娱乐区’的店铺,也算是许可经营吧,不过相对要灵活许多,经营权与地皮绑定在了一块,每季由我们河南尹进行收租,收的都挺贵的,也就逼着他们把商品和服务卖得很贵,到头来,却是又把这些勋贵们在分红中收来的钱,用这种方式都赚回来了。” 伏后闻言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我倒是想问问,这洛阳城既然将之定位为一个专为给勋贵们吃喝玩乐的地方,有没有,妓馆啊。” 王朗闻言一愣。 再抬头,发现伏后的脸上全无笑意,神情也极为严肃,分明是扯了这么久的闲篇儿之后图穷匕见了。 也是,这伏后在洛阳城也住了小半年了,就算是这小半年里她真的一次也没出宫过,也不可能真的对洛阳城一无所知吧,哪还用得着他来汇报。 “这个……这个这个,所谓食色性也。” “就是有喽?”伏后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王朗的话。 王朗无奈,只得点头。 一座以吃喝玩乐为主的城市,怎么可能没有妓女呢? 事实上在天子搞出这么多新花样之前,王朗一度都不知道玩这个字除了能玩女人之外还能玩什么。 想了想,王朗还是硬着头皮解释了一句道:“眼下已经没有青楼妓馆了,陛下给起了个名字叫……夜总会,就是唱歌,跳舞的地方,还有剧院,戏楼,是有什么……培养明星和爱豆之类的,臣,臣还没来得及参悟明白。” 伏后想了想,问:“明星,和妓有什么区别?” 王朗也想了想:“对于达官显贵来说,好像也没啥区别,不过爱豆都是男的。” “咦咦~~”伏氏突然感觉有点恶心。 王朗也是无言以对。 “陛下说过,妓女都是剥削的产物,如今这大汉天下连奴仆制度都给废掉了,安能再有妓女?我虽久居深宫,也知道这一行与人口贩卖是脱不开干系的,没有买,自然也就不会有卖。” “这……有些,有些也都是自愿的。” 却是王异抢过话来道:“那就更不允许了。” 说罢,王异转过身来冲着伏后抱拳道:“臣以为此风万万不可涨,且不说所谓自愿本就是无稽之谈,北宫中不算巾帼卫和正经采女,也有数以万计的可怜女子在您的手上针织做工,此风若是大开,谁知道会不会有那胆大包天之徒把贼心思动到北宫来?这北宫数万的可怜女子又会不会受了此害?” “异姐姐说的是啊,若是女子非是自愿,此行当岂不是丧尽天良,若是女子自愿,却是将伦理纲常,社会风气置于何地?异姐姐以为,此事应当如何处理?” “好办,自巾帼卫组建之后还没正式动过手呢,臣这就带人去砸了那些地方,把那些可怜女子都给解救出来。” 伏后点头道:“也好,那你拿我诏令去,万一朝臣们或是陛下亲自怪罪,我来给你撑腰。” 这一唱一和的却是直接将这事情给定下来了。 王朗就是脑子再困,再不清醒也看出这两个女人这是早有预谋要搞个大事,要用自己来开刀了。 不得不说,这个理由找得是真的好,甚至可以说是极为高明,也不知这是王异与伏后谁的主意。 从王异的角度来说,她的巾帼卫现在已经成立了,说起来这个职位与以前的骑都尉在职权上几乎是重叠的,只是以前骑都尉都由宦官领军,巾帼卫改用了女子而已。 这支军队存在的最主要的意义是预防万一,万一哪天天子突然没了,主少国疑的时候,太后手里可以有一支可用可信的军队。 然而尴尬的地方也在于此:没有万一的话,这支军队是干嘛地? 王异这样一个事实上已经一只脚踏进朝堂中枢,实质上已经够得到重臣的边儿了的女将军,又不可能上战场,在巾帼卫已经组建完毕的这么个节骨眼上,要如何恰到好处的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她又如何在巾帼卫中树立自己的威信? 踩着他这个河南尹的脸,把洛阳城中的所有风月场所都给砸了,这个亮相就相当不错。 过分,又不是很过分,要知道入选巾帼卫的女子,其中很大一部分本身就都是勋贵之后,指不定哪个小娘们就是朝廷重臣的大小姐或儿媳妇,便是胡闹一点,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 一块干这么一件事儿,虽说王朗不知道什么叫做女权意识的初步觉醒,但这件事儿肯定是对巾帼卫的内部团结有大好处的,一招,就能让王异彻底在巾帼卫中站稳脚跟,同时也向朝臣们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你说阻拦吧,他肯定是不怕王异,可问题是他怕伏后啊!这伏后是当着他的面下的诏,阻拦,那就是不给伏后面子,这伏后几年也不下一次诏,不给面子,那就是死敌了,即便是他这个河南尹位比九卿也犯不着啊。 而对于伏后来说,这个理由也真的是恰当,因为伏后在宫里管得就是女工,管得就是那些失去了依靠的可怜女子,你说那些妓馆女子可怜,那你送进宫里来啊,难道在我手上干活,不比卖肉卖笑强么? 以伏后的职权,和他这些年所经营出来的人设来看,管这事儿一点毛病都没有,不管才不正常。 退一万步讲,这俩女人刚才点到为止没往深说:万一宫里的女工在晚上的时候偷偷溜出去干兼职怎么办? 万一怀孕了生宫里怎么办? 万一污了巾帼卫又怎么办? 现在的这个北宫和先帝时可不一样,天子本身是不禁采女嫁娶的,至于伏后手里的那些女工,定期都会给有功将士们拉姻亲,天子对她们一点占有欲都没有,甚至于每个月那些宫女采女之类的都有好几天正经的假期,是允许他们出宫的,这种事儿出现的概率很大。 伏后在这种事情上发声,插手朝政,这切入点太好了,合情合理,还合乎道德制高点,只会传播伏后的贤名。 贤字,正是伏后在后宫的安身立命之基。 更顺便,借着此事让伏后与王异隐隐的有了一个良好的关系,各取所需。 高明啊,真高明。 所以王朗马上就断定,这事儿他不能阻拦,也阻拦不住。 眼珠一转就道:“伏后说的是,此事是臣考虑不周了,王异将军,我来给你引路,咱们一块去砸。” 他可是知道,郭嘉没事儿的时候常年都是泡在那种地方的。 哼哼哼,郭奉孝啊郭奉孝,你让我出了这么多的丑,也该让你好好丢一丢脸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吕蒙:什么情况? 却说这王异组建好了她的巾帼卫之后第一次亮相,故意挑选了那些并不怎么服气于她的,却俱是这朝中贵胄之女百余人来,穿着鲜艳而又鲜艳的女式铠甲,身骑高头大马,头上各带花翎,张扬而肆意的走在洛阳大道上。 一听说是要去砸妓院,这群家世不凡的小娘子不但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是一个比一个兴奋,走在路上的时候就叽叽喳喳不停,回头率直接拉满。 这事儿对王朗来说本来应该是无妄之灾的,但一想到自己可以借机把郭嘉拉下水,他却反而表现的比王异还要兴奋,直接亲自当起了引路人。 反正天塌下来有伏后顶着。 却是不知,此时此刻,一伙儿大概十多个人规模的精英小队,正在洛阳城最大的一家妓院之内,聚众开会中。 “校尉,这洛阳的消费实在是太高了吧,这才三天,主公给咱们的钱可就都花完了,眼下咱们住在这么贵的天香园之中,这,明天可拿什么付账啊,总不能睡在大街上吧。” “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着实是没有想到洛阳卫差的实在是太严了,就那么十几家的客栈,王朗跟有病似的每天晚上恨不得彻查八回,即使是借宿民宿,一到了晚上居然也有洛阳卫敲门来查,校尉,咱们这一定是暴露了吧。” 为首之人,同样也是愁眉苦脸,摇头道:“应该不会,出发之前是主公亲自找到的我,亲口给我下达的指令,压根就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收到命令之后连我家人都没有说,连夜便点了你们一块出来,一直到了江北才告诉你们此行目标,朝廷这边如何会收到咱们的消息?” 想了想,却也只得道:“听说天子有鬼神之谋,如今三会召开在即,说不定是猜到了有人要进城搞破坏吧。” 说着,就听娇喘一声,床上的妩媚女子似乎是要醒,为首者连忙比划了一个手势,女子啊的一声,又晕倒了。 人穷志短,真的是没办法,那王朗就跟疯了一样,每天带着洛阳卫就像是犁地一样的找奸细。 也是奇怪,其他的地方王朗恨不得一天翻八遍,唯独这天香楼从来不搜,他们自然就只能躲在这了。 他们也当然不知道王朗不搜天香楼是因为郭嘉是这里的常客,他懒得来给自己找晦气,只以为是这里的东家后台极硬,王朗招惹不起。 但是! 之所以说个但是,这洛阳城的消费实在是太高了啊!物价房价,相比于曲阿至少涨了二十倍都不止,而这天香楼却是比洛阳其他的地方消费更贵了数十倍。 洛阳人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么?他们怎么可能都这么有钱啊! 临走之前孙策本着料敌从宽的态度,一口气给他们拿了三百多建安新钱,心想着钱多好办事,结果好么,进了洛阳城才发现,能吃得起饭就不错了,还办特么的什么事儿。 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啊,只得在这天香楼老板看变态一样的目光中,十个人,只点一个姑娘。 好在这天香楼是真的有服务精神,正好有个小妮子可能是不怎么听话,那老板想教训教训,居然还真包给他们了。 拮据啊! “这女子不能留了,都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咱们说话,一会儿给弄死吧。” 众人点头,都没什么异议。 “各位,咱们身上的钱财,是无论如何也坚持不到明天再做什么事了,这天香楼尚不知背后的东家是谁,弄死了他们的女人,也没那么容易就脱身,所以要我说,只能是一不做二不休,今晚动手。” “好,吕校尉你就说咱们怎么办吧。” “别的不说,这天香楼这么高的消费,能来这儿玩的客人一定是非富即贵,我已经备好了火油,等到夜半子时,咱们就直接将这天香楼给点了。” “到时候洛阳卫一定会全力救火,到时候咱们兵分两路,一路,化整为零,四处纵火,进一步制造混乱,破坏洛阳城,另一路跟着我,直扑大鸿胪寺,趁乱杀人。” “哎,意外重重,实在是做不出更加详细的计划来了,事后,咱们能逃得出就逃,逃不出去就只能一死以报主公厚恩了。” “在此,我吕蒙向各位保证,今朝之后各位若活,则前程似锦,飞黄腾达,若死,你们的家人将会得到最妥善的照料。” 说罢,十余人击掌为誓,歃血为盟,拿了地图出来开始商议一会儿放火的方式。 然后,砰的一声,天香阁的大门就被人给砸了。 吕蒙一伙一脸懵逼地往外去看,一小兵惊呼道:“王朗!他居然亲自来了。” “什么?那人便是王朗?”吕蒙闻言一惊,所有人都跟着心里一紧。 这是暴露了? 这都能暴露? 这王朗是狗鼻子吧! 吕蒙正思虑着要不要干脆改变计划,绑了王朗得了,却见在王朗身后,一群铠甲鲜明的女子鱼贯而入,手持木棒,却是二话不说,见人就打,见桌就掀,见东西就砸。 “哎呦,姐,姐你打我干什么呀。” “打的就是你,你才多大啊就出入这种地方?今天我就替爹爹管教管教你!” “我……我……爹爹就在楼上呢啊!” 类似的事情时有发生,毕竟天香阁是高消费么,来往客人真的是非富即贵,这巾帼卫这帮大小姐抓小姐结果抓着自家亲戚的比比皆是,却是反而激得他们恼羞成怒,下手更加狠辣无情了起来。 大汉女子,民风彪悍,领头的王异更是彪悍中的彪悍,直接就上了二楼,挨个屋子踹门,丝毫不在乎踹门之后看到的事物是不是辣眼睛,如果辣着了,那就拎着头发一顿好打,直打得不少男人光溜溜的就往出跑。 “吾乃巾帼将军王异,奉伏后命,今日便铲了你们这个藏污纳垢的鬼地方。” 楼上原本都打算拼命了的吕蒙等人闻言一懵。 “吕哥,他们好像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吕蒙闻言也点了点头,道:“把兵器都先收起来,说不定还能蒙混过关。” 话音刚落,碰的一声,正好是王异带人踹门进来,一见之下,眼珠子都红了。 “你们……你们十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还是人不是?畜生看打!” 第三百九十四章 洛阳真是个神奇的城市 所谓变生肘腋,突然间的变数直接就将吕蒙等人给整的有点麻了。 他们有十个人,巾帼卫这边虽然有数十人,但毕竟还是分散的,而且各个都只用棍子在打人,明显不是杀人。 好像是……没有暴露? 这么一犹豫,王异的棍子就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吕蒙等人一个犹豫,就没有还手,再加上王异见他们如此禽兽,几乎棍棍都是往打死了去的。 一开始是不想还手,后来是犹豫着要不要还手,到最后,却是想还手都还不了了,十余人里竟然有八个被活活打到吐血,剩下的也全都被打得站不起来了。 被王异像是踢死狗一样的踢下了楼,吕蒙的眼角不禁留下两行咸咸的泪水。 太憋屈了啊,太耻辱了啊! 我进入洛阳城是来进行特种作战的,是来当恐怖分子的啊! 不一会儿,郭嘉也鼻青脸肿,骂骂咧咧的被一群小娘子给打了出来,这群小娘子知道他是谁,照样敢打他,他甚至都能认得出来打他的都是谁家姑娘。 也是特么的无可奈何了。 王朗还趁机嘲讽他:“哎呀呀,奉孝兄啊,奉孝兄,你说你堂堂九卿兼尚书台尚书,喜欢哪个姑娘你娶家去多省事儿啊,你看看你看看,现在被打破了相了吧?” 郭嘉闻言白了王朗一眼,哼了一声就气鼓鼓的走了,却是也没再说什么狠话。 吕蒙等人本来也想蒙混过关的跟着溜出去的,结果一群巾帼卫们听说了他们的“禽兽行为”之后却是把他们围起来好一顿圈踢,把本来就重伤的他们好悬给直接打死。 王朗看不过去了,就来问:“你们是谁家的孩子?” 吕蒙等人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们……我们是龟兹来的使者,是来给大汉王朝进献贡品的。” “龟兹?嗯……你们不知道龟兹人眼睛的颜色和我们不一样么?” 吕蒙一愣,再想起身逃跑,却是哪里还有半点力气。 谁知更令他们差异的是,明明他们都已经露馅了,王朗却哈哈大笑,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便十分和颜悦色的允许他们找个地方坐下,还制止了要打他们的巾帼卫。 再然后王朗亲自从他们的房间里找到一桶火油,哈哈大笑的拎出来,很开心的问:“终于让我逮到你们一回了吧,说吧,这次你们是打算烧哪啊。” 王朗也没多想,他和郭嘉玩的这场游戏里,郭嘉一方就是这样,只要找到哪把火油一浇,就算是这地方被烧完了。 吕蒙无奈,倒是也光棍,道:“打算烧大鸿胪寺。” “烧大鸿胪寺?你们也真敢想,那地方不但十二个时辰昼夜有三十名以上的洛阳卫巡逻,而且火油这种东西,靠近那里十里之内就指定带不进去了。” 吕蒙等人只当他是在炫耀,愈发的悲愤不已,咬牙切齿,却也沉默不语。 “行了行了,不就是输了一次么,有什么的呀,我都输了那么多次了,走吧,下次聪明一点,好好想个能烧的地方烧,知道么?滚吧。” 然后,吕蒙等人被王朗大手一挥,全都给放了。 吕蒙等人,更懵逼了。 什么意思啊! 这么羞辱人的么? 还是说,这王朗其实才是主公安排的内应? “校尉,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我也不知道,先治伤吧,大家可千万要撑住,撑不住,就成了被女人打死的了,丢不起这个人啊。”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结果十余人相互搀扶着好不容易进了医院,那医院门口居然还有个长相甜美的女子,冲着他们道:“欢迎光临,请问你们是挂专家号还是普通号。” 谷??? 深吸一口气,吕蒙笑着道:“只是普通的外伤,普通号就行。” “好的,普通号的话……喏,这是您的号,您后天辰时的时候过来就行。” “后……后天?” “嗯,后天。” “那专家号呢?” “专家号您稍微等一会儿就行。” “那我们挂专家号。” “好的,专家号每位收六枚建安新钱。” “嗯………打扰了。” 吕蒙等人只好踉踉跄跄地来到了大街上,随便找了个干净的角落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怀疑人生,感觉自己已经被玩坏了。 洛阳这地方太特么邪门了啊! 不得不说,洛阳城的城市规划还没有完全,还是有问题的,简单来说就是,这里几乎没有中产。 要么就是巨富,要么就是伺候巨富的贱人,而在社会关怀方面,对底层民众这边王朗暂时还有点顾不上。 不过说实在的来此处工作的贱人也不亏,这边物价虽高,却是被更高的地价生生给抬上去的,来这边吃上几年的苦,熬过去,回家乡就是个小富农,当然想在这里立住脚那是不可能的。 一平米的房价差不多能顶一个普通百姓十年以上的不吃不喝的全部薪水。 要知道,为了垄断洛阳的娱乐产业,刘协甚至是不惜禁止全国其他城市搞类似的,任何有关于吃喝玩乐方面的生意的,预计一个洛阳城,光收地皮税每年就差不多能收出一个大州的税赋出来。 所以吕蒙这会儿想的已经不是如何完成破坏洛阳城的任务了,而是如何才能在这消费奇高无比的洛阳城活下去,是晚上他们上哪找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身上几乎半死的重伤要如何去治。 要不……找个短工打一下? 别说,洛阳城现在百废待兴,只要有手有脚还真不愁找不到工。 当天晚上,十余人中有三个倒霉蛋重伤不治,死了,剩下的几个人还真的都找到了短工,有跑堂的,有当脚夫的,有当赌场打手的,吕蒙自己也像模像样的找了个账房的工作。 不过等他们治好伤,勉强在洛阳城立住了脚,已经是大半个月以后,三会都开完了。 吕蒙还想接着搞破坏,这回他们对洛阳已经熟悉多了,吕蒙觉得这回肯定能成,可结果他手下那些死士们却不干了。 且不说三会结束之后再搞破坏本身意义已经大打折扣,对搞破坏这事儿能不能成功也心里没准,大概率即使是成功了他们也难逃一死。 吕蒙就说,你们死了之后,主公会照顾你们家人的。 众人就说,我们现在这样什么也不做,主公就会当我们死了啊! 好好在洛阳打几年工,等过几年风声淡了,甚至于干脆扬州被朝廷统一了,拿着这两年打工攒下的钱回家过日子不好么? 洛阳这个神奇的都市,虽然他们作为贱人只能住大通铺,热闹与繁华跟他们都无关,但是工资真的给的好高啊! 吕蒙当然不同意,然后,他就被弄死了。 当然,这就都是后话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朕的良心好痛 视线拉回眼前,现在,王异等一众巾帼卫奉伏后之命,在这个即将要召开三会的节骨眼上,踩着王朗的脸面砸了天香阁,以及一条街上大大小小十几家风花雪月的肮脏场所。 这样的“趣闻”自然像长翅膀一样的飞快传遍了整个洛阳,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头号话题,甚至刘协估计不出半个月,整个大汉都会知道并议论此事。 伏后啊伏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也是个不甘寂寞的主啊。 看着眼前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楚楚可怜正在认错的自己真正的结发夫妻,刘协心里也是既无奈,又心疼,还难受。 “哎~爱妃快起来吧,此事,你办得也没什么错,审了么?有多少女子是奴婢之身?” “异姐姐此次解救回来一共七百多名女子,几乎全部都是奴婢之身,总共十八家店铺,主事掌柜几乎都犯有拐卖人口罪,按我建安新法,几乎全都可以判处以秋后问斩了,另外……” “另外什么?” “另外,经审讯,这段时日以来共有二十余名女子被卖给了洛阳城中的勋贵做妾做姬,臣听说郭太尉的立法会正主张推行这人口贩卖中的买卖同罪的问题,这……您看咱们是否还要追究?” 这下却是连刘协都能看出问题所在了的,就洛阳这个物价,鬼知道那些买卖妻妾的都是什么人。 封建王朝的道德底线就在这里,对于真的顶层权贵来说也很少有人像郭嘉那样抛头露面的亲自去妓院玩,哪个不是相中了就直接领回家呢? 这事儿追究起来很容易查到当朝重臣的头上,如果坚持买卖同罪原则的话,再因为这么点事儿给人家弄进去,不至于。 法制进程这么快是很容易扯到蛋的。 “我看这样吧,让洛阳卫问问那些女子,他们是自愿被卖还是不自愿被卖的,花场之中,也有真爱么。” “是……臣妾太冲动,做的太过了么?” “没有,没有,是我思虑不周了才是,既然朝廷已下定决心废除奴婢,这风月场所确实是要大力整顿的,不过……真的全都是奴婢么?就没有几个好吃懒做,自愿劈开双腿赚钱的?” “陛下说的是暗娼吧,一般做暗娼的都是寡妇,达官贵人不屑一顾,贱人们又舍不得钱,就洛阳这个地价物价,怎么可能有暗娼呢?” “也是啊” 啧,情况确实是和自己印象中有很大的出入。 都怪自己,此前在设计洛阳城的时候把这一块给忽略了,只觉得封建社会有妓院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谷却是忘了这是吃人的东西,居然没想过那些姑娘们都是怎么来的。 毕竟古代社会和现代社会不太一样,家庭才是社会的基层单位,而不是个人,这点本质的区别导致除非是实在活不下去,否则哪有女人会特么自愿。 这事儿,伏后办的确实是没错,民间对此事的风评现在也趋向于贤后。 可问题是这种娱乐场所没有好像真的不行啊。 洛阳城城内吃喝玩乐的意义是战略级的,刘协就是在用城内昂贵的地皮榨干那些勋贵的钱包,既宽裕了朝廷的财政,又能保证这些勋贵的财富没法通过不断的积累发展成危害国家社稷的毒瘤。 一个社会要想稳定的发展,就绝不可以出现富可敌国的人,豪强和资本家同理。 而如果不能让这些豪强心甘情愿的挨宰,或是被宰的相对不至于太排斥,就必须保证地方上严格限制每家每人实际能够购买的田地上限,以及严格限制地方上的奢侈品市场和娱乐市场,却让他们能在洛阳通过花钱,肆意的享受人生。 然而食色性也,有些最底层的需求如果无法得到满足,至少对某些贵族勋贵来说一定是不过瘾的,他们不过瘾就一定会想办法,而这种事,洛阳城城内可以控制的非常严格,但刘协也不可能将天下十三州都控制的非常严格。 他们在洛阳如果不能得到满足,说不准就会往别的地方跑,这种事儿单纯靠强制的行政命令很难十年百年的坚持下去的,否则这秦汉时的徙陵制也不会兴兴废废废废废废废废了。 这妓院允不允许开,居然还成了千秋大业的战略问题了。 果然,资本的积累注定是要伴随着血腥,与肮脏么。 想了想,刘协却是道:“我记得……朝廷颁布的废奴法案,是不包括外族的吧。” “臣妾以为此例绝不能开,且不说氐族与乌桓同胞说汉语,实则与汉人无异,如此作为必然伤及同胞情感,若是这人贩子抓了咱们汉族的奴婢,逼迫他们硬说自己是乌桓人或是氐人,又如何能够分辨的出来?” “当然,十一个民族是一家,此事朕也绝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只是据我所知,西域往西的人都是色目人,眼睛都不是黑的,头发也是五颜六色,以黄发为主,更是有些民族的女人,皮肤像雪一样白。” “爱后啊,国家毕竟还处于资本积累的初始阶段,有些事情,纵使是朕不愿,但为了子孙后代,却也不得不为之。” “就这样吧,法律上给个定义,黑发黑眼黄皮者为人,三项一个都不满足的,就……不算作人了吧,开辟丝绸之路,总得有点进口的刚需。” 啊~,良心好痛啊。 第三百九十六章 天子之谋,太残暴了! 建安六年九月,洛阳,名义上几乎可以决定全年全部重大事项的三会,如约且异常隆重的召开了。 会议报告,截止至目前为止,预计朝廷实际控制的十一个半州,大概率应该都能获得丰收,此前一直困扰得朝廷焦头烂额的缺粮问题应该能够得到彻底的解决。 至于盐铁合营方面,各个州郡的进展不一,但反正那些拥众数万的顶级豪强,以及那些尚书台有所记载的大型矿脉都已经完成合营,而盐铁价格照比合营之前也都有较大幅度的回落。 另外就是……民间的建安新钱一年来仍旧在不断的上涨,甚至已经到了因货币紧张限制商品流通的地步了,无论如何让议税阁再加印一批,各地地方官吏和企业主们纷纷用项上人头担保,今年各地百姓绝不会用钱来缴税。 再就是耕牛的价格照依然在持续走高,贵出天价来了,朝廷也是血招没有。 而民族协商会议就比较有意思了,这个,也是今年的大头,刘协为此做出了充足的准备。 亲切地挨个与他们会谈自不必说,具体诉求上能答应的刘协也全都尽量答应了下来,甚至于考虑到这么些年下来连年征战,税赋上也给他们减免了大半,让他们可以安心的休养生息。 甚至于刘协在考虑到今年的财税可以相对宽裕之后,甚至还答应匈奴与鲜卑各部偿还先帝时期的欠款,并附利息。 更甚至于刘协还安排鸿胪寺这边的官员公款消费带着这些个异族首领在洛阳玩了几天,给他们开了开眼。 做的都是亏本的生意。 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的是,鄯善、龟兹、于阗等西域国家纷纷派来了使者对刘协表示了名义上的臣服并送来朝贡礼品。 如果刘协臭不要脸一点的话,就可以宣布他已经成功收复西域了,也可以把整个西域都画进自己家的地图里,这样就能显得他帝国的版图特别的大。 说实在的历史上这么干的皇帝还真不少。 刘协本人倒是对这些虚招子一点兴趣都没有,三位国王上来的所谓称臣奏表不说是无甚大用吧,在他看来那也是擦屁股都嫌硬。 贡品方面到是有点意思,除了一些老套的宝石、香料、艺术奢侈品等东西之外,居然还有一种像小狮子一样大小,浑身毛茸茸的大狗。 好吧刘协在满朝文武都惊叹连连的时候一眼就认出来了这玩意是藏獒。 想到上辈子他爹因为养这玩意赔了两套房,刘协就有一股将之杀了吃肉的冲动。 然后,刘协笑容满面地给了一句雪山神犬的评价,表示自己非常喜欢。 正好军委会也算是议税会的附属,朝中的这几个将军都在,当天晚上,刘协更是亲自摆下宴席,宴请这些将军们吃饭的时候特意提到: “诸公,朕还真有点事儿,想让你们帮帮忙。” 众人都很差异,刘备还问:“陛下莫不是有什么不方便那些文官知道的私事要办?” “那倒不是,就是想让你们也跟西域那边都买两条这种神犬来养,有事儿没事儿的时候尽量多遛,就说这狗聪明,威风,厉害,护主,一獒战两虎,怎么夸张怎么说就行了,也不是为了我的私事,此举,完全是为了经略西域。” 众人一听自然大感兴趣,尤其是曹纯等明年要去西域的将领眼珠子都发光了:“陛下明鉴万里,吾等万不能及也,却是实在不知,这养狗,和经略西域能有什么关系?” 刘协闻言解释道:“西域的这一众小国物产不丰人口不盛,说实话,更多的还是承担一个贸易的中转商的角色,而朕既然不允许中间商赚差价,他们自然就只能沦为大汉附庸,只承担一个通道的责任了。” “沙漠中的小国其实反倒是还好,只需要控制住上流的水源,自然也就任凭咱们大汉拿捏了,难的是那些相对更靠西,雪山脚下的那些个小国。” “严格来说丝绸之路其实压根就不从他们那边经过,但他们想抢劫商路的话却又不难,你说你跟他贸易吧,他们也真没什么值得买的,可你说打仗吧,人家那个地形,那个气候,十万大军过去,病倒下的就有八万。” “说实在的,那边的人,如果不开丝绸之路,他们只会是一盘散沙,什么气候都成不了,但如果开了这丝绸之路,让他们有了一个固定的抢劫目标,却是反而会使他们联合起来,说白了,丝绸之路是那边诞生政权的条件。” “而一旦人家诞生了政权,他能打你,你永远也打不了他,这可就太憋屈了,大汉也不可能永远无敌一般的强大,稍有颓势,这就是咱们的心腹大患啊。” “实不相瞒,其实朕本来都打算每年给他们缴保护费了,直到今天见到这所谓的雪山神犬,这可真是咱们大汉的宝贝福星,天佑大汉啊。” 众人还是一脸懵逼。 高顺忍不住问:“这跟狗,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种雪山神犬叫做藏獒,只有在常年寒冷的高原生长才会交配繁衍,才能将皮毛养的如此靓丽威风,即便是养在幽州,长出来也还是差一点意思,幽州养这玩意,只长肉不长毛,养出来也不好看,只能算作次等。” “换言之,如果这么威风的大狗我养,你们也养,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洛阳城的其他勋贵必然也会跟着养,这种狗必然是要卖出天价来的,所以,那些临近雪山的小国可以大肆与咱们大汉进行藏獒贸易,自然,不但不会打劫商路,反而会主动帮咱们维护商路了。” 曹操闻言皱眉道:“那不还是变相的保护费么。” 刘协笑着摇头道:“不会的,或者说,这样的保护费是交不了几年的,洛阳的全部勋贵加起来才有多少?就算是一人养两条狗,又能买得了多少?” “财帛动人心,如果咱们能把这种神犬炒上天价上去,让彼辈可以通过养狗赚取大钱,人性使然,必然是导致他们家家户户,或是每个小部落都争先恐后的养狗,而这就导致这场养狗的生意变成一场击鼓传花的游戏,且决定权在咱们自己的手上。” “只要这洛阳城的狗卖不动了,朝廷这边再放出一些藏獒其实很蠢,还会咬伤主人之类的传闻,甚至可以直接明令洛阳城中不许再养藏獒这样的大型犬。” “如此一来,那些辛辛苦苦养藏獒的雪域部落,就都会因此而破产,藏獒这种狗,吃的比人都多,而且为了毛色光泽一定要吃肉吃蛋,养起来可是很贵的。” “只需要在藏獒游戏暴雷之前给这种所谓的雪山神犬多一些神话的色彩,再让白马寺的和尚们辛苦一点,去雪山多多宣传一些藏獒的神话传说,嗯……比如,让人们相信狗是人的前世,前世生成狗,今世才会生而为人之类的。(那边的人真的这么信的)” “如此,在这些雪域部落,多年所赚之钱财都进了狗肚子之后,面对剩下的养了一半却无论如何也养不起的狗,你们猜他们会怎么做?” “放生喽?” “这就要说这种狗的第二种特性了,你们别看这狗狗人养的时候很贵,但它的野外生存能力其实极强,且,繁殖能力也极强,两条一公一母的成年藏獒,每胎少的也能生三四只,多的能生十三四只,两条狗两年就能变成四十只狗。” 这回,大家算是听明白了,徐晃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道:“如此,岂不是用不了多久,狗就比人都多了?” 刘协笑着道:“雪域高原的生态,本身就是很脆弱的,只需一两年的功夫,必然便会生态破坏,用不了多久,雪域,应该就不会适合人类生存了。” 要知道,即使是现代社会,随着藏獒泡沫的破裂,曾经大规模养过藏獒的地方现在也都已经是狗争人地,流浪狗规模数以万计,造成了极为严重的社会危机,这还是有广大中原腹地输血帮助。 就汉朝这生产力水平和雪域高原的社会组织能力,只要朝廷不管,那就不是人吃狗,而是狗吃人了。 人都没了,丝绸之路自然也就安全了。 固然,人类不管在什么时期,最终都必然会重新主宰环境,这样的狗吃人预计也就持续百年左右就会被反杀。 但是人类从历史上能吸取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从不在历史上吸取教训,此时的雪域国度,连历史记录都没有,百年之后只要洛阳人重新喜欢藏獒,历史,便只会一遍又一遍的重演。 而此时这宴席之上,一众杀人盈野的将军们却是各个都战栗起了鸡皮疙瘩。 莫非这就是上兵伐谋,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么? 天子之谋,太特么可怕了! 啊~,朕的良心,好痛好痛。 朕感到自己的人性都在被吞噬。 顺便说一句,现代的藏獒热最早是漂亮国炒起来的。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太守的本职工作到底是什么 除了藏獒事件之外,三会的召开总得来说乏善可陈,也没什么大事儿,基本上在杨彪荀悦等人的处理之下游刃有余。 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等到所有的会都开完了,这些地方官吏却给刘协用上了一个下马威。 “请求延长议税会议的间隔?” 刘协从荀悦手里接过所谓的联名奏表,颇有些差异。 “不是都已经允许远道的太守一年只来一次,年中盘点以上计吏代之了么,这怎么还要联名呢?都谁参与联名了呢?” “除了司隶所部和颍川郡之外……” “全部?” “是。” 于是刘协狐疑地道:“此事,你和尚书台提前收到没有?” “回陛下,臣……却是不知他们联名之事,虽然此前他们中有不少人都跟臣反应过,一年进京一到两次,算上往返路程上的时间会严重拖累地方行政上的事物,但臣知陛下心意,可是从来都在臣这里就严词拒绝的啊。” “所以,这些地方上的郡守,是背着你们私下串联的了?逼宫啊。” “他们……可能也确实是出于实际情况,毕竟有些偏远的郡,往返一次少说也要三个多月的时间,甚至如果有意外=实对日常工作影响很大。” “什么日常工作啊。” “这……” “郡中有郡丞、长史、功曹、甚至于还拥有名正言顺的郡庭,地方上以郡为国的这股子风气一直就没抑制住,有什么事儿,是三个月就耽误不起的啊,怕郡丞和长史篡权?还是害怕地方豪强直接换太守?” 荀悦一愣,随即马上就意识到,天子这是又打算掀起一场巨大风暴了。 貌似这也是天子的惯用套路,即在面对一个难题的时候,习惯掀起一个更大的难题来解决,却是反而把最开始的那个所谓难题给放下了。 心中默默的为这些个太守们默哀了一下。 却还是出于同僚之谊,辩解了一下道:“这个……郡国之中,大事小事终究还是需要各地太守定夺的,地方杂物看似事小,实则也确实是牵扯精力,群臣表奏中说的也是这个问题,有些偏远郡国,这开会一次挤压的郡务实在太多,案牍劳形倒是其次,关键是耽误了百姓的生活的话,他们觉得未免不太妥当。” “积压公务太多,那不做了行不行呢?朕也体量太守辛苦,我看这样吧,以后这郡中就不再处理实际事物了,刑名之权交由直辖太尉府和尚书台,行政职权下放到县令和县长,财权上移到刺史,我看这样他们就不累了,也不会有多少挤压的公务了吧。” 荀悦一愣,却是没想到天子的力度居然会这么大:“陛下,这……会不会……太急了吧,万一出了乱子。” “仲豫,本朝高祖开国的时候,一郡之吏大概有多少人啊。” 荀悦只好硬着头皮答道:“能有个……二三十,左右。” “现在呢?” “视各郡实际郡情而定,少些的也有两百余人,多些的,可能要近千了吧。” “哈哈哈哈哈,翻了,二十倍都不止了啊,现在比起开国之初,是地盘扩大很多么?他们还一个个的忙的要死?难不成是大家都在吃空饷,亦或是互相推诿、冗员?” “世易时移,郡中事物比这开国之初,确实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哪不可同日而语啊。” “这……” “你不好来说,朕替你说,那是因为我朝开国初年的时候重县而虚郡,县长和县令才是国家的根基,郡太守根本就是个监察官,那是酷吏待的位置,现在,变成主政官了啊,都可以自行任免县令了,这特么不就让下面的人,以郡为国了么?臣子有两个君主,一个是朕,一个就是这些地方上两千石的太守!” 闻言,荀悦也是无言以对。 “黄巾之乱也好,凉州羌乱也罢,那都是表象,真相是什么,真相是豪强大族并起之后,县令,县长愈发的不堪用了,管不着他们了,所以县权一日弱于一日,郡权一日重似一日!真相是朝廷已经越来越管不到县了,对县令县长这一级别的官员完全失去了控制,将这至关重要的人事权全都下放到郡里去了!” “真相是,随着豪强大族们的势力越来越大,就连太守渐渐的也已经对他们有心无力,管不住他们了,太原的那些豪强们嫌弃朝廷委派的太守他们不喜欢,他们可以自己换一个。所以才有了废刺史立州牧,真以为州牧的设置是为了对付黄巾么?” “本来就都是监察官,监察官却嫌弃一年进京一次还麻烦,浪费他们当郡君的宝贵时间了么?还是说,我大汉现在依然还有县长都管不了的豪强?谁啊,哪的豪强这么厉害,我大汉现在不允许有这么牛逼的人。” “…………” “就这么着了,先把县长和县令的任免权收回来,往后统一由尚书台进行指派,太守国相,对各郡只允许有监察之权,无直接指挥之权,把他们手里的虎符,我不管是象征性的还是真的有用的,走之前全都给我收回来。” “各地县长县令,重新扩大县吏班子,遇到重大事项,直接表奏尚书台,各地太守无权拦截,只有遇到紧急事务,可以向太守请示,让太守代表中央朝廷,授权给他们行使临机专断之权。” “会不会……太急了一些,就怕事急则乱啊。” “那就让他们乱,朕的时间有限,没那么多的耐心了,谁敢乱就杀。” “另外走之前啊,我看就在这议税会议上增加一项吧,叫做批评与自我批评。” “当着满朝文武,以及各郡民意代表的面,每个人都说一说,各自在这一年中工作上有没有什么失误,有没有做的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做做检讨,出出汗。” “你们尚书台,以及各郡的民意代表也参与进来,说一说他们每个人这一年中存在的问题,要不要改,能不能改,我相信,大家大问题肯定都是没有的,但是小毛病,人人都一定会有,朝廷的干部,必须要经过时时刻刻的监督与自我监督,才能真正做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么。” “嗯,这个主意不错,每个人都必须得说啊,检讨和批评做的必须发自内心,必须真诚且深刻,等他们这些太守都批完了,你们这些朝臣也批,你们批完了,朕,也要展开深刻的自我批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把过去一年里自己犯的错误都晒出来亮亮,也是为了明年更好的工作么。” 荀悦闻言,长大了嘴。 却是想掐死那帮太守的心都有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十五年后(上) 时间,如同少女的丰满,一晃,便是十五年过去了。 建安二十年,太庙之内,那个开创了大汉三兴,建安盛世,一手建立理宗的,被许多百姓称之为人间神祇的大汉天子刘协,却是在一水儿的祖宗牌位面前,亲手为太子加了冠礼之后,却是实在忍耐不住,当即在满朝文武的面前哭了个稀里哗啦,痛彻心扉。 “十六年,十六年了啊!朕,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啊,儿子啊儿子,你可算是终于成人了啊!你要是再不成人,我可实在是拦不住你外公退休了啊!” 说罢,刘协将刘禅抱在怀里放声痛哭,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啊~ 十五年来,大汉的发展真的可以用蒸蒸日上这四个字来形容,出了皇宫,入目所及的洛阳城可谓是一片繁华,远远超过了北宋时期的所谓清明上河图。 甚至可以说除了没有高楼大厦之外,繁华程度已经超过刘协上辈子去过的一些以旅游为主业的三线城市了。 科技的发展带来社会的进步,十五年以来水泥的价格连年下跌,却是终于跌入了平民百姓之家,至少洛阳的绝大多数房子都已经是砖石水泥三层房了,有几栋比较高的小楼更是高达六七层之高。 当然,都是筒子楼,是河南尹自建的廉租房,住的都是贱民,洛阳城内的贫富差距问题暂时来看还是无解的。 每天早上刘协在遛马的时候总能闻到洛水之上的脂粉飘香,河水里油腻腻的全都是橱窗街胭脂水粉的味道。 由于西边买来的女人体味比汉族女子相对还是更重一些,所以,胭脂水粉的使用量也难免多了一些,那扑鼻而来半城飘香的香气之下,已经数不清这是埋藏了多少罪恶。 据河南尹自己的官方统计,洛阳城常住的勋贵及官员常住人口现在是二十七万左右,而每年卖进洛阳的异族风情女子则高达三十五万。 换言之,每年每人娶一个,那还剩出来不少,鬼知道他们是怎么玩的,但总之,每年至少要死上十几万的异族女子是肯定的,十五年了,洛阳城里几乎没有人见过异种女子老去之后的样子。 勋贵阶层堕落和腐化的速度远远超过刘协的预料之外。 当然,大汉作为仁义之师,是绝对不会亲自参与捕奴贸易的,那太残忍了。 所有的奴隶都是通过奴隶贩子经过几经辗转,通过合理合法的方式买过来的。 西边大国安息与更西边的大国罗马,本来就已经矛盾重重,征战频频,在大汉的蓄意劝和之下已经成功变成了你死我活的关系。 实话实说,罗马的女奴隶比安息的女奴隶还是要更加畅销一些的,而国力上罗马也确实比安息要更强一些。 武器换奴隶,成为大汉与安息的最主要的商品贸易,官方舆论不遗余力的将罗马人宣扬的非常邪恶,是坏人,安息人是大汉的朋友,友谊地久天长。 卖给朋友武器,让朋友抵挡野蛮人的侵略,这很正义,汉朝卖武器卖的一点心里压力都没有。 而安息能给大汉的,除了香料、骆驼等大型牲畜、宝石等贵重奢侈品之外,也就只剩下奴隶了。 安息人抓罗马人为奴用以支付大汉帝国的欠款,卖的自然也同样是心安理得。 于是安息人为了保持战争优势就不得不大批量的朝汉朝购买武器,让战争的规模越来越大,越来越接近于全民皆战的国战,而为了支付武器费用他们就不得不越来越多的抓捕罗马奴隶,这就又导致了罗马对他们的仇恨一日胜过一日,进行了一场又一场的大规模国战,又逼迫着他们越来越多的向大汉购买武器和其他工业制成品,甚至是在国内为西域大都护府建设了租界。 这个,就叫做良性循环,双赢。 不过一路上经罗马、安息、西域,最终辗转成功运送到洛阳的女奴却是耗损颇多,一般来说只有漂亮的才会被运输,姿色一般的,大多都在安息内部消化了,然而由于中西方在审美上往往出现差异,有时候安息人将他们认为漂亮的女奴好不容易运送到雍州,甚至于运送到洛阳之后还要面临退货,赔得是血本无归。 被退货的女奴有些直接杀了干净,有些会被释放,但由于大汉官方法律以及民间整体舆论并不认可其作为人的身份,这些女人终究是很难活得下去的,活下去的往往也极为悲惨。 换言之十万个女奴到洛阳,往往意味着至少三十万以上的罗马女人死在了这一路上。 感谢安息友人的帮助,将洛阳建设成了人间天堂,反正但凡是个外国使者,回去后都这么说,刘协也看过几本外国人写洛阳的游记,直接就是好家伙,好像这里遍地黄金似的。 而,男性奴隶被卖进大汉的数量,却反而是女奴的十余倍至多,这个真没办法,十五年了,大汉的牛价虽然降下来很多,但依然高得离谱。 真的是没办法,所以只能拿人当牛来用了,慢慢的,形成了路径依赖,以至于现在在牛价大规模回落之后,还是有许多汉人觉得罗马奴隶比耕牛更好用。 这就有点反人类了,但朝廷也管不了。 况且朝廷这十五年里几乎没有一日停止了兴修水利,导致奴隶的消耗确实是大,而除了方便了运输之外,越来越多的良田随着水利工程而被开垦,就导致那耕牛是怎么养都不够。 罪恶的循环啊! 也由于安息帝国这样一个大客户的存在,大汉现在的冶铁和武器制造产业已经极为发达,焦炭高炉炼钢法早就已经发明并普及,大汉已经出现了好几座钢铁拉动的城市了。 禁军在前些年的时候已经全部换装板甲了,现在军委那帮混球们正在丧心病狂的提议给府兵也全部换装板甲,这样他们淘汰下来的盆领铁铠就都可以卖给好朋友安息了。 什么叫丧心病狂,这特么就叫丧心病狂! 大汉的府兵有八十多万,八十多万副板甲,你们这是要疯啊! 一个巨大的,连刘协都已经感叹难以驾驭的军工复合体已经诞生,且根本没有抑制的方法。 每次一想到大汉如今的繁华是建立在罗马人的血肉之上的,刘协的良心就好痛啊,这样日日夜夜被良心煎熬的痛苦,折磨得他都胖了。 繁荣之下,必有危机,刘协现在就已经能嗅到危机的苗头了,尽管朝廷再如何努力,终究是做不到汉人与西方人的生殖隔离。 混血儿在这十五年里终究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并且数量不少,这玩意就是柴火,数量少的时候问题还不会太大,但早晚有一天会堆积如山,一把火烧塌半边天。 当然,西域大开发的好处远不止奴隶-武器的简单贸易,目前,印度北部地区基本上都已经沦为大汉的殖民地了,更往南的土地也不是打不下来,而是实在是看不上了。 谷目前这里已经是大汉最重要的甘蔗种植和蔗糖生产基地,由张飞作为总督在此坐镇,地位仅在曹纯之下。 于是张飞莫名其妙的就又成了文官了。 每天就是种甘蔗,吃甘蔗,运输蔗糖,再拿这些甘蔗渣酿酒运回去。 亦或是拉拢分化本土土著,扶持利益代理人和买办阶级,从他们手里收土特产和大型牲畜,再赔钱卖给他们粮食。 没办法,这里的土地和农民都种甘蔗了,粮食根本就没法自给自足,这也就导致了本地虽然也爆发过几次造反想撵走他们,却是轻而易举的就被张飞反手镇压了。 反抗军根本就形成不了规模啊,毕竟他们的粮食生产已经无法自给自足了,张飞也知道,这既是他来钳制原住民的手段,也是朝廷钳制他的方式,可如此规模的反抗,莫说是问曹纯求援,一丁点打仗的乐趣都享受不到啊! 过几年回朝,真的要进尚书台做尚书了。 欺人太甚了啊!我也想进军机处啊! 还有一些西域地区的其他殖民地,已经成为了大汉的棉花种植中心,与张飞这头大同小异。 大汉军队现在的装备越来越精良,军事素养也越来越高,宿卫和洛阳禁军中甚至已经出现了万人规模的,类似于波兰翼骑兵这样华丽却死贵死贵的铁罐头,但真的需要打仗的时候反而越来越少,好不容易见着点能打仗的机会,军中这些将领们就会跟苍蝇见到屎一样的扑上去。 真没仗打啊! 这些经济殖民地也确实是让大汉的普通百姓的生活水平直线提高,城市里的工人们每天工作大概四个时辰左右,工资收入就足以养活一个六口之家,孩子还能免费无偿的受到教育。 村里人则无不是以进城当做人生奋斗的目标,虽说劳作依然辛苦,但至少衣食无忧,几乎家家户户每天都能喝得起茶,每个人每天平均要吃足足两块蔗糖,喝一到两瓶酒。 一些年长者回忆起当年天下大乱人相食的惨状,再想想现如今这天堂一般的美好生活,简直是恍如隔世一般。 所以这也就不难理解民间为什么会对刘协掀起一股在他看来不正常的,畸形的忠诚。 不,那不是忠诚,那简直就是变态了的,宗教式的个人崇拜。 尽管刘协已经在各种场合不遗余力的展现自己的亲民,但是毛用没有,甚至反而起到了反效果。 道教那帮牛鼻子说自己是什么,开元无极万圣十方无量天尊,佛教那帮秃驴说自己是什么菩提伽耶万佛之主。 远传进来的天主教徒说自己是……不重要,那就不是个“人类”会去信奉的教,目前只流传于奴隶之间,而且只能偷偷摸摸的搞,一经发现就地处死,特别的残暴。 不过无论是佛教还是道教,传播的速度和规模都不怎么样,鬼知道大汉现在百姓现在信的这个算是什么教。 百姓普遍认为刘协真的是天之子,在朝廷三令五申明令禁止的前提下,各地城市和县城里还是各自树立起了自己的石像、铁像、铜像。 一开始,每天都会有老百姓给他的人像上香,却是让刘协觉得格外的晦气:我还没死呢啊! 结果后来他们就改膜拜了。 据说,许多百姓在吃饭前和睡觉前还会对着洛阳的方向再叩拜一次,以感谢天子带给他们的美好生活。 也不知道怎么传的,传来传去就传出来一堆礼仪和规矩。 更诡异了啊有木有! 有点类似于倭国的一神教了啊!再这样下去我要成天皇了啊! 奈何刘协下令查了好几年,校事府那帮废物却始终没能查得到这个邪教的教主以及骨干都是谁。 这个邪教的势力在国内已经是愈发的大了。 当然,这也就导致了不管是臣民百姓还是军官军将,都在疑惑同一个问题:陛下为什么还不发兵统一吴蜀呢? 是的,十五年了,赵韪和孙策依然还活着呢。 军中将士们等得眼睛都绿了! 蜀么,其实倒是也还好,已经是到了嘴边的一块肉了,无非就是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咽而已。 因为蜀地产茶和蜀锦,这两样东西在中原实在是太好卖了,又是豪强政治,本地豪强基本上已经垄断了整个蜀地的方方面面。 于是蜀地大量的种桑种茶,却是粮食的产量一年低过一年,需要大量从中原进口,基本上已经算是被朝廷给半殖民地化了。 最最关键的是,朝廷方面认为蜀道难,不利于大规模贸易,为了保证商路的畅通,实质上已经彻底沦为买办阶级的蜀国权贵,逼着赵韪已经把剑门关都给拆了。 赵韪也想得比较开,反正你刘协要打,我肯定扛不住,索性也就躺平了,不但早就已经遣子为质,而且将益州全部的军队几乎都放在了南部地区,一门心思的去开发蛮夷之地去了,顺便为中原王朝再多提供一些宝石香料药材等土特产。 朝廷呢,隔三差五的找茬管他们勒索一番,使得益州的王庭根本无法积蓄国力之外,就没做过别的事情了。 好像真的是发自内心的认同赵韪这个蜀王的地位一般。 而之所以留着赵韪,说来却也是因为一个堪称好笑的理由:朝廷,需要赵韪来供养孙策。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与孙策的默契 建安二十年的孙策,相比于以前,自然同样是不可同日而语,甚至可以说,如果大汉还是十五年前的大汉,此时的孙策覆汉亦是易如反掌。 事实上在孙策回到了扬州之后,怎么也没想到,朝廷十五年了都不来打他。 眼看着大汉在刘协的改革之下一日比一日强大,孙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又不肯像赵韪一样躺平,自然,也就摸着大汉过河了。 毕竟和刘协一样,孙策同样也是一个强横的君主,对江南豪族采取能用则用,不听话则全家杀光的政策,却是比刘协这边反而更狠了几分。 而既然抑制了豪族,那么山越自然也就越来越多的出山耕种了,事实上所谓山越,一部分确实是少数民族同胞不假,但其实大部分真的却是被豪强逼得无路可走的普通百姓。 从这一点上来说,中原豪族士族化确实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毕竟豪强在学习了儒家经典之后,或多或少的都会要点脸,东汉朝廷对他们也多少是能够管束得住的。 江南这边,豪族只是纯粹的豪族,又远离中央,那就是真的肆无忌惮了。 杀豪强,迁山越,仅此一条,江南之地在十五年来就增加了三四百万都不止的人口,且个人威望如日中天。 然而凭空增加了三四百万的人口,面对越来越强大的汉朝,孙策自然也是要进行江南大开发的,于是乎孙策也就不得不面临一个棘手的问题:兴修水利。 事实上现代人很多都有一个误区,即越是温热的地区,就越是适宜粮食的生产,因为北方的农业生产只能做到一年一熟或两熟,而南方地区却可以做到一年三熟。 只是热带地区的人们天性就比较懒惰,什么种子洒在地里不用去管,就等着他们自然生长。 所以……中原王朝几千年来南方发展一直滞后难道是因为古人蠢么? 非洲黑叔叔又贫穷又落后真的只是因为懒惰和非洲大区优秀的匹配机制? 其实一个很残酷的现实是:热带地区真的不适宜农业生产,至少是不适宜封建社会时的农业生产。 全世界历史范围内,古文明和中古文明都是发源于温带的,全世界的主流历史中,基本没热带民族什么事儿。 甚至于,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热带地区,拥有稳定的农业出产都已经是偏近代时候的事儿了。 热带地区的百姓将种子仍在地里就懒得去耕种,长出什么就吃什么,真的不止是因为懒惰。 而是因为热带地区在对自然没有足够改造的时候,刮风降雨就跟抽风一样,有些地方有时候一下雨下一个月两个月都是常事儿,但有时候一个月两个月不下雨也是常事儿。 北方百姓十年碰到一次洪涝灾害就活不起了,南方百姓一年碰到十次洪涝灾害都是很正常的。 种地?种个屁的地! 地里全都是泥! 可不就是随手撒一些种子,哪长出来就吃哪里了呗。 所以江南大开发,其前提条件就是兴修水利,有些地方要挖掘蓄水湖,有些地方则需要填湖造陆,必须以人力对抗并战胜大自然,千里沼泽才能变成千里平原,反过来利用这炎热的气候,所谓一年三熟的馈赠,更像是人类战胜大自然的战利品。 那么问题来了,原本历史上,江南大开发从三国开始,经历四百年南北朝,至隋唐时期江南才算是基本开发完成,直到唐朝末期,江南地区才真正在经济上压过北方,直到明清时期,才真的实现了湖广熟,天下足。 又岂是区区一个占城稻之功劳? 这个江南大开发工程,历史上足足耗时近一千年! 孙策想要用一代人干完历史上一千年才干完的事儿,这可能么? 可能。 用奴隶就有可能。 一开始,孙策的主力水师还是遮遮掩掩,憋着劲想给朝廷一个狠的,只敢用“水匪”来搞些小动作。 后来,眼看着朝廷这边越来越强盛,奴隶贸易越来越繁荣,貌似他东吴这边即使是用计能坑一波朝廷的水师,也终究影响不了大局。 然后就去特么的爱谁谁了。 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十年前,孙策直接把他庞大的,已经能够进行近海贸易的海上舰队直接给亮了出来。 当时刘协还很是吃惊,心想着这下想要统一扬州可不太容易了,也曾试过在青州造船,但奈何效果不太好,已经具备近海航行能力的孙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朝廷把战船造好,沿海而上,时不时的将造船厂付之一炬,然后扬长而去,没有水师的汉军即使气得怒发冲冠也只能急得干瞪眼。 可后来这刘协就发现,孙策虽然亮出了他的水师,但却并没有再打过合肥的主意,而是干脆用这支水师发展起了海洋贸易,却是着实超过了刘协的预料。 虽然以当前的航海技术而言,孙策的贸易船只只能紧贴着大陆架航行,但,足够了。 建安十年,孙策挥师北上,灭辽东公孙氏,覆高句丽国,一年之间俘虏人口百余万,押回江东修水利工程。 鬼知道他怎么用的人,不到一年的功夫,百万奴隶十不存一! 建安十一年,孙策亲征东夷邪马台,嗯……也就是倭国,学着大汉的样子在此建立殖民地。 然后就在此发现了大量的白银,又挑拨本地各大小部落内斗,进行奴隶贸易。 建安十三年,孙策亲征吕宋,在吕宋建立殖民统治。 建安十四年,吕宋发现大铜矿。这特么多亏了扬州百姓也已经习惯了使用混了锡的建安新钱,否则怕是这东吴还要给大汉来一波反向的金融输出。 要知道东吴与大汉毕竟是同根同源,大汉这边不管技术上有什么成就,只要应用于大规模生产,孙策在三年内就一定能把技术给偷过来,焦炭炼钢法,玻璃,水力重锤技术,弩炮技术、手工机床技术和纺纱织布技术等,这几个改变社会结构的重大技术东吴都有。 毫不客气的说,如果大汉是世界第一强国的话,东吴就是世界第二。 而大汉在西边的对手还是挺强大的,不管是安息还是罗马还是贵霜,好歹都是大国,但东南亚那边的小国,真的就都是一群刚从树上下来的猴子,孙策那真的是予取予夺啊! 建安二十年,孙策的商队成功饶到了西欧,与罗马帝国完成接洽。 然后,事情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因为建安二十年的时候,本来被罗马打得只能苟延残喘的安息已经渐渐的重新站稳了脚跟,在大汉的支持下,已经有了反攻的苗头,而罗马帝国内部本就腐朽不堪的政治黑暗,伴随着征战安息的失利,不可避免的就爆发了出来。 然后,孙策来了。 带来了钱,带来了工业制成品,带来了武器,带来了他们所需要的一切,只带走了一些奴隶而已。 贩卖奴隶这个活儿,罗马表示我特么太擅长了啊! 一开始罗马卖给孙策的主要都是北非人南欧人,后来,则统一换成了安息人。 这叫做以战养战! 所以罗马和安息这一仗啊,打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罗马人抓安息人当奴隶卖给孙策,安息人抓罗马的奴隶卖给刘协,抓奴隶产生仇恨,战争烈度升级,就从大汉与东吴两国购买资源,拿什么购买资源呢?拿奴隶。 大汉的底蕴比东吴强一些,但罗马的底蕴又比安息强一些,反正阴差阳错加有意维持,这两个帝国现如今打得还真的势均力敌起来了,又在彼此仇恨的加持下,将战场,彻底变成了疯狂的绞肉机。 完,美,循,环。 所以说刘协这边啊,开始的时候,他是想灭了孙策,发现灭不了。 后来,就是故意留着孙策,能灭也不去灭了。 毕竟这孙策这个吴王,名义上还是大汉吴王不是? 此前刘协也担心,大汉这头一个劲的给安息输血,会不会有朝一日等安息灭掉罗马之后,给自己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敌呢? 虽然安息帝国的底蕴是不行的,但是他们天天和罗马打仗,把自己都给打成野蛮人了,实话实说,单兵作战能力是超过大汉这边的,野蛮人战胜文明人的例子在历史上比比皆是。 何况这些个野蛮人已经被大汉这头亲手武装起来了。 不是刘协这头不想叫停或是适当紧缩对安息的支持,实在是大汉境内的军工复合体他不允许啊! 那帮王八蛋,连八十万板甲军这么丧心病狂的生产计划都敢推上日程,连自己都摁不住,怎么叫停啊! 两百万铁匠工人衣食所系,特么的反过来真的把尚书台都给绑架了。 真叫停了这个,这帮丧心病狂的玩意怕是要给刘协搞个“人人有甲穿”计划。 搞个三千万板甲,刘协非得疯了不可。 是的,大汉现在成年男子的数量已经越来越多,已经达到七八千万人了。 因为十五年来刘协始终坚持摊丁入亩,不收人头税之外,甚至于还很大方的按人头给百姓发物资。 也不多,每人每年一匹布,二十斤糖,三十斤盐而已,让每一个大汉子民都能享受得到发展的红利而已。 然后大汉的户籍人口数量就特么爆炸了。 并不都是生出来的。 总之吧,被军工复合体搞得焦头烂额的刘协已经好几年都没有理过国事了,眼看着太子成年,他的禅让大计就要开始了,他必须得在走之前把可以实际应用的蒸汽机给搞出来,再通过蒸汽机把火车给搞出来。 用铁轨,来治一治军工复合体那变态的板甲狂热综合症。 所以眼下这个阶段,刘协又怎么可能去打孙策呢? 且不说现在的孙策真的不好打,真打下来,十之八九用不了多久大汉还得再去打安息。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么,让罗马和安息专心打仗,人力和资源源源不断的输送进来为大汉的现代化建设添砖加瓦。 反正不管是流入大汉,还是流入大汉吴国,肉不都烂在锅里了么。 先把蛋糕做大,然后再去琢磨这蛋糕怎么分也不晚,谁吃不是吃呢。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留着孙策,来对付朝中那个日益强大的军工复合体。 都是泪啊! 因为实话实说,刘协的大汉现在已经彻头彻尾的成为了一个陆上霸权国家。 而一个国家,是几乎不可能同时发展陆权与海权的,很多时候这二者之间就是相冲突的。 既然能通过路上运输来发展殖民经济,发展海洋贸易的动力何在呢? 要知道这个时代,海上贸易的成本真的不比路上贸易的成本低的,船只下海之后能不能回得来,那是只能听天由命的。 刘协再怎么理科狗,也也那个本事以一己之力带动社会的航海业大踏步的进步,那又不是他的专业。 所谓航海发展,很多时候也不是因为技术的发展,而是经验的累计。 这就导致了朝廷压根也没有发展海军的动力。 而且海军和陆军发展侧重点不同,养出来的利益集团也不同,发展海军要造大船,发展陆军要造铠甲和养马,这特么都不是一个系统的。 再有钱的国家财力也不是无限的,给海军投了钱,陆军这边就必须要过一过苦日子,可现在朝廷这边陆军的力量,军工复合体的力量已经这么大了,海军的力量则是零,纯粹的新生事物。 面对曹操刘备曹纯诸葛亮等一众代表着军工复合体的重臣的打压,即使刘协的个人威望已经无限接近于神明了,也照样发展不起来。 当年孙策的水师刚刚暴露,刘协那会儿还想要灭掉孙策下令在青州建立水师的时候,朝中这些大臣们也不乏阳奉阴违的情况。 现在,朝廷在水师的发展问题上连孙策的车尾灯都看不见了,朝中大臣自然是全面放弃了与孙策水上争雄的想法,索性干脆发展水师。 那难道孙策就不统一了么? 当然不是,曹操刘备他们给刘协搞出来一个十面包围的计划,既,从印度和中东地区打过去,饶一个大圈从东淡雅插到交州去,捅孙策的屁股。 顺便把这一大圈全都纳入大汉领土。 长江天险?我绕过去总可以吧。 他妈的一群神经病啊! 再说东南亚那边,沿海的区域不是都已经成为孙策的殖民地了么? 所以这也是刘协故意留着孙策,甚至纵容孙策的很重要的原因。 中原这边已经没有发展海权的土壤了。 除非刘协决心放弃海权,否则就只能纵容孙策放手去搞海权,这样的话,等到有朝一日朝廷将东南一统,只需一道安抚的旨意,孙策发展出来的海权必然就是大汉的海权了,这个新加入的海权小团体,也能勉强有与军工复合体掰手腕的能力。 长江,实话实说又长又宽的,所能承载的水上力量终究是有极限的,孙策现在的海上力量早就超标了,再如何发展,长江也不会变得更坚固。 何况还有曹操他们那个丧心病狂的包围计划在,只要让大汉这头找到陆军决胜的机会,东吴对大汉来说不堪一击。 他也不担心孙策的那些海军会跑掉,这特么是统一,不是侵略,大家各为其主而已,又不是世仇。 孙策本来就是大汉吴王啊! 再说东吴那边的种族歧视比大汉这边还要厉害得多得多得多,将军,士兵,百姓,都是真的是打心眼里认为大汉以外的国土都是二等国土,殖民地的百姓实质上就是牲口。 真的,现在东吴一头牛能换五个黑奴或三个安息奴,民族优越感已经变态了。 真要是东吴覆灭,愿意驾船远遁,海外建国的将领绝对只是少数。在大汉干点啥不比去那蛮夷之地牧畜生强啊。 所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刘协为了支持孙策的发展,连蜀都懒得去灭。 因为东吴缺铁,铁矿石储量很低,必须大规模的从蜀国进口铁,焦炭炼钢法再好也做不得无米之炊啊! 至于大汉与东吴的直接贸易,这个相对还是不太合适的,一方面虽然现在暂时不适合统一但这个统一的姿态和政宣工作还是要做的。 另一方面,罗马和安息也不是傻子。 这么大规模的贸易额,两个国家在大汉与东吴都是有常驻外交官的。 必要的敌对姿态,是罗马东吴联盟VS大汉安息联盟成立的基础。 所以蜀国是不能打的。 不止如此,刘协还特意干脆把南郡的驻军都给抽空了,就是为了让南郡成为大汉、东吴、蜀国三地名义上的争议地区,实际上的免税自贸区。 孙策呢,跟大汉也都已经有默契了,大汉不去打蜀国,他也不会去打,毕竟……剑门关都拆了,他打蜀国干嘛?打下来守得住么? 东吴现在的陆军在大汉陆军的面前,其差距比大汉水军面对东吴水军还要大。 所以,也真不怪赵韪躺得那么平。 反正托福于南郡自贸区,蜀国百姓的日子吧,其实过得也真的挺好的,铁矿卖给东吴,丝绸和茶叶卖给大汉,有时候还会转卖东吴的铜给大汉,转卖大汉的毛皮给东吴,二道贩子做的也很开心。 不说是人人安居乐业吧,至少让豪强富户们的日子富得流油。 吃点汉吴的剩饭,日子就过得美滋滋了,所以……就特么你叫孟获啊! 于是乎尤其是这两年里,刘协和孙策越来越默契了。 你清楚我的底线,我了解你的诉求。 以孙策水师之雄壮,十五年来一次也没来试着打过合肥,更没有过一次水上劫掠。 十五年了,孙策现如今依然是大汉吴王,每年依旧坚持给刘协送当初说好的那些贡品,虽然,这点贡品对于如今的汉吴来说礼节性意义已经远远大于实质,刘协也懒得给他涨价。 甚至于五年前,东吴有一批朝臣联名要求孙策称帝,结果被孙策残忍的将挑头的几个人全都给宰了。 不统,不独,不战,不和。 既是东吴现在的四不战略,也是刘协与孙策的默契。 甚至于这两年,刘协和孙策已经实现了奏表的上达与诏令的下达。 简单点说,俩人现在每年都通好几封信,好多事儿都是一块商量着做的,当然名义上刘协是君,孙策还是个臣。 孙策手下的那些将领们,各个在东吴有官职的前提下,同时也各个都在大汉有爵位,甚至有些时候还会小范围的流通,汉官可以去吴国任职,吴吏也可以去朝廷做事。 孙策呢,也默许了,甚至于甚至于,孙策还在刘协的建议下,将国都从曲啊搬迁到了一个叫松江的地方。 总之,汉与东吴就在刘协和孙策这种不言自明的默契之下,关系愈发的诡异起来了。 第四百章 父皇这不是把我往火上烤么 太庙之内,刘协在亲自主持完太子刘禅的加冠礼之后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只觉得身上的大石头一下子就卸掉了一大半。 “一晃眼,已是一十八载,时光如水,岁月如梭,真快啊,你也终于是成人了。” 说着,刘协拍了拍刘禅的肩膀,又冲着满朝文武群臣一拱手道:“诸公,风风雨雨的,这些年,不容易啊,我大汉能有今日之盛况,诸公可谓是功不可没。” 群臣自然是纷纷笑呵呵地行礼:“皆天子之功,臣等愧不敢当。” “没什么不敢当的,这么些年来,朕亲自处理过的实际政务,亲自批阅的奏表怕是一千件都没有,诺大的一个帝国,九州万方,终究还是都落在了你们肩上的。” 荀悦笑着继续拍马屁道:“臣等人做的都是细务,真正在大方向上制定战略的终究还是天子您啊,况且,若是没有天子您亲自在皇家科学院带领着研究生做实验,又建立了详细的科学体系,我大汉又如何会有今日之功?臣等,顶多也就是实心任事四字而已。” 刘协闻言也不禁感叹:“实心任事,说得好啊,希望,你们也能像辅佐我一样,好好的辅佐禅儿。” 群臣:???? “既然太子已经成年了,我宣布即日起国之大事尽由太子全权处理,太子本人将拥有全部皇权,一句话,你们以后拿他当皇帝就行了,我则全心全意的暂且先当一个科学家便是了。” 说完,刘协很高兴的,压根不给任何朝臣反对的机会转身就走。 心里高兴啊,爽啊,高兴的直哼哼曲儿啊。 传位给自己儿子,总不会再有人胡乱脑补了吧? 事实上,好几年前这刘协其实就已经有禅让给刘禅的想法了。 只不过那时候大汉帝国的发展正处于关键时期,刘协虽然自己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一般,但确实,在涉及到眼下这个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候,他知道满朝文武中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大局观能比得上自己。 穿过来这么多年了,看着这个阴差阳错,却是被自己一手从无到有的创建的伟大帝国,却是终究没有忍心将之任性的托付给一个小孩子。 万一自己走了之后生乱了呢? 终究,还是有感情了,不舍得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拍拍屁股就走的。 所以刘协一直耐心地等待着刘禅成年,而且经过慎重考虑,决定让其先监国,后登基。 监国的过程中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儿,自己也能帮一把,也能保证到时候权力交接的时候国家不会偏离了正轨。 而且到时候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刘禅监国了,面对自己的禅让自然大家也就不会太排斥。 而刚刚才加冠成年,还沉浸在喜悦中的太子刘禅,脸色顿时就变得异常复杂,甚至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 却是只能和一大票群臣们一起,面面相觑,却又无言以对。 要知道,天子虽然权柄盖世,已经成为毫无疑问的千古一帝,但其实年龄上却毕竟才三十多岁而已啊! 所谓春秋鼎盛,不外如是,正常情况下普通寒门子弟这个岁数能从太学毕业进入官场实习就算是不错了,这些年来随着朝廷愈发的走回正轨,三十岁要是能做到县令,就可以说是已经前途无量,颇有些官场新秀的色彩了。 所以这天子这好端端的,让太子监国又是什么意思? 至于他专心科研的理由…… 您刚刚自己也说了,这十几年来您总共也没批过一千张的奏表啊! 朝廷有尚书台,有议税阁,有中书台和军机处,您这个皇帝本来也就只有在涉及重大人事任免和国家的大型战略的时候发表一下意见。 所以您给太子的,这到底是什么权利? 小事儿,用不着他。 大事儿,你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专断啊!到时候还不是要你拍板? 所以这样的监国,意义何在啊!简直就是将太子放在火上烤。 一别十五年,难道……天子这是又有深意了? 再看看太子,群臣却是好半天,都没人敢跟他说一句恭喜,最后,却是在一片沉默之中,陆陆续续的散场,一时之间,好不尴尬。 刘禅见状,却是免不得更加惶恐了几分。 直到群臣都已经散去,偌大一个太庙之中,却是只剩下了曹操、刘备,和刘禅三人而已了。 “两位外公,敢问父皇这是……孙儿要如何做呢?” 曹操则和刘备对视了一眼,这一对儿斗了大半辈子的老冤家一个眼神之间,倒是已经默契的统一了战线。 还是曹操主动叹息一声:“哎~,该来的,还是来了,去我府上一叙吧。” 曹操可是个大富豪,洛阳城的豪宅他本人虽然几乎就没住过,但依然修建得富丽堂皇,比现在的北宫肯定是不如远甚,但比起曾经的洛阳北宫,怕是也差不了多少了。 谁让他太有钱了呢,朝中群臣的爵位加起来,食邑也不见得比他能多多少,而事到如今,这些食邑所能换得到的股份,每年所创造的分红都是天文数字。 天子肯定是不希望他真的攒下那么多钱的,以至于每天曹操都要因为钱太多,没地方花而感到苦恼无比。 这个钱啊,越花越多,越花越多,你说气人不气人。 扯回来。 “两位外公,您二位以为,这会是父皇对我治理国事能力上的考验么?” “考验?考验的是什么,又有什么可考验的?陛下十五年没有管过尚书台的具体运转了,你才刚监国,难道就要插手尚书台事物?” “朝中尚书们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一点毛病都没出过,你要是真插手,尚书台上上下下怕是都要对你有所不满的。” “那……父皇会不会是想看我能否掌握禁军和宿卫?” 刘备闻言撇了撇嘴:“整个军机处,只要是我和魏公达成共识,一般也就不会有什么风波了,军方有我们俩给你撑腰,又有什么可考验的。” 刘禅闻言,却是也叹息了一句:“父皇,这不是把我往火上烤么。” 第四百零一章 军工复合体 自古以来,大帝的太子总是难当的,汉高祖,汉武帝,汉光武,都曾废太子,老实说刘禅本人对此也不是完全没有思想准备。 说实在的,大帝这两个字都不配来形容当今天子,而在私人感情上,刘禅也是明显感觉得到,自己这位父皇是更喜欢其他弟弟妹妹的,尤其是二弟刘让和三弟刘归。 从小到大,二弟和三弟,只要不是当街强抢民女这种天怒人怨的事儿,几乎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父皇甚至还在百忙之中给他们做玩具,更甚至于,早在一两年前就开始费尽心思的给他们在巾帼卫中考察,看看哪个能当正牌夫人。 可以说是极其宠溺了。 而自己,打从记事儿起就没被父皇抱过,说是君子抱孙不抱子。 从小二弟三弟都可以使劲的玩儿,自己却必须要使劲的学,大早上的就要起床练习弓马骑射,上午,由文庙大哲孔融给自己讲经,下午,由名义上已经退休了的荀彧给他讲解施政之道,晚自习,还得再学习两个时辰的数理化。 童年?刘禅这种身份却能被繁重的学业压的连玩女人的时间都没有,压根就不知道童年为何物。 所以刘禅清楚的知道两件事:第一,父皇对自己寄予厚望,正是因为拿自己当做这伟大帝国的继承人,所以才对自己如此的高标准,严要求。 第二,父皇并不喜爱自己,或者说他们父子俩之间,君臣之情,远远大于父子之情。 却是也难怪此时他莫名其妙的被推到了监国的位置上来的时候,感到无比的心慌了。 换太子的想法,父皇肯定没有,但收拾他,锻炼他,炮制他,却是肯定的了。 “父皇……如此作为,到底又是为什么呢?” 却见曹操和刘备沉默了片刻,却是不约而同地道:“恐怕,是冲着我们来的啊。” 刘禅愣了一下:“冲着你……们?” 自己这两个外公斗了一辈子,也就是现在事涉自己,这才临时联合了起来,这个们字是哪来的? 却听曹操道:“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陛下百年之后,虽说谥号中必有一个武字,但陛下最为推崇的,还是上兵伐谋之思想,如今我大汉之疆域万里,万国来朝,殖民地无数,但其实细细想来,却是也并没有真打几仗。” 刘备也道:“确实是如此,陛下伐谋,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至今我还记得当年陛下让咱们养藏獒时的模样,云淡风轻之间,除敌于无形,不使一兵一卒,听说那雪域高原之上,现在已经是人迹罕至,这份远谋与阴狠,着实是让人不寒而栗,每每想来,都是心惊不已。” 刘禅听了个似懂非懂,却还是忍不住问道:“父皇鬼神之谋,我也听说过,若论深谋大虑,吾比之父皇自然是远远不如,可是……这又与今日事有何干系?又与二位外公有何干系呢?” 刘备叹息道:“有些事,禅儿你可能看得还不是太透,就说我与魏公二人,可以说,斗了一辈子,许多外人眼里我和他完全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刘禅闻言咽了一口吐沫。 把一句“难道不是如此?”咽回到了肚子里去。 曹操接着道:“一晃都快二十年了,所谓斗而不破,说的就是如此了,我二人身居如此高位,若真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又怎么会斗了二十年,却都还好端端的活着?又怎么会至今也没有第三个人能稍稍威胁到我二人的地位?说句政治上不太正确的话,朝中政务,自有尚书台,中书台,议税阁来处理,但军务上,吾,与玄德公两人,就是军务的本身。” “所以,你也大可以安心,陛下这次再如何烤你,只要你不是做了谋逆造反之事,有我们在,你这储君的位置终究是稳如泰山的。” 到底是个刚成年的孩子,刘禅闻言张大了嘴巴,却是颇有些震惊了。 如果,自己这两个外公二十年来不是真的在争斗,反而是如同铁板一块的假意争斗而已的话,那眼下这军政,岂不是可怕至极? 若这两个外公二十年来的争斗真的只是一出高明的双簧,诺大的八十万大汉军队铁板一块,皇权岂不是很危险? 可父皇是何等人也?这二十年双簧又如何能够瞒得住父亲? 好似知道这刘禅心中想法一般,刘备点明道:“你想多了,我们二人之间斗而不破,可不代表就是铁板一块,陛下对我俩之关系自然更是心知肚明,陛下十五年来虽是甚少理政,但这天下事,我还真不信有什么是能瞒得住的。” “况且以天子如今之威望,任何的阴谋诡计,都终究是难以损他分毫的,退一万步说,若这天下真的有人叛乱,而且还成功了,只要陛下本人不死,哪怕是只身出现在我大汉境内的任何一处,只需振臂高呼,顷刻间便是百万雄师忠心追随,复国也不过月余光景而已。” “准确的说,我们二人确实是政敌的关系,斗了二十年更不是假的,只是在斗争的同时,亦是有着共同的利益和底线,谈不上你死我活罢了。” “您二位的共同利益是……” “禅儿,可知道我所提议的,朝中八十万板甲之计划?难道我大汉真的需要这八十万副板甲么?” 刘禅愣了一下,道:“安息与罗马终究还是大敌,况且南方孙吴水师强盛,咱们终究是渡不得长江的,您不是也建议,要臣从西面打到难免,再从南面打到交州去,与孙策陆上争雄么?如此,我大汉面临这前所未有之远征,自然要整修兵备,以立不败之地。” “即便是如此远征,也终究不过是路途遥远了一点,蕞尔小国,虫豸罢了,天子只是仁德为先,不愿去打而已,难道凭我大汉现在的军力,打起来还能有什么问题么?” “退一万步说,长江,真的就不可渡之么?莫说是八十万板甲,只需做八万重型弩炮,立在大江之北,难道就射不到对岸去么?孙策的海军再强,到了江水之中,亦是龙游浅水罢了。” 刘禅大惊:“如此,这所谓八十万板甲,岂不都成了无用之物?” “正是无用之物。” “那为何……为何……” “邺城,渔阳,太原,三座钢铁之都用工何止百万,几乎全都是曾经征战沙场有功的退伍将士,不打铁,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军中百万兵,不打仗,养之又有何用?上面的校尉、将军、重号将军,若是不花钱换装备,在朝中又要如何发声?” “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如今,我大汉所有的钢铁企业、三大钢铁城市、二百万铁匠工人、军户、军官,实则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谓八十万板甲,便是无用,难道就能不造了么?这,亦是我与玄德公,共同的利益所在了,天子,对此不满已经很久很久了,恐怕,却是连他也对此无可奈何。” “所以才说,天子让你监国未必是为了烤你,而是为了烤我们啊。” 第四百零二章 背道而驰 刘禅也不是草包,虽是年幼,但自幼名师辅导,又耳濡目染的,总还是对时局或多或少的,有那么一点见解的。 此时听了这两位外公之言,倒是也或多或少在心中升起几分明悟。 “这样说,孩儿倒是明白了,眼下我大汉看似昌盛繁荣且富足安康,但祸患或是已经重重的埋下了的。八十万副板甲,已然是荒天下之大谬,然而就算是把这八十万的板甲做出来又能如何呢?工人还是要开工的,将士也还是想杀敌的,这军中大大小小的校尉都尉将军们,终究还是会按耐不住寂寞的,难道八十万之后,还要再造么?这造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这难道不是在饮鸩止渴么?而除了这铁政之外,想必这马政,眼下也已经是严重过剩的了吧?” 曹操闻言,苦笑着点头道:“确实,雍州之地,现在良马已经养了二百多万匹了,虽说是民用颇多,但折算一半,也有一百万匹,就算是再折一半进行挑选,那也是五十万匹了,按一人双马来算,也足以供二十五万骑兵驱使,确实,是不能再养了。” “那这马政可停得下来么?” “这……马政这边的企业,利益大头在贾诩张绣等凉州人那里,他们与雍凉十三行来往又颇为密切,总之……今年的盐铁会议上倒确实是有许多人都提出不能再扩大这马政的规模了,提议……去凉州多养一些骆驼。” 刘禅闻言苦笑不已:“就是说,把凉州之地也给彻底绑在你们的这架马车上呗。父皇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吧。” “不同意,他们也会养的。虽说都是尚书台直辖企业,名义上大家都是朝廷的人,但饭,大家还是分锅来吃的,只要想养,总是有办法绕开政令的。” 刘禅苦笑道:“所以,父皇这才推了我出来监国,这些事他都处理不好,或是觉得棘手,或是觉得此事太得罪人,或是,害怕出现什么差池而生出乱子甚至于动摇了国本,所以才让我来处理此事了?而他则以闭关为名撒手不管任我施为,做的不好了,则都是我的责任,真出了什么乱子他也好亲自出面以作兜底喽?” 曹操和刘备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块点了点头。 刘禅闻言面色就更是凄苦了:“他都解决不了的事,却推了我出来,未免也太高看我了吧,这不还是将我放在火炉上烤么?” 说罢,刘禅却是噗通一声朝曹、刘二人大礼跪拜:“求两位外公看在母亲的份上,救救孩儿,割了这块朝廷的腐肉吧!此不正是父皇烤我之意义所在么?” 曹刘二人见状,自然是连忙将刘禅扶起,却也皆是面有难色。 好一会儿,曹操才道:“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事纵使是解,也绝不可能一蹴而就,纵使是我俩愿意襄助于你,可此事之腐败,在于自下而上,我便是倾尽全力,也未必就能解其一二,禅儿你先起来。” 刘禅闻言意欲再行叩拜逼迫,曹操连忙死拽着他坐下,摁着他的两个肩膀,诚挚地道:“吾非是敷衍之言,更不是不愿助你,禅儿啊,你外公我,二十年前就已经是位极人臣了。我便是现在就去死了,将来史书之上也必是周公第二,人臣典范。” “如今,吾已是花甲之年,魏国公,食邑十万户,钱多的怎么花都花不完,族人中曹纯、曹仁皆县侯重号,后人中你三舅曹彰亦已官至九卿,入军机处,身前身后,亲族友人,皆已经安排妥当,人生如此,早已是别无所求,实话实说,早十几年前我就想退休了啊!功名利禄,权势地位,于我而言哪里还有半分用处,之所以眷恋这大司马的位置不去,还不都是为了你么?我又怎么可能为了珍惜羽翼,而阻了你的前途呢?” 一番话,却是说的刘禅都还挺感动。 刘备也道:“此事,非是不愿,实是不能也。陛下也知我二人苦衷,这么多年来倒是也从未就此事相逼过的。我倒是以为,此事也未必就需要通过割肉来救。” “说白了,养兵千日,终究是需要用兵一时的,魏公退休这事儿陛下已是一压,再压,不也是为了扶保你成年么?你既已加冠,随即便马上命你监国,或许是想让你用兵也说不定。” 曹操也点头道:“确实,禅儿现在若是能御驾亲征一番,对于个人威信威望而言好处自不必说,这战事一旦打起来,许多事儿自然也就跟着盘活了,将士们终于可以立功,军工的企业也不愁没有订单,为了开工而一门心思的造板甲了。” 谷“打仗?我刚一监国就做如此死生军国之事,父皇又如何会欢喜呢?” 曹操道:“倒是也不必请示,由我来去做些挑衅之事,再由你‘临机决断’便是,反正,我早就想退休了。” 一听说终于要打仗了,还不等刘禅思虑反应,刘备却是一脸兴奋地道:“要打大仗么?魏公是打算打谁呢?” 曹操点头道:“一般小国,打起来已是杯水车薪,西域之地尚有一大国贵霜,不妨下令子和灭之,子和在西域一干就是十五年,也该回来了,携此灭国之功归来,却是正好可以在军机处接我的班,也让我可以安享晚年。” 刘禅闻言,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大汉罗马安息贵霜,此诚当今世上四大大国是也,论国力,这贵霜比安息却是还要更强一些的。 只是这贵霜发源于大月氏,与大汉数百年前就有着那么几分香火之情,其国内现如今也已经名为一统,实则分裂,其国君迦腻色伽二世对大汉历来恭敬有加,甚至每年都遣使纳贡,俯首称臣。 更关键的是,这贵霜国如今是大汉的第一贸易伙伴,许多大汉的货物都是通过贵霜卖出去的,两国不管是商品交流,还是文化交流,都很频繁。 所以说,一个比安息明明更加强大,却又恭敬友好的邻国,名义上的附属国,到底为什么要打他啊! 就因为自己监国了?就因为曹纯想要回朝之前干一票大的?就因为……大汉八十万兵户渴战事久矣? 这也太霸道了吧! 怎么看着这不太像是在帮我稳定政局,更像是早已憋不住的曹操在拿我当借口打仗呢? 却是突然感觉,这大汉早晚会被以自己这两个外公为首的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团给推着走向无休无止的战争泥潭了。 不过打贵霜,动用的肯定是曹纯的西域兵团,和曹操自己的雍凉兵团了,刘备又岂能甘心。接话道:“蜀国赵韪,这些年日子过得也着实惬意了一些,益州乃祖宗基业,半寸不可相弃,不如由禅儿亲自挂帅,御驾亲征,收了这灭蜀之功如何?” 刘禅闻言,再次目瞪口呆。 似乎,这两个外公现在要做的,和父皇想做的,已经是完全背道而驰。 你们俩这是在帮我,还是在拉我背锅? 心中却是禀然:军工复合体,才是我大汉跗骨之疾啊。 第四百零三章 熊之国与鹰之国 “陛下,太子正在殿外请见。” 入夜,正在做第一百六十一次蒸汽机应用试验的刘协不得不停下手中心爱的工作,毕竟,这是自己的宝贝儿子第一天监国。 虽然刘协也并不认为自己这脑子真的能给这宝贝儿子什么帮助,但必要的安慰也好啊。 “怎么了?第一天监国就遇到问题向我求救?这可是会显得你不怎么稳重的,难道还能有什么事儿是你的两个外公也没办法帮忙解决的么?” 刘禅唯有苦笑不已,然后却是原封不动的,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将今天他与曹刘二人的对话转述给刘协。 刘协听了之后也是忍不住皱眉不已:“老曹这是憋不住了啊。” 然后拍了拍刘禅的肩膀示意他坐下,亲手给他泡了一杯茶,道:“我可没有要把你架起来烤的意思,不过目前看来,却是你这两个外公要烤你了。” “父皇……不能阻止么?” “不能,也阻止不了,老曹铁了心要干的事儿,我也无能为力,他于国有大功,又是六十多的人了,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是他要阴谋造反,我都得惯着他,把天捅个窟窿出来我都得给他兜着,顶多也就是打发他回邺城养老而已,怕是他求之不得呢。” 刘禅闻言更加委屈,忍不住撅起嘴来略带着哭腔抱怨道:“父皇既然没有要烤我的意思,何不收回命我监国的命令?您喜欢待在科学院您待着就是了啊,这十几年来本来不也是您在遥领朝堂么?” “我特么遥领个屁!我这是能力有限你知不知道,也就是这十五年来我极少办公,反倒是让外面那些脑补怪觉得我高深莫测,真要是干实事儿,早就露馅了,你知道我等你长大等的有多辛苦么?” 刘禅闻言委屈地撇了撇嘴。 当今天子不理朝政是因为水平有限,这简直是当今大汉最好笑的笑话。 “这个天下迟早是要交给你手里的,这一切,也是你早晚需要面对的,甚至这军工复合体,也必然是你未来要面对的头号难题,现在趁着这个机会你先适应适应,等你适应好了,我就把这个天下赶紧禅让给你退休,我可以跟你通个信儿,你做好准备,这一天不会太远的。” 刘禅闻言缓缓瞪大了双眼。 “父皇您的身体?不对啊,我听母后说您的身体好着呢啊。” 刘协闻言满脑袋黑线:“我身体好得很呢,不过,我这话也不是诓你,我是真的想早点传为禅让给你。” 刘禅自然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的,闻言自然在心中哀叹不已:太子难当啊! 然后自然是连忙下跪表忠心之类的,却是搞得刘协好不厌烦,只得暂且将这个话题打住,省得这孩子再瞎想。 却是转而说起了正事儿。 “军工复合体这种事儿,我能给你的,也只有堵不如疏这四个字而已,这样的庞然大物,以前的历史中是没有的,但以后,怕又是免不了的,也永远不可能真的消灭他们,而一旦放任或是处理不当,其结果必然就是毁灭性的了,嗯……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父皇您说。” “就是说这儿从前啊,算了就说天上吧,从前这天上以前啊,有两个神国,一个叫鹰之国,一个叫雄之国,这两个神国相比于咱们大汉也要强大数万倍都不止。” “两个国家都面临被军工复合体绑架的情况,其中这个熊之国被绑架的更厉害一些,如果换算成板甲的话,差不多相当于全国男女老少加起来只有一亿人口,板甲却造了两亿,三亿,甚至更多,或许只有特么的众神之王才知道他们到底造了多少武器。” “由于造得武器太多了,没钱了,甚至已经严重影响到境内百姓自己的生活了,怎么办?那就只有到处输出战争了,对于外边的一众小国,只要你真心实意的叫我一声大哥,各种新造出来的武器你买不起我免费送给你,这就是神经病了。” “另外,造出来的武器太多,逼着国家做事越来越霸道,说白了就是有事儿没事儿的总想打仗,甚至是为了打仗而打仗,但凡有个稍微过得去的理由,也不管有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一门心思的就只想打。” “如此,许多原本他自己花费大力气援助出来的朋友,也被他这样霸道的行径给逼成了敌人,或者干脆就可以说,他后期所有的敌人都是他自己前期的时候扶持起来的。” “最终,这个熊之国的朋友越来越少,敌人越来越多,他的将士们天下无敌,但却自身陷入了迷茫,他们想不明白自己侵略别的国家的意义,甚至自己都认为自己是邪恶的混蛋,自然,也就厌倦了这无休止,没完没了的战争,而无休止的战争又进一步的,拖垮了国民经济,这些战士有世界上最顶级的军事素养,拿着最好的,价值千金的武器肆意挥霍,但他的家乡父老却是连口饱饭都未必能吃得上。” “最终,大家都厌倦了,没有强敌入侵他们,但他们自己却由内而外的,分崩瓦解了。” “瓦解之后,此前那个军工复合体所生产出来的无数精良的武器,被愤怒的民众以极其低廉,低廉到不可思议的价格贱卖了,只为了能换来一些布匹啊,粮食等基础的生活物资,卖了三四十年,都愣是还没卖完,结果就是,买他武器的小国全都牛气起来了,愈发的不怕这个所谓的神之国都了。” 刘禅闻言自然是震惊不已,他当然不相信这个所谓的熊之国是真实存在的,在他想来,这分明就是父皇在对大汉所作出的预言啊! 都说陛下深谋远虑,眼睛里能看到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未来,那么这个所谓的熊之国,又会不会就是大汉的未来呢? “诚如父皇所言的话,那这个军工复合体,是真的该死了,应该趁着事情还可以挽回,及早的处理掉这个毒瘤才行。” “该死?这个军工复合体本身就是熊之国的根基啊,从来只听说过又剜肉补根基的,没听说过挖根基去补疮肉的。” 闻言,刘禅沮丧地道:“如此,岂不是回天乏术了么。” “所以跟你说堵不如疏啊,神国中的鹰之国,做的就比熊之国要智慧得多。” 刘禅眼睛一亮:“那这鹰之国又是如何做的?” “鹰之国同样也是被军工复合体所绑架了的,比熊之国强点儿,但也没强哪去,一样是一亿人口两亿板甲的那种蛋疼存量和生产力。” “不过鹰国比起熊国来,一来是他们国力更发达,虽然武器也造了很多,却是始终在保证其国内百姓至少有粮吃,有衣穿。” “鹰之国武器造得用不完,同样也是卖给别的小国的,但鹰之国却始终坚持一个原则:绝不白送。” “可那些小国买不起怎么办呢?那就先欠着,于是为了能让这些小国还钱,鹰国甚至还主动借钱给他们,帮助他们建设国家,让这些小国不但不会与之反目成仇,反而会越来越依赖这个鹰之国,而在这个过程中,鹰之国会逐步的控制这些所谓盟友的经济,政治,军事,外交,成为世界的盟主而不是霸主。” “而且,这样的援助虽然本质上也是霸权主义,但鹰国却给他包装了一个至少看上去特别好看的外壳,什么自由啊,人权啊,等等特别美好的词儿,说白了,真拿他们自己当神了。” “这种蹩脚的借口聪明人肯定是不会信的,但是不要紧,这世上终究还是傻子更多的。” “况且所谓借口,本来也不是忽悠那个被打的人的,而是忽悠自己人的,鹰国的士兵普遍真的相信了那些表面上光伟正的理由,许多人甚至是抱着一颗解救苍生的心态去打仗的,而且他们打仗从来不打大国,专挑软柿子捏。” “久而久之,这个鹰之国越来越强盛,他的那套价值观体系也就成为了全世界公认的,唯一正确的价值体系,再然后,全世界都用他们家的货币进行结算,再然后,虽然他国内的生产能力同样也被军工复合体给榨干了,但他只要铸造货币,就可以用货币从全世界所有的盟友那里买来他所需要的一切,百姓的生活不但没有因此变差,反而越变越好。” “他们的军队只需要打压那些不使用他货币的国家就够了,不需要抢劫,靠正常的买卖就能够洗劫全世界,这个,也是军工复合体的威力。那么禅儿,你说咱们大汉是要做熊之国,还是要做鹰之国呢?” 刘禅想了想却是认真道:“鹰之国比熊之国更无耻,或者说,无耻的更虚伪,此,非是孔孟之道也。” 刘协点了点头。 “可文若公跟我讲,孔孟之道是用来修身的,拿来治国做事,往往百无一用。” “能明白这个道理,将这大汉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一半了。” 刘禅想了想道:“所以说贵霜不是不可以打,但一定要有正当的理由,更要打得有收益,有利益,我听闻他们国家虽然名义上还是一个整体,但实际上已经,一分为七了。” “与其这样直接去打,不如先想办法挑拨他们内斗,然后咱们再以调停为名义,找一个所谓的价值观进行输出,分化,拉拢,这个价值观可以使和平,可以是仁义,可以是礼,总之都是一些好词儿,但这些词都是嘴上喊喊,说白了就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刘协满意地点头:“孺子可教也。” 第四百零四章 团结的人民不可战胜 有关于大汉对贵霜的征伐,稍作犹豫,刘禅便已经可以侃侃,做到了心中有数。 “贵霜不比我大汉,据儿臣所了解其境内应该是缺乏主体民族的,或者说,大月氏这一支所谓的主体民族已经越来越镇压不住了,所以才能一分为七,那么秉持着支持民族自决的立场,我大汉秉持仁义之理念,自然应该辅佐其余六邦正式从贵霜进行独立。” “亦或者,大月氏毕竟曾经是我大汉共同抵抗匈奴的盟友,又是近十年来我大汉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在印度地区北部又有着巨大的共同利益,我大汉也有义务出兵帮助盟友维护国家统一,保持其国家的安定,团结。” “所以具体如何做,还需要根据事物发展的具体阶段,由我方主帅随机应变,事实上灭其国也从来不是我们大汉的根本目的,我大汉真正的目标是扶持其国内买办阶级,使其成为我大汉的代理人,让他们多多的种植经济作物,多多挖掘矿石等原材料输送到我国,更重要的是彻底毁灭其货币体系,使建安钱成为其唯一通用货币。” “总而言之,我大汉不是在出兵侵略而是在帮助盟友,谁听话,谁就是我大汉的盟友。” 刘协闻言点头,称赞。 刘禅也很开心,不禁问道:“那父皇,玄德公希望由我来亲自领兵伐蜀,父皇以为此事应该是阻拦,还是应该认同?这伐蜀之战又需要注意什么呢?” 刘协闻言神情也变得更加凝重了一些,道:“伐蜀啊,这倒确实是马虎不得的大事,具体要不要伐,什么时候伐,你和刘备可以自行商定,我既然将权力交给了你,你也不必事事都来问我。” 不过心里还是忍不住吐槽:刘备怂恿刘禅亲征伐蜀,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太魔幻了。 “儿臣毕竟是年少识浅,还是离不开父皇斧正的。” “既然你说斧正……那我给你划几条红线吧,或者说,是伐蜀的几项基本原则吧。” “父皇您请说。” “伐蜀,其本质上压根也不是一场真正的战争,你写个诏书给赵韪,只要条件不是太苛刻,那他肯定是要直接投降的。” “当然,赵韪本人对于益州到底还有多少掌控力,恐怕也说不好,真到了关键时刻,他的政令还能不能出皇宫都是问题,咱们在益州的内应固然是不少,但孙策在蜀地的内应却只会更多。” “剑门关虽然拆了,但蜀地多山,地利终究也还是有的,这么些年夹在汉吴中间左右逢源,发展得也终究也还算不错,孙策他自己虽然不伐蜀,但却绝不会任凭咱们太轻松的把益州吞下,也许会对荆州动手,亦或是再北上一次合肥也说不定。” 刘禅闻言忍不住道:“东吴之强横在于水师和海军,拦着长江天险我军用常规的方式无法渡河罢了,他如果主动攻击咱们,又能有多大用处呢?咱们不应该是求之不得么?” 刘协哭笑不得地道:“我知道民间和军方渴战的情绪极难按压,但孩子你身为帝国领袖可千万不能糊涂啊,你真以为东吴是纸糊的,主需要捅破长江就探囊取物了?真以为孙策拿咱们一点办法没有么?” 见刘禅不解,刘协也只得解释道:“所谓一捅就破的这个说法,也不能说是狂妄,实则分明是军方那些人故意引导,至少是放任的舆论导向罢了,那群王八蛋想打仗都想疯了,这种话忽悠一下底层民众还好,上位者千万要保持头脑冷静啊,真要上了头,那就是自己忽悠自己了。” “别的不说,这孙策每年卖给罗马那么多的武器,尤其是重弩炮,根据安息使者描述,其重弩矢发百丈,力能摧城毁堤,这怕是比咱们大汉自产的重弩炮还要更好一些的。” “他们也有焦炭炼钢法,一样也有折叠锻打工艺,这么些年通过殖民吸血,国内同样也初步拥有了工业化,甚至在农业上,随着越来越多的耕地被开发出来,人均粮食产量还要高出我大汉不少。。 罗马也正是在东吴的帮助下,才能始终与安息保持不胜不败之局面,那难道这支援罗马的东吴反而会比罗马更弱么?更甚至于,我听说孙策对殖民地向来实行残酷的统治镇压,亲自参与捕奴,杀人盈野,动辄数十万计,换言之,恐怕在作战经验上,东吴也是不弱于咱们的。” “当然,数量上与我大汉肯定是无法相提并论的,我估计,孙策手中真正拿的出的陆军精锐不会超过两万人,而且还缺少马匹,但这两万精锐如果用得好了,也足够让咱们感到头疼万分了。” “别的不说,青州、徐州、冀州、幽州,都是沿海的,漫漫长海岸线,孙策几乎是想打哪里就能打哪里,我大汉陆军再强,调动也终究需要时间,他如果打了就走,我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再说我大汉内部的货物运输方面,主要也还是靠运河,这十几年来刘晔挖河有功,境内几个主要大城市之间都已有了运河相连,可以使大船畅通无阻,但这种事儿有利也有弊,商船既然能够畅通无阻了,孙策自然也就跟着畅通无阻了,不管是破坏两岸进行劫掠,还是针对商船进行劫掠,破坏商道,朝廷这边又能拿他有什么办法呢?” “这,就是发展的代价了,就好像孙策在江南不惜使用大量的异族奴隶来开垦耕地,将扬州境内大量的沼泽给改造成了农田,却也让其变成了利于骑兵驰骋的大平原,这都是同样的道理。” 刘禅这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孙策原来这么强大,一时间居然瞠目结舌。 “那或许就只有,增加沿水军户的编练,给沿江沿海地区的县令更直接的调兵权限了。” 刘协接话道:“然后你信不信曹操和刘备他们就会主张给这些军户穿板甲,甚至给他们配备马匹?你嫌这军工复合体还不够强大是么?” 刘禅,无言以对。 “如此,岂不是无计可施了么?孙策他随时可以打我们,我们却打不了他?” “怎么会无计可施呢,这十几年来,我和孙策一直保有着默契罢了,他敢袭击我的大城市,我可真的要打他了,长江虽宽,我若一心想要过河的话他也拦不住,退一万步讲,我发动百万奴隶把长江暂时给特么填上难道不行么?说到底,水师是无法做决胜之用的。” “然而真到了那一步,那就是相互毁灭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说到底扬州的子民也是我大汉的子民,用如此极端的方式统一,鬼知道要死多少人,而且孙策这十余年来好不容易开发出来的耕地也必然会淹没大半,眼下这罗马与安息之战越打越是疲软,奴隶的供给显然是已经跟不上了,再想开发回来,真不知要有多少年,要用多少的人力物力财力,何况如此惨烈的统一,统一之后的治理问题也着实是让人头疼。” “大汉这边也不会好受,孙策的水军,虽无决胜之能,但搞破坏,当恐怖分子却是绰绰有余,把他逼疯了,怕是我都要跟着他一块发疯,我预计最好的结果,我大汉的大城市也得被他毁灭一半以上。” “所以这仗我才不愿意打啊,辛辛苦苦十五年,一仗回到解放前,这代价太惨重了。” 刘禅闻言忍不住苦闷不已,道:“可是,我大汉如今虽然强盛远胜往昔,但总不能让国家就这样分裂下去吧,不能统一的话,何谈大汉三兴?父皇您百年之后又如何去面对我大汉的列祖列宗?” 刘协笑笑,拍了拍他的手道:“你说的很对,统一,任何时候都是国家政权最基本的政治诉求,不统不行,我和孙策也早有默契,这也是孙策始终不肯称帝的原因,他要是敢称帝,哪怕是倒退十五年我也只能打他了,大是大非面前,没有妥协的余地。” 谷“当然打孙吴的话,终究是需要契机的,我以为,契机有二。” “首先是咱们自己的内因,我这几年几乎全部的时间都放在了蒸汽机试制和实际应用上了,打算制造一种叫做火车的东西。” “所谓火车,是指一种可以脱离运河限制,可以实现陆上大规模运输的交通方式,我大汉的科技和工业基础终究还是有点太差了,这破玩意我集合全国之力居然愣是搞了十几年,才算是勉强摸到边,不过想来,距离成功也不远了。” “脱离水运的限制?” 刘禅想到很多。 别的不说,这铁路对于丝绸之路的影响绝对是无比巨大的,毕竟眼下走水路最远就只能到金城郡,出金城往西,运输费用怎么降都降不下来。 以及…… “如果这样的话,我大汉兵团岂不是可以随意调动,朝发夕至?脱离了水运的限制,却是也不用太过担心孙策的水师进入内地了,不过父皇这火车造价几何?” “造价么,那肯定是很高的,因为要修建一条叫做铁轨的东西,很费铁。” “废铁?那不正好么?” “是啊,正好可以宣泄那些钢铁企业过剩的产能,当然,这也只是解决了军工复合体中工的部分,军的部分,可以说是依然棘手。” “不过更关键的是,这个蒸汽机的发展,绝不仅仅只能应用于火车,比如机床,比如蒸汽锻打,比如我还发明了一个蒸汽动力连弩巨炮。” “蒸汽机,是个足以拖动整个社会大踏步的向前发展的划时代发明,然而此物,即使是我也足足搞了十几年才搞出来,为此甚至不惜制造了一大堆基础的,在你们看来不知有什么用的工业体系,换言之,孙策是绝对学不来的。” “这么些年来,孙吴之所以能跟得上我大汉的发展步伐,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一直在山寨我,我大汉造什么,东吴也跟着一块造什么,无耻,下贱,可恨的盗版狗贼!” “不过蒸汽机这个东西,即使是要弄清其中原理复刻,也需要数不尽的工程师,科学家,以及大量相配套的工业体系,这些,才是我大汉真正的底蕴啊,孙策就算是想抄,也绝对无从抄起,即使我不去刻意守护蒸汽机制造的机密,他想要成功仿制也至少十年,如果再增加一些保密等级,三十年五十年他也未必赶得上来,如此,这汉、吴两国的国力自然也就拉开了。” “当然,再怎么拉开,战争也终究还是不好的,在科技和国力与之拉开差距之后,其实统一也不一定非要用武力的方式。” “说到底咱们同文同种,吴国也始终都是大汉吴国,本身咱们就有和平统一的条件。” “这……如何和平统一呢?”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契机之二了,也就是其外部的因素。” “我大汉与东吴虽然同样强盛,但核心的底层问题上却是完全不同的,咱们大汉是陆上霸权,走的是王霸之道,内部坚持盐铁合营之策,虽然养出了军工复合体这样连我都感到棘手的庞然大物,但却也保证了咱们朝廷对底层经济,对殖民地的控制力,也就是强势的中央集权。” “吴国,玩海运,必然导致民间豪强重新做大,或许,他们现在确实不适合再叫做豪强了,叫资本家更合适一些。” “我大汉可是没有资本家的,有钱的都是朝廷勋贵,这些勋贵也统统都被我关在了洛阳消费,总体来说虽然对国计民生和政策都有一定的影响力,但起码我能保证在重大原则性问题上一定会,也只能与朝廷统一立场,必要时也可以强迫他们顾全大局,做出一定的牺牲。” “我大汉虽然出了洛阳之外就没有什么巨富大贾了,但却也保证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有糖吃,有酒喝。” “东吴?富有者拥有生产资料,雇用生产工人,贫者不说是无立锥之地吧,比之以前肯定也终究是好上一些的,但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其境内的贫富差距已经到了一个极为危险的边缘了。” “经济发展是有着固有的规律的,说白了,东吴的日子目前过得还能如此红火,很大程度上也是靠着罗马给他输血,此亦是我所乐意看到的,也是我和孙策的默契,不管怎么说,先把罗马和安息耗死。” “然而罗马与安息打了这许多年,国力都已经临近崩溃,这些年,输送奴隶的力度都变得小了,用不了多久,我大汉与东吴一定都会陷入经济危机之中,我大汉可以通过中央朝廷的调度缓解,甚至很快就度过这个经济危机,但是东吴?我累死他,孙策就算是神他也解决不了。” “经济危机之下,资本家剥削打工人是其自保的本能,他们自以为掌握了军队,掌握了生产资料,掌握了财富就无所不能,就可以肆意妄为,但却忘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人民群众才是真正力量的源泉,再坚固的堡垒,都可以从内部直接进行破坏,与其输出战争,不如输出思想。” “我坚信,一个公有制为主体的国家政权,在制度上相比于东吴这样的国家是具有无可比拟的优越性的,它至少可以让朕的每一个国民都生活的有尊严。” “知道我最欣慰的是什么么?十五年了,十五年里,我大汉从未有过妓女,也从未有过弃婴,这,就是我之所以面对军工复合体却依旧选择容忍的原因所在啊!真以为我不能让他们去产能吗?但是公有制主体国家是不可以让那些曾经在战场上立下功勋的工人下岗的!” “反观东吴,据我所知他们底层百姓中依然还有妓女,依然有人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数以百万计的奴隶在使用上毫无任何规划,生殖隔离上做的也不好,社会治安严重恶化导致黑帮横行。这样的政权是不值得被拥戴的!” 说着,刘协一把抓住刘禅的肩膀道:“等到罗马和安息没了,我们与孙策的战争才会真正的打响,不止是战场的战争,还有经济上,思想上,一切的一切,一场全面的战争正在来临,这是,一场向世界证明谁才是人类未来的制度之争,信仰之争啊!” “我坚信,只要我们自己内部不腐,我们就是无敌的,没有人可以战胜我们,等待东吴的只有自下而上的推翻,只有自内而外的解体这一条道路,因为,团结的人民是不可战胜的!” 说着,刘协自己本人都没有察觉,已经站了起来,声音也越来越激昂,好像身上有光辉一般了。 可是不对啊,刚才咱不是再说伐蜀的事儿呢么? 第四百零五章 谁人可做商议 夜已深,刘禅却是彻底的睡不着了。 今晚上父皇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说着说着事儿,自己莫名其妙的却兴奋起来了,甚至还唱起了歌,一边唱,眼角还一边泛起了泪花。 明明今晚上没喝酒啊? 鬼知道父皇是想到了什么,亦或者是看到了什么未来之事。 当年刘协亲自理政的时候刘禅毕竟年岁还太小,只是一个劲的听人说天子有鬼神之谋,最擅布局长远,看的都是十年、百年之后的事,反倒是对眼前的事不屑理会。 却是一直也没个具体概念。 今日,他算是懂了。 这特娘的朝中大臣们平时到底都是怎么理解父皇意图,又是怎么做事的? 宏图霸业说了一大堆,眼光之长远,听之如听天书,能勉强听个似懂非懂,都已是大受震撼,但既然是父亲说了,想来此事应该靠谱。 不过具体的战术方面一个字都没有说啊! 畅想了一堆未来,美其名曰和平演变,把孙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却全都是至少十年之后的事情啊!! 我伐蜀的话他会不会下个月就来啊!那我下个月要怎么应对啊? 可你说找人商量吧,他却又实在不知道应该去找谁,一直以来,刘禅都认为刘备和曹操这两位外公是他最大,最重的两座靠山,却是今日方知,原来所谓靠山,也并不一定与你的利益就是一致的。 他心里还是有数的,既然天子希望尽量对孙策和平演变,又想通过铁路来消耗国内的钢铁产量。 这种事儿那是万万不能和两位外公说的,就算是两位外公信得过,万一万一传出去,其他的将领知道了父皇如此宏图的战略里面……没军方什么事儿。 鬼知道会不会有哪个将领胆大包天。 还是那话,将士们现在想打仗都想疯了,而且老实说,除了东吴,大汉再也找不到如此像样,且打起来理由正当无比的对手了。 愁啊! 我能找谁去商量这事儿去呢? “禅儿,你第一天监国,怎的就如此的不开心?” 正在花园里喝酒的刘禅回头,见是自己的母后,不由在心中哀叹了一声,忍不住感叹:可能这满朝文武,也就您会以为我是开心的吧。 “母后这么晚了,为何也还没睡?” “伏氏名义上约我大晚上的打马球,实际上啊,说是要给刘归说一门亲,假惺惺地还要征求我的意见。” “哦”刘禅也没什么表示,随口敷衍道:“你是后宫之主么,这事儿她跟你商议也算是礼节。” 然后曹曦就坐了过去:“伏氏要给刘归配的是荀家的闺女,哎呀,你说这,这怎么荀家还阴魂不散,非要掺和这咱们家家事了呢,哎,我这一晚上就在琢磨,怎么能把这门亲事给搅和黄了呢。” 刘禅闻言忍不住捂住额头,更烦乱了。 却是还要先一步安抚自己这位老妈,道:“母后,我们这些小辈的事儿您就别管了行么,三弟他爱娶谁娶谁,再说他们都是老一辈的经学传家之人,互相之间看对眼了这不很正常么。” “嘿,你到是不着急了,我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你啊,你年纪小,不知道,那个荀文若啊你别看他退休都已经这么久了,这影响力可是不次于朝中任何一位公卿,那是你父皇都要尊敬有加的,你说他要是万一有什么心思,我不得防着点啊。” 刘禅闻言愈发的无奈:“母亲,天家无私事,以荀家的体量、地位,说实在的他们家也早已经没什么私事了。您要是真为我好,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了,如此风声鹤唳的,反伤了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反倒是不美,让父皇不喜了,父皇他让我监国也只是为了磨砺我,放我在火上烤一烤,也是为了让我将来处理国事时可以谨小慎微一些罢了,您也不想想,我身上的这个储君之位,哪里还是一门亲事就能动摇分毫的?” “你父皇要把你架火上烤啊,禅儿你是不是不想监国啊,你要是不想,我去跟你父皇说说,看看能不能让他收回成命。真的,我跟你说监国这事儿确实不好干,你小的时候那会儿你父皇还御驾亲征过几次,让我监的国,啧,真挺难的。” 刘禅闻言,唯有苦笑,然后点头有礼貌地道:“母亲,这个真不用,我其实还挺喜欢监国的,刚才是我说错话了,我其实非常喜欢。” “哦,那就好,那为娘给你说说我监国时的经验吧。” 你这是要给我指一条错误答案让我避开么? “不用了母亲,太晚了,我已经有些困乏了,先去睡了,您也早歇息吧。” 然后,就请安告辞了。 今天他却是实在没什么心思陪娘亲聊天的了。 然而却是不得不说,曹曦这废话还真就给他指明了一条出路。 荀彧么…… 于是乎,第二天一早,刘禅却是主动找到了伏氏和三弟刘归,并主动询问起此事来了。 伏氏也诧异道:“太子刚刚监国,怎么会有心思关心这些小事?是……皇后姐姐跟您说什么了?” 刘禅闻言,却是直道:“三弟婚娶,如何还能说是小事呢?母后这一辈子,有外公照应,过得可称得上是真正的无忧无虑,潇洒自在了,她那人有嘴无心,便是真说了什么,也还请伏后您不要放在心上。听说是荀家的小娘子?是巾帼卫么?” “自然是巾帼卫的,两个人……哎,这孩子从小顽劣,野坏了,两个人却是都已经私定终身了,我都没敢去跟陛下说,都不知道怎么和人家荀公交代,这在礼节上可怎么说得过去啊,你说我跟你母后想商量商量,她竟瞎想。” “那确实,荀家不比旁人家,经学世家,最讲究个礼字了,我看,此事还是先别跟父皇说的好,再惹父皇不快,不如这样,由我来,先代三弟去找荀公道歉赔礼?然后你们再谈正事儿,咱们皇家也算是不失礼数,却是不知道我够不够分量。” “哎呦,那可真是好,你如今可是监国,这分量自然是够的,好好好,伏姨在此替归儿谢谢你了。” 第四百零六章 荀彧复出 洛阳荀府,富丽堂皇,一进门,一片翠绿的竹林在冬季里照常盛开,直看得人心旷神怡,不由赞叹此间主人之雅致。 然而离得近了去看,却发现这些竹子分明都是上好的翡翠,却是让刘禅这个太子都惊为天人,震撼不已。 我们家都没有这么奢! 当然,刘禅也知道这主要还是因为朝廷在制度上不鼓励本朝这些勋贵们置业和攒钱,要知道荀彧可是以万户侯的身份退休的,荀悦和已经牺牲了的荀攸现如今则都是县侯,已是本朝除曹操之外最最最有钱的家族了。 而本朝的这些勋贵在当初做入股的时候,自然是什么赚钱做什么,反倒是本朝以前的勋贵们只能吃一些本朝权臣们不屑于参股的企业,这就导致他们有钱到真的很难花完的地步,曹操好歹还有诺大一个魏郡可以砸钱建设,荀家,每年都要为花钱而绞尽脑汁。 毕竟赚来的钱不能置办土地,也没办法创办企业,投资这种事儿在大汉只允许用勋田来换,这么多钱全都用于消费,确实,也太难为人了一点。 据说,这也是天子的厉害手段,说是通过消费可以刺激经济增长,同时,也可以最大程度的杜绝腐败。 因为下层腐败,贪墨的是他们这些上层的利益:我们这些股东虽然不参与实际管理,但账目,还是会看的。 而上层勋贵,因为天子不喜欢大家攒钱,每天都在为如何花钱而绞尽脑汁,苦恼不已,真的是完全没有腐败的动力啊! 所以说事到如今,荀彧荀公,这辈子算是活明白了,也成为天下人人人羡慕的对象,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一年到头来在朝堂中也不见得能说得上几句话,但只要说了就必然会有人听,繁琐杂事一律不管,就只有花钱这一件事愁煞人,说真的,刘禅自己都想跟他换! 很快,仪表利落自带香气扑鼻的荀彧亲自迎出,恭敬地请刘禅进屋叙话自是理所当然。 刘禅命人送上礼物,说明来意,自己的三弟与其孙女已经私定终身,自己作为男方家人先行登门谢罪,却是将荀彧给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自有了这巾帼卫之后,这巾帼与宿卫之间这种事儿愈发的多了,我又不是没有年轻过,既是两情相悦,又有何错之有呢?陛下曾有言,着天地万事万物的发展终究都是离不开客观规律的,如今我大汉恰逢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这礼法二字,却是也到了当变之时候,太子又何必拘泥。” 刘禅笑道:“荀公真不愧是我大汉中流砥柱,言语之间,振聋发聩,禅,受教了。” 荀彧微微一愣,笑道:“荀某现如今不过是富贵闲人而已,哪里还谈得上是什么中流砥柱,反倒是太子您如今身负监国重任,刚一理政就来拜访我这个闲人,恐怕是不仅为了三皇子之事吧。” 刘禅闻言点头道:“确实不止于此事,禅毕竟年轻识浅,昨日与父皇商谈许久,然而……父皇的眼中却是只有大事大略,于小事,战术,韬略,却是半点也不肯跟我讲的,许是,存心要锻炼我吧,我倒是不怕自己做不好会失宠,也不怕被绑在火上烤一烤,却是实在害怕因我的决策失误,而导致黎民百姓的利益受损啊。” 荀彧闻言笑着点头道:“陛下的性子向来如此,顾大而不顾小,早十几年前就是这样,只是朝中还有滚滚公卿,小事,细则,本来也不该由天子操心,甚至也不该由您这位监国太子来操心才是啊,除非,是这天下形势要变?” “荀公真明鉴之人啊,我来监国,如今细细思量下来,却是父皇所走的一步妙棋。” “天子神妙,自是无需多言的了,然而太子既已成年,监国,自可以自行组建府臣班底,您的两位外公又都是军机重臣,宦海沉浮多年经验老道,您又为何会想起我这个闲人呢?是……不方便与魏公商议么?不方便与魏公商议的……军务?” “是,确实是不方便与外公商议的军务,天下人都说荀公您是方正君子,却是也只有讲给您听了,还请荀公您不避艰辛,听上一听吧。” 荀彧闻言沉默了。 良久才道:“我已经退休致士近二十年了,是个富贵闲人了。” “是。” “朝中风雨,早已与我无关,当年以万户食邑荣退,本就是因我荀家势力太大,所做的明哲保身之举。” “当年之事,禅也略有耳闻,荀公进退有度,足以称人臣典范。”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与你两位外公私教都还算不错,更曾是魏公谋主。” “此事本就是世人所尽知之事也。” “既是你这个监国都觉得棘手,却又不方便与魏公相商议的军务,想必即使是我来为你出谋划策,也依旧棘手,这事上,本就没什么万全之策,只怕,只凭今日一席话语终究还是不够,太子您这是想让我来做你的谋主了啊。” “若能得荀公您的辅佐,当是禅之福气,大汉之福气也。” “然而此事对我而言,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对。” 荀彧闻言放声大笑:“既然你都明白,今日又为何来找我?” “因为天下人皆知荀公乃是君子,而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荀彧闻言,却是笑的更开心了:“我可真是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老实人就可以被欺负的意思么?” “荀公若是不愿,自然可以回避,然而我却以为,天下熙熙攘攘自然少不得一个利字,但总是有如荀公这般高洁之人,愿意肩负天下道义的。朱笔千钧,一撇一捺尽是性命悠关,荀公既已猜到我是在以国本之事来寻求您的帮助,此事便是事关天下苍生,若荀公非要用一个欺字,逼字,那禅也只好代天下苍生,欺负您了。” 说罢,刘禅朝荀彧深深一揖。 “既是为天下,那太子,便请随我去密室一叙吧。” 第四百零七章 荀彧献策,动的就是国本 密室之内,刘禅将昨日曹刘二人的话,和刘协的话统统转述给荀彧以后,荀彧果然如刘禅想的一样,深深皱起了眉。 良久,才苦苦地叹息一声道:“着实,是棘手啊。” 刘禅闻言苦笑:“如果不是真的棘手,禅万万不敢叨扰长者。” “你来找我,确实是对的,暂且就不要再和别人说此事了,不过如此看来,你这储君的位置虽然确实也是无人能够动摇,但此事一旦处理不好,无论朝政还是军政,都必然是要大动荡的。” “我想,陛下纵使是早有后手有信心能够解决,但对您的声望却是要重重打击的,不过陛下却也是一番好意,正如他所言,你早晚是要面对这些的,陛下虽是春秋鼎盛,但未雨绸缪,提前把你锻炼出来也是应有之义,趁此机会把你推上来,他还能给你兜底,太子自己是如何以为的呢?” 刘禅闻言脸色更苦,却也只好道:“此事涉及军政民生,在我看来,难就难在如何让将士们既能奋勇杀敌,又能约束将士们不要妄造杀戮,既要控制战争规模,又要避免滋生仇恨,着实难也,还请荀公教我。” 荀彧微微点头,道:“说得倒也都是对的,然而你却终究是少说了一项。” “少说了一项?难道此事又与朝局有所牵连么?” “打仗就会立功,立功就会封赏爵位,如今我大汉天下首重在于爵位,便说我如今这亿万家资,不也俱是因这万户食邑入股企业所得么?然而朝廷不许攒钱置业,不能买地,更不能私开工厂,便是去行那商贾之事,也终究是要被那一道许可之证所盘剥的,可以说除了考举做官之外,士民阶级所有的上升通道都已经被堵死了,实话实说,这天下若是再无战事,国内经济,已然是一潭死水,却是比不得孙吴那边的欣欣向荣了。” “公平与效率始终是矛盾辩证法所讨论的重要话题,我也是今日听你所言,才知天子对公平二字,看得如此之重,其实我原以为天子终究会微微放开一个口子的,现在看来,却是我浅薄了,对于陛下所说的那个经济危机的概念没有了解。” “然而正因为如此,现如今我大汉爵位之尊,之贵,前所未有,哪怕拼了个全家死光,只要能换来一个关内侯的爵位,那也是值了,爵位,已成为整个大汉,无论军民的共同,甚至是唯一奋斗目标。” “军工复合体难制,也正是因为如此,打仗,立功,封爵位,是我大汉半亿人之心念,曹刘二公自然也就压不下去了,坐在那个位置,不但要对上负责,更要对下面有所担当啊。” “当然,科学家的发明创造和军功一样都能享有爵位,但我大汉之科学尽在皇家科学院,科学家,又才几个人呢,离普通民众终究是太远了些,然而说到底,我大汉境内大大小小的企业,终究是尚书台在管的,而爵位,终究是要入股在企业里面,才能产生利润的。” “说实在的,我大汉四百年以来万户侯虽然少,但终究也还是有几个的,凭甚我荀家如此奢靡尊崇?无非是作为本朝勋贵,朝堂中有一定的势力,可以在入股的时候先选而已,而这个分配的权力,其实,还是在尚书台的。” 说着,荀彧认真地看着刘禅的双眼道:“陛下既然要修铁路,那这个铁路的运营、管理必然也是要专门成立一家尚书台直属企业的,如你所言,此铁路企业,怕是其利润不会弱于盐、铁、马、糖。” “太子可想过这诺大一个铁路的利益要如何分配么?” 刘禅闻言,目瞪口呆。 他是真没有想到啊! 只能说荀彧到底是荀彧,稍微一琢磨,就发现了他苦思一宿都没能发现的盲区。 然而,没发现这个盲区的时候刘禅就已经焦头烂额了,如今再加上这个,把尚书台也给牵扯进来,却是着实让他更加愁苦了。 治理天下实在是太难了,太难了啊!! “那荀公,具体我要如何处理掂量呢?” “先说浅的吧,讨伐贵霜,其诀窍在于拉拢分化,合纵连横,当以借力打力为先,然而如此去打,我前线将士立功的机会就少了,自然是不愿的,然而前线立功的机会少了,校事府那帮混球却是能立大功的,校事府隶属北宫,正可由太子您来操控,引以为助力。” “至于征伐蜀国,那就更是如此了,赵韪根本就没打算抵抗,又有什么可打的呢?所谓底线,一在于前线将士不可无故挑衅,故意制造事端,伤及益州民众,要知道,益州百姓可是真真正正的大汉子民,血肉同胞啊,太子当以廷尉府,甚至以奉孝本人亲自去做监军,坚持前线将士饿死不抢掠,冻死不拆屋的光荣传统,对于骚扰民众者,严刑峻法立斩不绕。” 刘禅闻言点头:“这是自然,我倒也是想到了的。” “二在于桑树,茶园,铁矿,此三项是益州经济命脉之所在,收复益州之后也必然是要收归国有的。要束缚住前方的将士,让他们不要破坏之,不过这一点问题倒是不会太大,毕竟收归国有之后紧接着就是勋贵入股,到时候能去企业里当工人的,必然也都是立有功勋的将士,说白了,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东西,只需让上面的将领稍加约束,劫掠破坏之事应该不会发生。” “然而孙策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大汉接手益州的,蜀国现在就是个大筛子,要说孙策在蜀国没有千八百的间谍,这天下人没人会相信,就算是他有一万间谍,那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多的间谍啊,真要让他们阻拦大军入蜀,恐怕是难,但要是打着汉军的旗号破坏茶园,砍烧桑树,甚至是劫掠百姓,只怕是,易如反掌的。” 刘禅闻言,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真要是如此,只能给前线将士们以杀人之权了,这一杀起来,恐怕就很难控制得住战争烈度了,说句实在话,他们就算是随意杀人,又有谁知道他们杀的到底是吴国间谍,还是益州良民呢?这要是由着他们,怕是恨不得将整个益州都杀光以换取功勋的了。” 荀彧点头道:“正是如此,此外这所谓的红线之三,便在于这益州的富户豪强,和他们的满朝文武了。” “赵韪本人固然是完全不想抵抗的,他一个大汉蜀王,就算是押解进京,也足以保证子孙富贵了。” “但他朝中其他的大臣呢?蜀国,整个就是一豪强之国,连田阡陌,统一之后是肯定要均分田地给百姓的,他们自己心里也会有数,可如何能够保证他们不跑呢?孙策是一定会去拉拢他们的。” “多年来这些个豪强大族敛财无数,虽然失去了土地,但孙策只需稍加安抚,他们带着多年来掠夺的民脂民膏逃到江东去做个资本家,想来必是不难的,甚至我估计他们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都早已经有资产转移到江东去了,说实在的,资本家在江东生活,那也是相当不错的,不见得就比在蜀国当士大夫过得差,而我大汉,是没有豪强与资本家生存的空间的。” 这却又是刘禅自己没有想到之处了,皱眉道:“益州财富,绝大多数都掌握在他们的手里,这吴蜀两国包括咱们,说到底用的都是建安钱,这要是让他们都跑了,倒是说不好这仗到底是给谁打得了。” 谷“只带着钱走那倒是还好了,太子年幼,长在了太平盛世,不曾见过豪强之恶啊,豪强大户,视雇农如奴仆,牛马,这话可并不夸张啊,焉知道他们走的时候不会强迁百姓?” 刘禅闻言,瞠目结舌。 “那……那难不成要许他们以爵位,来稳住他们不成?” “爵位乃我大汉之根本,如何能够乱许?难道还能许了之后不算数么?况且你若许了他们爵位,前线的将士们非疯了不可,不把他们所有和爵位沾边的人全家杀光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刘禅闻言用头撞墙的心思都有了:“还请荀公教我,救我。” “无他,用间而已,你跟你两位外公说说,伐蜀也好,伐贵霜也好,都暂时不要着急,可以把铁路的消息先放出去,这仗若打得早了,赶不上铁路企业建立,反而损害他们的利益。” “而趁着这个时间,多多用间,往贵霜和蜀地多多派遣间谍,毕竟名义上这蜀国依然是大汉蜀国,咱们派遣间谍总还是更容易一些,直接明间,蜀国朝廷也没人敢阻拦,先挖孙策间谍找出来杀掉,再以间谍将这些豪强控制住,谁跑,就杀谁也就是了,至于贵霜,一两年时间,处理的好的话说不定足以让贵霜的内部陷于七雄争霸了。” 刘禅稍一琢磨,就道:“可是,校事府如何能管得住前线军队呢?况且这么大的手笔,想来,这校事府的地位必然也会更上层楼,大动作了啊,朝臣和军方对此必然排斥,又当如何是好呢?” “校事府的职权肯定是要扩大的,甚至一个九卿都不一定够,我看,不如拆二分之,一个叫大汉中央情报寺,一个叫内部调查寺,都设为位比九卿的中两千石便是,不归尚书台。” “不归尚书台?那,归哪里,还归中书台或是大长秋么?” “此太子监国以来第一雄政,当然要归于太子府了,如此,也可提升这两个新衙门的权威,曹刘二公,也一定会对此全力配合,毕竟以太子您储君之位的稳固,谁又敢得罪您呢?往深了说,便是以此两个部门去抢夺军权,也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刘禅闻言,恍然大悟之余,却是又很快就愁眉紧锁了。 “两位外公固然不会反对,但这两个衙门说白了就是新立,就算是打着我的旗号去约束将士,怕是也终究难免会有摩擦,下边的将士未必就会服气,稍有差池,很容易就会起摩擦,其中分寸,很难把握啊,只怕是往后几年,我都要如履薄冰了。” 荀彧闻言很严肃地道:“治国,本来就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 “荀公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我害怕自己年轻识浅,反误了大事,让荀公妙计功败垂成,做了天下罪人。” 荀彧闻言这才面露笑容道:“我给你一个意见,有两个人,不妨先召回京师,若能为你所用,此事,当可以事半功倍。” “哪两人?” “西域大都护府长史诸葛亮,镇西将军司马懿,此事要想做成,此二人必须进入太子您的幕府。” 刘禅闻言苦笑不得:“荀公,此二人都是铁打的前程,年轻一代翘楚,深受父皇信赖,且本来就已是中两千石高位了,说白了,我虽是太子,他们也完全可以不给我面子的。” “此二人一个在西域经营十五年,一个在汉中经营十五年,此二人若是能替我主事校事府,何止是事半功倍这么简单,如今如今眼看着我大汉就要读贵霜、蜀国动手,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守了十五年的庄稼终于到了要开花结果丰收之时,这个时候我一纸诏令将他们调离回京?怕是他们要当面唾我一脸啊!这也太不讲理了啊!再说朝臣那边也定是不愿啊!这诏令真的过得了中书尚书两台么?” 荀彧微微一笑,道:“所以,在此之前,太子却是还有一件事要做到前头的。” “何事?” “打破,非军功和科研无以封爵的规矩啊。” 刘禅闻言,目瞪口呆。 荀彧淡淡道:“我朝最重勋爵,勋爵首在军功,武人封爵,靠得是奋勇杀敌,而文人封爵,却是只能依靠粮草转运之功。就说我吧,我能得到这么个万户侯的身份退休,靠的是陛下开恩,而且我其实也不是不通军略,然而,以我退休之前为朝廷,为国家所立下的大功,真的不足以食邑万户么?” 刘禅只得奉承道:“父皇不止一次说过,这天下,是您帮着他定下来的,父皇亲政,荀公您居功至伟。” “然而除我之外的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洛阳城地价贵,物价也贵,虽说是朝廷多年来一直在完善所谓的官员福利系统和报销系统,尽量让京官不花钱,或是合理花销都能报销,然而相比武人,相比那些有爵位在身的勋贵,生活着实也是清贫了一些,说句实在话,这也就是陛下和奉孝压着,否则怕是连反腐都难,天下文官,苦于无爵久矣啊。” “如此,却是也进一步的促进了军工复合体的嚣张气焰,因为尚书台终究也是希望打仗的,能打仗,他们才有机会转运粮草,也算是稍微分润一点利益,捡一点前方将士们的残羹冷炙。” “我看,此策必须得改一改了,不改不行啊,只要太子你能将这个口子放开一点,必将在收获满朝文官的支持和真心拥戴,而到时候,诸葛亮和司马懿回京之事,自然也就好办了,他们俩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哪是权力的核心中枢,既然开了这么个口子,校事府所能产生的爵位,未必就比军方来的少。” “可勋贵,是国本啊。” “太子说笑了,难道此时咱们商议的,不正是动摇国本之策么?如若不然,我一个富贵闲人如何会蹚你这趟浑水呢?” 刘禅闻言,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第四百零八章 昏君、明君、神君 从荀府出来之后,刘禅整个人都是有点迷茫的一个状态,老狐狸给孩子整得都有点不会了。 一时间,他也分不清这荀彧真的是高洁君子,真的是在为天下苍生给自己出谋划策,还是顺便给整个文官集团谋取好处。 毕竟虽然这荀彧已经十五年没上过朝了,但隐隐的依然地位超然,颇有文官之首的架势,而且当今天下的文官,依然还是以颍川派为核心,重臣中颍川人依然占了三成以上。 文人封侯,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要先封颍川人。 可要是不同意吧,人家荀彧说得已经很明白了,这事儿是离不开朝臣的支持的,想办得漂亮,那就离不开诸葛亮和司马懿的支持,这个口子如果不开,人家诸葛亮和司马懿又凭什么放弃唾手可得的军功回来帮你呢? 人家荀公今天说的话确实句句都有道理啊,似乎也正是当前这个死结的唯一解法,而且他还可以凭校事府,凭司马懿和诸葛亮,以及荀公的面子,堂而皇之的在朝中正式组建太子一系的力量班底,这对他来说自然也是很有利的。 毕竟当今天子春秋鼎盛,他说自己会很快禅让,这话糊弄鬼都不信,把他提前锻炼出来确实,很重要,但这不毕竟是为了以防万一啊,那不还有剩下的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呢么。 他这个太子想掌权,早着呢,就算他的这个位子很稳固,可当今天子今年才三十多岁,再活个四十多年那问题可是都不太大的。 太子,毕竟也是政治身份,是政治身份就必须要代表一部分政治势力来发出声音,否则,总不能啥也不干几十年里光学习,光等着亲爹咽气儿吧。 他刘禅,也是想在父皇活着的时候做一点事情的。 这么一想,刘禅又有一丝丝的心动。 却也是实在找不到人来一同商量此事了,毕竟他总不好再因为这件事去向父皇讨教了吧,一天之内麻烦父皇两次也不太好,会显得自己这个太子没有主见。 但是这么大的事儿他确实是实在不敢做决定啊,年轻识浅,不是说说而已。 听说父皇当年亲政的时候,也就自己这么大,而且当时自己的外公权倾朝野,坊间传闻,据说是当时还有不臣之心,只是被父皇巧妙的给压制了而已。 父皇是怎么做到的呢? 回到宫中,路过巾帼卫,一群贵女宿卫见是他来了,有意无意的都在冲他抛媚眼,刘禅不由得心中一动。 “异姨在否?” “大长秋?在,在的。” 片刻之后,王异就特别热情的迎了出来,将刘禅给请进了屋。 “冒昧到访,叨扰了。” 王异却是爽朗一笑:“哪有什么叨扰的,我也没什么公务要忙,再说我本来就是太子您的人,莫说您现在有监国之权,便是平时,您要是有事儿找我的话命人吩咐一声就是了,我自当亲自去拜访您啊。” 刘禅闻言却是微微一愣。 这王异的姿态,有点低啊。 好歹也是军机处挂了号的,天下第一女子啊。 随即却是反应过来,这王异分明是要向他投效了。 也是,大长秋虽然地位尊崇,但却终究是皇后的大长秋,太子年幼之时,自然可以自成一派,即使是面对尚书台或中书台也万万不能虚的。 如今自己虽然刚刚加冠,但却马上被委以监国之权,实际上却是天子已经承认了他已经有能力亲自来处理国家大事,换言之,至少本朝,是绝对不会有垂帘听政之事了,王异的地位自然,也就一落千丈了。 自己加冠以前,王异说的话怕是连荀悦杨彪都要顾忌三分,但自昨日之后,王异便是哪天嘎嘣一下死了,怕是也只能换荀悦一个知道了三字。 天差地别了属于是。 所以王异的心思并不难猜,既然还想要在朝堂之上立足,就必须寻找政治靠山,而母后……大家都知道母后靠不住,否则这王异也不会和伏氏走得那么近了。 所以自己这个在朝中实际上没有任何势力,却也没有任何牵扯的人,倒也确实是王异的上上之选了,毕竟太子直接插手朝堂有些忌讳,但插手后宫事,却又显得名正言顺了。 略一思索,刘禅便决定接受王异的投效,毕竟她手底下管着一群莺莺燕燕,大半都是贵族女儿,又大半都终将嫁给勋贵子弟,多年后又终将成为朝臣夫人,权力有多大不好说,但这层关系网确实是有用。 “那就有劳王姨了,孤年少,许多事都还需要长者指点。” “不敢当长者二字,太子但有所劳,必不敢言艰辛二字而已。” 这也算是正打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枕头了,刘禅现在心绪烦乱,又年轻憋不住事儿,还真的是正好想和这王异聊聊。 当然,却是不可能像与荀彧沟通那样知无不言了。 “此前,我一直都在东宫忙于学业,于政务上面虽也是稍有涉猎,但终究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近日初一监国,却是猜深感自己的不足。” “哦?太子监国还不到两日,居然便已感受到苦恼了么?莫非是朝中群臣还敢欺负太子么?” 刘禅苦笑:“他们当然没有这个胆子,只是有些事需要作出决策,却是左右为难,进退失据。” 王异见他这么说,心知这太子应该是不想与自己说具体事情的细则了。应该还不够信任自己吧,不过这也正说明了太子的早慧和成熟。 然而女子终究是心思更加细腻一些的,虽是云里雾里,但高情商的王异还是找到了自己的劝说方式道:“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这世上事,从来都是下位者劳力,上位者劳心,地位越高,往往也就越是脱离实务,太子监国,位之极也,真的需要您去做的,自然也就剩下决断二字而已了。” 刘禅叹气:“然而正是因为我年轻识浅,又缺乏魄力,这决策才始终做不出来啊,也是害怕,这决策做得错了,让父皇失望,朝臣失望,让天下百姓受苦啊。” “太子,您说笑了。” “我说笑?” “这就看太子您以谁来作为标准了,您若是眼中只看得到当今天子,那您什么决断都不要做了,当今天子自元服亲政以来,所做决策往往都是眼光长远至极,走一步,看三十步都不止的万世之法,做的决定虽多,但却几乎都是正确的,对旁人来说难比登天的大事,天子亦能处理得举重若轻,施政如行云流水,羚羊挂角,二十年不到的时间,就将一个山河破碎的大汉,带领到如今这个地步。” “然而我的殿下啊,古往今来,如天子这般神武英主又有几个呢?陛下是千古一帝啊!这与您年不年轻,识不识浅,有没有魄力又有什么干洗呢?莫非太子心中还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野心么?” “这自然是万万不敢有的。” “这就是了,天下事本就都有群臣去商议,去办,天子本来就应该是做决策的,甚至也只有关乎国本的大事才轮得着天子来做决策,否则若事事都依仗天子亲自处理,朝廷养这么多大臣干嘛?” “决策本身,就是天子的常务,太子不过是骤然监国不适应罢了,这却是与魄力无关的。” “然而动摇国本之策,若是稍有差池……” “殿下啊,国本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动摇的呢?或者说,就算是动摇了,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所谓明君,从来也不是从不做错误的决断啊,这世上的决策如果不是两难不能为之,便是普通一个庸人也就做了,哪里还需要您来劳神呢。” “如果这朝臣真的给您一上中下三策,一条看上去很蠢,一条您一看就觉得您不能接受,另一条看上去可行,这哪里还是决策,分明是在架空您么。” “而若是两欢喜之事,不得不二而则一,这又哪里是决断,分明就是下面的大臣在拍您的马屁了,您随便做,反正必然是能收到好结果的,无外乎是年终岁尾,开三会的时候多一条对您的歌功颂德而已了。” “真正需要您来做的决策,就应该是两难取其一的啊,有些事怎么做都是错的,或者说有些事不动也错,动了更容易错,可这些事难道就不做了么?就不需要决策了么?” “这些决策大臣是做不了的,或者说是不敢做的,而所谓的帝王,难道不就是在这样的两难时刻,勇于担当么?” “殿下,臣以为古往今来,所谓明君圣主,绝不是做出来的决策不错,而是关键时刻有勇于承担的精神。” “反倒是所谓昏君,则大多都是不做决断之人了,凡是为难事就交给大臣去做,大臣做错了就换一个大臣,如此做事固然是容易,轻松,也确实是保证了自己永远不错,可这万邦有罪,最终不还是罪在至尊么?” “殿下不如洒脱一些,自在一些,错又如何呢?国家的治理,本来就是一个不断犯错,又不断改错的过程啊,古之明君做出来的决断也往往都会出错的,且做,且行,且改,慢慢来不要着急,事缓则圆,改着改着,错的也给改成对的了,说句颇有一些不敬的话,就算是真出了天大的错,大不了一封罪己诏,不也亦是圣明之主么,再说您现在只是太子监国,陛下还在那科学院里闭关呢,您就算是把天给捅出来一个窟窿,陛下难道还能堵不住?” “太子殿下若是没有青出于蓝的想法,甘于将来只做个守成明主的话,倒也没什么决定是做不得的,只要记住事缓则圆这四个字就足以了。” “陛下做事倒是从来都不缓,任何事都是雷厉风行的,那已经不叫明君了,民间称之为神君二字,难道是胡说八道么?您别跟他去比啊。” 却是一句话将刘禅给点得茅塞顿开,一下子就透了。 因为自己一直以来看到的听到的都是父皇,习惯了,事实上翻阅青史,皇帝哪有他这么当的? 以父皇当榜样,这不就是有病么。 事实上据他所知,母后在当年监国的时候都落了个中庸的评价,那要是按照这套评价标准,自己这个监国也没那么难干么。 当即,这刘禅的愁了两天的眉毛一下子就舒展了。 “要不说王姨你是这天下女子中的第一人呢,一席话就解了孤的心宽了。” “不敢,能对太子有所帮助,也是我的荣幸。” “那成,您忙着,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对了,还有一件私事想请您帮个忙。” “您说。” “最近这不是加冠了么,其实按说加冠和成亲应该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母后也总惦记着我那婚期,不过父皇那人您也知道,他向来喜欢我们这些儿子女儿自己挑选,美其名曰自由恋爱,可您说,我这个身份,自由得起来么,现在监了国,时间啊,精力啊,确实也是难得自由,还麻烦王姨帮我务色一些好女子与我认识认识,接触接触。” 王异闻言,大喜过望自不必说,瞬间便切换到了媒婆模式,笑起来眼睛都咪咪起来看不见了,拍着胸脯的跟刘禅打了包票才将人送走。 而送走之后的刘禅却是也卸下了心中的负担,回到寝宫,却是也绝了再与人商量的心思,而是命宫中女官为自己寻一套干净一点的粗布衣裳。 待刘禅将粗布的衣服穿好,照了照镜子,却是哈哈大笑的仰天出门,正遇上曹曦,见状很是懵逼。 “太子初监国事,怎的穿着如此另类,却是又要去何处?” “无他,只是有些决定要做,想去西市上溜达一圈罢了。” “做什么决定还要去西市溜达?” “父皇不是常对那些官员们说,要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么?我肯定是没法从群众中来了,那就让我到群众中去一下呗,这叫调研分析。” “有什么调研还需要你亲自做?” “别人做我也不放心啊,我又没有父皇的天赋异禀,也唯有自己稍微做的勤勉一些了。放心吧娘,我心里有数。” “那你去西市也不用穿这身衣裳啊,而且你怎么着也得带点护卫啊。” “没事儿,我一会儿把邓展叫上让他陪我同去就行了,他一个人能打百八十个呢,人带多了招摇,这样就挺好,母亲您忙,我先走了啊。” 第四百零九章 投身革命的太子 第二天早上,也即是太子加冠并监国的第三天,大汉王朝发生了一件特别特别大的新闻:监国太子丢了。 昨天晚上一宿,都没有回宫。 而且没有人知道太子在哪。 所以昨天大晚上的都子时三刻了,河南尹王朗挺大岁数的一代经学大家居然被皇后亲自召见到宫里面劈头盖脸就是好一顿臭骂,却也是无可奈何。 而王朗在被骂之后将河南尹上上下下都给骂了个狗血淋头,让整个河南尹所有的公职人员上街到处翻找太子踪迹,自然也就是应有之意了。 然而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太子依旧是消息全无。 而王朗再次汇报工作的时候,却已经是汇报给久不闻政事的天子了。 虽然没有大发雷霆的将一肚子邪火发泄在王朗身上,但那阴郁的眼神盯在王朗的身上,却也着实让王朗不寒而栗,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都在疯狂的颤抖。 而就在王朗几乎要吓死在天子的龙威之下的时候,却是由王异迈着小碎步跑过来,递给天子一张小纸条。 刘协打开后愣了一下,上面写着:“父皇母后勿念,我很好,我正在做一项很有意义的调研,走到了人民群众中去,有邓展将军保护,我很好。” “我知道父皇对孩儿寄予了厚望,请原谅孩儿的任性,请给我半年的时间自己去思考,事缓则圆,徐徐而图,今秋三会之前,我必将带着我的奏表归来,勿念。” 刘协眨了眨眼,震惊之后就是一脸懵逼。 这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了?”曹曦问。 “禅儿来信,应该至少是安全的。” 曹曦闻言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连忙将信抢过去看,看完之后却是也不知该生气还是该欣喜了。 再看王朗,老头儿则已经彻底瘫在地上了。 “王府尹你先回去吧,不用找了。” 曹曦一听立马就声音高了八度:“不找了?这孩子如此任性难道还能由着他么?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是能由着他胡闹的时候么?” 刘协则拍了拍曹曦的手:“儿子长大了,且由着他吧,我自己教导出来的儿子,我相信他,我现在倒是真挺相信他的奏表的,看他能给我写出什么花来。” 曹曦则哭哭啼啼地骂道:“奏表奏表,你心里就只有奏表,他不仅是太子,也是你亲儿子啊!我就这一个亲儿子啊!我告诉你,我儿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闹你个天翻地覆,绝不与你甘休!” 然后她一甩袖子就走了。 刘协则叹息一声,将王异叫到跟前问:“信是谁送来的,邓展么?” “不是,是……通过校事府的渠道送来的。” 刘协皱眉,又问:“既然是通过校事府送来的,校事府总不至于什么都没发现吧。” “太子……可能与圣言会有所牵扯。” 刘协又是微微一愣,好不容易舒张开来的眉头又不禁紧缩了起来。 “原以为,他是去民间体验生活,顶多体验体验民间疾苦,没想到,他却是混进造反组织去了?玩的够野的啊。” “要让校事府查么。” “暗中调查,关注一下这个圣言会的动向,不要做出过激的反应来打草惊蛇,还有,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尤其是对皇后,一个字儿都别多说,有消息直接向我汇报。” “喏。” “下去吧。” 然后,群臣就都疯了。 很明显,这天子是知道些什么的,太子应该也是无恙的。 但既然知道却什么都不说,而且依然闭关,对外宣称太子监国,却是谁也猜不出这天子的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了。 甚至于就连魏公亲自去宫中逼宫,也没能见上天子一面,据小道消息传言,魏公在北宫门口都开始骂人了。 而事实上,谁又能够想得到,作为一国储君,此时却是已经“走在了犯罪的道路上”。 却说昨天刘禅穿了粗布的衣服领着邓展出来,原本只是想找一些平民百姓聊聊,想看看这些底层百姓对勋爵问题的看法。 结果茶馆啊,酒肆啊,剧院啊,等等刘禅脑子里的那些所谓的市井场所,却是压根也找不到平民百姓的身影。 即使是费了血劲,也顶多找到一些所谓的“寒门子弟”。 一打听,刘禅听说只有两个地方才能看得到大批量聚集的底层平民,一个是所谓的“人才市场”,一个是所谓的“鬼屋” 鬼屋这个名字听起来就不那么靠谱于是乎刘禅去了‘人才市场’,却也是大开眼界。 摩肩接踵,人山人海就不说了,刘禅甚至看到有个招力工的地方,命令“求职者”把衣服脱光,由工头上去咣咣怼两拳,以鉴定所谓的身体素质。 整个‘市场’,都充斥着一股刺鼻的,酸臭味道。 有一种,奴隶市场的感觉,人们在被当做货物一样,在被挑挑拣拣。 “这里……这里……怎会是这个样子?” “新来的吧,小子,看你细皮嫩肉的,是刚到洛阳城不久?”突兀的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凑过来问道。 刘禅心想我从小在这儿长大的,但嘴上却是道:“正是,昨天晚上来的。” “哎,年纪轻轻的,这是生活上遇上什么槛了?” “如果不是家里遇到了困难,谁又会来洛阳做工呢?” 刘禅闻言,却是彻底的懵了。 不是说……大汉盛世么? “哎~,你既然不愿意说,那我就不问了。” “那老先生,您又是为何来洛阳做工,做工又多久了呢?” “我啊,来此地做工已经四年多了,年纪大了,没人要,饥一顿饱一顿的,连个饭辙都没有,可怜却是想回家都回不去。” 刘禅没有打断,等着他继续说。 而老头被打开了话匣子,却是果然便滔滔不绝了起来。 “其实我啊,以前还是个兵呢,当年天子御驾亲征汉中,我还跟去了,是见过圣天子的,还真别说,你小子跟天子居然还有那么二三分相像。” “您老是军户?这……那您是国家的有功之臣啊,如何会落到这般田地呢?” “子孙不孝呗,我那儿子好赌,欠下一屁股高利贷,虽说这朝中严抓狠打印子钱,但这种事又哪里是能打得干净的呢,是我管我们校尉借钱帮他还的,要不然,他就被打死了,不过我借了公家的钱,这债务自然也就落到我的头上来了,公家的利息虽低,可我也照样是还不上啊。” 刘禅正色道:“不可以进敢死营么?” “敢死营?我倒是想去,可现如今天下承平已久,仗都不打,哪有人招敢死勇士啊!哎,圣天子以仁德为怀,不愿意多造杀戮,可是……哎,听说现在太子监国,真希望明天就打仗啊,让老头子我去敢死营走一遭,是死是活啊,也就认了。” 刘禅懵了一下,却是真没想到,民间对他还有这样的期待。 “那进不去敢死营……” “进不去敢死营,钱又换不上,没办法,那就只好让我们校尉给我开了介绍信,来洛阳赚钱了呗,洛阳城物价高,过的也不是人过的日子,但干上几年,稍微攒下一点,也足够还我们校尉的了,可惜我年岁太大,干活儿也是东家嫌,西家弃,多年下来,能在这洛阳城中活下来都已经是邀天之幸,钱,却是一点都没攒下来。” 刘禅道:“那您的儿子呢?您既然是为他还债借得钱,他年轻力壮的让他来洛阳干活啊,难道这世上还有如此不孝之人么?我陪你告到河南尹去,告到廷尉府去,您是国家的有功之人,我倒要看看他王景升和郭奉孝管是不管,官府有教化之责!” 老人沉默片刻,挤出一丝笑容道:“是我不想告,他刚结婚,还给我生了大胖孙子,留在老家好好过日子吧,这些年我也给他写过几封信,都跟他说,我过得挺好,只求他以后别再烂赌,我这辈子也就值了。” 说着,刘禅居然还在这个饱经风霜的老人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容,一时间,也不知该说着老头儿愚蠢,还是该感叹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原来,来洛阳谋生的人,都是这样的。” “如今我大汉处处都有奴隶可用,老百姓只要不是太懒,总能衣食无忧的,也唯有洛阳这地方的大人们矫情,觉得用奴隶伺候显不出他们的档次,就连妓女都有,大人们玩西域的女奴都玩腻了,又舍得给钱,我要是个女的,我都去卖屁股。” 刘禅闻言,又是好一阵的哭笑不得。 心想着,要不制定个政策让各路将军们把敢死营开出来算了,如老者这样的老头儿实在是太可怜了。 当然,不打仗,敢死营也就成了养老营了,确实也不太合适,这属于当年的善政在演变中逐渐变成恶政了。 貌似,恐怕还真的需要打仗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想了想,刘禅试探性地问道:“我听说,太子可能想要放开‘非军工无以封爵’的限制,给朝中的文官们也封爵位,老先生如何看待此事?” 老头儿愣了一下,随即竟然义愤填膺了起来:“竟有此事?这太子简直是混账啊!” 刘禅:“…………” 邓展跟在刘禅的身后,却是一个没忍住,乐出了声来。 “也……不能这么说吧,这不是还没定呢么,再说您也说了这洛阳的物价贵,朝臣光指着那点俸禄,终究是清贫了一些,况且战士们征战沙场是为国立功,朝臣们处理政务也同样是为国立功啊。” “你个小娃娃懂得个屁!” “…………” “战场上立功,要么是斩将夺旗,要么是拔城先登,这是最重的两项功绩了,就说这先登之功吧,一千个人冲上去,能有一个立得住那就是天幸,能拿这个功劳的,那都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了,剩下的九百九十九个都得死,不重赏,谁去?这东西做得了假么?这是赌命赌出来的功绩。” “文臣,用什么考核标准啊,考核标准是谁定啊,谁去考核文臣啊,官官相护之下,这所谓功劳还不都是靠一张嘴在吹么?况且给武人封爵位,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将士们玩命图的就是一个富贵,文臣呢?要么,抢了武人的爵位,要么,就是凭空多出来一堆爵位,太子这还是嫌弃咱洛阳城的勋贵少啊!” 刘禅无言以对。 刚想跟这老汉解释,勋贵被严格控制在洛阳城里活动,朝廷已经通过地价和高物价将这些勋贵们的钱都收回来了。 却是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肩膀:“嘿,小伙子。” “啊?” “看你细皮嫩肉的,读书人么?” “啊。” “我家少爷正缺一些伴读书童,就你了。” 刘禅闻言张了张嘴,刚想开口拒绝,然而看着周围人一脸艳羡的目光,心想着老头儿的话语,却是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介绍信呢,拿来。” “啊?介绍信?我……” “你没有介绍信?” “啊。” 那人闻言上上下下打量了刘禅一番,道:“看你这样子也不像逃奴,滚滚滚,滚吧,浪费我的时间。” “…………” 刘禅一脸迷茫的回过头看向老汉,却发现老汉瞅他的目光也充满了鄙夷。 “敢问这位长者……” “行了行了,你连介绍信都没有,你来这地方干嘛?这是你这种人能来的地方么?你啊,赶紧去鬼屋去吧,那才是你这种人该去的地方。” “鬼屋?” 刘禅一头雾水,一脸懵逼,莫名其妙稀里糊涂的,却是被赶出来了。 扭过头问邓展:“邓将军听说过鬼屋么?” “听倒是听过,却也不知道具体是干啥的,只是听说那地方收留的都是鬼人,所以叫鬼屋。” “鬼人?” “太……公子,要不咱回吧,那地方听着就瘆得慌。” “邓将军也没有把握保我安全么?” 邓展闻言立时眼睛一瞪:“怎么可能?但凭我一双肉手,便是千军万马之中,也必能护卫公子无恙。” 要知道这邓展今年也四十多了,当年和赵云一块出的道,赵云是状元他是榜眼,甚至于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当年与赵云的一战是惜败,事实上这么多年了,除了赵云,邓展也确实不认为别人在个人武力上是自己的对手。 要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个邓展可是除了曹丕之外打遍大魏无敌手的。 可惜,他上面没人,而且实话实说除了个人武勇之外其他方面他确实能力不太行,这么多年一直没怎么升,虽然现在挂了个将军二字,但职责上却一直都是宫中的高级保镖而已,眼下既然有在太子面前表现的机会,又如何会认怂呢? “既然邓将军有这个信心,那,孤倒是真想去这个鬼屋转转。” ……………… 所谓鬼屋,即是收拢鬼人的地方,却是神神秘秘的,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地点,光是打探这鬼屋的方位所在,就费了刘禅好大的劲,甚至花出去不少的钱。 而等刘禅废了好大好大的劲,才终于在洛阳的边缘,真正进入鬼屋,却是真的才发现,什么叫做大开眼界。 原来鬼人,真的就跟鬼一样。 面黄肌瘦就不说了,这里的每个人的身上都是臭的,不是出汗的那种酸臭,而是大粪的那种恶臭,刘禅仅仅是待了两分钟,就感觉头晕目眩,几乎要呕吐出来。 男人的身上脏兮兮也就罢了,刘禅甚至还看到零零散散的,有不少女人,而这些女人居然绝大多数都是衣不蔽体,许多干脆就都是光着的。 有些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起了不可描述之事,而其他人却是都对此见怪不怪,甚至还有人排队。 甚至刘禅还看到好几个孕妇。 不是亲眼所见,真的想不到盛世大汉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真可谓是小刀拉屁股,开了大眼了。 邓展见状也被深深地震惊了,道:“公子千金之躯,还是不要再在这种地方带着了,咱们还是走吧。” 刘禅闻言犹豫了一番,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然后一屁股坐在一名邋遢叫花子的身边,问道:“这位兄台有礼了,鄙人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能否提携一番?” 说着,却是递上了一枚建安钱。 一枚建安钱,在洛阳以外倒是还挺值钱的,毕竟朝廷始终坚持一钱换三斛粮的基本汇率,在三公随机祭天的压力下,这个货币的价值在这十五年来贬值得倒是也不多。 但在这洛阳城里,实话实说倒也算不得什么了,这地方的物价特别的诡异。 那邋遢叫花子见到钱眼睛一亮,飞快的一把将之抓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塞进了裤裆。 再看刘禅的眼神,便是颇有一点邪念了。 然而看了一眼跟在刘禅身旁,浑身肌肉块仿佛爆炸了一样的邓展,还是从心的打消了不该有的念头。 “你想问什么,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想问……你们……都是什么人啊。” “没有推荐信的人呗。” “这个推荐信……是何物啊。” “推荐信是何物都不懂?你东吴来的吧。” “嗯。”刘禅索性满嘴瞎话。 “呦,老乡啊,我也是吴人,不过你吴国哪的啊,听口音一点也听不出来,我会稽的。” “咱还是说推荐信的事儿吧” “嗨,这推荐信啊,这地方管那东西叫人证,有这东西你就是人,没这东西你就是鬼。” “哦?” “这大汉啊,除了洛阳以外其他地方日子过的都挺好的,大家虽说都没什么大钱,却也能做到衣食无忧,想来洛阳谋生,你得有完整的户籍档案和推荐信,一般都是些走投无路,或是向赚钱想瞎了心的人才来,那推荐信是盖着地方官府大印的,可做不得假。” “说白了,咱们就是黑户呗,有些是逃犯,有些是逃奴,其实大多还都是咱们东吴来的逃奴,比如这高句丽人啊,倭国人啊,这在东吴那边都是当奴隶的,但既然是黑头发黄皮肤黑眼睛,大汉这边就承认你是个人,所以能逃出来的,就都往汉地跑,你看那些个衣不蔽体的娘们,那都是高丽人和倭国人,咱们儒家思想熏陶出来的子民哪里能干得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来呢。” 刘禅闻言,却是恍然大悟。 “那兄台你是……地道的扬州汉人吧,怎么也……” “我啊。” 邋遢男人眼中露出一丝神采,道:“我是圣言会的人,逃犯,不得已逃到汉境来了。” “圣言会?”刘禅惊了一下,随即却是心中忍不住难受了起来。 就见男子缓缓的,从怀中掏出一本皱巴巴,脏兮兮的书来,却是自嘲一笑,道:“听说过么?” 刘禅看了一眼书的封面,上书《圣天子语录精选,司马懿著》几个显眼的大字,不禁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这在东吴,是禁书吧。” “是啊,抓到了是要抄家灭族的,我这不就被抓到了么,全家老少,就我一个人活着逃到了汉境。” “既是禁书,为何还要看呢?” 邋遢男子闻言,却是刷得站起来,神情激动地高喊:“因为思想是杀不死的!因为圣天子曾经说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因为圣天子说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刘禅一脸懵逼看着这个刚才还邋里邋遢的男人,怎么就突然振奋上了? 更夸张的是,在这个男子喊完这一嗓子之后,半个鬼屋的人都站起来了,纷纷握着拳头高呼:“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刘禅的下巴,已经快要砸穿脚面了。 突然就觉得这个世界有一点魔幻。 待男子重新坐下之后,忍不住问:“这些,全都是和你一样从东吴逃来的么?” 男子沉默半响后道:“大多数都是我们来到洛阳以后,发展出来的信徒。” 随即又苦笑道:“我原本以为逃到大汉,日子就会好过,但来到大汉之后我才发现,没有推荐信,也没有户籍,在大汉也是寸步难行,我原以为洛阳作为一国之都,可以作为我们的栖身之地,却发现这里,一样也是充满着压迫,甚至比东吴更甚!” 说着,男子扭过头,却是突然抓住刘禅的肩膀道:“小兄弟,你也加入我们圣言会吧,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刘禅心里吐槽:所以这是个造反的组织是吧。 事实上他也听说过这个所谓的圣言会,只知道是洛阳城内的一群造反的虫豸,却是也着实没放在心上过。 就当今这么个世道,造反能翻出半点浪花来都见了鬼了,所以事实上满朝文武都拿这个组织当笑话看。 一群反贼拿着父皇的语录造反,这个世界果然是太魔幻了,一口老槽堵在了刘禅的嗓子眼里居然不知道要如何去吐才好。 却是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你们这么搞,河南尹不管么?” “我们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珠,高喊的是圣天子的口号,他管我们什么?再者,王朗需要我们。” “王朗需要你们?” “再如何阳光明媚的地方,也会有阴影滋生,我们,就是大汉的阴影啊!” 见刘禅不解,男子继续道:“总有些事,是那些有推荐信的‘人’所不愿意做的,比如掏大粪,比如有些勋贵喜欢娈童,比如处理被虐杀至死的奴隶尸体,比如……太多了,总有些事情是需要鬼来做的。” 刘禅闻言,沉默良久。 而就在这时,一个衣着同样褴褛的中年人突然奔跑进来,高声呼喊:“不好啦!!不好了!!!王朗又打死人了!!医生啊,有没有医生啊!!” 刘禅一脸问号,然后,就看到数十名浑身是血的男男女女被抬进来,浑身是血和屎。 稍稍跟着听了一会儿,原来这却是一群掏粪的鬼人,晚上掏大粪的时候也是倒霉,不知怎么的就臭到了贵人,三十多人,当场被打死二十多,剩下的这些没断气儿的,这才给送到了这。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鬼屋里还真有医生,不过很显然,水平有限,而且也根本没有药物,随意的胡乱治疗之后,剩下的那些重伤不负众望的,也全都死了。 刘禅微微咪起了眼睛,握紧了拳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道:“正常来说,倒夜香,不应该是在深夜无人的时候么?” 男子继续道:“有些偏僻人少的地方,这个时间就已经开始倒了。” “这种地方这个时间,为什么会碰上勋贵?” “可能,是故意去被碰上,好借故杀人吧,许是出了什么事儿,而导致心情不好吧。” “哈,哈哈哈哈” 刘禅干脆走了上去,一把抓住那个送人过来的小伙子,问道:“谁干的。” “什么?” “我问,打死人的是哪家勋贵。” “是……” 没等他说,却是被身旁一名高大威猛,至少看起来特别高大威猛的男子给打断道:“打死他们的不是哪一家勋贵,而是洛阳城无处不在的压迫!” 刘禅忍不住又愣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十八年来所构筑的三观居然在今天有点越来越崩塌的意思。 就见那壮汉奋力地跳向了一处高处,手持一本圣天子语录高声呼喊道:“同胞们,同志们!圣天子说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大汉是不允许有压迫的,可是你们看看,这又是什么!圣天子还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同志们,我们难道还要继续沉默下去么?我们同样有着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我们难道就不是人么?他们统治阶级这样欺负我们,你们答应么?” “不答应!” “今晚上街,让王府尹给我们一个说法,谁来?” “我来!我来!” 整个鬼市,都特么的沸腾了。 看得出来,男子很有威望,而且貌似这样的事情他们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好像很熟练的样子。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只听说过却没见过的圣言会造反吧。 “好!弟兄们跟我走,咱们去河南尹,找王朗要个说法!” “等一下!”刘禅突然抬起了手。 “小兄弟,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就见刘禅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我想说,我知道有一句当今天子,没被收录入语录的话。” “什么话?” “他说,团结的人民是不可战胜的!!” 第四百一十章 这都是父皇的深意啊 “团结的人民不可战胜!团结的人民不可战胜!团结的人民不可战胜!!” 鬼屋之内,刘禅同样站在了高处振臂高呼,不得不说这句团结的人民不可战胜,着实是绝佳的动员口号,没一会儿功夫,便直喊得众鬼热血沸腾。 无论是什么出身,包括哪些高句丽人,倭国人,吕宋人,甚至可能是眼睛同样为深色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带颜色的安息人,全都呐喊起来了。 高大中年大手一挥:“走,找王朗去!” 刘禅就跟着嗷嗷叫唤起来了。 邓展都麻了啊! 太子造反,扯犊子呢么这不是。 “殿……公子,您这又是何必呢,不管是惩治肇事勋贵,还是想要安抚这些鬼人,哪怕是想要收拾王府尹,这对您来说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啊,您又何必以千金之躯犯险,跟着这些……这些人胡闹呢啊。” 刘禅见状将邓展拉到一边:“老邓你不懂,此,分明就是父亲的深意啊!” 邓展闻言眼珠子瞪得溜溜圆:“天子深意?怎么可能?”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终究是比不得父皇高瞻远瞩的,自小养于深宫妇人之手,却是离着这民间疾苦四字太远太远了,最近这两天,父皇,荀公都跟我说了很多很多,很多话我正不知如何决断,很多事我听得也都不是很懂,直到此时,此地,见到了此人,此事,却才是真正的醍醐灌顶,只觉得浑浑噩噩十八载,头一次如此的通透。” 邓展则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一肚子劝谏的话,都被刘禅一句天子深意给压制得死死的。 毕竟天子行事从来不按常理,又神机妙算的,万一,这一切真的都在天子的计算之中呢? 然而眼看着这鬼屋的火越来越旺盛,群情越来越激动,人们纷纷拿上了分粪叉、木棒等物,却是终于忍不住有点焦急了。 一把抓住刘禅的手道:“请殿下恕臣无理,还请您说得明白一些,此地分明就是要叛乱了,这乱哄哄的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这哪怕是让您擦伤一丁点的油皮,且不说天子如何处置,便是皇后,怕是也要将邓某全家放入油锅中烹炸了的。” 刘禅自然也知道,他这么个玩法怕是要把这邓展给玩疯掉了,只得有限度的透露一些实情道:“邓将军以为,这圣言会如何?” “他们这一点星星之火燎不了原,说到底,我大汉之罪恶只在洛阳一地而已,这所谓鬼屋之中,大半确实也不是我大汉的子民,撑破大天也就是点个火苗而已,屁的事儿也成不了,我大汉的统治根基稳如泰山,王景升那是懒得管他们罢了。” 刘禅点头道:“这倒是实话,然而你想过没有,圣言会可是从东吴那边传过来的,咱们这边,王府君不屑于去管,也确实不好管,但是孙策呢?你也听到了吧,私藏父皇语录,在东吴那边是要杀全家的,那这圣言会又是如何在东吴发展起来的呢?” “这……” “且不说这伐蜀本身就是我大汉与东吴在进行博弈,这伐蜀之后是不是要讨吴?吴不讨,我父子二人可是要当历史的罪人的,然而东吴国力非同凡响,父皇终究是不忍生灵涂炭的,‘团结的人民不可战胜’这话,确实是父皇说的,他那天跟我说了很多很多,但其实核心思想却只在一句话:‘与其输出战争,不如输出思想’” 邓展闻言咽了一口吐沫。 信息量有点大啊。 “这么说,还,还不打仗么?”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邓将军万万不可再对别人说了,你好好护卫着我,待回头我必然重用于你,不管打不打仗,终究是要让你爵荫子孙的。” 邓展马上反应过来,打不打仗,跟自己又能有什么关系,除非这孙策的水军能沿洛水直接杀到洛阳城下,否则他本来也是半点立功的机会也没有的。 那还不如陪着太子继续胡闹下去呢,只要能得到太子的信重,又何必非得去战场呢?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不管是卖在战场还是卖成保镖,哪卖不是卖啊,能卖个好价就行呗。 却听刘禅继续道:“荀公与我说了两点,一在于朝堂平衡,文武阴阳之道,二,就在于谍战了,不得不说荀公不愧就是荀公,对父皇深意的领悟果然是我万万不能及也。” “现在想来,以谍战的手段输出思想,这就是父亲所安排的深意啊,可惜我年少识浅,又不知民间疾苦,实在是不知道要输出什么思想,不明白这思想要如何输出,又要如何运用,幸得王姨指点,这才拨云见日,明白了徐徐而图的道理。” “比肩父皇,我是不敢奢望了,但为这天下苍生,却也不敢不做个有道明君,学习,成长,体悟,不敢畏惧艰险。”说着,刘禅回过头来握住邓展的手:“今日此时此地,吾方知思想二字真谛,我在此处学习,一日可顶东宫一年都不止,还望邓将军成全啊。” 邓展还能说什么? “臣,誓死护卫殿下周全。” 两个人说话的过程中一直小声,邓展也不方便朝刘禅行礼,只是微微一抱拳,算是承诺。 随即,却是四处寻觅,实在找不到武器,却是找到一颗小臂粗细的小树,当即气沉丹田,踢脚就是一脸三记鞭腿,咔得一声将小树踹倒,又用膝盖将其一断两节,将其中一截递给了刘禅,自己扛着带着小树冠的那一截当做了武器用来防身。 由于这动作着实霸气,一时间却是让众鬼欢呼不已,士气大振,却是让众鬼直接将邓展推举成了此次行动的首领之一。 “啊?我我我我,我不是,我不行,我是……” 然后就看到刘禅对他投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一时间,心中气哭不已。 我特么堂堂大汉禁军将军,第一届武科榜眼啊!怎么就成了这反贼的首领了呢? 而且太子还成了我“手下” 太残暴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王朗你知不知道你摊上事儿了 总体来说,洛阳城的圣言会虽然已经初步具有了组织能力,也算是勉强有一个思想纲领,但因为敌我力量相差太过悬殊,这些鬼呢,大多数来路也确实都有点问题,没几个正正经经的大汉子民,所以底气上也不是那么足。 与其说是在有组织的造反,不如说是有组织的起哄。 也没什么策略,就是单纯的去河南尹闹事儿而已。 而且还都是在晚上,生怕白天打扰了贵人们办公。 刘禅也是问了才知道,这样的闹事儿确实不是头一次了,基本上每个月都有那么两三回,当然,都没能掀起什么水花出来,连他这个土生土长的洛阳本地人都不知道。 王朗拿他们也觉得头疼,只当他们是刁民,一般来说只要他们注意好分寸,王朗还是会尽量以安抚为主,闹得过分了呢,就派人去打,不过打过之后,也能帮助他们解决一些基础的诉求。 比如今天这事儿,过后十之八九还是会抓到那个肇事勋贵的家丁手下来顶罪,关进大牢里去的,也会赔偿一点点的钱财来给死掉的掏粪鬼安葬,和赔偿家属。 多次斗争中,洛阳圣言会之中也斗出来了一个领袖,也就是最开始跳上高处呼喊口号的壮汉,此人姓丁名奉,乃是吴国那边逃过来的,据说原本就是东吴圣言会的一个小头目,很能打,赤手空拳,也能让七八个壮汉近不了身,而且还很是有几分小聪明,几次与王朗谈判都是他去,收获总得来说也还算不错。 刘禅却是在心中暗暗记下了此人,心想着等回去就招安了他,经自己训练之后再派回东吴去,说不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想着,他们的队伍便已经到了河南尹门口,将死去的三十多名尸体排成一排依次排开,由丁奉站在最前面高声大呼:“交出凶手,还我公道”。 “交出凶手,还我公道。” 然后丁奉就从怀中掏出了圣天子语录,开始大声的,带头朗读起来。 不得不说,在洛阳这地方搞圣言会确实也是有优势的,明明干的都是造反的事儿,口号却是彻头彻尾的政治正确。 谁敢说这是妖言惑众? 可能这也是这圣言会之所以恶心人的地方,大义上给你拿捏得死死的,你说他们是反贼吧,不合适,甚至你说他们是闹事儿,都是理亏,他们甚至可以说是天子最忠诚的信徒。 面对这帮人,说话办事都得小心一点,否则指不定哪天这就是政敌搞你的绝佳材料,杀头都没地方说理去。 可你说他们是良民吧,那就更不合适了,本质上,他们是在对现有制度在进行破坏,是在严重挑衅河南尹的权威。 所以说如果是在往常,王朗一定会软硬兼施,用一种相对智慧的方式处理掉此事,并与丁奉展开谈判,毕竟多年斗争下来,王朗和丁奉也都已经熟了,知道此人粗中有细,并不只是一个莽夫。 然而,今天他们却是踢到铁板上了。 因为今天太子丢了啊。 王朗在大半夜的被皇后叫进宫去像是骂狗一样的把他给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啊。 因为他现在召集了河南尹所有的武侯正要火急火燎的去找太子啊! 太子乃一国之本,真出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作为河南尹受此无妄之灾那是全家都休想好活的,天都快要塌了啊,哪里还有时间和心思与这帮贱人,鬼人虚与委蛇呢? 所以当原本正要找太子的武侯们准备出发,却碰到丁奉带着人堵门的时候,王朗直接就暴走了。 “丁奉!本官今晚有要事在身,没时间搭理你,有什么委屈以后再说,滚!” 丁奉闻言自然就不干了,毕竟,我都已经特意避开白天你办公的时候,赶在晚上闹事儿了,你什么要紧事儿是非在晚上办不可的? 却是终究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道:“府君作为我等洛阳子民的大人,敢问大人眼中,我这三十多名同胞弟兄无辜枉死,竟然是小事么?” 王朗用最后的一点耐心朝丁奉抱拳道:“死三十多人自然不是小事,也是大事,但与吾现在要做之大事相比,莫说三十,便是三百三千,亦不值一提。” 丁奉闻言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如此说来,却是国事了,我丁奉虽是一介匹夫,也知国事为先的道理,却是不知大人因何事而烦恼,我等千余弟兄,说不定可以为大人分担一二。” 王朗又怎么可能将太子丢了这种事告诉这些个刁民呢,当即冷哼一声:“军国大事,哪里是你们这种人能够掺和的,速速退去,莫扰了我的公务,否则,今日本官心情不好,莫要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丁奉见王朗今天这么强硬,也是一惊,心知自己这肯定是一不小心撞到枪口上了,一时间也是颇有些为难。 然而他能如此冷静,这已经被鼓噪得宛如一堆干柴的千余鬼人可没这么冷静,王朗这话就如同一颗火星,直接就把他们给点着了。 “草菅人命!”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团结的人民不可战胜!!” 众人纷纷高喊着口号就冲了上来。 王朗急啊,却是终于一点耐心都没有了,一句好话也不说了,而是当即下令道:“放箭!” 然后,在刘禅惊呆了的目光之中,那些洛阳卫纷纷张弓搭箭,嗖嗖嗖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是箭如雨下。 “公子小心啊!” 邓展都快被吓傻了,要知道洛阳城内是严禁百姓家中,甚至勋贵家中有弓箭强弩的,所以这也是他自信能保护得了太子周全的底气信心所在。 谁又能想到,居然,居然,居然被洛阳卫射啊! 王朗啊王朗,你是真作死啊,这要是把殿下射出个三长两短来,你等着五马分尸吧! 然后邓展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刘禅摁倒在地,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身上护着他。 刘禅也惊呆了,却是真没想到王朗今晚居然如此狠辣,明明他们高呼着父皇的口号,明明都是大汉百姓,明明只是在合理的提出自己的诉求而已,这厮却敢直接下令放箭。 一时间也是好不刺激。 过了片刻箭雨停歇,刘禅扭头一看,却发现邓展的背上已然中了一箭。 “老邓!” “没事,公子咱们速走,此地太危险了。” 刘禅点头,正要赶紧逃跑,却突然听到前面人高呼了一声:“丁大哥被他们射死了!” 刘禅闻言脑瓜子嗡的一下。 “为丁大哥报仇啊!” 然后,群情激愤,一团散沙的鬼人面对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洛阳卫,居然胆敢拿着破烂一般的木棍粪叉,义无反顾的朝王朗扑杀而去。 刘禅焦急地大喊:“不要啊!大家不要送死啊!这是在送死啊!” 然而群情激愤之下,这样理智的声音却终究是声音不大,且因为刘禅正好在队伍中间,竟然被后面的鬼人簇拥着,裹挟着,卷着不得不奋力向前了。 王朗见状,却是不屑地阴恻恻一笑,吐出一个字来:“杀!” 第四百一十二章 鬼帅 一场乱战。 事实证明,再坚定的信念也是无法让乌合之众战胜正规军的。 洛阳卫或许算不上精锐,至少与禁卫宿卫相比不值一提,但对付连正经武器都没有的鬼人,真的就是犹如屠杀一般了。 刘禅也仿佛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面对数名洛阳卫的攻击,多亏了邓展实战出空手夺白刃的神技,终究是抢下了两柄百锻汉刀来,又一口气杀死了六名洛阳卫,这才护着刘禅杀出重围,自己却是已经多处受伤,刘禅自己也被打伤了肩膀,血流如注。 当时的场景太混乱了,也太嘈杂了,场中唯一一个认识刘禅的王朗在打起来之后就躲到后方安全的地方去了。 刘禅就算是高声呼喝表明身份,在当时那样嘈杂的环境下怕是也没几个人能听得见,再说你说了人家也得信啊。 谁又能想到他堂堂监国太子会和这一群社会最底层的鬼人混迹在一块儿呢? 也多亏了邓展勇猛,再加上王朗事实上也没想把他们赶尽杀绝,真的只是焦急太子安危,急于把他们杀散而已,所以在鬼人这边死伤大半冷静下来了之后,却是也放任他们狼狈的逃了。 然后火急火燎的满城搜寻太子的下落,自然,也就半点收获也无了,导致他在第二天的时候被曹曦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敢怒而不敢言。 另一边,却是出乎意料的,这帮鬼人在昨天如此惨烈的惨败之后居然还愣是把丁奉的尸体给抢出来了。 然而杀他们的是河南尹,他们这一群鬼,大半身上都带伤,又还有哪些地方可以让他们遮风挡雨? 很自然的,虽是新人但表现得异常勇猛的邓展接替了丁奉的地位,而邓展则扭头就朝刘禅行了礼。 “公子。” 公子? 这两个字对他们这些鬼人来说可太陌生了。 刘禅自己的手臂也受了伤,被刀子砍出来一个很深很深的伤口,被刘禅简单用布条包扎上,挂在脖子上吊着,见所有人齐刷刷地都将目光看向自己,却是并未表露自己身份,反而说出了,自己乃高句丽王氏子孙王山这样的瞎话。 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能有如此忠勇的护卫襄助。 邓展则是在哭笑不得之后面露惊恐之色,将之叫到一旁:“殿下您还是没有看够、学够么?太危险了啊!您想看什么学什么,难道就非得隐姓埋名么?” 刘禅却是认真严肃地道:“今日一战,虽负伤,但却也着实是收获良多,我还有一些想法需要验证,我打算……与他们一块待上一些时日。” “一些?时日?天子和皇后那还不得发疯?您就算真的要留在此地与他们一起,这护卫,总该多多安置一些吧?再遇到一次入今夜这般危险,老邓我真的是白死难辞其咎了,殿下,您的性命安危才是真正的国之根本啊!” 刘禅闻言苦笑一声,想了想道:“你说的对,回头我写一封信,想办法交给校事府,无论如何,总得让父皇和母后安心才是,至于安危,嗯,我再想想,总之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如此冒险了。” 邓展闻言,这才将面色缓和了一些,拿这位太子也真的是无可奈何。 “敢问王公子,咱们现在又要如何是好,诺大一个洛阳,何处才是咱们的容身之地?” 刘禅毕竟身份地位摆在这里,见识眼界远非这些鬼人能比,眼下既然暴出了自己高句丽王族的身份,有些事却并不难办。 “诸位,跟我走吧。” 说罢,刘禅居然当先领路,俨然是已经默认了自己首领的身份,而六神无主,死伤惨重,只剩下不足五百人的鬼人们却是亦步亦趋,紧紧跟随。 到了地方抬头一看,却是新修建出来的白马寺! 刘禅直接命人将门叫开,对着一脸懵逼的大和尚道了一句阿弥陀佛,随后从怀中摸出了几颗金豆子递上道:“一群孤魂野鬼,祈求贵寺能收留一晚,请大师慈悲为怀,为我等疗伤煮粥。” 那僧人掂量了一下手中金豆,略作犹豫,才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诸位施主,这是与开封府尹起了冲突了么?” “正是。” “哎~我佛慈悲,诸位里面请吧。” 倒也不光是为了这些金豆子,客观来说,此时此刻还能在白马寺里出家为僧的,大多身上也都带着官身,白马寺作为刘协亲自册立的两大宗教之一的佛教的总坛,其方丈本人也是比两千石的。 换言之,却是并不如何惧怕那开封府尹,而开门的这位知客僧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了他们鬼人的身份,却是也并不认为王朗会因为这些贱人就与他们佛门祖庭为难。 而渡人行善,这样的名声终究是有利于他们传教的,须知道这年头信佛的人远远少于信天子的人,能杨名,这样的机会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的。 况且若是把他们撵出去,这些鬼人肯定是要去找那些牛鼻子老道的,这就更不可以了。 至于收下的这些金豆子,却是今晚上给他们煮粥,治病,买药材的钱了,洛阳的物价可是很贵的。 于是乎大半夜里的,白马寺的所有僧人都醒了,好顿忙活,才算是让这些大半带伤的鬼人不损一人的妥善安置休息,又将丁奉的尸体烧成了骨灰,妥善安葬。 一时间,好不欣慰,大小和尚们纷纷念起了经书。 结果这边一念经,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这些险死还生的鬼人却是在刘禅的带领下纷纷拿出了圣天子语录,低声地诵念了起来。 而,天子语录却终究是不太适合低声去念诵的,很快,这些声音就越来越高亢,越来越振奋了,乱糟糟一片,却始终让刘禅觉得,缺少一点什么。 反正是把那些刚刚救治了他们的和尚们给恶心得不轻。 当然,刘禅也凭借此事迅速的确定了自己的威望和地位,第二日,在想办法给校事府传了信儿之后,干脆下令聚拢全洛阳所有的鬼人和圣言会至此集会,发号施令。 仅几天的功夫,鬼帅之名,不胫而走,俨然也已经算是洛阳城底层社会中的一号人物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团结的人民不可战胜 事实上就在血夜发生的第二天,在曹操因为焦急而堵在北宫门口大发雷霆甚至飚出了脏话,在满朝文武都因为太子玩失踪而郁闷的几乎发疯的同时,鬼人血案前前后后四五百条性命,于朝堂而言确是稍有些无足轻重了。 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勋贵官员们压根就都不知道这个事儿。 然而再底层社会,那些贱人们,乃至于部分禁军之中,却是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 十五年了,洛阳城建成十五年了,虽然谁都知道底层有黑暗,却是从没觉得这个黑居然能够黑到这个地步。 甭管这个底层到底有多底,本地大人不由分说的杀死洛阳市民近五百人,这也着实是太过骇人听闻了一点。 兔死狐悲,乃人之天性,一时间街道上的行人都不由得面露悲泣之色,恨与怕两种极端情绪在心里反复纠缠。 一座洛阳城,将勋贵朝臣,和普通百姓分割成了完全不相干系的两个世界。 清晨时分,人才市场上多出来一个很显眼的招工摊位,出价极高,招募工匠来搬运和清理位于河南尹门前的尸体。 这种真正意义上的脏活平日里都是由鬼人来做的,但显然,今天这个活儿却是肯定找不着鬼人了,所以没办法,只能从人才市场里招工,因为脏,他们还得给加钱。 老于头一听说搬运尸体的这个活儿虽是短工,却居然给五倍于其他薪水五倍的时候,很是动心地就报上了自己的大名。 他今年都快六十了,也无所谓脏还是不脏,忌讳还是不忌讳,作为普通良民中的最底层,本来他也没那么多的讲究,有得干就算是不错了。 然而就在他们勉强以“高薪”凑够了工人,正准备出发去干活的时候,老于头明显感觉到整个人才市场突然乱哄哄了起来,随即又很快变得安静。 一扭头,却见黑压压一片,数以千计衣衫褴褛甚至不能蔽体,面容憔悴枯槁,瘦骨嶙峋宛如恶鬼的男男女女,沉默的,却排着整齐的队列宛如一支从地府中爬出来的军队缓缓走来,所过之处,无不是纷纷主动避让。 鬼人! 这些鬼人居然大白天的又重新聚起来了。 天啊他们怎么敢的呢? 他们昨天明明死了那么多的人啊。 谁都不是傻子,当然都猜得出,这些人不是来找工作的,昨晚的事儿,没完! 负责招搬尸工的自然是河南尹的小吏,见状也不由得从心底里的发寒,发慌,却是色厉内荏地嘶吼道: “这里是人才市场,是要有介绍信才能找工的地方,你们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进来的?吾乃河南尹的功曹,命令你们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 众鬼人不说话,继续往前走,一直到队伍走到他的近前,几乎与他贴身挨着了才停下,却是将这名小吏吓得连连后退,双脚发软。 “你们……你们要造反么?我数三息,你们不走,我就让洛阳卫抓你们了,把你们都抓到大牢里去,一!” 众鬼人不为所动。 “二!” 众鬼依旧是鸦雀无声,却是自队伍的中间缓缓分开,分出一条长长的通道,一名衣着干净,看身形应该年岁不大的少年人,却顶着一张恶鬼的面具背着手气定神闲地朝他走来。 “你是什么人?” “我?算是圣言会的新首领吧,我们的上一任首领在昨晚已经被你们洛阳卫给射死了,你可以叫我鬼帅或是鬼王。” “所以尔等果然是要造反么?” “造反?不敢。”说着,这位带着面具的鬼帅两只手缓缓抬起,抱拳,深深作揖一礼,朗声道:“吾今日来此,只为有一事特来相求于诸位帮忙,今日,我洛阳城内两千八百四十二名鬼人齐聚于此,相约罢工,希望各位也不要接下掏粪、搬尸,等这些原本属于我们鬼人的短工,拜托了。” 说完,却见身后黑压压的一片鬼人,许多人明明连汉话都说不明白,却也同样是齐刷刷地学着这位鬼帅的样子,鞠躬,行礼。 小吏闻言强忍着心中的悸动吞咽了一口口水:“这活你们自己不干,却不许别人干么?你这位鬼帅行事如此霸道么?” 这个鬼帅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却是给这小吏看得浑身上下忍不住地抖如筛糠。 这个新鬼帅,绝不是什么简单的小角色。 很快,包括老于头在内,所有刚刚报了名的工人都纷纷退到了角落。 本来也不是什么好活儿,为了区区五倍薪水的一天短工得罪全洛阳的鬼人不值得,都是苦命之人,就当是互相帮扶一波了。 “你……你你你,你们有本事在这等着,不要怕,我现在就带人抓你们,你们不要跑!” 说完,那小吏却是狼狈不堪头也不回的溜了,只留下身后一连串的嘲笑。 而这些个鬼人们,却是果然都没有跑。 也不知是哪个胆大的,突然喊了一句:“喂,鬼人弟兄们,你们不害怕么?” 众鬼沉默,却是那个带着面具的鬼帅踩着刚刚那名招工的桌子站在了高处,缓慢而又坚定地道:“人民不应该害怕他的朝廷,相反,朝廷应该时时刻刻害怕他的人民。” 说完,整个招工大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同胞们,同志们,我想询问你们一个问题,有谁,是连续三个月以上没有休过假的,请举手给我看一下。” 死寂之中,缓缓的,不断开始有人举起了手来,却是不过片刻的功夫,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把手高高的举起。 “有谁,每天上工都要超过五个时辰,请举手给我看一下。” 聚起来的手几乎就没有一个放下的,反而还增加了不少。 “那有谁,在做工的时候被掌柜,被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呼来喝去,视我等如牛马!又有多少人,手停口停,每日里只求两个字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呢?” 这下,却是整个人才市场全都举手了。 “这难道不是已经三兴了的大汉圣世么?我们难道就不是圣天子的治理之下,建安中兴的子民了么?!” “有人说,因为这里是洛阳,洛阳,国都,首善之地,他首善个屁!诺大一个国都,诺大一个大汉,为什么就不能庇护我们这些最穷苦,最可怜的子民呢?” 这时台下有人又喊了一句:“所以你们真的要造反么?” “造反?不,我们不是在造反,圣天子曾经说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蓄之愈久,爆发也就愈发的强悍!今天,我们没有带武器,没有带铠甲,我们将以我们的方式,正式的向这个黑暗的洛阳说不!!让那些贵人们自己掏大粪去吧!” 众人闻言忍不住就是一阵哄堂大笑。 事实上洛阳作为一座接近百万人口的城市,实话实说,光是掏大粪和收垃圾两项,停上三天,五天,怕是整个城市就都要臭气熏天了。 毕竟这城市是十五年前建成的,总不可能去挖下水道吧。 “今日奋斗,不只是为了我们昨天夜里死难的兄弟,更是为了推翻这洛阳城里的腐朽,和黑暗。” “弟兄们,同志们,我们已经厌倦了这洛阳城居高不下的房价,我们已经厌倦了我们奋斗一生也买不起一寸土地,我们已经厌倦了,每天白白的劳作,却只能换取一点勉强糊口的工资。” “我们要向洛阳提出我们的诉求,我们要拥有属于我们,至少能给我们以尊严的房价,我们要每天只工作四个时辰,因为,我们已经没有时间思考,没有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了。” “我们要实行四个时辰工作制,我们要闻闻花香,我们要晒晒太阳,我们从这座城市的每一片阴影,每一处角落中为了这个相同的目的召集在一起,我们要争取,每天四个时辰工作,四个时辰休息,另外的四个时辰,留给我们自己!” 漂亮话谁都爱听,很快,招工现场响起了热烈而又亢奋的掌声。 “如果,你们和我们一样对现状早已经不堪忍受,那就请你加入我们;如果,你对我们报以善意的同情,那就请你帮助我们,配合我们;如果,你只是想要坐享其成,那就请你们默默的看着我们;如果你对我们冷漠,那我在此,也真诚的请求你们,不要嘲笑我们,不要对我们落井下石,不要帮助那些反动的黑暗一同来欺压我们。” “我的话说完了,最后,引用圣天子的一句话作为结尾,团结的人民是不可战胜的!” 第四百一十四章 罢工! 刘禅站在桌子上振臂高呼,一时间,应者云集。 邓展在下面看着都觉得震惊,却是万万都想不到太子居然还有这样的手段。 虎父无犬子啊。 可是还是搞不懂他这么干是为什么啊!明明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就是一句话,一个吩咐的事儿啊! 你是太子啊!你是代行皇权,监国的太子啊! 洛阳物价高,地价高,这里面牵扯到国策,牵扯到方方面面的考量和巨大的利益这是不假,但如果想翻过来,对你来说又能难得到哪去? 正这么想着,呼呼啦啦的,一大群洛阳卫穿着板甲拿着武器和弓箭就冲进来了,而为首之人,正是王朗。 却也是先声夺人地喊道:“谁要造反!谁要造反!!” 一郡之首的气场全开,在凶神恶煞的洛阳卫的簇拥之下,立时就压制得诺大的人才市场上每个人惊惧不已。 啪,啪,啪。 就见面具人怡然不惧,鼓着掌走了过来道:“王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张口就是一张造反的帽子扣下来,不过敢问大人,什么时候河南尹有权独自审理谋逆大案了呢?敢问王大人将廷尉府放在了何处,将校事府放在何处,将我大汉律法又放在了何处,将盐铁大会民意代表,都放在了何处啊!” 几句话却是给王朗给问得懵逼了。 这话,可实在是不像一个底层百姓说得出口的话啊。 “藏头露尾,你是什么人?” 面具人张开双手,却是大喝一声道:“所有人都给我看着,今日我等良民手无寸铁聚集于此地,王大人却要以谋反之罪名杀人,我大汉早有明法,凡死刑之犯,皆可在廷尉府门前击鼓鸣,以求最高司法复审,你可敢与我去找郭使君当堂对质么?还是说王大人你要不教而诛,像昨天晚上那样,将你的刀剑,对准你境内无辜的大汉子民,杀良冒功呢!” 王朗都傻了,这人,这人是政敌派来搞我的吧!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就见面具人从怀中掏出圣天子语录道:“我们没有刀剑,只有这个,敢问大人,我等洛阳良民,聚在一起学习圣天子的语录,怎么就成了造反了呢,您这就要抓我?杀我?” “鼠辈,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大汉的人民,是洛阳的群众。圣天子说要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人民群众,如此而已。” “鼠辈莫非是以为我不敢杀人?” “洛阳卫的将士们,你们原本都是禁军中的将士,都是曾经百战沙场,为我大汉开创三兴盛世的有功之臣,你们真的要听他的话,向着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同城乡亲挥舞你们的屠刀么?你们到底是我大汉的英雄,还是他王大人门下的走狗?我大汉改革已经十五年了,王景升,你要在天子脚下重复以郡为国的故事么?郡国的司法权十五年前就没了!!” 心想着,你丫今天要是敢下令动手,孤就摘了面具扒你的皮。 而事实上王朗也真是不敢。 所谓先声夺人,无非是想先将这些鬼人震慑住,给个下马威,然后再与他们进行谈判而已,事实上昨天晚上他虽然自认为理由正当,但天子脚下,杀死那么多人,这事儿他事实上已经是理亏至极了,可以说大汉十几年来从来就没出过如此严重的恶性案件,上达天听也不是不可能,他今日又如何还敢再下令杀人呢? 何况正如这面具人所说,此时是大白天,他们这回手里又没有武器,手里拿着的是圣天子语录。 大汉朝是讲究王法的啊! 而且关键是这个面具人虽然藏头露尾,但冲他说的这几句话就能看得出,不但底气十足,对朝中司法流程也是极清楚的,这绝不可能是只凭着一本手册闭门造车瞎学就能学出来的。 绝不可能是个刁民! 况且人家这话说的已经够清楚了,这扣帽子的手段可是比自己还要厉害高明一些,现在他下令动手的话底下这些洛阳卫会不会配合还真不一定,但他以郡为国这大帽子却是戴定了。 这特么是洛阳,是河南尹,这地方搞以郡为国的一套,这却是地地道道的谋反了。 “阁下,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 “我怕你对我打击报复,隐藏身份不可以么?大人如此执着我这的这张面具,可是想要查清我是谁之后派人暗杀加害?” 却是一句话噎得王朗说不出话来了。 却也是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堂堂当世经学大家,居然有一天会被一个底层的黔首在大庭广众之下,逼到了这幅田地。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王朗却是也不得不抱拳问道:“敢问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大人可以叫我鬼帅。” “鬼帅,呵呵呵,好,那不知这位鬼帅先生,有什么诉求,能不能商量呢?” 鬼面人却是呵呵一笑,不屑地道:“我跟你商量不着,我要做的事你地位太低做不了主。” “我……你……我堂堂河南尹做不了主?” “我们要求四个时辰工作制,要求洛阳城为我等平民百姓建立廉租房,要求洛阳城实施最低工资标准,要求对我等鬼人一视同仁,取消就业歧视,要求滥杀无辜的王大人辞职谢罪,要求交出昨日杀害我三十余名弟兄的凶手,禁军将军胡车儿偿命!王大人,可做的了主啊?” “………………” 王朗都无语了,别的不说,让他这个中两千石的河南尹下课,让胡车儿这位深受张绣其中的禁军将军偿命,是认真的么? 况且人家胡车儿确实也是冤枉,他堂堂一个将军犯不着如此作为,昨天夜里无故打死掏粪鬼人的其实只是人家家人而已。 “就是说,不谈喽?那尔等聚在一起,意欲何为?” 面具人再笑道:“我等聚集于此,正是为了,什么都不为而已。” 说着,面具人高高举手道:“弟兄们,坐!” 然后哗啦一下,所有的鬼人齐刷刷的就坐了下来,什么也没干。 再然后,却是老任头默默地走了过来,坐到了面具人的身边。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越来越多的,本来跟此事没有任何关联的,有介绍信的人,也跟着坐了下来,直至,所有人都坐了下来,黑压压一团。 第四百一十五章 非暴力不合作 “一个月里,洛阳城的鬼人全面罢工,连带着整个西城区,至少一半左右的平民也跟着时不时的加入罢工的行列,各行各业都已经出现了用工慌,前天夜里,从南郡运来的商船因为没人卸货,全部都堵在港口下不来,已经严重影响洛阳稳定了。” 后花园里,刘协一边喂鸟,一边听着王异的拘谨汇报。 这还是他十五年里头一次如此的关心细务。 “懂得拉拢整个无产阶级,行啊,做事比我想象中来得成熟,小子有点潜力,他如果要真是个造反分子,还真能成为朝廷的一个大麻烦。” “其他行业倒是还好,关键是倒夜香这一行,您如果出了宫转转,大半个洛阳现在都臭了,那价都给到天上去了,愣是找不着肯倒夜香的工人,许多勋贵人家的夜香现在都是家里人自发的组织在倒了。” “没尝试过用奴隶么?” “用奴隶也找不着人盯着,事实上随着鬼人这么一闹,洛阳城中的奴隶现在也不安分了,这要是一个盯不住,他们敢拿大粪糊墙。” 刘协闻言不禁被逗得笑了,却是关切地问道:“朝野舆论,还有安全方面怎么样,洛阳卫和禁军,对他们是什么态度。” “鬼帅始终坚持的都是文明罢工,和平示威原则,罢工,但除了静坐学习您的思想,培养锻炼演讲方面的人才之外一点坏事儿都不干,他本人在演讲蛊惑人心方面也很有长处,不止是普通百姓,洛阳城勋贵之中,对他们报以同情的也不少。” “儒林士子,巾帼卫,这些学生和女子都快反而成为鬼帅的拥趸了,有时候甚至还会陪着他们一块静坐示威,甚至是登台演讲,风波,闹得是越来越大了,除非朝廷下重手,否则,鬼帅此人气候已成,已经是一股极为强横的政治力量了。” 刘协也感叹道:“科学院的科学家,绝大多数也都是同情这个鬼帅的,明里暗里,几乎所有的科学家和工程师,都在向我谏言,试探我的态度,这特么的科学院开了十五年了,头一次见这帮科学家如此关心朝政,有些个科学家已经丝毫不避讳的在下班之后加入示威行列了。” 王异见刘协面上不但没什么忧虑之色,反而说不出的喜意,心道这父子俩果然怪异,自己造自己的反,居然还造得这么开心。 继续道:“安全方面,您更不用担心了,洛阳卫和禁军,屁股早就都歪到鬼帅那边去了,穿上铠甲,那是维持秩序的敌人,脱下铠甲,大家就都成了坐在一起的同志了,军中早有共识,除非鬼帅军拿起武器真的造反或是打砸抢烧的犯罪,或是有陛下您的亲笔诏书,否则绝不干杀戮同胞的事儿,谁的命令也不听,别说河南尹和卫尉卿了,就算是尚书台有诏,也抗命不遵。” “另外啊,这司隶一代,洛阳城里的那些个游侠儿,现在可是都入伙了,鬼帅身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一支近百人的游侠护卫队,其实大家心里明镜一样,那些所谓的游侠里头禁卫和宿卫都有,这防卫的力度,不见得比太子宿卫来的低。” “哈哈哈哈哈,非暴力不合作,我儿大才啊,基因好,随我了。不过这种,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的做法还是不太提倡,这也就是国家的最高权力在咱们自己手里掌握着,咱们心里有谱,但要遇上个丧心病狂的统治阶级,一百条名也不够这鬼帅折的。” 想了想刘协又问:“罢工抗议一个多月,洛阳城的房价物价这么高,一群底层的工人手停口停,拿什么生活啊,一直使他自己的私房钱,不招人怀疑么?这可以按东吴间谍抓起来了吧。” “开始的那两天鬼帅自己贴了点钱,后来,就有人放义米了,不少勋贵的子弟都掏钱赞助了,尤其是……” 谷“尤其是什么?” “并州毛氏家的女儿,最近和鬼帅走得很近,一直都是坚定追随着的姿态,每天都想尽办法的筹钱,捐款,得来的钱全都买了粮食支援这个鬼帅了。” 刘协愣了一下,却是头一次露出了大惊失色的神情道:“毛氏的女儿,好看么?贤良淑德么?进展到哪一步了?” 王异苦笑:“进展到哪一步了,这个真查不出来,反正现在不少人都拿她当鬼帅夫人看待了,以后想再嫁给别人估摸着是费劲了,长相么,勋贵之后,经学世家,自然不可能长得丑了,但贤良么……陛下您觉得,贤良的女子能跟着鬼帅混在一起造反么?” 刘协一捂脸:“完犊子了,小兔崽子这是遇上真爱了,卧槽,皇后非得疯了不可,这才是大事啊,这才是大事啊!” 然后就急的直转圈了。 王异想了想道:“朝野舆论,大部分都将罪责怪在王朗和胡车儿的头上了,尤其是王朗,大家都以为这都是他武力镇压惹出来的祸事,最近这段时日憔悴了不少,辞呈,都已经递上来三次了,尚书台一直没批。” “谁特么还顾得上王朗啊!他特么爱死不死,啊~,上火,哎你说他们俩是不是已经睡过了,这万一人家要是怀孕了可怎么办,毛氏,家境也就是一般啊,你说这要是只给个侧妃的位置小兔崽子能干么,曹曦那头怎么交代啊,啊~~,你缺钱直接从校事府支啊,使什么美男计啊,这孩子怎么一点轻重都不懂,不知道他娶媳妇是国本大事么?一个造反的太子妃,将来要如何能去母仪天下?” 王异低头不语,一口老槽卡在嗓子眼里好不难受。 你们爷俩这皇帝和太子也没当得多靠谱啊! “得见见了,必须得见见面了。” “陛下您亲自见这毛氏……不妥吧,就算是要见,是不是还是让皇后来见更好些?” “她要知道太子就是鬼帅,能把我这后宫都给掀了。我要见鬼帅。” “啊?这……平日里朝中宰相想见您都费劲,您这要是见了鬼帅传出去,这政治上的意思可就大破天了。” “所以我也得微服私访啊,找几个精干的,信得过的可靠的,跟着我出宫,别张扬,我得找这兔崽子好好地聊一聊。” 第四百一十七章 穿越以来就没这么上火过 一个普通的,静坐示威的下午,毛氏从宿卫下了差,欢天喜地的卸了甲,骑上了心爱的小红马,怀里揣着两块刚刚筹来的,又大又厚的金饼子,就要去给鬼帅军送去。 然后就被人给截住了。 “毛姑娘,我家大人要见您。” 毛氏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几个身穿铠甲,器宇轩昂的大汉忍不住心里头一慌。 “你们是什么人,我又凭什么跟你们去见你们的大人?让开,不要挡了我的路,我还有事儿。” 几个大汉依然直愣愣的站着堵住了他的路。 毛氏调转马头,就看到身后不知何时也冒出来一群大汉,竟是直接把他给包围了。 “你们家大人是谁啊。” “您见到就知道了。” “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跟你们走啊。” “确实是不方便跟您说,况且我们说了您肯定也不信。” “我要是不跟你们走,你们就打算来硬的了是吧。” “大人要见您,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就在不远处的凤来茶楼。” 然后,这些宿卫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人翻身下马,却是先将自己的头发放下来,然后垮,一下拽坏了自己的衣裳,露出了半个香肩,进而大声呼喊:“救命啊~,强抢民女啦~当街强抢民女啦~洛阳城没有王法啦啊~” 却是给他们都整的有点懵了。 见陆续有人围过来看热闹却是连忙掏出一块校事府的牌子出来吓唬道:“校事府办事,闲杂人等回避。” 这回又换毛氏愣了一下,然后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高呼:“校事府欺压良民啦~,校事府要对鬼帅动手啦~,校事府要对鬼帅军动手啦~” 却是分明在给鬼帅报信儿了。 然后她就被人强行抓着带走了,而等到宿卫将他带到了茶楼,却是也不再哭哭闹闹,而是哭哭啼啼地道:“兄弟,兄弟们我巾帼卫的,家中是并州毛氏,咱们都是一家人,这里头肯定有什么误会,是不?” 几个宿卫无不是头大无比,纷纷朝她作揖行礼,口称恕罪而退。 却是反而把毛氏弄得莫名其妙。 “你比我想象中性子还要更烈上一点,跟个小辣椒似的。” 毛氏抬头,就看到楼上一个身着便服,但排场大得离谱的三十岁许的男子在一个人饮茶。 “上来,没别的意思,就是叫你一块喝杯茶。” 毛氏想了想,满脸笑嘻嘻又很是心虚地走了上去:“您……是校事府的上官么?哎我看您好眼熟啊,咱们以前肯定见过吧。” “满大道上都是我的雕像,天下人看我都眼熟,弄得像微服私访一下都不可能。” 然后就听噗通一下毛氏就跪地上了。 “陛陛陛陛陛陛下?” “起来吧,过来喝茶。” “起不来了,腿软。” 然后,毛氏就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王异走了过来,伸手,将她搀扶着驾了起来,放到了天子的对面去,然后又识趣地退下。 “喝茶。”说着,刘协亲自给毛氏倒了一杯茶,却是给她吓得更不会了。 毕竟常理来说,陛下如果想让她办什么事儿,让王异吩咐一声也就是了,撑破大天,也应该是在宫里见啊。 哪怕是陛下看中了自己的美貌,也没必要搞微服私访的这一套不是? “知道,鬼帅的身份么?” “不知道,真的,我真的不知道。陛下您也关注我们罢工之事了?” “哎~,打你们罢工第一天开始就一直密切关注着,却是好久都没有如此关心某一项具体事物了,放心吧,我就算是真要调查鬼帅,也没必要亲自来问你,今天就是纯聊天,你也放轻松一点。” “哦哦,哦,好的。” “睡过了么?” “啊?” “我说,你和鬼帅睡过了么?” “我……睡……睡过了。”天子当面,虽是羞于启齿,却也是万万不敢撒谎的。 谷刘协闻言,却是忍不住做了一个以手扶额的动作,看表情仿佛被雷给劈了一样。 这到底什么情况啊!为什么天子会关心这个?这是真的看上自己的绝色天香了不成? “喝茶,喝茶。” “哦。” “你……见过他的真容么。” 毛氏摇头。 “所以说你既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更不知道他家里面都有什么人,一点都不了解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人家睡了?” 毛氏则想了想道:“我觉得,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我志同道合的同志,是战友,不管他是什么人,我都认定他了。” “那他万一已经有夫人了呢?让你做妾你也愿意么?” “不会的,他说他还没有成婚。” “他说你就信?” “我信,我知道他有秘密瞒着我,但我相信他不会骗我。” “那你想过没有,他的所作所为与反贼无异,你家里也算是勋贵之家,你家里头能同意么?” “我们……我家里管不住我,我打算先……把孩子怀上,如果他们还是不同意,也就……就只能和他私奔了。” 一句话把刘协雷得外焦里嫩,甚至于微微有点哆嗦。 “那他万一要是东吴的间谍呢?” “那不可能。” “万一呢?” “没有万一,就是不可能。” “那要是校事府查出来了呢?” “那就一定是校事府搞错了。” 想了想,刘协又问:“那他哪天万一要是死了呢。” “我们俩同生共死。” “哦……那……他要是以后找小妾呢?” “不可能。” “不是,这个真可能。” “这个绝不可能。” “那他要不得不找,非得找,被家里头逼着找呢?” “那也不可能,他不会同意的。” “他要是迫于压力同意了呢?” “那我就弄死他。” “那……你刚才不是还说同生共死么?” “我弄死他之后我自己再自杀。” 然后毛氏就又看到,天子做了一个双手洗脸的动作,一脸的生无可恋。 好一会儿,却是道了一句:“革命时期的爱情,还真是分外浪漫啊。” 然后天子咣的一声就往地上砸碎了一个碗,大骂一声:“滚出来!” 再然后,屏风后面的鬼帅畏畏缩缩地就出来了,给毛氏吓得舌头都不会打转了。 “人家姑娘都这样了,还特么带着你那个破面具干嘛?给我摘了!” “哦” 委屈巴巴地摘掉面具,露出一张既年轻,又帅气得脸,却是先给了毛氏一个歉意的眼神,然后朝天子行礼道:“父皇,孩儿知错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父子对话,惊雷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毛氏现在整个人俨然已经是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了。 我在做梦,对,我肯定是在做梦。 太离谱了啊! 就见天子扭过头问:“我要让你娶她做侧妃能行么。” “当然不行。” “那我要是说,为国本考虑,太子妃我早就已经在心里内定了,想当太子就必须娶她怎么办啊。” “那也不行啊。” “不行是什么意思,爱江山更爱美人,太子不做了?” “那不会,你嫁过来我弄死就是了。” 刘协愣了一下,道:“这么忤逆?” “那大不了我做的自然一点,给您留着点面子呗。” 刘协闻言哈哈大笑:“你以前可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刘禅低着头委屈道:“长大了呗。” “是啊,长大了,都长成鬼帅了,这洛阳的天都快让你给掀了。” 然后刘协看了看毛氏,又看了看刘禅,又看了看毛氏,然后又看了看刘禅。 还是忍不住拍了桌子:“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 毛氏条件反射的就解释道:“不是的陛下,他他,他也是因为同情……” “万一要是怀孕了怎么办?” “…………” “你知不知道她当了太子妃,那就是将来的皇后,那你们的孩子就会是下一任的太子,太子的生辰八字是作不得假的,你们……虽说是现在礼法方面相对来说稍微松了一点,但是再怎么松,你也得有个度吧。” “好了我看这个事情就这样定下吧,我宣布,刘禅你体验生活到此为止,你想将洛阳城改成什么样你自己下诏去改,说让你监国就是让你监国,你把洛阳城整个给我拆了我都没意见,但是你们这个婚,必须得结,立刻结马上结,一天都不能耽误。” 顿了顿,刘协道:“另外我提前跟你说一下也让你有个准备,这一段时间,你小子鬼帅当得很不错,很合我的胃口,也不枉我等你长大的这十八年辛苦,等回头你们俩结了婚之后,我也不等孙子了,打算直接就把皇位禅让给你,之前不让是害怕你年轻识浅撑不住场面,或是价值观方面有什么反动思想,现在,我也算是放心了。” “定了啊,这事儿我认真的,没在开玩笑。” 毛氏这个时候灵魂出窍,已经完全失去思考能力,眼睛一翻,整个人就昏迷过去了,手忙脚乱的让人将她抬出去看医生。 然而重新坐回来的刘禅想了想,却还是拒绝道:“父皇我现在不能回去,您如果担心的是我和毛氏的话,可以先不让她再来了,临时将我们分开,我现在真的走不开,这里还需要我。” “我不是说了么,你一道诏令就可以帮他们拿到斗争的一切。” “但终究不是他们自己争取来的啊,况且让我来做这些事,不正是您所安排的深意么!怎么能只因为毛氏的事儿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呢?她现在不是还没怀孕呢么,您让我善始善终吧。” “我……的……深意?” 刘禅理所当然地点头。 刘协则感觉脑袋上蹦出来一个“脑补怪+1”的字样。 忍不住再一次伸手捂住了额头。 “你来说说,怎么就我的深意了,我让你放着好好的监国太子不当,带个破面具装神弄鬼,图啥。” 刘禅只当刘协是在考校自己,便很自然地道:“那天您跟我聊完,说是与其输出战争,不如输出思想,我一直都在苦苦思索这所谓的输出思想到底是什么意思,父皇又为何不可直接告诉我,一直到我成为这鬼帅,才真正明白这思想二字的真谛,毕竟我自小不识民间疾苦,即使您直接告诉我,我也听不懂。” “其实,您早就将您伟大的思想,以文字的方式借司马将军之手流传于世,我做的,不过是激发这些思想,并以此为基础将底层的人民群众组织起来而已。” 刘协颇有些蛋疼地道:“那你现在懂了?” “懂一点,我大汉的黑暗与压迫,终究是只在洛阳一地,而东吴的黑暗却是全境的,若是洛阳这少数人的压迫都能在您的圣言思想之下团结起来,这样的思想也一定可以反向输入到东吴去,输入到安息去,所以我也是在验证,星星之火,真的可以燎原么?” 刘协道:“鬼帅给河南尹,乃至于整个朝廷的压力都是极大的,尚书台目前已经明确了要改革洛阳的计划,着手准备与鬼帅进行谈判并作出必要的妥协了。” “当然,其中许多涉及到国本的事情还需要你这位监国太子进行最终的决断,可以说,你的目标基本上已经实现了,如果用此战来作为将来对东吴输出思想,占领意识形态高地的练手之作,应该已经够了吧。” “父皇您这是在考验我了啊。” “…………” “确实,如果只是将之当做对东吴或其他势力的思想输出的练手,确实是已经足够的了,但输出思想,甚至要引导这样的思想从内部崩溃东吴,我所欠缺的还有很多,洛阳这块我大汉仅有的试验田,也必须暂且留下。” “首先,思想的传播从来都是双向的,是一柄双刃剑,事实上圣言会的思想基础本身也是父皇您的语录传递到东吴,又复在传回洛阳的。” “我们输出思想,就不得不承担思想,换言之这把剑在刺向对手的同时亦在刺向自己,比如我原本其实是打算向安息输出民族主义思想的,然而我大汉亦同样是多民族国家,这样的思想输出出去,必然也会反向的再输出回来,到时候乌桓,匈奴,氐人这种早已汉化多年难分你我的种族还好,如鲜卑、羌人、扶余等种族必然也是要闹事儿的,这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尤其是到时候,为了输出思想,很有可能这些原本找到的冠冕堂皇,看似正义的借口反而成为我大汉境内的政治正确,最高权力是必须要脸面的,不可能做出自打嘴巴的事儿,最终,朝廷的政策搞不好还要被这所谓的政治正确所绑架,以至于得不偿失。” “嗯,确实是如此,你的进步很大。” “所以要想输出思想,咱们大汉自己就必须要做到身正,所以父皇,我固然知道洛阳城内的黑暗是国家发展甚至是稳定的必不可少之养料,但我却是真心想要将之推翻,唯有我大汉身正,对东吴输出思想的时候才能够化解思想的反噬,甚至洛阳的思想解放之战,也可以成为东吴光复力量的榜样和模范,更甚至于,凡是此次洛阳事件中,表现良好的小头目,都将成为将来我们输出思想,派去东吴实施谍战的骨干力量,所以孩儿又如何能够现在就将一切停掉,转而以至高权利从上至下的改变洛阳呢?洛阳的黑暗必须要被推翻,但必须是自下而上的推翻,才有意义。” 刘协听后,点了点头,算是对刘禅的思想表达了认可。 “再者,东吴也好,贵霜也好,我相信思想传播出去都会比较容易,但具体斗争方面,恐怕会比较难,说到底,我这套非暴力的方式,终究是只能适用于小修小改,要想以此来颠覆国家政权,却也还是有些不切实际了,毕竟孙策可不会像咱们这样仁德,所以,我们将来在输出思想的同时,必须要考虑到输出暴力思想的问题,有关于这一点,我还没有想明白,所以我想尝试着把王朗或是胡车儿给逼急了试试看,用他们来做这实验的对象。” 刘协继续点头,同时为王朗和胡车儿这两个人默哀了一下。 真的是好倒霉的两个倒霉蛋啊。 “况且我大汉除了这洛阳的底层民众之外,也不是就没有其他压迫和剥削了,最直接的,就是奴隶问题了。” “事实上现在好多奴隶都已经学会了汉话,虽然长得与我们迥异,但思想,终究是要传播到他们之中去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对他们来说,应该是一样受用的吧。” “如果我告诉父皇,早在七八天以前,就已经陆陆续续有奴隶想方设法的与我取得了联系,希望加入我们,诉求仁德的大汉可以取消奴隶制度,接受他们这些,已经能够说汉话的奴隶吸收为新的大汉公民了。” “虽然我作为鬼帅对他们的提议已经表达了拒绝,或是推诿,但我敢肯定,这些奴隶们造反的日子不会远了,他们一定会比我造出来的乱子更大,烈度也更广。” 刘协也不否认,道:“压迫愈强,蓄势愈久,反抗也就必然会愈发的激烈,而大汉整体在舆论和认同上,奴隶一直以来都是不当人的,压制也一定会愈发激烈,几乎可以肯定会爆发流血冲突。” “所以我也是在等,等奴隶之乱的爆发,我大汉王朝与奴隶之间的相互博弈对于未来的思想输出,一定是大有裨益的,我需要从中汲取养分,学习经验,所以这,也是洛阳之乱现在不能停的主要原因之一。”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也就是父皇您这最后的一层深意,我还没有想得明白。” “啊?” “就是我大汉如今的勋贵问题,说到底,我大汉这些勋贵才是腐朽的根源,他们存在的本身,就是对底层百姓的压迫,这洛阳城中的种种黑暗,不也正是因为这些勋贵么?” 刘协挑了挑眉,心知刘禅这却是已经认识到问题的核心之处了,笑着道:“可是勋贵乃我大汉真正的国本啊。” “是的,将士在战场上要拼命,科学家要绞尽脑汁不计成本的搞研发,普通百姓也要在官府的引领下向善而行,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军公爵制度来进行动员和激励,公私合营,勋贵的存在本身又已经是整个国民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 说完,刘禅就低下了头,沉默了片刻。 “但勋贵们富裕的生活却是建立在剥削和压迫的基础上的,洛阳城内,鬼人的生活,奴隶的生活,其困苦的根源难道不是勋贵么?” “另外,随着时间的发展,咱们就是将授勋管理得再如何严格,也终究是要有的,只要还有,这勋贵的数量就只会越来越多,就只会制造更多的压迫和黑暗,眼下勋贵这祸害只在洛阳一地,但是一百年,两百年,甚至一千年之后呢?” “咱们授予的勋爵越多,国家的蛀虫就越多,这却是分明在授予自己的根基所在了,然而涉及到勋贵的任何变革都是动摇国本的,不可不慎,何况一旦这个国本方面被动摇,这巨大的权力和利益的真空,必定会导致更加激烈的动荡,况且若是不依赖勋贵,朝廷又如何治理那许许多多的大小企业呢?付诸于商人,那就成了资本家了,付之于官僚,怕是还不如资本家了,好多好多,好多事我都没想明白。” 刘协闻言,也唯有深深地叹息。 很显然,刘禅的思考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加深入得多,已经涉及到世界的本质了。 而看到刘协叹息,刘禅却是终于忍耐不住,向刘协大礼一拜,道:“儿臣昼也思考,夜也思考,只觉得疲惫不堪,或有所悟,却是朦朦胧胧,始终抓之不住,还请父皇解惑。” 刘协闻言,喝茶,并且是一杯接着一杯,直到将整整一壶茶都喝干了,也没有开口说话。 “父皇?” “哎,其实,你只是有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罢了。” “那敢问这层窗户纸,是什么?” “勋贵之恶,来源于特权,可这份特权的本质又是什么呢?或者我问得干脆一点,你真的认为,勋贵之恶,是洛阳城中压迫与剥削的源头么?” “难道不是?那还能是什么?” 刘协伸手,先是指了指自己,后是指了指刘禅。 “我,你,皇权,才是勋贵的根啊。” 轰隆隆隆隆,犹如一道惊雷,直接炸响在刘禅的脑子里。 感觉整个脑子,都被这一道天雷给炸得熟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罪恶之源:腐败 事实上,年仅十八岁虚岁的太子,在这仅仅一个多月的鬼帅生涯之中,头脑中的思想已经极为成熟了,说一句革命家,那也是绝不过分的。 所以当这层窗户纸捅破之后,并不需要刘协接着往下说了,刘禅自己就能够想明白这个事儿的底层逻辑。 勋贵与皇权,事实上是高度捆绑的关系,属于皇权授予,对人民群众的合法剥削,而皇权之所以稳固,其实很大程度上就在于皇权可以决定谁来当这个勋贵。 而勋贵是汉家王朝的勋贵,天然就是皇权的忠实拥趸,举个不是很恰当的例子,为什么原本时空中,一个政权存在的时间越久,推翻的难度就越大? 为什么原本曹操明明都已经将黄袍当背心儿穿了,却始终无法篡汉呢?为什么历史上的荀彧辅佐曹操好多好多年,结果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选择以汉臣的身份自尽呢? 后世人往往有一个误区,就是将王朝与皇帝本人深度绑定,认为废立天子,和改朝换代这两件事是高度绑定的了,但其实不然,纵观整个东汉历史,废立天子寻常事而已,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东汉的天子本来也就是个橡皮图章,更甚至于太监可以干脆自己写圣旨,大将军可以自行组尚书台,天子连个橡皮图章都不是。 说弄死你就弄死你。 但改朝换代不同,因为权臣,不管如何对待当今天子,哪怕是换一百个天子,只要这个天下名义上还叫汉,那这四百年来所形成的利益团体的既得利益在法理上就是受到保护的,无人可以动摇。 但一旦改朝换代,你让这天下拿着汉庭爵位的勋贵何以自处,让那些豪强世家们如何自处?即使是口头上保证他们的利益不受侵犯,他们难道就会相信么? 况且事实上也不可能不受侵犯,因为王朝更迭本身就代表着社会中坚势力的大洗牌,是以荀彧为首的,世代仕汉的世家大族所万万不能接受的。 所以勋贵,就是一个王朝真正的基础,他们也许不理朝政,任凭上层的皇权是受欺凌也好,被更迭也罢,但却是维护朝代不被更替的压舱之石。 论剥削,皇权才是真剥削,真正的罪恶源头,毕竟勋爵不轻授,无论子孙如何混账,源头上的勋贵之祖宗总还是对国家做出过巨大贡献的。 最关键是勋爵之恶终究是有边界的,终究是跟股份进行了深度捆绑的。 然而皇权,却是几乎没有任何边界可言的,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世上真正能够束缚皇权的就只有伦理和道德而已了。 之所以天下人感觉不到皇权的剥削,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当今天子仁德,贤明,英明神武,他自己也从没想过剥削人民,所以很自然的就将这一块给忽略了。 万一子孙后代不贤呢? 都不用往远了看,自己的爷爷,传说中的先帝,不就是正是一个独夫民贼么? 难道皇权本身才是万恶之源么? 可是且不说他们父子本身就是皇权,当今天下能有今日之盛况,不也是皇权所推动的么?没有父皇,哪来的盛世。 而且从以往历史的经验来看,历朝历代,每当皇权衰微的时候,往往都必然造成诸侯并起,群雄逐鹿,百姓生灵涂炭的局面,这样的罪恶,不比区区压迫剥削更加残酷得多么? 又怎么可能是反动的呢? “矛盾么?”刘协问道。 “是,很矛盾,非常矛盾,且不说立场问题,若是一个国家连皇权都不能稳定,必然造成动荡,最终受苦的还是底层百姓,本朝,皇权在父亲您的手里由极衰,变成了现在的极盛,百姓也由易子而食,变成了现在的衣食富足,怕是即使这世上最最疯癫之人,也不可能说皇权强盛不好吧?这话也就是出自父皇您本人的口中,换个人说,天下人必然唾弃之,即使是受压迫最深的鬼人也不例外。” “确实是矛盾,不过这里面其实还是有一个误区。” “是什么?” “君主集权与中央集权的误区,先帝失天下,所失的可不是皇权,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皇权一直都是稳固的,只是当时,先帝莫说是对县,便是对郡也基本已经失去了直接制约的能力,再加上他本人确实昏聩,他一死,中央权力便分作了宦官与外戚两派复又重新陷入争斗,使得中央权力更弱了。” “所以,区区一个董卓进京,中央权柄便已是尽失,其实,如果何进能够英明神武,与宦官之间不要瞎斗,勉强维持先帝活着时的样子,还是不难的。” “换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假如我不是什么英明神君,鬼神之谋,这国家权柄依旧掌握在你外公的手里,那百姓的生活,难道会比先帝时来得更差么?” “可是,真要是如此的话外公早晚会自己做皇帝的吧,否则无非是梁、窦旧事而已,这中央集权还是无从谈起,于国于民,终究是换汤而不换药,依旧难以稳定,百姓涂炭,不过是早晚而已。” 刘协点头,表示认可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以目前大汉的经济基础来说,确确实实是,只有皇权稳固,才能天下安康,任何试图代行皇权的力量最终又都会变成皇权本身。” “所以,父皇您多年来一直在努力提高尚书台,中书台,议税阁和军委会的力量,十五年来几乎从不过问政事,是在,自行限制皇权么?” 刘协想了想,却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刘禅解释了,只好道:“那么你以为,这些有用么?” 刘禅想了想道:“如果皇帝是个庸人之姿,有用,这些衙门可以帮助皇权管理天下,如果皇帝是个聪明的仁君,也有用,在他们的帮助下处理天下大事可以轻松不少,让天下百姓可以富足安康,如果皇帝是个愚蠢的蠢材,也有用,多部门相互制约,短期之内不会出现只手遮天的权臣,但如果皇帝是个聪明的独夫,如先帝一般,没用。” 说着,刘禅闭上眼睛想了想道:“如果我是一个独夫民贼的话,登基后至多十年,您给出去的这些权柄我全都收得回来。” “是啊,所以说到底还是皇权与相权之争的问题,没多大意义,知道么,我曾经设想过一个更极端的方式,便是虚君实相,君主立宪,不过我放弃了。” “一方面是因为没人敢在我手下做个实相,就说荀彧吧,荀悦刚当了几天中书令他就吓得请辞了,很是让我失望了一次啊,从那以后,本该是朝中实权最大的尚书令,压根就没人敢当了,尚书之权一分为六,给搞成六部尚书制了,啊,说多了都是泪。” “当然这个也不是重点,后来是我觉得这一套不靠谱,首相如果手握实权必然会想要僭越,以父传子是人类的天性,到头来还是换汤不换药,而如果是集体决策的话……老实说,集体决策其实远比个人独裁更容易滋生腐败。” “就好像一个企业,如果有大股东,那么这个大股东一定会维护企业利益,说白了企业的就是他的,但如果没有大股东,没有主人了,那还不是想尽办法往家里拿东西么,一个道理。” “说到底,中央集权是一个国家稳定的基石,但一切的压迫也好,黑暗面也好,全部都来自于权力本身的腐败,权力不受监督的话腐败几乎是必然的,但受到监督的权力又还算是权力么?亦或者说监督权力的权力难道就不会腐败么?当然,可以将这个监督的权力交给人民,可谁来代表人民呢?” “所以说,一切的罪恶都是来自于腐败,我个人能保证我不腐败,我现在对你也很有信心你应该也不会腐败,以后咱们的子孙,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勋贵也是如此,洛阳城内,一切罪恶的来源都是腐败的问题,十五年前有关于允不允许贩卖女子为奴的事儿我与伏后讨论了很久,不得已才决定贩卖异国女子为奴,其实就是为了释放那些不太好的欲望。” “你觉得洛阳城的底层百姓生活凄惨,说白了是因为来洛阳打工的人太多了,人数比现在少一半你再看看,生活质量马上就能上去,什么压迫啊,哪有压迫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洛阳城打工啊,这过的都不是人日子了,说白了,还是因为腐败,如果不是因为腐败,哪来的那么多无家可归的人啊,再说彻底一点,这是全国的腐败都给堆积到洛阳来了,所以洛阳才黑,这是洛阳自己的问题么?你说建廉租房也好,提高最低薪资也好,勋贵就这么多,消费能力工作岗位就这么多,待遇越好,来的人就会越多,越多就越卷啊,卷来卷去,不超过三年,你今天为他们争取来的一切全白忙。” “所以……腐败是根治不了的么。” 刘协也只能回答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答案,我能做的,也只有以勋爵,和洛阳徙陵制度,将腐败进行制度化公开化合法化,也许有能根除腐败的制度吧,但我是没想到,这个任务可以交给你,你还年轻,未来还长着呢,可以慢慢想。” 说着,刘协拍了拍刘禅的肩膀站了起来。 “这世上事啊,从来都是知易行难,你以为,你现在在洛阳搞的风风火火的,这思想输出就这么简单?你呀,先别研究勋贵腐败的问题了,有时候人得认命,好些个问题本来就是无解的。” “用不着太较真,也用不着为后世子孙太过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能保证我这一代,你这一代,出两个明君圣主其实就已经很好了,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若是真有一天后世子孙不肖,致使百姓生灵涂炭,大汉国祚不稳,那也是时运如此,该着有此一劫。” “我啊,看开了。” “哎呀,你既然决定不回去,依旧以鬼帅的身份行事,那我,给你找个对手?” “什么?” “你真以为,闹革命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么,王朗一心请辞,我又一直没表态,王异更是一直就知道鬼帅就是你,压根也没人跟你出过招,这要是在东吴,哪能这么容易啊。” “父皇是要亲自与儿臣过招么?” “你高看我了,我没这两下子。” “…………” “你要是真不打算回来,我可就暂时让郭奉孝重新接管校事府了啊,做好准备吧,再如何光明的前途,终究需要走过曲折的道路。” “非暴力不合作,四个时辰工作制,想得可是真美,孙策要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搬倒他就不是孙策了。” 刘禅闻言,郑重道:“父皇让郭奉孝放马过来便是。” “打赢郭奉孝之前不许再见毛氏啊。” 说完,刘协就走了。 刘禅则一个人失神地盯着眼前没喝完的半杯茶,只觉得脑子依然很乱。 怎么每次跟父皇聊天信息量都这么大呢? 没等他捋顺清楚今天的谈话内容呢,肩膀一沉,却是刘协又回来了。 挥挥手,让所有人都滚蛋,坐在刘禅的身边问道:“我还是忍不住再跟你聊聊正事儿。” “父皇请说。” “那毛氏,你是认真的么,你确定她真的没怀孕么。” “…………” “你帮我想想,我怎么跟你妈说啊,她到现在可是都还不知道鬼帅就是你,好家伙你人我没给她领回去,倒是领回去一个儿媳妇,她不得干我啊。” 刘禅却是哭笑不得。 “再说你看她那性子,咱家里虽然确实有草原可以让她可劲儿的祸害,可这真找一匹野马,也有点太那个了吧,关键是她还不允许你纳妾,你怎么想的啊,真不打算纳妾啊。” “我……不但不打算纳妾,将来我还打算立法,不允许天下男子纳妾,纳妾制本身也是剥削啊。” “啧,道理倒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实操性可不强啊。” “所以我更要率先垂范啊。” “啧,说实在的你说这个吧,我也有想过,但是吧,我跟你说这女人啊,她是……各有各的好处你明白么,你说这人啊,吃,其实山珍海味吃习惯了也就那样,穿,绫罗绸缎你也懒得天天换不是,住,你房屋千万,睡觉也就需要三尺宽,女人要是也不多整几个,生活多无趣啊。” “父皇您说的这个,岂不正是贪腐之源么?” 刘协被刘禅说得一愣。 然后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道:“行,你比我厉害。” 第四百一十九章 郭嘉:人民什么时候团结过了? “奉孝,我听说洛阳城现在,已经臭气熏天了?”科学院里,难得从试制实验中抽开身来关心一下朝事的刘协,将郭嘉叫来问道。 郭嘉也不知道天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只能实话实说道:“底层的一些刁民在闹事,王景兴谦谦君子,处理得稍微棘手了一些,此事竟是已经惊动陛下了么?” “王朗确实是有点不行了啊,我听说你最近身体不太好,怎么样,宝刀老钝否?” 郭嘉闻言则只能道:“老则肯定是老了,但应该不钝,只要陛下有需,依然可以为陛下分忧。” “把校事府暂时交给你来管,多长时间能解决问题?” 郭嘉闻言皱眉。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有意回避校事府的事儿,生怕这校事府影响自己的廷尉府的司法公正,按说这个天子应该很清楚的啊,校事府要做出成绩,许多事儿必然是要“合法违法”的,自己一个廷尉兼刑部尚书,再去管这事儿就有点既当裁判又当守门员的意思了。 不合适。 就为了区区掏大粪的这么点破事儿,至于不至于啊? 但还是只有实话实说道:“如果陛下您只看速度不问其他的话,半个月,应该就足以让一切回归正常了。” 刘协挑了挑眉道:“不允许你杀人呢?” 郭嘉一愣,道:“那这样的话,会麻烦一点,如果想要平稳解决……可能得拉锯个一年半载,不过到时候怕是整个洛阳都臭了,倒还不如跟那个什么鬼帅谈判了。” “不平稳呢?” “不平稳?陛下的意思是,不杀人,但允许一些,相对激烈的结局?” “对,我的底线是不杀人,除了这个,什么招都允许你使,或者我再干脆点说,绝不允许鬼帅本人出事儿,但其他的,无所谓呢?” 郭嘉又愣了一下,实在是忍不住问道:“敢问陛下,这位鬼帅的身份是……” “他什么身份你自己猜,猜中了也别来问我对不对,烂在你自己肚子里就好,我直说,鬼帅如果少了一根汗毛,你们全家跟着陪葬,除此之外,什么招都允许你用,什么后果我都能承受。” 郭嘉何等聪明的人啊,却是在心神震撼之下,已然是有所察觉,略作思考,便回答道:“陛下若是说,什么结果都能承受的话,那,应该用不了一个月。” 刘协闻言,挥了挥手笑道:“去做事吧。” “喏” 然后刘协就独自一个人呆呆的发呆了良久。 随即自嘲地苦笑了起来。 这世上,真的容得下绝对的干净么? 这世上,又真的有完美无缺的制度么? 他上辈子听说有些西方的大牛,曾创造性的将红色主义与宗教信仰进行了完美的论证与结合,认为共产的世界就是圣经里的地上天国。 但既然都已经是天国了,真的,还能落得了地么? 应该说,刘协自己本人并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这十几年里埋头苦造蒸汽机,也是想着,用科学的发展推动社会的进步,用社会的进步缓解和掩盖社会的问题,实话实说,在解决问题的这方面他甚至都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 这是一个即使以他的眼光也无法解决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在两千年之后依然是无解的。 集权带来独裁,制衡带来党争,集体决策的结果就是都不决策,集体监督的结果就是集体贪污。 生产资料放在个人手里最终会塑造财阀垄断社会,而犹如毛熊又会逐渐变成官僚社会,砰的一炸就成了寡头经济社会,还特么不如财阀。 一切美好的政治词语,说到底全部都是忽悠,比如他现在的大汉是彻头彻尾的封建贵族社会,不也不耽误大汉三兴,万民幸福么。 这刘禅,要是真能找得着这么一条通往地上天国的路,自己可以反过来跟他叫爹都行。 反正理智上吧,他知道鬼帅肯定是得被郭嘉给玩的挺惨。 但是感性上吧,刘协其实真是希望这鬼帅能赢,郭嘉的身体不好,要是能一不小心给气死喽,自己还能给他个国葬。 朝廷已经很久没有顾国葬了,正好冲冲灾。 却说着郭嘉莫名其妙的在刘协这领了个差,自然也是要查的,先是接手了校事府,找了几个主事儿的稍微问了一下,发现天子早在一个月以前鬼帅刚刚崛起的时候就已经亲自下令盯住此人了,要知道那时候他都不知道鬼帅是谁。 再稍微结合一下太子失踪的时间,以及天子明明知道却啥也不说的反常行为,顿时就将事情猜测了个七七八八。 一身冷汗之余,却是也难免感慨连连:天子就是天子,锻炼继承人的方式都如此的特别。 就是可怜了自己啊,这差事接的,干活之前还得现把自己的后事给安排了。 “大人,真的要对鬼人们动手么?眼下洛阳城整体舆论对他们有利,那个鬼帅也很聪明,始终坚持不拿武器不闹事,以和平示威的方式对抗,咱们无从下手啊,甚至许多勋贵本身都很支持他们呢。” 郭嘉闻言叹息一声道:“城内的这些个勋贵啊,都是闲的,你看看,那些真的支持他们的勋贵,有一个超过三十岁的么?” 说话的手下一愣,马上拿起资料查看了一来,一看之下,还真没有。 “这是为何?” “三十岁以上的人,大多都经历过当年的中原大乱,明白什么是甜,什么是苦,更清楚这个世界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也只有长在太平盛世的人,会莫名其妙的可怜这个同情那个,无非是为了感动自己,说穿了,还是不疼。” “那……” “他们不疼,就想办法让他们疼,抗议的不暴力,就想办法逼他们暴力,团结的人民不可战胜,可人民又什么时候真的团结过呢?” 说罢,郭嘉缓缓的伸出三根手指道:“所谓底层,其实是分为三个部分的,即有介绍信的打工汉人,没有户籍和身份的鬼人,以及,连人的身份都没有的奴隶啊!” “更何况,这洛阳城内背负着高房价,被许可证层层剥削的商人们,相比于朝中勋贵难道就不是底层了么?” “亲手点起星星之火的鬼帅,又凭什么,能够控制得住这火焰燃烧的方向呢?玩火者,在烧死敌人之前往往都是先烧死自己的啊。” 第四百二十章 不能让将士流血又流泪 事实上,即使没有郭嘉的推波助澜,刘禅的所谓非暴力不合作也即将要走到它的尽头了。 很简单点事儿,那就是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所谓革命,整个河南尹,乃至于整个司隶部的所有奴隶们已经不再膜拜斯巴达克斯,改去膜拜当朝圣天子了。 圣天子的思想已经开始在奴隶之中广为流传了。 事实上,汉人接受儒家文明的熏陶,其实底子里是不太会使用奴隶的,奴隶的管理一直都是各地郡县非常头疼的一个问题。 然而罗马人的奴隶制源远流长,奴隶与奴隶主之间经过漫长的博弈已经相互摸索出了丰富的博弈经验,这十几年来奴隶的反抗其实从来就都没停止过。 只不过,以前这些奴隶的反抗大多也都是在郡县,所谓的反抗往往也都是逃跑之后聚拢在一块找个山沟沟做山贼或野人,偶尔有个能打劫县城的小团伙已经是顶配了,而且往往很快就会被剿灭。 毕竟大汉这头主体民族还是很强悍的,几十万遍布天下的兵户也不是吃素的,所以也算是万幸,这些奴隶始终也没能闹出什么大的乱子来。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奴隶们不够听话,有反抗精神,所以正常来说,城市里是不用奴隶做工人的,工人在大汉是一种勋爵赏赐有功将士的,而此后贵人的活,谁又放心用奴隶呢? 所以通常他们从事的都是耕牛替代,修建运河等重体力活,大汉的境内种植园很少,几个经济作物特区都在西域以西,也就是曹纯、张飞他们的管辖之下,而洛阳城虽然也算是奴隶消耗大户,但却是消耗女奴的大户,八成的女奴进入大汉之后都会流入洛阳,但男性奴隶,却是极少极少的。 而在刘禅搞起了大罢工之后,一方面带来的恶果是越来越多的男性奴隶被带进洛阳,在看守下开始做一些不得不做的服务工作。 另一方面,就是大批大批的女奴开始觉醒,逃奴在变得越来越多,这些女奴又很自然的与鬼人、底层打工人大量的混在了一起。 再然后,却是刘协与刘禅见面的第三天之后,一场明显有组织有策划的,于正午时分,阳光明媚的青天白日之下,全城的女奴都暴动了。 刘禅,以及绝大部分人这才知道,原来小小的洛阳城里,居然有超过十万名女奴,数量居然比他们这些底层的男人还要更多。 而女奴暴动的方式也不是传统意义上奴隶暴动的抗争,而是同样的选择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只不过他们更会玩得多,居然是不穿衣服的。 十万名不穿衣服的大美女高高举着横幅,高呼着团结的人民不可战胜在洛阳的每一条大街小巷走过来走过去,转着圈的丢人。 但不得不说这个香艳程度决定了他们的影响力几乎是第一天,就盖压了鬼帅他们一个月所积攒下来的风头。 而,不知是因为什么,洛阳城中几乎所有发女人财的掌柜的们,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选择了放任的态度,自己的生意都不做了。 刘禅因为有刘协提醒,十分敏锐的察觉到:郭嘉出手了。 而且这样的出手角度,着实是让他感到惊奇。 怎么说呢,由于这些女性只是光着乱晃,又没有闹事儿,喊的也都是正义的口号,最关键是她们原本也都不是官奴,其背后的奴隶贩子们既然不管,洛阳卫自然也就懒得去管,也不忍心将手中刀剑这些不但手无寸铁,甚至还衣不着寸缕的可怜女子们。 再说男人么,谁不想看美女的香艳游行呢,就这么放任了两天。 仅仅两天之后,刘禅就发现这些女奴的游行与自己的罢工开始合流了。 很简单的道理,他手上这些鬼人都是社会最底层,绝大多数都是没有老婆的,而繁衍又是生物被刻进DNA里的本能。 于是鬼人乃至于这些底层民众越来越多的就结合到了一起,渐渐的,越来越多的女奴又开始穿上了衣服。 谷越来越多的女奴很干脆的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甭管有没有办手续,甭管官府认不认,反正他们自己认了。 毕竟一方是贫苦撂倒半生的穷鬼,解决生理问题全都靠手。 另一方则是连人的身份都没有,能够嫁给人,是不是就代表着自己也跟着一起获得了“人”的身份呢? 干柴配烈火,老光棍配女流氓,一拍即合。 毕竟这些女奴中的绝大多数都已经可以进行一些简单的语言交流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甚至于甚至于,许多洛阳卫,乃至于禁军,也越来越多的和这些女奴们搞在了一起。 再然后,大汉的女奴可没有赎身的说法,她们在本质上是商人和人贩子们的合法财产。 于是乎,在这场由刘禅所点燃的燎原之火,彻底的失控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罢工的诉求中便多了一项:废除女奴制度,承认会说汉话的女子为人。 再然后,奴隶主们小规模的开始回收自己的合法财产,这就自然而然的引发了罢工军团的不满,双方自然也不可能完全是不暴力的,口角,摩擦,火并,局势逐渐失控。 却是不得不将洛阳卫也给拉着下场了。 洛阳卫方面最最开始的两天倒是对底层人民比较同情,毕竟人贩子怎么说都是人渣,当大头兵的,虽然在整个大汉算是比较有地位的一波,但在洛阳城里,实际上生态位也一直都比较模糊,应该算是偏底层,拉拉偏架什么的倒是还能保证鬼军这边不吃亏。 然而很快,万万让人没想到的是,洛阳城的那些奴隶主们,老鸨龟公妓院老板人贩子们也同样团结了起来,而且他们激进得多,直接穿着铠甲拿着武器就把河南尹给围了,状告洛阳卫不守护他们的合法私有财产。 并表示,明年他们的份子钱,也就是许可证的钱不交了! 却是把王朗给整的完全懵了,却也不得不对他们耐心安抚,进而自上至下的给洛阳卫下了严令,不可同情女奴。 要知道女奴,一直以来都是大汉对外贸易中最为重要的一项交易之一,这里面不仅仅涉及到道德问题,更是涉及到巨量的利益。 更关键的是,这年头能在洛阳大规模贩卖奴隶的,有一个算一个,背后全都是军方的背景,或者干脆点说,这条合法的黑色产业链上上下下,每一个人都跟西域大都护府,乃至于和曹操本人有点关系,大半都是特么退伍下来的老兵。 他们从事这项工作,本身就是对他们带勋退役的赏赐! 所以不同于尚书台那边模棱两可的模糊态度,军机处在简单的开了几个小会之后很快就明确了态度:此风不可涨。 不能让将士们在退伍之后流血又流泪啊! 第四百二十三章 混乱的洛阳 经过骨干动员,拉人头,做统计,最终,刘禅手上的只剩下不到五千人了。 反倒是那些与女奴,甚至于奴隶混在一起的部分底层贫民,则已经超过了十万人。 蠢人还是多啊。 当然这十多万人也不是铁板一块,没有了他这位鬼帅做领导,十万人光领袖就蹦出来一堆,虽说各自在大方向上主张都是一样的,但落实到具体实施,却是又各有不同。 而且邪门的是,越是煽动激烈情绪的人,就越是容易得到大家的簇拥,以至于大家在煽动情绪的时候却是越来越偏激。 甚至事后刘禅听说,还有口号说是火烧洛阳城,神奇的是居然真的有缺心眼的追随这种疯子。 这也让刘禅深刻的意识到,反抗思想煽动起来很容易,但控制住却极难,甚至可以说是必然会走向极端化。 更加意识到,一颗冷静的头脑,和一个能在关键时刻不上头,并能控制住手下人都不上头的组织是何等的重要。 这也让刘禅更进一步的明白了兵贵精而不贵多的道理:做事业必须发动群众,但真正能够依靠的却绝对不是群众,甚至于单纯的群众是根本靠不住的。 模模糊糊中,刘禅似有所悟,却是又觉得好像差着那么一层,始终不能悟透。 ……………… 加急,加钱,在刘禅动用了“家里钱”之后,经费充足的他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收到了货,也就是足足五千件特意定制的,属于他鬼王一派的制服,上书“要和平,不要暴力”的字样。 当然这钱刘禅花的也是理直气壮,毕竟这仗对他来说本来就是他接下来打算对东吴思想输出的方案预演,大汉肯定是要提供必要的资金支持的么,没毛病。 重新寻找了个风水宝地,静坐抗议。 然而今天的洛阳城,除了他们这儿,却是几乎再也没有了所谓的安静。 今夜,根本没有人关注他们。 统一了制服确实是很棒,但今夜,已经混乱起来的底层民众与洛阳城的奴隶开始合流之后,事态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的急转直下,很快,底层民众与中层奴隶主之间便出现了武装冲突。 又很快,洛阳卫就对游行者展开了大规模的镇压,当然了至此为止洛阳卫做事也还算是有分寸,虽然穿着甲胄但并未直接放箭动刀,而是用棍棒进行殴打和驱赶。 一个白天时间,绝大多数的女奴哪来的回到了哪去了。 一个晚上的时间,打砸抢和零元购开始多了起来,有部分奴隶居然还丧尽天良的想要放火。 要知道洛阳卫毕竟不是美警,身后没有两千多条的合规执法要求更不存在所谓的反种族歧视法,当天晚上直接就上了弩箭了。 一晚上下来,血流漂橹。 “鬼帅,城中危险,咱们虽说是什么都没做,但眼下这个形势,咱们……还是暂避吧。” “我哪也不去,就坐在这等着,谁想退出的,把我发的制服脱下来自去便是。” 众人面面相觑。 本来,这些依然愿意追随刘禅的底层民众中,就有大半都是因为胆子小,于是不大一会儿的功夫,窸窸窣窣脱衣服的人便多了起来。 五千人,变成了两千人。 刘禅也只是让人将他们脱下来的三千套制服都收起来,苦笑着感慨了一句:以后这衣服不能随便发了,都给穿脏了。 谷待得夜最深,洛阳各处越闹越是厉害,甚至已经有了好几处火光之后,王朗还亲自骑着马过来溜达了一圈,焦急地喝问道:“鬼帅!今晚上的洛阳之乱你到底能不能控制得住!控制不住,我就只能大开杀戒了!” 刘禅平静道:“今夜之事与我无关,大人要杀人可以随意。” “你们呢?你们这是在作甚?” “静坐而已,从早上做到晚上,还真没动过地方,大人如果觉得碍眼,也大可以将我们杀掉或是都抓起来。” 王朗狐疑地看着他。 “今夜真跟你们无关?” “无关。” “洛阳城乱成一锅粥了,你们要是不想闹事儿,只想和平示威的话,改天吧。” “改不了,疾风知劲草。” “可我现在要肃清街面,还请鬼帅给本官一个面子,散!” “不行,我们今天如果散了,这一个月的辛苦就全白费了,越是这个时候,我们就越是要明确的表达我们的态度,让您知道,让洛阳的百姓知道,让朝廷,让天下人知道,平民中并不全都是暴民,还有我们。” “本官没时间分辨你们谁是谁非,鬼帅,你当真不散?” “不散。” “打!” 身旁的洛阳卫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抽出了鞭子棍子就开始驱赶他们。 而刘禅,则只是吼了一句:“死也不动!” 再然后,便有一校事府的官员贴着王朗耳边道:“郭尚书反复强调多次,无论如何不能伤及鬼帅分毫。” “我知道,我又不傻,俨能不知这鬼帅身份非比寻常,我将其他人全都赶走也是一样的,只他只身一人,浑身是铁又能打得了几根钉子。” 果然,随着这头噼里啪啦的鞭子木棒一顿招呼,原本就已经没多少人的鬼帅军又是去了大半,剩下的,已经不到一千了。 然而正是这剩下的一千人,却是真真正正的做到了雷打不动,任凭洛阳卫的鞭抽棍打,即使头破血流,也咬牙坚守,只将背脊挺得笔直。 面具之下,刘禅却是情不自禁地就无声地哭了起来。 这一刻他倒真希望自己也能挨一顿揍,他的心里倒是还好受一些,然而这王朗明显早有吩咐,所有的洛阳卫在打人的时候都是避着他的,只让他听得见一声声他的簇拥们皮开肉绽,或恨或痛的哀嚎,却又使得他这个始作俑者做了一场彻底的看客。 没一会儿功夫,却是洛阳卫这边不愿意再继续动手了。 “大人,您要不是想杀人,还是抓吧,再打就打死人了。” 王朗看了一眼这些人,稀稀拉拉的,已经剩下不足五百了。 然后两手张开,冲着他们抱了一拳道:“鬼帅军,够硬。来人啊,留下一百名卫士看顾着他们,其余人随我速速镇压骚乱。” 第四百二十四章 百炼成钢 洛阳一夜,火在烧,血也在烧。 竹子和木头烧成了炭,纸张和皮囊烧成了灰,然而金铁,却在煅烧之下炼制成了钢。 一宿天亮,刘禅站起身来回过头,看着自己身后还剩下的三百来人,几乎是各个带伤,有些更是已经血流如注,有性命之忧了。 刘禅却是站起身来,深深地朝着他们抱拳一礼,羞愧难当。 “鬼帅,敢问……您到底是什么身份?” 底层民众说白了其实只是没有见识并缺少教育,并不代表缺心眼,更何况其中许多从东吴来的黑户,以前也未必就是真正的底层民众,且不说一天之内就赶制出来的五千制服,在这寸土寸金的洛阳城里要花上多少钱。 昨晚上王朗明明都已经下令打人了,结果偏偏鬼帅这个“首恶”却被故意让开,半根毫毛也没伤,显然,那王朗对这位鬼帅不是一般的忌惮。 如此看来,这位鬼帅恐怕不但不是什么底层民众,甚至还是大有来头的了,而之所以带着面具,恐怕也绝不是害怕被报复,而是为了隐藏身份吧。 刘禅闻言沉默片刻,却是再度拱手抱拳一礼。 “非是不愿与诸君名言,实在是干系重大,不可说之,我只能说,无论我是何种身份,却有一点,此生不变,我,是你们的同志,志同道合,此生不变,誓以解救贫苦,消灭剥削,反抗压迫,以解放大汉为此生己任!” 心中默默的加了一句:父皇未竟事,我自为之! 众人闻言,却是也纷纷抱拳行礼。 “我等,誓以鬼帅同志马首是瞻,解放大汉!” 说着,刘禅与众人相对一拜,恍惚中,有种感情在升华,刘禅的心头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 “老邓,去买些伤药来,让受伤严重的同志先回去休息吧。” 邓展头也不抬地道:“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同志,哪来的休息之地,公子既然要震慑人心,莫不如吃住都在街上来得更好些。” 刘禅闻言想了想,点头表示认可。 不大一会儿功夫邓展带着大夫和医者归来,却是说什么也不肯收钱,只是询问,自己能否也穿上这样一身制服,为解放大汉的大事业略尽绵薄之力。 再然后,原本已经不满千人的队伍却是充气一样的再度膨胀了起来。 昨日事,半天不到的时间里就传遍了整个洛阳城,鬼帅这边的冷静与其他人的激进形成了鲜明对比,当得知鬼帅军誓死不退之事后,却是也由不得人由衷为这些人而感到敬佩。 东汉人毕竟还是受公羊学派影响颇深的,所谓重义气轻生死,百姓中不乏也有赤诚之人,数以万计的五经博士也不乏胸有真气之人。 洛阳城,打建造它的那一天开始,它其实就是畸形的,这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座首善之都,里里外外的每个角落都与三兴盛世的大汉格格不入。 事实上一个月之前这鬼帅刚刚崛起,一直到几日之前发展的看似迅猛如火如荼的时候,许多年纪偏大一些的中年人对他们都是不屑一顾的。 底层虫豸的胡闹而已,虽是得到了不少人的同情,但同情又能值几个钱,古往今来,又有什么大事是能靠同情办成的。 然而昨天一夜,鬼帅军百炼成钢,虽是损失惨重,却是愈发的让聪明人觉得,这批人说不定真的能做大事。 当然,还因为大家也都发觉这个戴面具的鬼帅身份不简单,心照不宣了。甚至于昨天服装店的掌柜都找上门来,将制作衣服的钱财如数奉还,并申请加入,穿上了刘禅的制服。 所以昨天部分与刘禅分道扬镳的底层平民又重新再找回来,自然也就是应有之义了,只是刘禅这回却反而不是那么好说话了,抗议可以一起,但制服却是不再轻发了,咬死了只有五千套,多一套都不发。 第二天晚间,洛阳城愈发闹腾,而刘禅他们的这个角落却依然安静,激进派所谓的抗议已经彻底的变成了打砸抢军团的造反派,只能被洛阳卫追逐着满洛阳的逃窜。 第三天白天,却是郭嘉亲自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大声问:“你们要什么?” 鬼帅闻言站起来,冲着郭嘉微微抱拳一礼:“要洛阳城建设廉租之房,要最低收入保障,要尊严,要王朗辞职,要胡车儿偿命。” 郭嘉不敢怠慢,也双手抱拳冲着鬼帅一礼,却是正式坐实了鬼帅身份不简单的事实。 然后,郭嘉命人抬过来上百个箱子命人打开,却见里面金光灿灿,银光闪闪,满满登登的居然全都是钱。 “您要的,我不能给,但我可以给这个。”说着,郭嘉的声音高亢了起来喊道:“说什么大道理大理想,来洛阳不就是为了赚钱么?不为了赚钱谁来这鬼地方做事?所有人听着,脱下身上的鬼衣服,来我这登个记,过来拿!” 说罢,身体并不算很好的郭嘉咣的一脚就踹翻了其中一口箱子,让其中满满的钱财撒了一地,在太阳底下异常耀眼。 “来取钱!来啊!取了钱,你们就能离开洛阳这个鬼地方,回老家,盖房子娶媳妇,闹来闹去不就是为了这个么?来取钱啊!尊严值几个钱啊,每个人三百建安新钱,够不够买你们的尊严?!机会只有一次,这些钱,发光为止!” 说着,郭嘉又是抬起一脚,又踹倒一个箱子,然后便让小吏给他搬了把椅子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鬼帅。 刘禅见状,苦笑一声,却是没想过有生之年居然还有人能用钱来欺负自己,却是也只能盘腿,重新坐好,任凭身边的同志一个个的站起来,脱衣服,登记领钱。 原本已经一万多人的队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的缩水。 八千人,三千人,一千人,五百人。 最终,只剩下不足两百人依然陪在刘禅的身边,而郭嘉身边的箱子,却还有满满的两个,却是没人再站起来去领了。 郭嘉见状,不由得认真了起来,一脸严肃地站起。 “五百钱,现在领钱,每人领五百建安钱。” 没有人动。 “一千钱!” 还是没有人动。 “不图钱,你们图什么!” “解放洛阳,解放大汉!!”剩下的人振臂高呼。 郭嘉见状,站起身来深深一礼。 鬼帅见状,还郭嘉一礼,又朝身后的同志一礼。 “老邓,寻一些铜匠,我想做一些铜制的小牌子,咱们剩下的这些人,建个党吧。” “敢问公子,党取何名,铜刻何字。” “就叫……” 第四百二十五章 鬼帅同志 “噗~~~~你说啥?小兔崽子用一百多名骨干力量建了一个党?” 刘协目瞪口呆,近乎于懵逼地问郭嘉道。 郭嘉还是头一次见天子如此失态,却也只能实话实说道:“是的,党的名字叫……” “别说,不要说,我不要听,听了我就危险了!” 郭嘉:??? “我日啊,玩得这么大么?小兔崽子这到底是要干什么?不会是真的要干掉我这个皇权吧,不行,我还是赶紧禅让给他吧,这个国家,不,是这个世界,随便他怎么折腾好了。” 郭嘉:貌似听到了非常不得了的喃喃自语了呢。 想了想,刘协问郭嘉道:“不过如果是只剩下不足一百人的话,影响力恐怕也会小得多吧,奉孝只对付一百人的话,应该……不难了吧?” 郭嘉闻言苦笑不已,道: “人数虽然少,但却是已经让这洛阳城上上下下都进一步的确信了,目前所留下来的都是义士,以这一百人为种子,他们的思想可以透彻的传遍洛阳城的每一个角落,恐怕……朝中已经有大部分的朝臣和勋贵,乃至于军方的将军们,都开始正视他们的思想了。” “如果,不使用暗杀,甚至围剿的手段的话,恐怕这一百个人,比起此前的数万人还要可怕得多啊,他们,才是真正要燎原的星星之火了啊。” 说着,郭嘉还颇有一些委屈。 后招他当然也有,但无论是拉拢分化,还是威逼利诱,恐怕作用都不会太大了,最关键是,鬼帅的真实身份对他郭嘉来说已经是一张明牌了。 正常过招还好,可以理解成是他在陛下的授意之下对大汉储君的考验与磨砺,甚至也是自己这位老臣让未来天子好好认识认识自己的一个机会。 但太过卑鄙的手段却是万万不能使的,他郭嘉只是心肠毒辣,又不是缺心眼。 事实上这样的一场所谓的“较量”在郭嘉看来太子殿下分明就是在玩赖么,如果不是因为“鬼帅”的特殊身份,这位“鬼帅”还敢不敢大刺刺地坚持所谓的非暴力不合作? 明知道我有狼牙棒也不敢往你天灵盖上削,分明就是不败之地么。 想了想,郭嘉道:“其实,鬼帅他们的诉求也并不是完全不能答应,鬼帅的队伍虽然越来越小,但影响力和影响的层次却是越来越高的,眼下,即使是朝臣和勋贵之中也多有他们的支持者,毕竟儒家理想,天下大同,他们的诉求本来,也并不是特别难以做到的事。” 刘协感叹:“的确,只需要在洛阳城建一个福利院,建一个廉租房,就算是无法治本,至少也可以治标了,不过……恐怕仅仅是治标,依然没法满足他啊。臭小子,要去实践那一条未曾设想过的道路么?” 这却是郭嘉听不懂的东西了,考虑到他身体不算太好,应该也活不到那个时候,刘协索性也就没跟他解释太多,转而问道:“听说王朗今天又递辞表了?” “王景兴海内名儒,将脸面看得可是比官职重要得多,他早就不想干了,反倒是胡车儿……毕竟是一介西凉武夫,而且并不知晓鬼帅的真实身份,臣倒是有点怕他狗急跳墙,做出不智之事来。” “你盯着点吧,毕竟不管怎么说,鬼帅的安危总是最重要的。” “是。” ……………… 事实也果然如同郭嘉的预料一样,仅剩下百余人的鬼军,远比此前两三万人的鬼军要强大得多。 人一旦拥有了坚定的信仰,即使是平日生活里再如何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人,也一样可以滔滔不绝,发出振聋发聩的演讲。 两百个信仰坚定的战士,自然不可能依旧通过罢工来实现政治目的,所以演讲,发印传单就成为了他们宣扬思想的最主要方式。 虽然郭嘉同样还有后手,那就是拼命的去炒作身份政治,但是,这种魑魅魍魉的小伎俩在坚定信仰如同太阳般升起之后,很快便如同冰雪一般快速的消融掉了。 思想是最为锋利的利刃,可以划破无边的黑暗,整个洛阳城,都在被坚定的思想不断的侵染着,逐渐改变了颜色。 “鬼帅同志,有个人找您,说是无论如何希望可以和你聊聊。”邓展找到刘禅道。 由于邓展现在也算是党内骨干,又由于党内的特殊氛围,邓展现在对刘禅的称呼也变成了鬼帅同志。 “是什么人呢?” “这……您见到就知道了。” 刘禅也没有多想,既然邓展觉得此人应该见,那就见呗,于是不一会儿后,一个浑身上下裹着黑袍,戴着兜帽的女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却是让他微微一惊。 虽然戴着兜帽,但这个女人分明拥有一双很漂亮的蓝色眼睛,而兜帽之下,则同样也兜不住几缕金色的发丝。 “罗马人?怎么称呼?” 女子闻言温和地笑笑道:“我还以为您会叫我女奴,至于名字的话,我有一个汉家的名字叫可心。” “您……是洛阳罗马人的首领么?” “不敢言首领二字,只能算是一个代表吧,哎,事实上,我们也已经意识到,靠着当年罗马的那一套纯粹暴力的方法,我等终究是绝对战胜不了庞大的汉朝军队的。所以……可以让我们加入么?我可以加入你们,即使是女奴的身份,也许,也能对大人您有所裨益。” 说罢,女子盈盈一拜,冲着刘禅叩头不止。 刘禅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道:“很抱歉,事实上我对你们的遭遇同样抱有深深的同情,但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件一件的做,至少眼下看来,并不是解放奴隶的太好时机,此事,只能徐徐图之。” 女人倒是也不失望,相反,面上还出现了一丝喜色,道:“鬼帅使君,也有解救我等可怜之人的心么?” “我建立此党,就是为了解放所有在大汉受苦的人民,只是眼下,还需要进一步的想一些事情,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早晚,早早晚晚,会解决的。” 女子闻言,心神巨震。 “谢大人,大恩大德。” 刘禅却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将人扶起道:“相比于大人,我更愿意你称呼我为,同志。” 第四百二十六章 孤乃监国太子刘禅 “王朗的辞呈……批复了?”洛阳城的某座宅邸之中,胡车儿一脸阴沉,却又无奈地问道。 “是,批复了,尚书台同意了他的辞职,不过对于新任河南尹的人选却还没有定下来,似乎是上面有意要将河南尹这个职位的职权进行一定的拆分,亦或者是打算留待太子来进行最终的决断。” “这么说……尚书台真的会和那个什么鬼帅妥协?” 下人沉默,一时间也不敢往下说下去了。 鬼帅的诉求中,除了所谓尊严之外,最重要的两条一个是王朗下课,这在现如今反而是王朗那个死要面子的家伙梦寐以求的了。 但是还有一条是让他胡车儿偿命啊! 如果能退让一步,只要求他也下课的话,说不定他胡车儿也早就递交辞呈了,毕竟他也要脸啊。 可现如今人家摆明了要他的命,这就由不得胡车儿不要脸了。他一个西凉武夫,视性命还是比脸面更重一些的。 想了想,家中下人还是劝慰道:“其实人也不是大人您杀的,您堂堂大汉将军,犯得着杀一些掏大粪的鬼人取乐么?说到底,不过是对家中族人管束不严而已,这……怎么说也是罪不至死啊,您对大汉三兴是有立过功劳的,要不然,您去找贾公和张公说说情?” 胡车儿闻言摇了摇头,道:“论功劳论资历,我本就有点配不上这个将军之位,能走到今天,全靠张、贾二公提携,现如今,他们两位年纪也大了,又如何还能因为我的这点私事,再去麻烦二公?若是为救我一条性命,反沾他们一身的狗屎,累得晚节不保,这又岂是为臣之道,我又哪里还有颜面苟活于世?” 说罢,胡车儿却是突地站起身来,着甲披挂,又拿起了自己的武器。 “大人,您这是……” “那个什么鬼帅,不是说他非暴力不合作,打死不抵抗么?我特么现在就去打死他!” “大人,鬼帅似乎有身份,有来历啊,就连郭公对他都……” “他特么爱谁谁,我快要被他给搞死了,搞死了你懂不懂啊!妈的,就算是死,老子也要拉他给我垫背!” 说罢,胡车儿却是拿起了自己多年不使的两根大戟,又命人叫齐了那些跟随他已有多年的卫兵武士,人不多,只有三十来人,便索性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直奔着鬼帅杀了过去。 反正全洛阳都知道,鬼帅白天绝大多数的时候都在做演讲。 三十来人人数上虽然不多,但都是百战老兵且装备精良,对付普通平民,三千人他也敢打。 虽然如此作为,甭管那鬼帅有没有什么隐藏身份他都已经是死定了,但他本来也是将死之人,自然也就无所谓天下之大不韪了。 于是这一日,就在鬼帅站在大街上演讲,而围观群众将足足半条街都堵塞不能通的时候,突然就有一支小股骑兵,笔直的以陷阵之阵型朝他们杀去。 “禁军!是禁军啊!禁军杀人啦!” “天啊,我,我只是看热闹听演讲的啊~不要杀我!” “为什么,为什么禁军会在洛阳当街杀人?我们是大汉的子民啊!” “救命啊~” 围观的吃瓜群众实在是太多了,绝大部分真的就都是普通的洛阳平民百姓,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仅是自相践踏就已经死伤无数,更何况此时的胡车儿一门心思的只想要同归于尽,俨然是已经是疯了。 “胡车儿!你好大的狗胆!” 关键时刻,邓展站出来高声呵斥道。 “老邓?” 胡车儿明显愣了一下,虽然邓展的脸上一样也是乔庄打扮过的,但是他与胡车儿同一个禁军系统内做了近二十年的同僚了,此时此刻却是一眼将人认出,随即便是冷汗直流。 “你怎会在此处?” “既然看到我在此处,你还不速速退下?” 胡车儿见状,脸色也是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邓展啊,堂堂一个将军,武榜眼,为什么会和鬼帅军绑在一起? 所以,鬼帅的地位至少比邓展更高,甚至极有可能,邓展就是这位鬼帅的保镖才对。 可这个天下,值得让邓展来当保镖的,又能有几个人? 不自觉的,胡车儿的双手开始颤抖,却是已经不敢往深去想了。 但他原本就是要死的人了,今日冒此天下之大不韪的当街杀人,也不过是求一个同归于尽而已。 略作一挣扎犹豫之后,却道:“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杀!!” 然后就看到鬼帅缓缓地站起身来,叹息一声后缓缓摘掉了自己的面具。 “胡车儿,认得我么?” 胡车儿,愣住了,整个人如同中了葵花点穴手一般。 当然了,胡车儿手下的那些个兵丁肯定是不认识他的,眼看着下面依旧在混乱,刘禅大喝一声:“孤乃监国太子刘禅,尔等造反么?!” 再然后,身旁一个校事府探子却是直接从一个包袱里掏出了小号的冕旒,高高地举过了刘禅的头顶,邓展则低头从一个包袱中拿出了一套黑色绣金龙的黄袍举在了刘禅的身前。 “孤乃监国太子刘禅,尔等造反吗?” 所有的百姓也好,兵丁也罢,全都傻了。 鬼帅,是太子? 好家伙自己造自己的反可还行? “谁人造反!” 就听一声大喝,却是曹彰不知何时已经从远处带领着百余名兵丁杀来,走到近前,二话不说便命令道:“胡车儿阴谋叛逆,给我拿下!” 其实哪里还用一个拿字,胡车儿的这些亲卫纵使是死忠,只要不是缺心眼这会儿也全都已经把兵器扔掉翻身下马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了。 如果说之前对这鬼帅的身份还有所怀疑,此时这曹彰居然如此迅速的出现,分明就是在保护太子了,那还折腾个屁啊! 胡车儿本人也跪了,太子啊,自己哪有资格和人家同归于尽,身上少半根汗毛,怕是自己全家三族都是要尽数夷灭的。 曹彰看都不看胡车儿,直接大礼朝刘禅跪拜道:“臣,护驾来迟,万死。” “不晚,舅舅来的正是时候,正好,洛阳城的这一场大戏,也到了该落幕的时候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南北战争? 一直以来与我们朝夕相处的鬼帅,居然就是监国太子刘禅? 这消息说实话,也着实是太震撼了一些,虽然时间线上来看,确实那鬼帅出现的时间刚好就是太子失踪的那一段时间,但…… 神经病么不是,这谁能想得到啊。 一夜之间,整个洛阳城全都沸腾了。 底层人民载歌载舞,已经在热热闹闹的庆祝胜利了,就连女奴们今天晚上也变得活跃了不少,他们背后的奴隶主们也都没有去管。 智商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知道,洛阳城,要变天了。 毕竟他们这些人所诉求的只是改变洛阳而已,又不是真的要推翻大汉,这对于拥有监国之权的太子来说不过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么。 可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太子殿下为什么要乔庄成鬼帅折腾出这么多的事? 更重要的是,天子在这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平民百姓们想的不会太多,既然知道了鬼帅就是监国太子,自然就已经开始欢庆胜利了。 但是勋贵和文武百官们却不敢不多想一些啊,天子这么久了都没有大张旗鼓的找过太子,再加上今天曹彰又出现的这么巧,很显然也是一直在保护着太子的。 所以天子对太子的胡闹分明是纵容甚至是默许的,而再深入的想一层,这所谓的圣言会,自始至终不都是在宣扬天子的语录么? 所以,这是天子的意思? 那天子想要推翻的到底只是一个小小的洛阳城,还是打算在大汉再掀起一场涉及国本根源的深刻变革呢? 鬼知道天子这是又有什么深意了。 至于胡车儿,那肯定是死定了。 而此时此刻,刘禅也终于正式的回到了北宫,在……罚跪。 主位之上,皇后曹曦的怒火已经肉眼可见的上脸了,就连刘协都觉得自家这个老婆有点不太好惹,特别明智的借口科学院有事儿,躲了。 刘禅也是忐忑不已,自己的这位亲娘看上去好似要把房子给掀了一样,好可怕啊。 “娘……” “别叫我娘,我不是你娘!” 刘禅只有苦笑不已:“娘,我错了。” “你不是翅膀硬了么?你翅膀硬了还回家干什么,一走一个多月啊,一个多月连个音儿都没有,还是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你是监国太子啊!你脑子里装得是大粪么?!” 刘禅自然是不敢狡辩,只得是跪着接受曹曦滔滔不绝的口水攻势。 “你要气死我啊!你说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父皇还有别的儿子,朝廷也可以再培养别的太子,可是我呢?我就你这一个儿子,你让我这个当娘的怎么活啊~!” 说完,曹曦就放声痛哭,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娘,我真错了。” “赶紧给我成婚,赶紧给娘找个儿媳妇回来,收一收你的那个心,赶紧生一个皇长孙出来陪我你爱死不死。” “行,娘您放心,我这两天就成婚。” 曹曦闻言一愣:“你在外边有人了?” “父皇没跟您说么?” “哎呀~,我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孽了啊~,何着我这个当娘的什么都是最后才知道的啊~哪家姑娘啊。” “并州……毛氏” “哦,并州……天塌了啊~” …………………… 就这样,曹曦神经病一样的骂了刘禅半宿,也让刘禅跪了半宿,直到把自己骂得累了,实在骂不动了才算是放过他回去睡了。 当然,有关于刘禅娶毛氏当太子妃的这个事儿,那是万万不能答应的,刘禅呢,也知道不能急于一时,今儿先让母后把肚子里的气给撒了,以后再徐徐图之也不迟。 而等到曹曦睡着,刘禅终于恢复了自由之身后,却是终于,又被刘协给叫走了。 “父皇没睡啊。” “睡个屁啊,你娘骂痛快了?” “应该是痛快了吧。” “聊聊吧,突然暴露了身份,以后是什么打算?被打乱计划了吧。” “还好吧,本来,也差不多该回宫了。” “哦?不继续传播思想了?” “我大汉之弊,说到底也只是洛阳一地而已,我要的骨干力量已经搭起来了,更多的事,已经没必要再去做了,也是时候自上而下的顺应民意了。” “嗯,说说看。” “洛阳这边,福利廉租房必须得建起来了,我以为,凡是有介绍信,有身份的本地平民百姓,都可以以用很少的钱来跟河南尹申请租住。” “另外,就是把四个时辰工作制的事情严格落实一下,规定最低工资,每个月,给洛阳城的底层百姓再发一点福利。” 刘协想了想道:“如此,岂不是治标不治本么?” 刘禅笑笑道:“先把标治了不也挺好的么。” “那你这一段时间折腾这么多事岂不是毫无意义?” “不,底层的民众已经动员起来了,我离开以后,他们会成立一个‘洛阳底层工人联合会’,互帮互助,抱团取暖,我会在联合会担任名誉上的领导。” 说着,刘禅道:“我以为,这样的联合会的经验是非常值得参考的,待洛阳这边走上正轨,我打算先将那些骨干派往益州去,再锻炼锻炼,差不多就可以和孙策决战了。” “如何处理黑户和奴隶问题呢?” “黑户好办,联合会里洗一洗脑子,只要会说汉话,能说汉话,送往西域安置也就是了。难办的是奴隶,我听说大汉虽然用奴隶,但使用的数量其实是远没有东吴来得多的,如果废奴的话……他们应该会比咱们更疼吧。” 刘协一愣,挑了挑眉道:“说说看。” “咱们用奴隶主要还是用于开凿运河,然而据儿臣所知,境内的这些运河目前开凿的已经差不太多了,何况父皇您马上就要铺铁路了。安息,罗马,打了那么多年,底子也快被打干了,奴隶贸易对我大汉而言虽然也还算有赚,但意义却是已经不是很大了。” “最关键的是,咱们可以将南奴统统安置在西域,贵霜,印度一带,做个二等公民,对他们来说总还是好的,至于女奴,你给她们自由身,难道还能愁了嫁么?可父皇您说,孙策如果解放奴隶,他的奴隶要如何安置?” “自损八百,杀敌……八千?好家伙,你这是想打南北战争啊。” 第四百二十八章 顶级政客 如果这世上有个所谓受剥削指数排名的话,大汉的其他地方差不多是10,洛阳差不多是1000,东吴和益州,那就差不多是一亿了。 用洛阳的罪恶点着火把,再用火把去烧东吴的燎原,战略上来说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但为了不让将来政治正确的四个字掉过头来烧死自己,就必须先在杀敌之前先伤己。 七伤拳了属于是。 而自残这种事,做起来自然也就要更难一些,处理起来也是十分需要智慧的。而最关键的是,孙策,绝对不会只挨揍,不还手。 洛阳这边,新成立的工人联合会实际上与盐铁会议高度重叠,至少在洛阳这边,很快就有了席卷之势。 一方面是为仰仗太子撑腰,为自己夺来了权利,眼看着生活啊,尊严啊这些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全都一下子有了。 另一方面呢,由于思想的传播,洛阳的勋贵集团们大体上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也都认清楚了一件事:他们身上的镣铐又多了一层,钱拿在手里愈发的烫手了。 说白了,这以后洛阳城的勋贵想要再欺负底层民众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有些聪明的,更是已经干脆着手于解放家中的女奴了。 很快的,却是以荀彧为首,带领着颍川一系的所有勋贵们,十分自觉地领了个头,创立了一个“颍川勋贵慈善基金”。 主动找到了河南尹,希望可以由他们出钱,来承包了这福利住房的修建问题,并承诺,每年啊,他们都会拿出一大笔钱出来无偿捐赠给联合会,通过联合会再成为下发给底层民众的福利。 而在颍川勋贵集团开头之后,谯县勋贵集团和南阳勋贵集团纷纷效仿跟上,短时间之内,洛阳城底层人民的生活质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 曹操干脆提议,要不咱收个个人所得税得了,反正勋贵们的收入来自于企业股份,谁能赚多少钱尚书台门清,有些人比如他这样的确确实实是想花都花不出去,不如就干脆多收点税给收上去,再把这部分税收收入进行专款专用,改善底层百姓生活。 割肉呗,虽然没有不疼的道理,但眼下下,思想传播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民心所向,上,则是天子和和太子本人亲自为其撑腰。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于是乎这样自己割自己的政策很快居然就批准通过了,至少暂时来看,这洛阳城还真有点地上天国的意思。 不过说实在的,当这些底层平民的待遇变得更好之后,大家都想来洛阳城生活,于是乎很快,几乎可以预见的,绝对不超过两年的时间,洛阳城一定会通过种种策略和手段,将洛阳户口变成一种高级福利,发给军队和吏部。 事实上洛阳县,请注意是县里面而不是河南尹这边,已经成立了一个城管大队,专门负责管理本县的无业游民,尤其是黑户,将抓到的黑户直接送往西域大都护府。 有意思的是,联合会这边十分清楚城管的存在,却对其选择了默认,甚至于城管大队的几个骨干曾经都跟鬼过鬼帅军。 世界有没有变得更好不知道,但洛阳肯定是变得更好了。 刘禅在得知了这样的一个结果之后,却是除了苦笑不已这外,又哪里还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呢? 说白了,再往下推进就是解放奴隶了,而刘协与刘禅两父子同时也一致的认为,蒸汽火车试行之时,就是正式进入废奴程序,正式发动对吴对蜀甚至是对贵霜思想渗透工作之日。 科学技术才是改变世界的第一源动力,刘禅也是头一次对此有了如此深刻的认知。 而在王朗上交了辞呈之后,河南尹之职却是干脆暂时空缺,却是由雍州姜氏小公子姜维暂时守河南丞,颍川钟氏小公子钟会暂时守洛阳令。 这两个人都是当年很早很早,就被天子慧眼识英才的亲自挑选出来,扔给太子做伴读书童的富家勋贵子弟,换言之京师重地的职权,已经基本落入到了太子一系手中。 谷就这样,一晃又过了三个月到了年底,也就是开三会的时候,外地官员们纷纷进京做述职报告。 特意远道从西域赶来,风尘仆仆的进京,刚回家喝口热水的功夫,诸葛亮便听闻下人禀报:监国太子来了。 “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啊,看茶吧。” 说着,便又换上了正式的朝服,出中门以迎接。 却见太子一见面就冲他行了一个晚辈礼,又吓得诸葛亮连忙退避侧身,万万不敢相受。 “太子身负监国重任,大礼万不敢受,但有所名,亮鞠躬尽瘁四字而已,还请入内一叙。” “诸葛公苦心经营西域一十五载,功在当代利在千秋,长者当面,该受禅一礼。” 诸葛亮见状苦笑:“为人臣者,为国做事不敢言辛劳二字,君上有命,亦不敢有半分推诿,殿下,屋内说吧,已经命人看了茶了。” “诸葛公,真乃国事也。” “殿下说笑了,不知,殿下可是已经见过司马仲达了?” 刘禅闻言愣了一下,而后坦诚地道:“诸葛公果然非凡人也,却是,还没见呢。” “他应该比我先到京师几天吧,殿下却先见我而后见他,想来是相信亮能公忠体国,必定答应殿下之请,再以我来作大势,对仲达略作逼迫了。亮在此,倒是先谢过殿下信任了。” 刘禅闻言,一时也不知道这诸葛亮是真的在夸他还是在噎他。 “哦,殿下,臣这话是真心实意的,所谓君子欺之以方,您作为君上既然先欺负于我,岂不是说明我比仲达更君子么,臣这是高兴的。” 刘禅又一愣。 “先生说话如此直白,莫非是与司马将军早有嫌隙?” “现在没有,但估摸着以后在太子您的麾下,这嫌隙少不了喽。” 刘禅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说诸葛亮这个不动声色的下马威,却是着实结结实实地把他给震住了。 还特么有礼有节有度。 顶级政客,恐怖如斯。 第四百二十九章 封侯的末班车 刘禅与诸葛亮当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实话实说,俩人真的不熟。 诸葛亮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远在西域处理殖民地发展方面的事,因为实在是太远了,就连刘协也不得不同意他们每年只以上计吏进京汇报工作,他和曹纯则只需要每五年回京一次就好。 说白了,由于交通和通信所限,即使强势如大汉王朝,也不得不给予西域大都护府充分的自主权,只以金行对其进行钳制而已。 换言之,诸葛亮作为真正意义上的封疆大吏,十五年以来,这还是他第三次回京述职。 而这样一个几乎是与刘禅全无接触的人,却是在刘禅刚一进门,仅仅是行了一个晚辈之礼,就将这位太子殿下想找他说的话给猜测了个七七八八,甚至于连司马懿那头都想好了,这样的心智,着实是有些恐怖了。 再联想到此前他去找荀彧的那一次,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搞清楚到底是自己把荀彧给压制了还是荀彧把自己给操控了。 心中不由得感慨,朝中文武,果然没有易与之辈啊。 然而转念一想,如此牛啤的一票文武到头来不还是逃不出父皇的手掌心,果然,父皇之智谋已经超脱于人,接近鬼神了吧。 “殿下,尝尝这个茶,这种特殊红茶种植在贵霜与印度交界之处,与我大汉境内的茶叶倒是颇有不同之处,殿下可喝得惯么?” 刘禅饮了一口,笑道:“确实是颇有不同,异域风味,谢过诸葛公了。” “殿下若是喜欢,不妨多多为此茶宣传宣传,也好扩大一些贸易种类,眼下我大汉内地与西域之间,奴隶贸易的占比着实还是太大了,对了,我这次回来还特意带了一些松子,这种松子与幽州松子相差蛮大的,皮更薄肉更厚,是难得的佳品。” “诸葛公,回京一趟尚不忘推销西域特产么?” “任其职,务其事,本分而已。” “父皇常说,诸葛公公忠体国,今日一见,见面更胜闻名啊,按说……嗯,既然诸葛公也已经猜出来了,我还是直言吧,孤意图彻底改革重组校事府,将其分为对内、对外两部,想请诸葛公襄助。” 诸葛亮闻言点了点头道:“好,所以我应该是负责对外的谍战对吧。” 却是反而又给刘禅整得都不太会了。 答应的也太痛快了吧! 我这一肚子劝说的话还没说呢。 “诸葛公……不问问待遇么?额……虽是一分为二,但两个职位都是位比九卿的中两千石。” “太子您身负监国之重,即有所请,便是国事,即是国事,亮又岂敢因个人得失而有所推诿?至于仲达那边,今日晚间亮与殿下同去如何?” 刘禅闻言大喜过望,却是又真心实意地朝着诸葛亮一礼:“诸葛公,果然是品性高洁之君子啊。” 嗯……品性高洁。 一说起这个词,刘禅又忍不住想到荀彧。 一想到荀彧,刘禅却是又忍不住多想了一层。 诸葛亮和司马懿本来就都比较年轻,注定是未来的大汉双璧,更别说校事府一分为二,二人注定争权,这诸葛亮答应的如此痛快,未必就不是出于打压司马懿的心理啊。 就比如说现在,无论自己察觉与否,诸葛亮公忠体国识大体,而司马懿则相对差一些,这样的一个初始印象不就已经在自己的心里建立起来了么? 谷而事实上,刘禅甚至还没来得及去见司马懿,而即使这司马懿答应的和诸葛亮一样痛快,却也终究要免不得落个‘为势所迫’,比之诸葛公有所不如的感觉。 更绝的是,这诸葛亮公忠体国也是真的,应该也是发自内心的,自己往深了去想,却是又反而显得自己的心思龌龊了。 跟这帮千年的老狐狸相比,自己,果然还是稚嫩啊。 却是来不及深思,诸葛亮却是很快就反客为主的发问起来了,道:“听闻此前殿下曾伪装成鬼帅,亲自参与洛阳之乱?是打算在贵霜和东吴,也来行此传播思想的事吧。” “是。当然也并不全是,传统谍战与思想传播相结合吧,必要时下毒暗杀等卑鄙无耻之事,终究还是要做的,让诸葛公这样的高洁君子行此事,禅,心中确实惭愧。” “既是为了国事,兵者死生之地,不厌其诈,亮自然也不是迂腐之人,殿下选我,无非也是因为我对西边无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都更熟悉一些,只是有两个问题,还请殿下如实相告。” “诸葛公请问。” “殿下,和陛下,是不喜欢妄动刀兵,所以寄希望于直接以谍战制胜,或是至少奠定胜势力吧。” “刀兵相见,必然生灵涂炭,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与父皇,自然是希望能以庙算谋胜,替代战场之决胜的。” 诸葛亮闻言道:“恐怕也是为了少产生一些勋贵吧。” 刘协想了想,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道:“确实是有这一方面的考虑。” 诸葛亮想了想又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想必朝廷早有消化钢铁产能的办法了?” “对,叫做铁路。”然后刘禅便将铁路的构思给诸葛亮说了一下。 诸葛亮闻言叹息道:“天子之智,浩如烟海啊,这个什么蒸汽机,早十几年前就一直在搞了,却不想居然用在了此处,又是推动整个社会进入大变革的技术啊。” “关于勋爵方面,我与父皇也曾考虑多时,我的意思是,关内侯以下,放开文武之别,或者说增加文臣获爵的难度,同时,也允许关内侯以下爵位在企业中入股,设立真正的集体所有制企业,甚至于允许集体持有股份控股,挤压尚书台控股。” “但是关内侯和列侯,非大功不再赏赐?” “是。” 诸葛亮闻言点了点头。 “当然,诸葛公一十五载西域辛苦,既是功成身退,录前后功,于情于理都是应该赏县侯的,爵位新政,倒是也不急迫于一时。” 这却是堂而皇之的给诸葛亮开后门了,也是刘禅为拉拢他与司马懿二人所提出来的条件。 首先,文人封爵位的限制被进一步的放开,却是无论文武全都止步于关内侯之下了,如此的话,自己完全可以安排亲信的部下到校事府来任职。 还是那话,武夫拼爵位,靠得是搏命,这里面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除了个人勇武之外更看命,但老实说间谍工作就不同了,虽然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搏命,但作为上位者他的掌控能力却是无疑要强得多的,而且赏罚二字上的尺度则也要宽松得多。 而且太子说得很明白,朝廷虽说并不打算将关内侯以上的爵位焊死,但估摸着至少县侯这个级别,那是肯定要捂住的,如果他肯上太子的战车,那他和司马懿就能赶得上容易封侯的这班末班车。 很聪明啊。 第四百三十章 工人爷爷们来了 从诸葛亮家里出来,刘禅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甚至还有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想了一肚子的劝说诸葛亮的话,以及他作为监国太子所能给诸葛亮提出来的条件,基本上全都憋肚子里去了。 甚至于诸葛亮认为,既然封侯这条路以后会卡得比较死,自己这一十五年也没什么真正意义上摧国拔都的成绩,那自己这个县侯索性不分也罢,给他一个关内侯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更甚至于,诸葛亮在得知他将会徐徐图之解放奴隶之后,对此思想居然表达了高度的认同。 诸葛亮认为,奴隶贸易注定不可持久,虽然大汉因奴隶贸易而昌盛,但此举却是竭泽而渔,而且后患无穷。 如果铁路真的有天子说的那么神奇,不,天子的神奇根本就不需要验证,这个东西居然需要天子不惜十五年不理朝政也要废寝忘食的钻研攻克,其神奇就是毋庸置疑的。 如此的话,西域乃至于更西边的物产就将会突破水运的限制,贸易极大丰富,那么即使不再贩卖奴隶,也可以很容易找到贸易的替代品,比如这次诸葛亮带回来的印度红茶,和长粒的大松子儿。 所以诸葛亮对此表示全力的支持与配合,这是何等的胸襟和胸怀啊!要知道奴隶贸易本就是西域贸易的生命线,作为西域出身的诸葛亮来说,这已经触动了他本人的政治根基了。 是个为国而无私的人啊。 毫无疑问,校事府将会分成对内和对外的两个部分,虽然东吴才是大汉真正的大敌,但那毕竟是大汉吴国,是属于对内的范畴。 对内,刘禅整体上的战略还是以输出思想为主,讲究个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其主力骨干必然是他当鬼帅时,那些跟随他赴过汤蹈过火,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信仰坚定的战士们。 身在黑暗心在光明。 当然,内部排查孙策间谍肯定也是很重要的一环,但总得来说所用的一定是合法手段为主。 而对外,不管是对贵霜还是对罗马,亦或者是印度和西域一代的异族,却是一定要心脏手黑,无所不用其极的,而从战果的角度来说,朝廷这边对东吴的重视明显是要远远超过对贵霜的。 总觉得这诸葛亮和司马懿从性格上来说,这职位应该互相换一下才是的。 当天夜里,却是刘禅带着诸葛亮一道先去找了刘协,在做了一个简短的述职报告之后,着重商讨了一下有关于奴隶的安置问题。 也是巧了,就在这诸葛亮回京的前几天,经过刘协辛辛苦苦十五年的研制,蒸汽机的实践应用方面,终于成功的有了一些突破。 武器方面,蒸汽朋克大弩炮终于有了成品展示,虽然简单来说就是在原有的大弩炮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个大大的蒸汽锅炉,虽然臃肿了好多,移动起来十分费劲,但如果用来攻城的话效果会非常好,威力比纯机械蓄能弩箭大了十倍都不止,而且在漫长的蓄力(烧水)之后可以做到十连发,基本上十炮下来,仅这弩炮就能把一座坚固的小城给轰塌一面墙。 火车,虽然没看到成果,但是却看到了原理上相差不大的蒸汽汽车。 极限速度差不多能达到三十迈左右,虽然各种小毛病还是有的,比如漏水啊什么的,但却也切切实实是能用了。 这东西民用的话,取代高级马车怕是没什么问题,估摸着用不了多久,洛阳勋贵人手一个没啥问题,光造小车便足以养活一家尚书台直属企业,用工数万的那种了。 还可以制作成公交车和货车,用于各城市的市内交通和港口装卸。 至于战场上,这玩意可以制作成战车,拉着蒸汽弩炮跑问题也不算大,就是对路况的要求会比较高,使用限制比较大,反正冲个阵啊什么的,差不多可以直接改写战争节奏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火车的应用,这个还需要一点时间,但这玩意和汽车的原理都是相通的,无非是侧重点不一样而已,肯定是快了。 “把钢铁用来造这些东西,总比都用来造板甲要靠谱得多,以我大汉的钢铁产能来说,怕是还要扩建,益州产铁,江夏产铜,到是也不妨去那边再开几家尚书台直营的企业,以安顿有功将士。” “父皇,这一口气多出了这么多工业岗位,而且铺设铁路,这工程量怕是也不会比修建运河来得更轻,用奴隶来做的话,很难保证他们不使坏吧。” “所以你觉得是时候解放奴隶了?” “儿臣以为,是时候徐徐而图了。” “有具体的章程么?” “解放现有奴隶,必然会损害现有奴隶主的利益,事实上我大汉是不缺乏同情奴隶的思想基础的,尤其是经过我前一段时间的胡闹,民众的整体思想上也渐渐的倾向于奴隶解放了,但口号人人都会喊,真放了,奴隶主总是会疼的。” “我个人建议男奴方面分三步走,官方赎买,根据奴隶质量,使用年限,直接由户部拨款进行赎买,将私奴,转换为官奴。” “官奴收上来之后用于铺设铁路,我们可以规定,三年为期,只要表现良好,就可以获得自由身,也就是工人的身份,可以拿工资,并由铁路企业安置户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蒸汽机进入实际运用阶段以后,创造出来的用工岗位足够多,也完全可以吸收从东吴逃难过来的江南奴隶,找不着工作的可以做官奴,一样享有三年解放待遇,找得着工作的,则可以做工人。” “儿臣以为,此举可以一举两得,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怎么个一举两得呢?” “一方面通过奴隶解放,来缓解用工的问题,毕竟奴隶是很难进企业进工厂的,说句实在的,原材料和机械设备比他们的命都值钱,遇到有反抗精神的奴隶,怕是反而要赔钱的。” “而咱们这边一旦轰轰烈烈的解放奴隶,东吴那边的逃奴数量必然增加,再加上校事府的渗透,必然能使他们出现大规模的,一波又一波的奴隶反叛,让孙策疲于奔命,一旦他日我大军南下,这些奴隶反叛军一定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 “那些逃进我大汉的奴隶,本身就是最优秀的工人来源,且一定会进一步降低我大汉本身的捕奴利润,毕竟东吴那边养熟的奴隶,总是比西域刚抓过来的新奴隶要更加好用,铁路一旦畅通无阻,大宗货物运输有利可图的话,奴隶贸易这种本身就不仁道的贸易自然也就转型了,而如果有朝一日我大汉彻底进入无奴隶社会,南下伐吴,除了政治大义之外自然也可举起人道主义大旗,完成正向循环。” 谷刘协闻言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却是包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说得不错,挺好,不过你这么干,却是在我大汉创造了一个全新的阶级啊。” “新的阶级?这……还请父皇解惑。” “工人阶级,或者说是无产阶级。” “这……” “说白了,眼下我大汉境内的工人大多来自于军伍之中,不管是残疾也好,老兵退伍也罢,有些更是干脆带着功勋的,进城当工人实际上与吃皇粮的小吏区别都不大了,说白了,这就是奖赏,所以,在用人的时候压根也不是从成本的方向去考虑问题的。” “奴隶解散进工厂,必然会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你现在又打算放款关内侯以下爵位的赏赐,这爵位,不补的么?你不提,你两个外公也一定会提,这些人放下武器是工人,拿起武器就是百战老兵,千丝万缕的都连着线呢,不安抚的么?” 刘禅苦笑。 “给这些人补爵位,他们自然也是要以爵位换股份的,盐铁合营,变成集体所有制,这个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于朝廷而言,虽然也有损失,但尚可接受,朝廷现在,实话实说是真不缺钱,以此举来解决勋贵危机我觉得值得,但我明确的告诉你会发生什么,那就是各大企业的工资,一定会断崖式的下压。” “说白了,这些爵位,把工人变成股东了,而股东依靠分红多于依靠工资,你这时候把那些以前是奴隶的工人招进去,大家如果同工同酬的话,这工资拿得越多,他们反而就越亏,自然,他们就会将这部分工资剥削成利润,我敢跟你打赌,不出三年,工厂里拿不到股份的工人的生活质量,未必就比现在的奴隶更强。” 刘禅一懵,他确实也是没本事想得如此之远。 “可这……这……他们至少得到了自由。” “自由?好词儿,所以当然也包括了反抗的自由,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吗,哎呀,我大汉朝的工人阶级爷爷也终于是快要来了啊。” 刘禅继续一脸懵逼,一时之间居然都辨不清刘协的态度,总觉得这个态度很是古怪。 “新阶级崛起不见得就是坏事儿,如何管理这个新阶级,你,怕是比我更有发言权,就给你一个要求,管好,XXX都让你建了,这火可千万别烧到咱自己的身上来。” “父……父皇,儿臣……儿臣……真没想这么多,我……” “没有怪你的意思,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蒸汽机引发工业革命是必然的,社会的经济基础即将要进入大变,这大变本来就是我一手推出来的,这些个副作用有你没你都注定会发生,你在,还能控制一点,况且,咱爷俩价值观相同,我还是支持你的,加油,好好干吧,注意着点别让孙策逮着便宜就是。” ……………… 一个月后。 松江城。 “伯符,还没睡啊。” “嗯?公瑾啊,这么晚了还进宫找我,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么。” “刚刚收到的消息,洛阳那边,咱们这位大汉太子又搞事了。” “哦?” “司马懿和诸葛亮,两个方面的封疆大吏啊,调任校事府了,朝廷方面出了个新的政策,以赎买的方式从私人手里收奴隶,私奴变官奴,说是去修什么铁路,三年后给自由身。” 孙策闻言紧紧地皱眉。 好半响叹气道:“冲咱们来的啊。” “是啊,这消息一旦被下面的那些奴隶知道,怕是麻烦就大了,这位小太子前些日子化身鬼帅,在洛阳城里搞风搞雨的事儿,现在咱们全国上下都知道了,几个城市里现在都在“闹鬼”,圣言会现在可是越来越嚣张了啊,罢工的,游行的,造反的,组织性越来越强啊,你说司马懿,诸葛亮,这么大的封疆大吏进了校事府,咱们以后再想过安生日子,本来就难,这要是奴隶也跟着裹乱,哎~,浩浩长江,挡得住大汉百万大军,却挡不住这思想的传播啊。” “你好像有点悲观啊。” “我倒是真佩服你,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这么乐观。底层黔首组织起来那就是狼啊,你还当他们是当年的黄巾起义军么?” “思想战,舆论战,或者说,冷战呗,我倒是也觉得挺好,陆上战力咱们比着大汉差着级别呢,光靠海上的这点船,你跟他打一百仗,赢九十九次人家都伤不着根基,人家赢你一次,你就没了。况且以海军四处出击,像是水贼一样劫掠平民这样的事儿,我也不屑于干,现在既然这大汉天子想在思想上跟咱们斗,我看没什么不好的,他们出招,咱们接着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 “光挨打不还手啊。” “干嘛不还手啊,思想的战场都是双向的,你说,咱们东吴对大汉难道就没有可以输出的思想么?咱们没有优势么?” “咱们的优势……活力?欣欣向荣的,生机?” “大汉强调公平,讲究人民的团结,讲究人民当家做主,但是呢,搞出一堆的尚书台直辖企业,规模比咱们东吴这边的大得多,实际利润呢?怕是还不如咱们,也就是仗着底子好,真拼发展速度他是对手么?一板一眼死气沉沉的,效率何在啊。” “他们谈公平,咱们就反向输出效率的思想呗。” “效率,这个词不好,我更喜欢用,自由这个词,这事儿让鲁子敬去办,司马懿既然调回了,汉蜀之间差不多就要开战了,让鲁子敬与咱们这位大汉太子爷好好的,借着赵韪的地盘过过招。 第四百三十一章 朕要禅让给太子 建安二十一年年底春节,双喜临门的,大汉发生了两件大事,并且难得的进行了大赦天下。 一件,是监国太子刘禅终于大婚了,并州毛氏之女成功的嫁了进来成为太子妃,狠狠地跌破了半个城的眼镜。 毕竟从门第上来说,毛氏即使在并州也只能勉强跻身一流,放眼整个天下就实在不太够看了,远远无法与荀、杨这种顶流相提并论。 长相上,其实也只能说是差强人意,更别说性格方面,毛氏这丫头野得很,是洛阳城出了名的几个野丫头之一,实在实在是让人想象不到这样的女人将来如何去做一国之母。 所以虽然大家也都知道,在太子还是鬼帅的时候与这位毛姑娘有着一段暧昧不清的情缘,但大家也都普遍默认为此人会成为太子侧妃,将来当个贵人,宠妃什么的,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却是不想这太子居然真的如此深情,居然真的让这样的女子来做未来皇后。 其实本来曹曦是说什么也不同意的,奈何人家刘禅坚持并喜欢,不但明确的表明了自己除了毛氏之外谁都不要,而且还特别不乖的与毛氏磨磨唧唧,经常性的卿卿我我。 刘协和曹曦都很担心毛氏哪天会挺着个大肚子说:这位,就是未来的皇长孙了。 考虑到皇长孙出生是一定要做记录的,这种事很难瞒得住人,万一万一出现未来的,下一任太子是个私生子这种事,不但丢皇室的脸面,而且极有可能动摇国本。 于是乎曹曦在主动找到了毛氏,与她深入地谈了一下,确定这丫头只是性子粗野叛逆了一些,本性倒是不坏,并以国本为理由,让毛氏认同并主动劝说让刘禅再娶几个侧妃之后,倒是也勉强答应了他们的婚事。 不然还能如何呢?男欢女爱这种事是不能逼迫的,逼来逼去反成仇。 事实上就连曹曦都不由得对毛氏与刘禅的这种革命爱情颇为艳羡,哪个女人年轻的时候还不是一个怀春少女呢? 而其实以刘禅这样的身份来说,爱情本来就是人生中的奢侈品。 第二件事大事,自然便是蒸汽火车的成功试跑了。 试制的铁路也不长,从洛阳北宫里面一路铺到了洛水码头而已,当这东西犹如钢铁怪兽一般,拖着数以吨计,至少好几船的商品喷着滚滚黑白相间的烟尘呼啸而来的时候,每一个洛阳百姓都不难看得出此物的到来对整个大汉的政治、经济、社会三方面所造成的社会变革将会是如何的巨大。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样的概念已经深入人心了,聪明人都能意识得到,大汉又要进入大改革了。 这也导致刘禅在推动一系列改革措施的时候,各方面的阻力都小了很多,谁也不敢贸然站出来反对,当然,几项所谓的改革政策至少短期来看,并没有哪个固有阶级的利益遭到了太大的损害。 关内侯以上的爵位不再封了,虽说是大大的影响了几位即将要封侯的将军们的利益,但至少对此前已经封侯的前辈影响不大,眼下这朝堂之上最起码重号将军都早有列侯之位在身。 谷不再增加新人,这事儿对老人来说其实反而是好事儿。况且刘禅在行此策的时候还给了一末班车,把该封的都已经给封了,不满的人虽然有,但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 何况刘禅还进一步放开了文官获得关内侯以下爵位的难度,要知道自从光武中兴以来文官这一百多年来本来也没几个能封侯的,能封侯的都是太监和外戚,这帮人支持还来不及呢。 另外,此前朝臣们其实一直担心太子会张罗废奴的事情,没想到太子居然会选择官方赎买,而且十分明确了赎买的自由交易属性,不愿意卖的可以不卖,可以说真正受损的反而是国家财政了。 而大汉的国家财政整体上却又很富裕,这部分钱财,更何况实际上大部分都将转移到即将开办的铁路企业进行转移支付,也算是将各方面利益都照顾到了吧。 更更何况,曹操和刘备作为太子的两位外公和军方两大柱石,对外孙的支持同样也是不遗余力的,自掏腰包自愿的成立了赎买奴隶基金,主要以赎买年老色衰的女奴为主,并将买来的女奴交给北宫,也就是伏后进行处置,不但减缓了财政方面的支出压力,又不动声色的为太子战了台,让手下那些搞奴隶贸易的大大小小军头们都好好掂量掂量,自由赎买自愿交易的含义。 方方面面的,考虑得都很充分,润物细无声肯定是谈不上,但确实是没有大动干戈, 也让文武百官都确定,这些改革计划一定是出自于太子之手而不是陛下。 陛下改革,从来都是大刀阔斧一步到位,谁都不惯着,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徐徐而图,说实话,群臣见太子很有自知之明的还知道慢慢来,都是很欣慰的。 毕竟天子这样的神君太难得了,正常皇帝如此乾纲独断的话,那是一定要出事儿的。 不但朝臣们觉得很是欣慰,就连刘协也觉得很欣慰,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的这个儿子,一定会是一个比自己更好的皇帝,做事有手段,对百姓也有仁心,虽然思想上作为封建王朝统治者有点跑偏,但却偏得正合了自己的心意。 这个在自己手里已经实现了三兴的大汉王朝交给他啊,自己也能放心。 蒸汽机都已经发明出来了,工业革命在即,以蒸汽机为核心,大汉的科学和工业进行个百八十年的快速发展肯定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自己这个理学之父,大汉天子,也算是为大汉站好了最后的一班岗,可以安心的去了。 想家啊。 一晃二十年,再不抓紧时间回去就见不到年迈的双亲了。 于是乎,就在太子大婚这样的大喜日子,刘协决定喜上加喜,三喜临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激动的拿出传国玉玺道: “我儿,终于是长大了啊,为父,却是已经有些老了,自朕十四岁元服亲政至今,已有二十四年(刘协在李傕手里时就名义上亲政了),二十四年啊,当年亲政的时候,可是还远没有太子你大呢,朕现在决定,要将这大汉天子之位,禅让给你。” 第四百三十二章 禅让,朕是认真的。 陛下……又要禅让了? 此言一出,文武群臣一脸懵逼二脸茫然三脸失措,实在是不知道陛下这唱得又是哪一出。 刘禅自己也觉得蛋疼,大喜的日子啊,就不能不要给我添堵么? “父皇春秋鼎盛,威加四海,若为锻炼孩儿,大可如现在一般隐居于科学院,由孩儿监国,您来斧正。何况自古以来禅让都是禅与贤者,父皇仁德威望,堪称千古一帝,便是为我大汉数以千万百姓计,还请父皇念之以仁,再操劳一些时日吧。” 这自然是要下跪推辞的,文武百官也全都吓坏了,纷纷请求陛下收回成命。 刘协对此当然也是早有预料,自然也是早有预案,早就想好了措辞。 “太子你先起来,诸君,也都先起来,此事,并非是朕的心血来潮,相反,同样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的决断。” “客观来说,朕元服亲政以来,自问也还算是有些成绩的,外面说我是什么神君,什么千古一帝,这肯定是有所夸张,我也愧不敢当,但明君,至少仁君,总还是当得的。” “然而正所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这古今中外所有的帝王,又有几个在登基之初,不想当一个圣明君主呢?又有几个是铁了心的刚一即位就立志要当一个昏君呢?即使荒唐独夫如先帝,其亲政之初也不乏善举仁政啊。” “权力,是必然带来腐化的,至高无上的皇权也是如此,别人都不提,就说这武皇帝吧,武皇帝少年即位,逐匈奴于漠北,其人的青年、壮年,谁能说他不是一个明君,圣君呢?可是晚年呢?” “武皇帝晚年之恶,不说是罄竹难书吧,但对天下,对百姓,对国家,我看,也当得上这昏君二字,虽说是临死之前幡然悔悟,还下了这轮台罪己诏,终究是保全了生前身后名,可一封罪己诏,就能抚平他给这天下百姓带来的无边伤痛了么?能让那天下在籍人口减去的一半重新活过来么?” “要我说啊,始皇帝也好,武皇帝也罢,真正的毛病就一条,活的时间太长了,还有许许多多的古之贤君,以及后世的所有贤明君主,都注定难逃这个必然规律。” “人长寿当然是好事情,但是这当皇帝的,掌握着一个国家的至高权利,如果太长寿,那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老人难免会糊涂,难免会固执,思维啊,体力啊,心力啊,必然是比不上壮年的,执掌最高权力太久,也不可能不懈怠,对江山对百姓,自然也就失了敬畏。” “所以打朕开始,我想立这样的一个规矩,这皇帝执政一旦超过二十四年,在太子可堪大用的时候就一定要退位,以保全天下百姓。” “皇帝,也是一份工作么,既然是工作,就应该有退休的一天,没什么不好。” 文武百官自然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一时间都有些受震撼。 客观来说,大家都知道陛下说的是事实,有史以来,真正完美无缺的明君就没有一个是能活的长的,因为但凡是活到老年的皇帝就没有一个不昏庸的。 然而至高权利啊,又哪有人会愿意主动撒手呢? 天子之大胸襟,大气魄,大气度,着实是让人折服啊。 然后就见曹操老态龙钟的走了上来道:“陛下,您今年还没到不惑之年呢,您现在言一句老朽,我们这满朝文武,岂不是都要荣退了?” 谷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 陛下今年也才刚三十八啊! 这特么三十八的太子都不能算老啊!满朝两千石以上的这些个重臣之中,有几个年岁上比陛下小的? 刘协对此也是早有预料,闻言道:“魏公这话说的,也对,也不对。” “年岁上看,我确实是不算太老,但亲政二十四年的这个时间却是绝对不短了,正如我刚才所说,长时间占据最高权力,必然使我对权力本身缺少敬畏。” “对权力缺少敬畏,发展至极端的情况下,就会使我变成如先帝那样的独夫民贼,而即使是皇帝英明神武,比如说我,也必然会产生新的问题,那就是老人政治。” “诸公啊,你们看看这当今朝堂之上所有的两千石以上,与十五年前相比,变化几何了啊?” 一句话,却是振聋发聩,让人心惊不已,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却是让许多的朝臣汗都下来了。 “正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人啊,不管做到什么位置都是一样的,都喜欢用熟人,我喜欢用你们这些熟人,你们也会喜欢用你们所熟悉的人。” “如此一来,我大汉的整体官员结构,甚至是官吏结构都将在一定程度上固化,这对天下,对百姓,对大汉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朝廷整体会逐渐失去敬畏,年轻人想要出头,也会变得异常的艰难。” “老人政治都是保守的,或许在太平盛世还好一些,但当今这个世界纷繁复杂,我大汉这十五年来的变化本就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待这蒸汽机进入批量化生产,社会必将被进一步的巨变,而你们,咱们,必经都生长在旧的时代,扪心自问,你们真的能适应这社会的变革么?” “所以啊,我认为退休制度,是必须要明确的制度,官吏年轻化,也是必须成为定制的。” “我以为,五十岁和六十岁可以设置一下门槛,两千石以下的官员,五十岁,差不多就可以退而休之了,两千石以上官员,六十岁退而休之,我看就挺好,当然,退休之后,这个待遇方面,俸禄我建议还是照常发的么。我这么说你们明不明白?” “所以啊,既然朕想让你们退,那朕,自然也要率先垂范,与你们一同退休啊,你们和朕一样,都是为了这大汉天下操劳了几十年了,该退就退吧,给年轻人让让路,给他们一点机会。” “所以说啊,朕这次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告诉你们,朕这次真的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真的觉得自己退位对这个天下会更好。” “所以太子啊,为天下计,为父要求你,命令你,必须,接受朕的禅让!你如果担心经验不足,朕可以退位为太上皇,再斧正你一段时间。” 心想着,我特么都推心置腹的说这么多了,这回,总没有人怀疑我说的是假话了吧?这回,你总没有理由拒绝我了吧?这回,我总算是可以回家了吧? “父皇仁爱无私,儿臣震撼莫名,但……请允许儿臣,拒绝。” 我好像有点大病 本来今天想小爆一下的,结果下午的时候才发现,最新章节又没有了,再审视一下已经写完的存稿,又无奈的只能重写,只有这些了。 连续被关小黑屋,感觉,这书应该是被盯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举报,却是真给我整的有点不会写了,自己不爽是一方面,思路啊什么的都被打断了,也是挺伤,跟编辑也聊了一下,感觉,自己三十多岁的人了,写个三国文居然能写成这样,就挺幼稚的,按她的说法是:你好像有点大病。 我也觉得我自己有点大病。 感谢大家的支持吧,只能说,一直这样的话,这书离完本也没多远了,希望大家能支持我的新书吧。 第四百三十三章 退休委员会 拒绝? 刘协心里一堵,眉头一皱,却是真的有些忍不住生气了。 “是朕,说得还不够明确么?朕现在传位禅让给你,是为了给万世后人做表率,也是率先垂范,有意的推进官吏年轻化,绝非个人任性,更非是无聊的试探亦或者政治手段。” 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是我儿子,打你出生那天开始就已经被立为太子,这十八年来我也一直都是将你往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的方向去培养的,我总不可能有什么深意要坑害你。” “父皇栽培,儿臣铭感五内,父皇胸襟更是犹如大海一般辽阔,儿臣以为古往今来,纵使是尧舜复生,相比于陛下也是万万不能及也。” “然而如父皇所言,这天子退休之事纵有千万般的好处,但终归是要建立在后继有人的前提之下,儿臣以为,儿臣现在实在是不能担此重任。” 刘协忍不住将眉毛皱得更紧了,道:“我这人不喜欢做一些虚而无用之事,你现在也算是成年太子了,监国以来,事情处理的也算是有张有弛,还算是不错,如何就算是后继无人了呢?难不成还要我与你之间上演一套三让三辞的无聊戏码不成?” “回父皇,儿臣……儿臣近些时日监国以来,做事虽然不多,但却看的很多,也想的很多,更是曾戴着面具以鬼帅之名做了一些荒唐事,却是也收获良多,却是……却是觉得找到了一些目标,也看明白了一些实情,还请父皇恕罪,儿臣此时,确实是志不在此。” 却是一句话直接就把刘协给干破防了。 “我尼玛,你一个大汉太子,你一个做了十八年的太子,才当了几天的鬼帅,现在你却告诉我你志不在此?那倒是敢问一声,你志在何处啊?推翻这腐朽的大汉,建立一个全新的新世界么?” 这回却是换刘禅愣了:“父皇您……我怎么可能这么想?!这大汉难道不已经是新世界了么?” “那你为什么不受!你想干任何事,你登基了,站在我的这个位置上,出口成宪,言出法随,做起来难道不是更加的方便么?” “回父皇,孩儿是以为有些事,太子做得,天子却做不得,因为太子的眼中可以只盯着一域,而天子却是必须盯着全局。” “儿臣如今心中也已经有了儿臣的理想,然而儿臣所想要做的事,按照这新火车来说,却是要一路踩着油门前进,而没有刹车的,父皇啊,您此时此刻若是退位,谁来做儿臣的刹车呢?儿臣若是失了太子身份,失了父皇您的庇佑,又如何还敢去放开手脚的大干一番呢?所以,请原谅儿子的自私和不孝,让儿臣,任性一把吧!儿臣恳请您再辛苦些年,待儿臣做了自己想做之事,实现了心中的理想,再行这退休之事吧。” 说着,刘禅却又是干脆大礼跪拜了起来。 好家伙,好悬没把刘协给气得背过气去,都快要哭出来了。 “我打你出生的时候我就一直盼着这一天啊,我是昼也盼,夜也盼,我都盼了十八年了,蒸汽机都发明出来了,结果你这个时候却告诉我你志不在此,要先实现你的理想?那朕的理想怎么办啊!” 却是把文武百官都给说得懵了。 太子的话,他们倒是还能够理解,天子的话却是真有点理解不了了,难不成天子的理想就是禅让? 这对父子,还真是奇葩。 一个非要让,一个说啥也不上,也算是父慈子孝了啊。 刘协倒是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今天本来是这刘禅娶媳妇,大喜的日子,却是也不适合与他争执得太过,耽误了他的洞房花烛夜。 所以无奈之下,刘协也只得将此事先放下。 当然了,他这头可以将此事先放一下,文武百官却是注定要彻夜难眠的了。 曹操,刘备,关羽,张绣,荀悦,贾诩,刘晔,糜竺,等等等等一票真真正正的国之柱石,在散场出了宫禁之后,自然是要聚在一起揣摩上意了。 当然,事到如今,洛阳城里放松休闲的场所也愈发的多了,倒是也没必要一直吃火锅,比如改良版的桑拿,就很好么,虽说是这个年代也不需要防备录音之类的,但这不一样是显得大家坦诚相见么。 “杨彪没来么?”刚一下水,曹操就发现他们这头好像是少了一个人。 刘备闭着眼睛道:“老杨借口说腿脚不好,不来了,明天他就上辞表。” “他倒是会躲。” “太尉今年都快八十了,本来也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了,他那个儿子杨修,等咱们这些老家伙退下来,怎么轮,也能落得个尚书的位置,所以他又有什么好与咱们商议的呢?” 刘晔闻言忍不住皱眉道:“那也得等咱们都退了再说吧。所谓这官吏年轻化,总得徐徐图之吧,此事万万没有一步登天,一下做成的道理的,否则这天下非得出大乱子不可,况且,咱们也不是都到了年龄啊。” 闻言,众人纷纷看向曹操和贾诩。 按照天子今天所说的退休标准,他们俩是真的超龄了,其他人如荀悦刘备关羽等人都还只是将近而已,而如刘晔张绣等就更是早得很了。 曹操道:“我倒是无所谓,我早就想要退休了,只是此策一行,如子孝,妙才,这超龄的人,确实还是不少的,眼下正是国家用兵之时,贸然言退,确实是容易耽误了大事啊,文和以为如何?” 贾诩闻言咪咪着眼,却是故意做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道:“于我本人而言,早就想退了,倒是觉得这样也挺好,反正我也没什么党羽门生,老朽一枚,退了,也却是懒得再操这个天下的心了。” 众人闻言纷纷皱眉。 贾诩怎么可能没有党羽呢?朝中所有的雍凉人都在以贾诩的门生自居,他这个雍凉派的魁首,其号召力可是一点都不输于荀彧在颍川。 能这么淡定,无非是因为张绣尚在罢了,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他与张绣愈来愈亲如一家了,而张绣的年龄却又是朝中重臣中最小的,今年才刚刚四十出头。 人家今天来跟大家一块泡澡就已经显得很是诡异了。 刘备道:“这自然也不止是年龄的问题了,说白了,天子是嫌弃咱们久在高位不动,这国家的权柄都快要变成咱们私人的权柄了,拿年龄来说事儿,这朝中两千石以上,有几个比天子本人更年长的?天子都要退了。虽说这最终结果上是没退,但咱们做臣子的,难道还不能理解君上的心意,主动为君上分忧么?” “哎~,天子这是在给太子铺路啊,也不知道天子这一手以退为进是真的要退,还是与太子唱的双簧,可从结果上来看,咱们这些人,终究是要徐徐的,给太子的人来挪出位置来的。”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诸君又不是第一次领教天子的手段,眼下咱们亦或是退休,亦或者是挪位置,总之肯定是要动一动的,如何退,怎么动,总得有个章程,这缰绳,倒像是牵在了太子的手里,你看那孔明和仲达不也是没来么?” 众人纷纷点头,却是突然有些羡慕这诸葛亮与司马懿了,要知道从年龄上来看,司马懿甚至比张绣还要稍微老一点,执掌大权的时间也不算短。 却见张绣突然道:“我在京城护卫陛下已经快二十年了,说实在的,还真的有些当得腻了,魏公,子和在西域一待就是十五年,也该回来享享清福了吧,我意请调西域大都督之职位,不知您意下如何?” 曹操闻言乐了一下,笑骂道:“你倒是真会选地方。” 说实在的十五年前,西域大都护府是个苦差事,而如今这西域都护府倒是越来越像是个美差了,当年的车师城几乎就是一片茫茫大漠,啥都没有,现在却是越来越像是人间天堂了。 五个字,天高皇帝远,那日子过起来却是反而比洛阳这头要自在的多了,况且雍凉人的基本盘说到底还是在西域丝绸之路的,眼下蒸汽机既然已经成熟,接下来几十年里内政的重点恐怕都会是铺设铁路,而铺设铁路的重点方向一定是缺少水运航线的西域。 曹操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说来也算是拧巴,曹操本人其实是真的想要退休,十五年前就想退休了,他们这批老人退下去,无疑对太子本身的威望会有个很好的加持。 但是,权势二字,从来都不是这么简单的,虽然眼下他儿子曹彰已经成长起来了,也足以统御他遗留下来的势力,但那却是建立在他们谯沛武将集团整体完整的基础上的。 更何况曹操本人所为的退休,追求的还是一种虽然人不再朝廷,但偶尔要是说点什么,依然能对朝廷对国家施加巨大影响的一种状态。 这要是都退下来,他可是又不太舍得了,更何况,实话实说,他们谯沛武将集团,确实也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二代。 张绣能去西域的话,倒是也有助于他们谯沛武将集团与雍凉集团维护好关系。 想了想道:“文远多年来镇守冀州劳苦功高,也该回京享享福了,要不让他接你位置?” 关羽道:“子龙这些年在合肥也没过什么清闲日子,我看,由他来接我的位子也正合适,调动调动岗位么。” “该动得动,该退的退,但……合肥可是对吴门户啊,赵将军镇守合肥确实是够久的了,但牵一发而动全身,却是不可不慎。” 刘备想了想道:“年轻人上台于国而言是好事,但如此大规模的人事变动,我却以为,咱们就算是动了,退了,也还是要扶上马后再送上一程的,不如跟太子商议一下,成立一个退休委员会,专门来处理此事?” 曹操点头:“我看行,那玄德,这个委员会咱们俩就牵头负责与太子沟通吧,你以为如何?” “甚好。” 第四百三十四章 诸葛亮与司马懿 且说这一头一票老臣的泡澡,另一边,相对就要年轻许多的所谓太子一党则选择了相对更加运动一点的高尔夫球来边打边聊,却是各个都红光满面,意气风发了。 其实严格来说,所谓的太子一党,就在今天以前都还是完全连影都没有,几乎完全不存在的东西。 毕竟太子在十八岁以前一直在以学业为主,并未如何真正的插手政事,真正能作为他左膀右臂,可堪用之以魁首的,也无非是姜维钟会两个陪他伴读的年轻才俊而已。 且不说这两位太子伴读实际上也没处理过什么政务,也就是徒有一些虚名,这年头的虚名又不像过去察举制那样能直接换个关来做,哪怕以能力上来说,少年人终究还是缺了些历练,实在也当不得什么大用,各自说白了还是在作为自己家族乃至于背后势力充当一个政治符号和传声筒的作用罢了。 从来也没有传声筒能自己做主的道理。 硬要勉强来说,王异也可以算是半个太子党成员,顶天了。 然而随着太子大婚,天子那惊天一让,却是一下子就将这些年轻人推到了风口浪尖,却是反而将这些年轻人成为了逼迫各自老子退出政坛的刀子了。 本来么,在介绍钟会的时候一定会说,这位是钟繇的儿子,可以后,怕是用不了多久,钟繇就要变成钟大人他爹了。 当然,诺大一个党派,想让钟会和姜维扛旗,那就纯属扯淡了,王异再如何风光也终究是个女流之辈,难堪大用,却是刚刚加入阵营不久,实际上本来就离这柱石二字只有一线之隔的司马懿和诸葛亮两人,就这么碰巧的,刚刚好的在前不久完成了阵营的转化,却是毫无以为的起到了两根定海神针的奇效。 一个是河内士族之首,经营日久,本就是中原世家大族内定的掌门人,没影子的三河派魁首,一个是荆州士族润滑剂,西域派当之无愧的大管家,各自在地方上做了十五年的封疆大吏,也都积攒了无数的门生故吏,其中不乏做到两千石高位的。 所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事到如今,也说不清这太子一党是因为诸葛亮和司马懿的加盟才导致其如虎添翼一飞冲天,还是这两位近二十年的老臣借太子党的这艘大船一举逃过被作为龄小而资老被清算的命运,反正稀里糊涂的,就这样了。 你说这其中要是没有天子的神鬼之谋在其中算计,谁能相信啊! 几乎所有人都在感慨,天子布局,犹如水到渠成,不着痕迹,不露声色,却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已经积累了真正的胜势,真乃神人也。 事实上今天若不是他们俩也来参加聚会,这帮所谓太子党是要打马球的,也是知道这两位“老人家”体力气力肯定跟不上,大家赢又不好意思赢,输又很难输得自然,这才改打这更加重视技术含量的高尔夫。 “一晃一十五载,想不到这洛阳城里玩耍的花样却是愈发的多了,孔明在西域,有打过这高尔夫球么?” 诸葛亮闻言拿起球杆漂亮的高射,笑着道:“车师那地方,实话实说对娱乐禁令方面做得并不怎么严格,这些年里洛阳有什么,用不了多久车师也会有什么,这高尔夫球之道,亮倒是也称得上略懂。” 司马懿闻言哈哈大笑:“看来,今日却是注定要输给孔明兄了啊。”说着话锋一转,却是问道:“孔明兄以为,陛下今日禅让,到底是真,还是假呢?” “陛下的真假虚实,若是让你我猜透了,那他还是陛下么?” “说得是啊,不过真也好假也好,结果上来看,对你我二人总还是好的,我的意思,恐怕魏公和皇叔终究不可能不做为的,不如让太子以监国的身份,将赵子龙与张文远二人调回京城来,孔明以为如何?” “此事咱们就算是什么都不做,魏公与皇叔也一定是要调他们进京的。” “这是自然,不过同样是调来京城,居何职,任何事,却还不是要看谁先发这诏令么,太子有监国之权,完全可以不经中书尚书两台,直接给他们发中旨,过后再补办手续便是。” 见诸葛亮面露不解之色,司马懿补充道:“太子如今手握监国之权,皇叔与魏公更是他的两位外公,只要这中旨发出去了,尚书台也好军机处也罢,就算是有意见,也必然是要捏着鼻子任的。” 诸葛亮闻言忍不住皱眉道:“有这个必要么。以他们二位将军的资历,位置,这京城包括许都在内,能放得下他们两人的职位一共才有几个?又有哪个不是占着坑呢?一旦当下这退老进青的风波刮起来,二位将军入主军机处,甚至取魏公和皇叔而代之自然也是应有之义,眼下我大汉又没有皇储之争,给他们挂一个参东宫军事的职衔,自然也就是了。” “孔明这就是装糊涂了啊,你我都应该知道,官职是死的但责权却是活的,且不说如此风波之下,牵一发而动全身,若能将此二人的调度先声夺人的定下,咱们全局都可握有主动,此其一也; 冀幽之地倒也罢了,那合肥在未来数年之内必定是国之重镇中的重镇,若是这张赵二人由咱们来调走,咱们自然也是要顺势来安排继任之人的,就算是会有反复,咱们也能占了这先手的优势,此其二也; 我朝这么多年来,隐隐的一直都有些武贵而文贱的意思,对在外的统兵大将,缺乏必要的制衡手段,你我现如今身在朝中,自当借此制衡,以职权变动来立威,此其三也。孔明兄当世大才,又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玄机呢?” 诸葛亮笑笑道:“说来说去,仲达兄,不觉得自己因人认事了么?” 司马懿脸色一变,却是道:“又不是因私废公,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因事任人,我却以为,这二者从来都是兼而顾之的,人若是都处理不明白,又如何能去处理事呢?难道此事交给魏公和皇叔他们来做,他们就不会因人任事么?” “是啊,是要兼顾的了,只是仲达兄,你我毕竟远离中枢已经一十五载,你也说了此事事关重大,由咱们来做,于国于朝于君,难道还能比得上他们自己来安排么?既然同样都是因人任事,他们来做,总是比咱们自己做更妥帖一些,毕竟都是太子外公么。” 第四百三十五章 所谓自由 诸葛亮和司马懿的分歧说穿了也很简单,无非是司马懿稍微有那么一点私心,想趁机拉帮结派一番,以监国太子的谋主的身份,实际上做一些中书令的事情罢了。 事后刘禅得到了汇报,虽是感慨于诸葛亮的高洁清正,却是对司马懿的小私心也并不以为意,毕竟这世上,谁能没有私心呢? 身处于权力的漩涡,揽权弄权都是朝臣的本能而已,反而是诸葛亮这般真的无私之人颇有些奇怪来着。 而至于他本人的想法,却又是有些倾向于诸葛亮的,说白了,大汉并没有储君之争,他的太子地位稳如泰山,自然也就并不急于在朝中揽权。 天下群臣都猜不准这天子与太子到底是在作秀设局还是真的都有点大病,他自己作为当事人难道还能不清楚么,起码他所说的都是真心实意,他,现在是真不想继位,又怎么愿意往自己的身上背负更多的责任呢? 自己的两位外公终究是不会坑自己的。 而诸葛亮如此作为,显得司马懿不免狼狈,小人了一点,会不会因此而对诸葛亮有什么嫌隙,刘禅却是也颇为乐意见到,自然更不会去管了。 说实话他还真的挺怕这俩人铁板一块的呢。 当然,这一切朝堂之上的波谲云诡,被认为是鬼神之谋,连揣度都没人敢去做的刘协却是一丁点都不知道的。 他本来就不擅长勾心斗角的阴谋算计,再说他这十五年来基本不理朝政,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掌握乾坤,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却是只掌握了个寂寞。 当然更关键的是,他的心思不在于此处。 别人都以为他禅让之后是要做太上皇的,但他自己却知道他禅让之后是要回家的,那么这场禅让在他的眼里就是一个完整的句号而不是省略号。 他在句号之后还能有什么心思呢? 于是乎接下来一连数日,刘协都在想方设法的说服刘禅。 同时也有点后悔,这十八年来为了国本安稳没培养一个备胎,现在,那老二老三不但都还没有成年,好像也有点让自己给养废了,确实是不太适合继承大统。 奈何,这刘禅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肯继位,口中还振振有词的问:您现在做皇帝和太上皇对您来说又有什么区别?我做监国太子和做皇帝又有什么区别? 却是问得刘协哑口无言了。 甚至于就连曹曦都不支持了,成天找机会和自己嘟嘟囔囔,说什么‘我皇后还没当够呢不想当太后,显得我很老’,这种极为无聊的理由也亏她想的出来。 实际上谁还看不出来他是想趁着名分未定想要想尽办法的废掉太子妃呢?毕竟废太子妃的操作难度总还是比废皇后要容易的多的。 人家别的皇帝与太子,为了个破皇位闹得鸡犬不宁甚至不惜刀兵相见,怎么到了自己这,这家庭关系就如此和睦呢? 所以当刘协得知赵云和张辽将要调回来,且虽然具体职位还没有最终确定,但可以肯定会至少加“参东宫军务”职衔的时候,刘协的第一反应却是:你干脆把你的太子六率给组出来不就得了? 宿卫,禁军,你随便挑啊! 别的皇帝对太子掌握军权这种事儿都是很忌讳的,但刘协可是一丁点都不忌讳啊,巴不得自己的这位好大儿也来上一出玄武门事变把自己逼下去才好呢。 嗯……玄武门事变…… 要不然,我把老二扶起来逼他一下? 然后又赶忙摇了摇头,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可不忍心让老二刘让去死。 总之吧,一连半个多月,刘协都在这种绞尽脑汁,却又偏偏无计可施之中,刘协几乎是每天都要抽刘禅得空的时候与他苦口婆心,又是往往以一种诡异的沉默作为结局。 磨吧,泡吧,说不定再多磨上几个月,这好大儿不耐烦了就答应了呢? 刘协也只能作如此之想了。 刘禅确实也是被烦得不行,这不,这日晚间不耐地道:“父皇教诲,儿臣谨记于心,只是此时儿臣还有一些要紧公务要做,明日再来听父皇您的教诲可好?” “你能有什么紧急要务,比听你爹的话还要更重要?” 刘禅心想,你这一个月来车轱辘话反复的说,比母后都还要墨迹,什么政务不比你这些废话重要? 却也只得实话实说道:“江夏铜矿的副厂长涉嫌贪腐并转移资产去了东吴,现已囚车入洛,儿臣正要亲自去审理。” 刘协闻言,忍不住皱眉道:“一个普通的贪腐案子,居然也需要你亲自处理么?你这个理由找得可不怎么好啊。” “回父皇,非是普通贪腐,这其中似是有东吴的探子参与其中,最近东吴的探子在南郡与江夏两地,很是活跃,不但贪腐来的钱财都已经转移到了江夏,恐怕……恐怕整个江夏,甚至南郡都已经被渗透得不轻,怕是一个窝案。” “窝案,还和东吴间谍有关系?” 刘协听后也忍不住一愣,却是想的反而比刘禅更多了一些,甚至不由得连脸色都变了。 “你来主审,我来旁听。” “父皇?” “怎么,我不能旁听么?” “啊,不不不,父皇您愿意指导儿臣,儿臣求之不得啊,就是……就是觉得此事居然有劳您亲自出手,怕是有些……” 刘协闻言叹了一口气,道:“走吧,且一道去看看,但愿是我想多了,真的是杀鸡用了牛刀才好啊,你好生与我说说,荆州那边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校事府的探子来报,说是东吴那边仿效校事府,建了一个叫做明镜司的衙门,目前主要的精力放在了荆北地区,主要目的就是策反和拉拢我荆州企业的腐败分子们。” “主事的是谁?” “鲁肃,鲁子敬。” 刘协闻言微微咪起了眼睛:“级别够高的啊,有什么口号之类的东西么?” “有,据探子来报,他们内部也有一句口号,叫做:‘自由的心不会被武力所征服,只会倒在自己的剑锋之下’” 刘协闻言,面色一变,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好像……自己确实是不太敢走了啊。 第四百三十六章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廷尉府,待群臣看到了跟在刘禅后面的天子,不可自抑的就陷入到了持续的懵逼之中。 这大晚上的,区区一个贪腐案,居然还需要天子亲自来过问的么? 貌似这好像还是天子自亲政以来头一次亲自审案。 尤其是作为此案主审的郭嘉,更是忍不住心中一阵阵的苦楚。 搞毛啊,我都快要退休了啊! 要知道郭嘉是第一批铁退的,本身岁数也奔五了,而且身体一直不好,年轻时不知米青的珍贵,老了后腰酸背痛体虚怕凉,五十岁的人看上去比六十多的曹操看着还要显老,趁着这么个机会退下,在史书中好歹也能留下个知进退的评价,是有机会配享太庙的。 事实上他原本压根就不想再亲手处理案件了,这差事原本是打算扔给法正去做,自己在家与新娶的两名侍妾玩三人游戏的。 听说太子这大晚上的亲自来监审旁听,这才不得不给太子一个面子,过来出个人,凑个数,实际工作上还是打算让法正来做的。 结果太子居然把天子都给带来了! 如果不想要自己的一世英名在临了临了的时候染上污点瑕疵甚至是毁于一旦,那却是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查出天子想要的东西了。 而偏偏他对这案子又没有足够的上心,简单说就是什么准备都没做。 太坑人了啊! 想到此,郭嘉不由得恶狠狠地瞪了那跪在地上的贪污犯一眼。 群臣就是再傻也明白,此案怕是不得不往深里去挖,往祖坟去刨了,天子想要的绝不可能只是区区贪腐的证据或是一点点被转移出去的钱财。 鬼知道这后面是多少个加班的夜晚,做的好了未必有奖,毕竟眼下正是老领导将退未退,新领导将上未上的关键时刻,但做得差了却是一定要倒大霉的。 于是所有人全都齐刷刷地恶狠狠地瞪着他。 而那个犯人本身,则自然是两股战战,根本站立不住了。 我明明只是贪污啊! 怎么感觉这像是要夷三族的架势呢? 啪! 郭嘉亲自一拍惊堂木,呵斥道:“姓名!” “刘……刘胜。” “籍贯,出身。” “豫州陈国人,是……是大汉宗亲,东海恭王之后。” “宗亲还敢作奸犯科,知道你犯了什么事儿了么?” “我……本来知道,现在,有点不太知道了。” “老实点!到底知不知道?” “大人您明鉴啊,我除了贪污腐败,我可是万万不敢也没有做过其他对不起朝廷对不起人民的事情了啊!” 郭嘉佯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愤怒的骂道:“江夏铜矿场乃是我大汉最大的铜矿场,其中八成以上股份为尚书台代全体大汉人民所持有,你这个偷窃人民财产的窃贼!难道贪腐在你的眼里竟只是小事么?说!你是如何进行贪腐的?同党都有谁!” 然后,此人就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那点破事儿全都交代了,特别的顺利。 毕竟么,依照大汉律法,虽然这十几年来贪腐的罪名越来越重,甚至已经被列入了不赦之罪的行列,但只是贪腐而已,终究是罪不至死的,再加上此人毕竟是大汉皇亲,东海恭王之后,这种东汉皇亲相对比那些不着边的西汉皇亲终归是近上一些的,抓起来关个十年八载,总还是出的来的。 天子亲审,难道还能抵死不认不成么?惹得天子不耐,说不定贪腐的罪名没定下来,随便定下个对天子不敬的罪名反而给拖出去砍了。 说真的,今晚这架势,能让他判个罪有应得,就已是谢天谢地了。 谷于是在人犯的主动配合之下,案件很快就审完了,事实清楚逻辑清晰铁证如山,郭嘉小心翼翼地将罪状罗列完毕后交给太子与天子过目,却见,天子居然对那上面明显并不算重的罪名紧紧地锁住了眉头,看得郭嘉莫名其妙之余,也是难免在心头紧张万分。 想了想,刘协却是索性越俎代庖,拿着这张写满了罪名的供状亲口询问道: “按照你这上面所说,你这些年总共贪污国帑十六万左右的建安新钱,花了差不多有四万,我倒是很有兴趣你都花在了何处啊?朝廷自有严苛法度,除洛阳之外,这么多的钱,按说其他地方就算是想花也没地方花才对,你购买汉人奴婢了?” “啊不不不,不敢,微臣万万不敢啊。” 汉律,买卖人口的罪责可是一点都不比贪污来得轻,再说这年头来自西域的奴隶又便宜又听话,谁有病啊去买卖本国奴婢。 “罪臣这钱……其实就是购买了一些紧俏物资,罪臣嘴馋,吃什么都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四万钱中,怕是有一半都用在满足口腹之欲上了,另外江陵,江陵城现在也有一些游离于合法与不合法之间的,灰色的娱乐场所可以消费,臣常住陆安,每个月,也经常乘船过汉水去江陵城消费。” 顿了顿,索性咬牙道:“此事在江夏城分明已经成为固定的产业,汉水之上有大型花船三十余艘,船上一应娱乐应有尽有,专门接人去江陵,或是在船上放松休闲之用。” 刘协闻言,扭头目视郭嘉,郭嘉则马上抱拳道:“陛下放心,臣这就组织钦察队,亲自带队远赴荆州,定将此事差个水落石出。” “此事既已是落实在了明面之上,臣却是不信地方官吏,乃至于两地太守,和荆州刺史对此全不知情,臣斗胆请天子赐节仗。” 心中不由哀叹不已:啊~,我美好的退休生活啊。 刘协点了点头,道:“奉孝办事,朕还是放心的,我看也不用请节仗了,直接假黄鉞吧,包括两千石封疆大吏在内,许你先斩后奏,太子,你来安排校事府派人随行。” “是。” 说着,却是连刘禅都忍不住心头一禀,更别说郭嘉了。 天子比想象中还要更重视此事啊,看来此事不杀上那么一两个两千石大员,终究是无法善了的了。 却见刘协继续问道:“你说你嘴馋是吧,说说看,你喜欢吃什么呀?” 那人此时都快要吓尿了,却是也只得实话实说道:“罪臣……罪臣喜食熊掌。” “哦……熊掌啊,我也喜欢吃,可是据我所知,高端的食材,全都有严格的分配制度,每年有九成以上都流入到了洛阳,凭你的级别,如何弄得来这许多的熊掌?” “这……都是从,从东吴和西蜀走私而来的。” “售价几何?” “额……三……三十钱。” “三十钱,不算贵了,却是已经接近洛阳熊掌的价格了,这个量,怕是不小。” 说着,刘协又问道:“你说你偷偷转卖铜矿而获利,是卖给东吴了么?” “是。” “可是据我所知,东吴因航运之便,在吕宋有一个规模远胜我江夏铜矿,说白了,东吴压根就不缺铜,铜甚至比铁都贱,那边的商人应该没什么动力走私铜矿才对,你是如何卖出去的?” “回陛下,是……以前卖铜确实不多,但最近几个月来,东吴那边,却是有专人收购,一应过关运输,都由他们来做,我,我也不知道他们图什么,但他们既然肯买,我一时鬼迷心窍,也就卖了。” “嗯,所以你老婆孩子老爹老娘,现在也都在东吴了?” “是……是。” 刘协点头。 面色沉重。 “父皇,有什么问题么?”刘禅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位老大哥罢了,此时此刻,倒是恰如,彼时彼刻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防微杜渐 刘协当然没那么无聊,会真的关注个体的贪腐案,事实上即便是大案窝案,正常来说也是根本轮不着他来亲自过问的。 事实上他压根也不是一个喜欢集权的皇帝,甚至一度认为喜欢集权的皇帝是不是心理上都有点大病,当社畜996也就罢了,没道理当了皇帝了还007吧,那当皇帝到底是图啥呀? 比如朱元璋和雍正,一个劳模的领导不但手下会被逼个半死,自己忙得要死,于国而言也未必真是什么好事儿,因为这俩劳模死后他们的后人都没能继承他们的优良传统,都很快的让原本的组织架构变本加厉的跑了偏,使善政急速的沦落成了恶政。 道理相通,盐铁合营的弊端也正是如此。 一条善政当他用之于善的时候效果有多明显,崩塌的时候所产生的破坏就会有多么的巨大。 事实上刘协所谓的盐铁合营,说到底还是公营,毕竟有资格合伙的都是勋贵,且出资全都是由勋田换的,而勋田本来就是国家给有功于国的英雄的超规格奖赏,其本质依然是国家的公权力。 更何况他以罪恶洛阳的代价将这些勋贵都给圈死在了洛阳城里,虽然世人都以为他用洛阳城圈起权贵来养猪是为了通过高地价,高房价来回收资金。 但说实话这还真不是他圈禁勋贵的核心理由。 说到底,刘协的这套经济制度,基本保证了洛阳以外的地方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满足每个人基本生活需要一丁点的问题没有,但同时,效率低下的问题他也同样解决不了。 同样的产品,论质量,大汉在绝大多数时候是远不如东吴的。 也就是说他这个大汉只能解决人人都有的问题,却解决不了人人都好的问题。 而东吴那边却正好相反。 也就是说整个大汉除了洛阳之外,其实大家的生活水平都是差不太多的,说实在话,正常来说一个贪污犯,有钱都没地方让他花去。 大汉基本上就没什么奢侈品的生产环节,有也全都特供了洛阳了。 再换言之,一个穷人,或者说是普通人在大汉的生活质量绝对远远好于东吴,因为基本生活开销可以说是什么都不缺,廉价的娱乐活动也都还是有保证的。 但一个富人在大汉生活,那生活质量就远远也比不上在东吴的生活质量了。 而这,也成为了维持大汉稳定的基石,也是地方上,尤其是基层永远不会出问题的保证。 而眼下这份证供却是至少说明两个问题:第一,东吴正在竭尽全力的帮助大汉创造一个除洛阳之外的,属于有钱人的社会。 第二,东吴正在有意识的官方引导,帮助大汉创造有钱人。 从大汉走私铜矿,这不就相当于沙特从朝鲜进口石油么? 人心啊,是最经不起试探和考验的,实话实说,偷点矿,偷偷的坐个花船,吃点熊掌,对社会对经济和民生的影响其实并不大。 但人性本贪,这样的一股妖风邪气如果不能刹得住,很快就会像瘟疫一样传遍整个大汉,以至于法不责众。 而贪欲这东西,你给他一条缝,他就能钻一个洞。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底层小官们自然也就不满足于这种小贪小摸了,渐渐的自然也就忘记他们手里所拥有的财产是属于谁的了,其贪来的钱财自然也就不会满足于偷偷的吃个熊掌,偷偷的坐个花船。 甚至于,那些顶层的勋贵难道就真的甘心自己一辈子只圈在小小洛阳这一块净土之中么? 再然后,大家胆大包天的一合计,自然也就巴不得大汉赶紧灭亡了算逑,只要大汉内部出了问题,这些原本属于尚书台的企业和财产,自然也就全部都落到了上中下三个层次的大小官吏和勋贵的手里面。 而可怕的是,当这些人联合起来人同此心的时候,他们是真的有能力让大汉彻底灭亡的。 纵使大汉有这个世界上最能征善战的军队,也不会有个屁用。 尤其是当着背后还有东吴作为推手的时候。 而另一边,小小的贪腐对公平的破坏对社会经济层面上来说或许微乎其微,但对于人心的破坏却是骇人听闻的。 事实上想想也就知道了,安息与罗马那头眼看着就要打不动了,大汉也好东吴也好,都必然将会陷入一场经济危机中,或者说,一个工业社会必然会有周期性的经济危机。 人心齐,泰山移,刘协的这种政治体制,只要人心齐,没有什么危机是挺不过去的,大家都苦一苦么,再怎么艰苦,也总不至于让老百姓冻馁而死,相比于过去那还是要幸福得多的。 但如果老一代都死掉之后呢? 年轻一代苦一苦的时候如果发现基层的管理者们都是一群蛀虫,至少是没有跟他们同甘共苦,这人心,哗的一下就会散掉。 国家对民众的动员能力就会丧失。 然后恶性循环。 然后东吴那边搞点歪理学说宣传一下,说不定这些底层人民不但不陪着这个王朝同甘共苦,反而还要亲手把它往深渊里推一把。 当这些底层人民与中层人民甚至是与顶层勋贵,都不想继续下去的时候,盐铁合营,就玩完了,巨大的经济惯性又会导致经济瘫痪,然后,大汉王朝就没了。 多特么熟悉的剧本啊。 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 所以在郭嘉等人的眼里看到的可能只是小小的蛇虫鼠蚁,而刘协,看到的却是足以摧毁整个大汉的巨大危机。 试问在这种情况下他要如何放心的将天下禅让给太子自己拍拍屁股就走呢? 这里面的水太深了刘禅根本把握不住啊! 想到此,刘协却是不得不阴沉地直接久违的下达了中旨: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所谓防微杜渐,奉孝,禅儿,此事,朕希望尔等重视起来,朕不管这件事最终会牵扯到什么人,也不管会牵扯出多少人,必须一查到底,绝不姑息,杀猴给鸡看,这不是贪腐问题,这是东吴,在阴谋颠覆我大汉王朝的大问题!” 说着,刘协扭头向刘禅道“伐蜀之事,不要等了,一个月之内出兵,我要求你三个月之内平蜀,而蜀国的那些富户豪强,怀柔也好,霹雳也罢,一个都不许放跑。” “是。” 第四百三十八章 伐蜀 鬼知道为什么天子突然之间下了明诏要讨伐蜀国。明明,各方面都还没到最佳的时机,甚至于现在也没到秋收的时候啊。 但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终于有机会打仗了,整个大汉,自上而下全部都沸腾不已,争先恐后,将领们更是玩了命的调动兵马,生怕自己稍微慢上一步,赵韪就自己投降了。 可以说这次大汉伐蜀,规模不可谓不高,共出动汉中兵团十万人,许都禁军一万人,还有荆州兵团十万人,共计二十一万大军,虽然皇帝本人没来,却是用了监国太子刘禅亲自作为主帅,以大汉皇叔刘备为副帅,以大汉最年轻的重号将军张辽为西路主将,又以曹彰统领中军,关羽统领东路兵马,兵分两路,誓平东吴。 按说这阵势,光吓,就足以将益州的的本地文武及百姓吓得半死。 事实上荆州那一路十万兵马即使是刘协这个并不怎么懂军事的人也明白,这玩意太扯淡了,完全用不着不说,从军事角度来看,动员十万大军也跟过家家似的,愚蠢透顶。 因为从荆州打益州必然要揍夷陵,而夷陵山道是一场特别狭窄,又特别长的通道,你说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吧,肯定不至于,但十万大军,光安营扎寨就能安个百八十里,前军不论胜败,把仗都给打完了,后军都未必能得着信儿,得着信儿,除了加油助威之外也屁用没有。 原本历史上的火烧连营说的就是这里了,那哪里是刘备不知兵势,他也不想联营扎寨,道窄啊,他能有什么办法?扎山上去么? 与其说关羽是来打仗的,实在实在不如说他就是来旅游的,这仗百分之一百跟他没啥关系。 但是,之所以说但是,战争说到底还是政治的延续么。 灭蜀这么大的战役,这么了不得的功绩,十之八九是大汉灭吴以前最后的一场大仗了,所有人都想积极参与,踊跃报名,驻守于南阳的荆州兵团自然也不例外。 而实话实说,南阳的荆州兵团,或者说南阳兵,虽然在刘协亲政的早期一直都是以刘协的子弟兵来自居,也是最早实现军屯的兵团,如今这大汉基业少说有一半都是他们打下来的,没有他们,也许天子现在还是曹操手中的傀儡呢。 可问题是等刘协搞出六大军区,设立重号将军,大汉军制真正走向了正轨之后呢,这南阳兵团却是一仗也没有打过,甚至于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这兵团存在的意义到底是啥了。 毕竟南边的南郡现在在搞贸易区,东吴把守军都给撤了。 由于比邻京师,却是颇有些预备役禁军的意思了。 老少爷们们渴望军功,嗷嗷待哺,眼珠子都憋红了。 这些可都是刘协的嫡系旧部啊,如黄忠,甘宁,陈到等人都在此处屯田,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而且现在朝廷不是正在推行官吏年轻化改革么,臣们纷纷都要退休了,比如关羽,肯定也是要退的,大家退休之前都想发挥一下余热么,关羽毕竟资历够老,跟荆州军团之间够熟悉,甚至整个荆州本来也是人家当年打下来的,退休之前,让他在史书上最后露一下脸,就当是给老臣发福利了。 所以这东路军,荆州军团十万人真不是为了打仗才动员起来的,真的就是,硬找个理由让他们参与进来,这样,事后哪怕他们一仗不打,也可以堂而皇之的给个策应之功,把他们的爵位从上到下都升一级。 人是讲感情的么,念及南阳军的定国之功,就连刘协都不忍阻止他们的胡闹。 所以刘禅之所以亲自御驾亲征,完全是因为害怕前线将士为军功杀人太狠,反而生出事端来,影响了赵韪投降。 可是…… “赵韪的降表还没到么?” “没有,不过整个蜀地北部也都没什么正经的军队集结,更别提重修剑门关之事了,似乎也并不打算阻拦咱们进军。”司马懿无奈地道。 刘备也皱眉道:“会不会是想要点颜面,等咱们进军到了成都周边的时候再来投降?” 刘禅苦笑:“但愿如此吧。怕只怕,是吴国在搞事情啊。不管怎么说,先打进去吧,严令将士们不许砍桑树,不许屠戮百姓。” “喏。” 然后,整个广汉的守军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做,就全部投降了。 就在刘禅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是突然得到禀报,说是身后粮道被截,虽然将敌军击退,但却是也颇有损伤。 这就不得不让刘禅的心里蒙上一层阴影了。 “是什么人做的,是东吴的间谍么?” “还不知道,要查么?” “还是……追查一下吧。” 而不等这边查出个结果,却是很快就收到了消息:成都出事了,赵韪好像被人软禁了。 …………………… “黄权!刘巴!你们……你们……我待尔等不薄啊,尔等为何要叛我?” “大王说笑了,眼下战事正酣,前线的将士们都还在浴血奋战,此国祚危亡之际,大王您不思退敌于国门之外,反而要一心求和,只想递送降表,此举,岂不让我等忠良寒心么?” “你等忠良?你们忠良啊屁啊!我不递送降表,难道让我益州的大好儿郎们去送死么?再说剑门关早就给拆了,谁去阻拦大汉兵锋,你们想去阻拦的话就去啊!发动兵变软禁我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生死存亡之战,难道因为汉军实力强盛,我等就连亮剑都不敢了么?” “放你娘的狗屁!眼下都这个时候了,还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有什么用?你们到底是如何想的,就不能给我说一句实话么?大家好歹君臣一场,尔等就算是要害我,难道就不能让我做一个明白鬼么?” 说完,就见这黄权等人尽皆沉默不已。 再然后,却听一声嘹亮的大笑,一风度翩翩的文士轻摇羽扇,却是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他这个蜀王的大殿之上,而他这殿上的文武群臣,却是纷纷朝此人作揖拱手,以为礼。 “蜀王这话说的可不太好,他们分明是为国而护主,又如何会让您做个鬼呢?大王啊,生路,还是有的。” “阁下是谁?” “东吴鲁肃鲁子敬,拜见蜀王。” 第四百三十九章 人心险恶 “鲁肃,鲁子敬!哈哈哈哈哈,果然啊,果然啊,果然是你们,我这个所谓的蜀国,果然成了你们与大汉博弈的战场。鲁公,事已至此,孤,是生是死全都已尽数操之于你手,鲁使君可愿意与孤说一些实在话么?” “蜀王想聊些什么呢?吾,必然诚心相谈。” “却是有一事不解,你们吴国固然是水师强横,然而比之于陆战,只怕,与大汉的差距依然犹如萤火比皓月,这益州之地毕竟乃是内陆,水师之利难以发挥,就算是我将这整个益州拱手相让,你们吴国又如何挡得住大汉兵锋呢?” 鲁肃倒是也不矫情,直言了当地道:“陆上军威,大汉着实是已经无敌于世了,听说此次他们还多了一些最新式的,叫做蒸汽的武器,想来,一定是更加凌厉了,莫说是你们巴蜀的军队一定抵挡不住,就算是我东吴将最精锐的陆军派来,也一样是以卵击石。” “既然注定是守不住,你们到底在图什么呢?” “益州除了汉人之外,尚且有数十万的叟人,南蛮,白马氐,与咱们汉人之间还是有所差异的,大汉假仁假义,主张汉越一家,然而蛮夷之人未经开化,不习礼仪,只要想想办法,总能让他们闹起来的。” “一群蛮夷,闹起来又能有什么用?” “蜀王此言差异,说实话,这群蛮夷若是组成军队,便是十万大军,于汉军战阵厮杀,也不过是个天大的笑话,然而正所谓上兵伐谋,蜀王您到底还是忽略了人心的力量啊。” “人心的力量?” “说到底,这场伐蜀对汉朝来说从来也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一场地地道道的分肉盛宴,从上到下,除了天子与太子本人之外,谁又真的希望这蜀地平定得太快,仗打得太容易呢?荆州兵团都出来分肉了,这岂不是很有意思?虽说是太子本人亲自压阵,但他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真的就压制得住?” “上面,对这些蛮族的基本政策必然是尽力安抚,控制矛盾,然而他们下面的人真的会如此做想么?若是这些蛮夷懂事听话,他们自然没有进一步激化民族矛盾的契机,可若是这些异族人自己不听话呢?总不可能为了所谓的民族和谐,伸着脖子让他们杀吧,杀来杀去,你杀我我杀你,如此这民族矛盾不就有了?底层将士们不就有了军功了么?” “那些叟人和氐人难道傻么?别的不说,白马氐经过十几年的发展,武都白马氐甚至是凉州氐人现在几乎都已经加入了汉籍,汉庭现如今将氐人完全当做了自己人一般无二,他们到底又凭什么去找汉军的麻烦,自寻死路呢?” “你也说了,白马氐与汉人几乎一般无二,不去查看户籍,谁知道哪个是白马氐,哪个是汉人?白马氐可以伪装成汉人,那汉人难道就不能伪装成氐人么?难道我们东吴人就不能伪装成氐人么?” “这所谓的伪装啊,固然是错漏百出,不值一查,可问题是,这上上下下的汉军谁又真的愿意去查呢?所谓将错就错,不正是挑拨矛盾,立下军功的大好时机么?” “可是白马氐他们……” “益州白马氐说是有数十万之众,可是说到底这上位发布命令的,有资格与大汉官方沟通的,不也就那百十名头人么,至于蛮人,叟人,他们可比氐人好忽悠多了。” 赵韪自然也不是傻的,傻人也混不到今天这蜀王的位置上,想了想道:“世上最难测的,是人心啊,氐人也好蛮人也罢,其实,最不愿意与大汉合流的,反而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头人们了。” “是啊,虽说合流成汉人他们会生活的更好,但却也意味着他们从此归属于了大汉的县令县长所管辖,与他们这些头人的人身依附关系,也就没了。权力啊,是会让人上瘾的,拿起来容易,放下,何其艰难啊。” “更何况,我吴国与这些头人们早有接触,只要他们肯惹事,不管这下面的贱人死伤多少,他们这些做头人的总还是有钱拿的,到时候抵抗不住汉军,由我接他们回到东吴,做个富甲一方的富家翁,岂不也是很好的么?十个头人里,只要有一个动了手,剩下的九个,就是想当一把大公无私的圣人,也没机会了。” 赵韪叹息一声,道:“杀戮一旦开始,仇恨的种子种下,想停下来,却是已经千难万难了,好计策啊,好计策,然而说到底,些许蛮夷异族,就算是再如何的挑拨,就算是得你东吴倾国之力襄助,又能挡得了大汉几时?有什么意义么?” “所以说,关键还是在于这白马氐啊,他们氐人和汉人之间的差别,实在是太小太小了,你说,这大汉的军队,真的就能分得清这氐人和蜀人的区别么?或者说,在军功的诱惑之下,他们就愿意去仔细区分这氐人与蜀人的区别么?何况着蜀人中,还是有些人愿意配合我们吴国做一些事的,您看,您堂堂蜀王,不也成了自己的阶下之囚了么?” 赵韪张了张嘴,却是半响都在呆立无言。 “你们……你们是为了挑拨整个益州百姓,与汉军的矛盾!” “不错。汉军虽然过了雁门关,东西两侧依然是群山环绕,汉军的骑兵优势根本施展不开,即使是散兵游勇,只要躲进深山之中对汉军来说也是很麻烦的,况且我们吴国自然是要给他们提供支援的。。” “你是想,用我三百万益州百姓的性命,将这二十万的汉军,拖入无休无止的战争泥潭啊。” “是这个意思谁让咱们这位天子是个仁德之主呢?他若是个杀伐果断的暴君,反倒是拖不住他了。” “可你们又能有什么好处!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又扭过头去对黄权等本地官员大吼:“你们又能有什么好处啊!图什么啊!” 鲁肃笑着解释道:“最起码,拖上几个月的时间,也足以让他们将这些年积累来的大量财富转移到东吴来啊,这,难道还不够好么?” 第四百四十章 两难之择 人心,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刘禅在洛阳城以鬼帅的身份可以利用人心左右朝堂,说到底还是利用了人心中的善。 而鲁肃以东吴使者的身份轻而易举的就掌控了蜀国朝堂,反而将一国之君给软禁了,却是又完美的利用了人心中的恶。 当然,这也确实与赵韪这个国君本身没什么威信有关,当年他之所以能上来,也是这些本地豪强为对抗东洲派所选出来的代表,随着东洲派的集体出走,他这个所谓的领袖自然也就越来越像是一个单纯的象征了。 说到底,投降大汉这种事,赵韪如果投得够干脆,跪的如果够丝滑,大汉为了彰显仁德是一定不会处死他的,只要将天子与太子俩人舔得舒服了,王位虽然必然不保,但一个列侯之位想来还是有保证的。 而列侯,在洛阳城生活的还是很舒服的,子子孙孙靠着这么点勋田也足以长久富贵了。 但其他人呢?大汉现在关内侯以上的爵位愈发的宝贵,非绝世之功不赏,这却是怎么想,都没他们其他的文武大臣们什么事儿了。 偏偏这蜀地政权又是个彻头彻尾的豪强政权,每一位大臣都是豪强,或是身后站着大大小小的豪强。 大汉是不允许豪强存在的,他们的万贯家财必然免不了充公的命运,就算是有偿赎买,但除非朝中有靠山,否则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下,谁相信这赎买会公平公正公开? 而如果不能换算成勋爵的话,就算是卖了再多的钱,到时候把他们这些所谓的有钱人往洛阳城里一圈,金山银海,又能够花个几年? 他们也是听说过洛阳城那变态的物价的。 更更何况,他们可是没有忘记,当年大汉在处理豪强的时候是有过公审大会的,一个搞不好,全家性命可就全都没了。 你赵韪要为你一人一家之富贵,葬送我们满朝文武的身家甚至性命,不反你难道还留着你? 而与之相反,东吴这头给的待遇就要优厚得多了,毕竟一来,这十五年来益州与东吴之间贸易频频,大家接触得也多,都熟悉,二来这往后即便是蜀地归汉,东吴缺缺少铁矿的现状也不会改变,必然还是要从蜀地走私的,用得着,所以孙策并不吝啬给他们以高官厚禄进行安抚。 二来,东吴是海洋经济,船这个东西,本质上是没有固定航线的,随走随停,东吴内部有一句谚语:自由的意义就是拥有一艘船,想去哪就去哪。 换言之东吴对社会中层的掌控能力本来就不强,而东吴为了拉拢他们,在他们这个逃亡的关键时刻答应以一个很高的价格收购他们的家产,并且允许他们保留一部分私人奴仆,或者直白点说就是私军。 所以哪怕是不能再进入朝廷,进了东吴当一个资本家,不也是很好的事情么? 大汉兵锋挡无可挡,可难道拖还拖不住么?反正死的又不是他们的家人。 缓和矛盾,或许千难万难,但制造矛盾,那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么? 至于这些人为了自己的性命富贵,不惜将整个益州的百姓拖入战争泥潭,却是也顾不得了。 黔首贫民,本来就是他们这些士大夫们的养料么,到了该使的时候就得使么,大家虽然同在一艘船上,但事到临头,难道他们还真的当自己是乘客了不成? 于是乎某种程度上,这些人却是成为了紧紧团结在鲁肃的周围,上下一心的一个齐心合力的政治团体了。 这就导致了,刘禅的主力大军在过了剑门关之后虽然并未遇到正经的抵抗,但小的捣乱分子却是一刻也不停。 些许异族和间谍多则三五百人一伙,少则二三十人一伍,总是能给汉军创造一点麻烦,或是毁桥坏路,或是劫掠粮草,亦或者是堵塞运河,或是利用地形设置陷阱,更有那胆大包天之人还偷偷的放冷箭射杀行军的将士。 说实话,白马氐人数虽多,但至少目前来看,还并未给汉军行进造成太大的困扰。但眼下刘禅却是觉得自己有点被叟人给折磨的疯了。 东吴这头事实上也并不只是在给这些游击队画大饼,而是真金白银的真舍得砸钱,除了提供给他们精良的武器之外,更是破天荒的承诺愿意花钱来购买汉军的首级。 只要能同时拿到汉军的人头和证明其身份的兵牌,就可以跟东吴明镜司换取十枚建安新钱。 而众所周知的是,叟人都是很穷的,不但穷,而且穷横穷横的,百余年来也一直都是大汉很喜欢用的雇佣兵,当年刘焉主政益州的时候,只要给他们钱,他们连董卓的西凉铁骑都能杀得丢盔卸甲,属实是要钱不要命的一个种族。 孙策可比刘焉有钱太多了! 这些叟人,脑袋上插一根白色的羽毛,就跟不要命了一样,百八十人就干夜劫汉军大营你敢信? 放个火啊,投个毒啊,然后掉头就跑,只要进了山,汉军面对这些山里生山里长,灵活的跟猴子一样的叟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苍蝇不咬人,但是真的膈应人啊! 几日下来,汉军的行军速度犹如龟爬,别说普通的将士们了,就连明知道这是东吴之计的刘禅都忍不住肚子里的火蹭蹭的窜。 “殿下,不能再这样了,我大军集结于此,徒耗粮草不说,所谓兵贵神速,再不想想办法,等咱们磨磨蹭蹭的赶到成都,怕是留给咱们的就只剩下一座空城了,这十几年来的蜀地积累全都白白便宜那东吴了。” 刘禅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义愤填膺的张辽,也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问道:“文远将军何以教我呢?” “一个字,杀!杀鸡儆猴,杀得他们丧胆便是,这些所谓的游击队,说到底还不都是附近的乡里乡亲,军务要紧,不如实行连坐制,但凡是再遇到这种事,直接屠乡灭村以做震慑,杀个万八千人,我举不信谁还敢来,至于叟人,这群不怕死的东西,大不了见一个杀一个,逼急了,就放火烧山,我就不信他们真的不怕死!” 刘禅又问:“此举,岂不是尽失蜀地民心,正中东吴下怀么?” “殿下啊,东吴使的分明就是阳谋啊,您要么,就在此地慢慢蹉跎,要么,就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他们就是在逼迫您于两难之中进行选择啊!” 第四百四十一章 孤傲关羽 其实,单从军事的角度来说,张辽说的岂止是有道理,简直是不容辩驳的真理。 十万大军行军,这也就是现在这些年朝廷的家底富裕了,百姓的生活条件好了一点,换在十年前,这就是生死存亡之战,那是半点也耽误不得,面对这种平民式的袭扰影响大军行进的行为,屠城灭国也在所不惜的。 只要舍得杀,杀得这沿途的乡亲山民们丧胆,就不信止不住这等妖风邪气。 然而,那不是十年以前么。 所谓时移世易,如果只求一个军胜,刘禅又何必废这么大的力气?两国军力的实际差距就摆在那里,蜀国说到底也就是半个益州,给张辽两万人马难道凭张辽的本事,灭不了蜀么? 又何必刘禅以堂堂监国太子之尊,亲自御驾亲征? 刘禅来,就是为了让部队少造杀孽,不要计划地域矛盾和民族矛盾的啊,再说这其中的叟人也就罢了,那还有个氐人呢啊,氐人归汉是实行了十几年的基本国策,这边大开杀戒的话,武都郡的氐人,乃至于雍州、两州的氐人会不会觉得兔死狐悲? 战争说到底还是为了政治而服务的,而当前大汉的政治生态,还是以仁德为本的。 反正简单来说就是,国力强盛了,对胜利这个概念的要求自然也就高了,要光复益州,但是不要一个打的破破烂烂的益州。 然而吴国这次使的是阳谋,这边要是坚持不滥杀无辜,行军的这个速度肯定是上不去的,成都那帮狗娘养的必然是要将之搬空的,所以这却是逼着刘禅在破破烂烂的益州,和空空如也的成都之间做一个选择了。 东吴,却是反而立于不败之地了。 然而刘禅的心里头也明白,你说这张辽所谏,难道真的完全是出于一片公心么?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战功。 虽然战功对于他张辽本人来说意义已经不大了,但这不是还有这么多手下呢么,作为将来军方的柱石之臣,还有着赵云这般如此强力的竞争对手,自然是要趁机来拉拢这些汉中兵团的将士们,对他们示之以恩的。 允许他们滥杀无辜,底层的将士们为了军功必然会将矛盾激化,导致战争扩大化,他们巴不得这巴蜀与大汉打一场所谓的全民战争,把这益州三百多万百姓的脑袋统统换做功勋。 这又让刘禅如何不头疼欲裂呢? 见他为难,刘备主动找上来道:“殿下以仁为本,正是仁君之典范,然而正所谓慈不掌兵,为殿下名声计,不如请殿下暂且称病,由我来暂掌军队。” 想了想补充道:“我就快要退休了,这不仁不义的骂名就由我来担当吧。” 刘禅闻言却是颇有些震惊了,道:“外公您仁德之名傍身了一辈子,这条命令若是由您来下,岂不是落得个晚节不保?” “这不是晚节么,一个退休的人,晚节这东西无非也就是将来这史书之上多写一点微词罢了,于咱们现世活人又有什么相干?” “反倒是殿下您,我大汉以仁德治国,却也以武而立国,眼下这益州已成两难之际,无论殿下您如何处理,要么,就是不仁不义,要么,就是不晓军事,累得将士枉死,这两条罪状,您最好还是一条都别碰。” “殿下啊,老臣已经是日薄西山,是旧时代的残党,而殿下您,却还是早晨的太阳啊,您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刘禅闻言,自然是感动不已,听说他与外婆成婚多年,一直都是相敬如宾,心知刘备这个外公虽然不是亲的,但对自己,确实是真心实意的了。 谷然而想了一想,刘禅还是摇了摇头道:“王姨曾与我说过,敢于承担责任,于两难之中亲自去做选择的才是明君,我虽还只是太子,但储君之位稳固,父皇不理政务,又早有退位之心,实则已是与君主无二,这等两难之事交由臣子担当,看似自己不沾因果,实则却是十足的昏君所为,更何况此时押上的还是外公您的一世英名呢?难道不孝就不是恶名了么?” 刘备闻言,也只能无言以对。 心中却也是感慨自己这后外孙果然是没有白疼。 “既然殿下要自己做主,却是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决断?我的建议,与张文远也是一样,长痛不如短痛。” “我自然是知道长痛不如短痛,然而,却也是想要试试看有没有两全其美之法的。” “真的,还会有两全之法么?” “我相信会有的,鲁肃所利用的不过是人性中的黑暗,而我始终坚信,人性中的光明终将会战胜黑暗。” “光明?” “伐蜀之事,打我监国之初就已经在准备了,算算时间,也已经好几个月了,虽说东吴的阴狠与成都这些人的无耻终究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但好在,我也并非是全无还手之力。” “殿下早有准备?” “若非为了应对此时情况,我又何必提前将仲达调入朝中呢?父皇禅让和主张官吏年轻化这事儿,我此前是真的毫不知情啊。待我与仲达再就此事想想办法,实在无计可施的话,再来做这个两难之择吧。” “哎,也罢,仲达从来聪慧,说不定,真的能有破局之道吧。” 而果然仅仅数日之后,事情就真的有了转机。 “殿下,荆州军情,关羽留精兵两万交与文聘,自己则率领八万大军转道向南了。”司马懿拿着紧急军情道。 “哦?云长将军此为何意啊?” “关将军以为,夷陵路窄,十万大军根本施展不开,打仗两万足矣,剩余八万,在关将军的亲自带领之下,已经转而南下驻兵于公安,说,即使是打不到长江以南,也定让这益州鼠辈没法轻易的转移财产。” “先斩后奏,关将军果然非一般人物,却是连我都敢逼迫。” “是啊,关羽此举,无疑是在逼着殿下您表明态度,却是不知殿下您是要赏他,还是要罚他呢?” “你以为如何?” “想法上,我倒是与他英雄所见略同,事实上他不这么做,我也要劝谏殿下您命他引兵南下了,只是……呵呵,臣听说云长平日里素来狂傲,却是不想,居然已经狂傲到了这般地步,当然,他与玄德公是八拜之交,如何处理,终究还是要殿下您来拿捏其中分寸的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忠义之道 不得不说,这世上是不乏有一些胆大包天之人的,尤其是此时朝中的老一辈臣子全都面临退休,大家的胆子自然也就都变得更大了,而关羽的这个胆魄,却是也着实是让人觉得心惊。 已经有点不像是在求退休,而是在求死一般了。 事实上哪里还需要司马懿进什么谗言呢,关羽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此时正巧在南郡出差公干的郭嘉,在听闻了此事之后便也同样连夜从江陵来到了公安关羽的大营之中,劈头盖脸的就对着关羽一顿好骂: “关云长啊关云长,你这是疯了么?!” 关羽见是郭嘉,笑着让他在自己的对面坐下,又让人送来热茶道:“江边风大,郭尚书身体不好,切莫着了凉,快喝一碗热茶暖暖身子吧。” “呵呵,也好,说不定今日这茶水,就是吾与将军此生所能喝的最后一杯茶了,本以为我这身体,必定先于大家而去,却是不想你这么着急,居然非得要死在我的前面。” 关羽淡定地捋须而笑道:“奉孝何必出言吓我,羽不过是见军情形势如此,生怕贻误了战机罢了。” “我可不信你是真的不懂,眼下益州军情两难,却是连我远在江陵都听说了的了,要么滥杀无辜,要么缓慢进军,让成都那帮畜生转移家产,而你这个时候带领足足八万部队进驻公安,无非是要截断这大将水道,断绝巴蜀与东吴之间的连接通道,一来使东吴对巴蜀反叛军的辎重断绝,二来使那些畜生的家产运不过来。” “然而你如此去做,岂不是在代替太子殿下做这决断么?万一太子殿下原本是想要以杀立威,行此干脆之事,你这样做不是将他放在火上烤么?” “太子仁德,世人皆知,又如何会去行这滥杀无辜之策呢?” “能不能行,也是要太子本人来决断的,不是你啊!你这分明是在仰仗资历深厚,倚老卖老,以既成事实来逼迫于太子啊!” “如此作为,岂不是两全之策?太子大军大可以慢慢攻略,徐徐图之,有我在此,必不让东吴鼠辈肆意妄为。” “云长兄这个时候还装这个糊涂有意义么?这难道是计策的事情么?你现在的所作所为难道真的只是在军略上绑架太子么?你分明是在国策上绑架天子啊!” 说着,郭嘉站起身来抓着关羽的手走出大仗往江水处一指:“这就是大江之水,乃是东吴命脉之所在,过得去,长沙乃至于荆南四郡便是唾手可得,你自己看看这江上的东吴水师有多少,你如此这般一搞,我大汉与东吴之间哪里还有半分缓冲余地,这南郡这个自贸之区域又哪里还能办得下去?你是要将整个南阳军团带下来,改为在此处驻扎么?” 关羽捋须而笑道:“我倒是觉得,此事也没什么不好。” “好与不好轮得着你来先斩后奏么?这般大事朝中的尚书台中书台议税阁议了没有?太子才刚刚监国,正是急于要树立威信的时刻,你在打他的脸么?咱们这是来伐蜀的,不是来灭吴的啊!” “关云长啊关云长,朝中都说你人虽狂傲,却也一生忠义,天子这许多年来待你亲厚至这般地步,你就是如此报效君王的么?这就是你关云长的忠义之道么!” 关羽闻言终于微微动容,却是依旧淡定地道:“我只知道在陛下的心里,益州三百多万人口,俱是我大汉子民,不可滥杀无辜,坏了陛下与太子的仁德。” 说罢,将手中长枪重重往地上一顿,指着江面上来来往往的东吴战船道:“我只知道东吴仰仗水师这利,卑鄙无耻,为他们一家一姓之私,不惜让整个益州涂炭,吾身为大汉列侯,纵万死,也决不敢让这些鼠辈如愿!” “我只知道,将士们渴求战功之心已如那滚烫沸火,即使是太子乃至于陛下,都万万难以抑制的住的,纵使太子有心约束,恐怕也依然有那胆大包天之辈不顾念君上之仁,将那战事扩大,甚至不惜擦枪走火。” “吾此举就是为了告诉他们,此地有更大的军功,杀得一个吴狗,岂不远胜百个益州百姓的人头么?” 郭嘉冷哼一声:“你莫忘了,太子此时身边的谋主是司马仲达,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云长你与仲达虽是半个同乡,但你们的关系,应该算不得太好吧。” “哪里还用得着他司马懿去进谏谗言呢?吾当然也知此时不是我大汉与东吴决战之机,也知道此举大大的有损太子颜面,吾又哪里不知关某一介武夫,跳过了尚书中书两台自行绑架国策,已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呢?然而我一个要退的人,此战之后,吾自请斩我头颅又有什么干系,太子难做,我自己抹了脖子便是,为国为民,关某难道还怕这一死么?上不愧君,下不愧民,这就是关某的忠义之道!” 郭嘉张了张口,目瞪口呆之余,却是还是忍不住抱怨道:“我也是要退休的人啊,而且我身体还不好,这次领了这假黄钺是来查贪腐的啊,你就不能让我安安稳稳的退,在家中舒舒服服的病死在病榻之上么?” 关羽闻言,却是终于在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来。 确实,他这回算是把郭嘉给彻底的坑了。 毕竟人各有志么,有的人退休之前想要轰轰烈烈的再干最后一场大事业,而有的人呢,就真的只想退休,恨不得退休之前所有的工作时间都用来喝茶读书,有的人喜欢轰轰烈烈的死,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有些人却只想死在一群娇妻美妾的胸怀里。 很显然,郭嘉属于后者。 现在却是也不得不被这关羽给逼成前者了。 毕竟么,关羽在公安这边已经摆出了一副要与东吴打大仗的架势,这郭嘉作为天下闻名的智者,手里又这么恰好的有一把假黄钺,又这么恰好的正好人在江陵,与公安之间巴掌大点距离而已。 不上赶着将这假黄钺送来并亲自担当监军的工作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刘备逼宫 视线切回到广汉郡,在得知了关羽做下如此大事之后,皇叔刘备却是连忙火急火燎的连夜敲开了刘禅的大门,连礼数都顾不得了。 刘禅见状显然也是很是诧异,道:“外公深夜过来,是为了云长将军之事么?” “是。” 说罢,竟然噗通一下,对着刘禅大礼而拜,惊得刘禅都忍不住蹦起来了,连忙废力的将刘备硬拉着起来扶他坐好,口中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外公您如此做岂不是在折煞于我?” 硬是摁着刘备在椅子上做好,却是让一向自诩脾气不错的刘禅也忍不住有些生气,直截了当地道:“您不仅是我的臣属,更是我的外公,且还是皇叔之身,深夜来访,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先给我这样一招,您说您这到底是在求我还是欺我?” 刘备倒也淡定,面对刘禅几乎质问之话语,却是理直气壮地回应道:“云长与我八拜之交,当年结拜之时曾有不求同生,但求同死之誓言,如今云长将死,吾又怎能独活,既然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又哪里还顾虑得上这许多?求也好逼也好,请太子看在皇后的份上,救我这一条性命吧!” 刘禅闻言,忍不住深深地皱起了眉头,颇有些无语地盯着刘备,刘备却坦然而视,半点不虚。 却是摆明了就是在逼迫,就是在道德绑架了。 “孤非是气量狭小之人,云长将军如此作为说到底也是一片仁心,也终究是为了国事而非是徇私,外公知道,我本来也没想过大开杀戒,云长将军此举,甚至正合吾意,我又如何会去杀他呢?” 却是不得不向这刘备小心解释了起来。 他是真有点害怕,明日白天这刘备在众目睽睽之下也给他晚上这样一手,陷他一个不孝的骂名。 从今晚这架势上看,这刘备与关羽的结拜之情还真是当不得假,恐怕他真这么干得出来。 刘备却道:“陈汤旧事不远,臣不敢不怕,若殿下您没有杀我兄弟二人的意思,还请殿下现在就下诏,对云长嘉奖抚慰,拔官进爵。” 刘禅闻言,这肚子里的火是蹭得就上来了:“陈汤旧事?外公您……您这是将我比作元皇帝还是成皇帝了?” 这却是真的有些过分了,刘备今天这逼宫的味儿实在是有点太冲了。 所谓陈汤旧事,简单来说就是元帝时期有个叫做陈汤的人,作为边关将领窥得了战机,趁着上司请假的时候通过假传圣旨的手段把北匈奴给灭了,于是此事就变成了西汉时的一桩政治学伦理大案的往事。 灭掉北匈奴,这是何等泼天的功劳,唯结果论的话不厚赏都不足以安定军心民意,可你说你赏吧,这货居然敢假传圣旨,姑息了这一次,那以后人人有样学样,帝王威仪何在,这国家以后还如何治理? 客观来说,这关羽此时的所作所为和陈汤真的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而且陈汤假传圣旨好歹是灭掉了北匈奴的,但是关羽这次陈兵公安,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直接把东吴给灭了吧?甚至就算是打过江去收复长沙都几乎绝无可能。 所以,可以预见的是,关羽的下场绝不太可能比陈汤更好。 陈汤在汉元帝时期因灭掉北匈奴的大功先是被赏赐了关内侯,然而汉元帝死后又很快在汉成帝时期又被贬为庶民,最终郁郁而终。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陈汤有个很要好的好朋友叫做王莽,不久后王莽就篡汉了,所以说元帝也好,成帝也罢,历史评价上基本与东汉的桓灵二帝相当,那特么是西汉的亡国之君啊! 谷所以即使是再如何恨关羽不死的司马懿在劝谏刘禅的时候也是万万不敢用陈汤来做这个比喻的。 但刘备就敢。 而如果再往深想一层,他刘备是什么人呢?是堂堂许都军区话事人,军机处中坐第二把交椅,太子的外公,大汉的皇叔,仁德之名传遍天下的大汉柱石。 怎么滴,把关羽比作陈汤,我比作汉成帝,那谁是王莽啊?你自己么? 这又如何能不让刘禅火冒三丈啊! 一时间,刘禅的脸色阴沉,心头火起,却是又强行压了下来,道:“外公啊,孤虽年少识浅,却也还不至于如此吧?况且父皇春秋鼎盛还没退位呢,云长将军在此战之后必然是要退休的人了,无论最终事态发展到如何地步,哪怕是念及他这一辈子劳苦功高,我父子二人总不可能非要杀人不可吧?外公何至于,逼迫孤到了这幅田地啊,你也莫要跪拜于我,我来跪拜于你可好?” 说着,刘禅站起身来,却是又要反而朝着刘备跪去。 刘备自然是要伸手去拦的,同样是硬将刘禅给拽住摁在椅子上,却是突然之间悲从中来,哇的一声就放声痛哭,情难自已。 给刘禅整得,都不会了,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外公,你这又是在作甚啊!” “我当然知道,殿下您和陛下都不会对云长妄动杀心,只是臣的兄弟,臣了解啊,云长既然做出这样的事,事毕之后他必然是要自戕以谢君上的啊!” 说罢,刘备一时之间也是老泪纵横,伤心欲绝:“外公求求你了,救救云长吧,我愿意将我手中兵马、职权、爵位,什么都好,只要我有的我都可以放弃,求您网开一面,为他进爵加官吧,眼下却是唯有将此事强行由您来担当下来,才是云长唯一活路了啊!” 刘禅闻言,一时瞠目结舌。 “外公,这……云长将军打完此战必是要退休的,您要我如何加他的官?眼下我刚刚定下关内侯以上绝不轻封的国策,你又让我如何进他的爵?外公啊,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云长若是死了,臣亦绝不独活,求殿下怜惜我这条老命,法外开恩啊!” 刘禅闻言,真的想骂人了。 你们兄弟俩几个意思啊,关羽逼我,你也来逼我了么? 却是……真的拿这刘备无可奈何啊! 却是从没听说自家外公还有这般滚刀肉耍无赖的一面啊! 第四百四十四章 司马懿妙计 一夜无话,刘禅也是被这刘备给烦的彻夜难眠。 如果这不是自己外公,不是叔公,早就命人把他给撵出去了。 然而汉代首重伦理孝道,而且实话实说,刘备平日里对他这个太子确实是不错,甚至于这刘备为了关羽这位结拜兄弟,这份义气为先的真情实感,也着实是让刘禅感到动容。 而果然在足足半宿都辗转反侧之后,刘禅大清早的一推开门,就看到刘备同样也顶着俩大黑眼圈出现在了刘禅的门口,大有为逼宫不惜一死的意思。 昨天晚上在密室之内,他们爷孙二人之间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事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但要是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刘备再给刘禅玩那么一手,那这事儿事儿就大了,却是非得惊动天子亲自过来处理不可了。 于是刘禅连忙疾走了两步,握住刘备的手在耳畔轻声说道:“外公,兹事体大,你就算逼死我,也得给我一点时间斟酌一下如何去做吧?今晚入夜之前,必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这总行了吧?” 刘备点了点头,这才退下。 然后刘禅就烦恼不已了。 这么烦恼,司马懿自然是看得出来的,自然也是要询问出了什么事儿的。 刘禅却是不知道司马懿与关羽有陈年旧怨,这司马懿现如今也算是铁杆的太子一党了,却是一五一十的将刘备逼宫的这个事儿全都与他说了,而后道: “孤早就听闻仲达公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智者,就连父皇对您也是欣赏有加,此前的几次御驾亲征也全都是以你来作为谋主,不知司马公何以教我,能让我解决了此事,又不伤及与外公的祖孙之情呢?” 司马懿眼珠微微一转,低头沉吟良久。 感叹道:“如此大是大非面前,就算是亲生的兄弟,甚至就算是父母双亲,恐怕都要避之而不及,皇叔居然不惜为此而逼宫犯上,当真是情比金坚,令人动容啊。” 刘禅闻言,却是更加心头不爽了,毕竟在他看来,且不说大是大非,那关羽说到底也是一个外人,自己和刘备才应该是亲人才对啊,为了一个外人来逼迫自己这个亲人,实在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如之奈何呢?” “臣愚见,此事说来,也简单。” “哦?” “皇叔既然执意要殿下为关羽加官进爵,不如便依着他,当真给他加官进爵如何?” “司马公莫要说笑,关内侯以上绝不再轻易分封是国策,如何能只因为外公有所请求就胡乱瞎封呢?” “严进,又不是不进,若是举世无双的大功劳,自然还是要赏赐的,反正他关云长也已经是快要退休的人了,授之以一个长沙郡公又如何?” “长,沙,郡,公?” “先赏而后行,此亦为破釜沉舟之道也,皇叔不是希望您将关云长擅行军略的事情给担当下来,不是以这关云长与陈汤相提并论了么?不如索性依着他,若是这关云长当真拿得下长沙郡,便是朝廷再破一次例,让他成为亲外公之外第二位的郡公,也未尝不可了,可若是他拿不下来呢?” “那自然就是有负君恩,到时候无论是战死沙场,还是干脆自戕谢罪,岂不都是应有之义么?想来,皇叔也定是说不出什么来的。” 刘禅闻言,豁然开朗,同时在心中暗暗赞叹,这司马仲达果然阴险,啊呸,是果然聪明善断。 叫你们两兄弟逼迫于我,来啊,互相伤害啊。 你逼着我给你加官进爵,我就逼着你打长沙,毕竟荆南四郡自成一体,长沙一旦拿下,其余三郡自然也就传檄而定,如此,这大汉的荆州版图自然也就完整了。 更重要的是,打下长沙也就意味着大军成功的打过了长江,也就意味着朝廷完全可以从长沙一路向南,先打交州,再从交州转战向北去打扬州,也就是东吴的腹心之地。 绕过长江天险,与东吴陆军决胜! 这其中的战略意义可太大了,几乎可以说是灭国之功了,而东吴的这个国,其意义可远远不是西域那些其他国家,乃至于安息贵霜罗马可比的了,所以破长沙者,给个国公一点都不过分。 可问题是关羽他怎么可能破得了长沙,怎么可能过得了河啊!东吴如果那么好打,早就让大汉给灭了,又哪里能让他们苟延残喘到现在呢? 而若是关羽真的能夺取长沙郡,让我大汉将士们过得江去,那些许不敬之罪,自然也就不算个事儿了。 妙计呀,妙计,司马仲达果然是妙计啊! 你刘玄德不是将这关羽比作了陈汤么?可以啊,人家陈汤灭掉了北匈奴这一大汉的心腹大患,你关云长有本事也灭一个啊。 于是刘禅二话不说,当即就写了诏书,命人六百里加急给关羽送去。 顺便,刘禅还给关羽写了一封亲笔信,明确的告诉他,你家大哥我外公为了你的这条性命已经不惜逼宫了,你若真是陈汤一般的神将就领旨谢恩,我来将此事担当了还要谢谢你的牛逼,你若只是一个庸才,麻烦你自戕的时候痛快一点,莫要因你而伤了我们爷孙俩的亲情。 刘备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刘禅的诏书都已经发出去了,却是想要阻拦都已经晚了,一时之间,悲痛万分,却是也终究有了几分希冀。 虽然他也觉得关羽打长沙这事儿太不靠谱,几乎是绝无可能,但是万一呢?九死一生,总好过十死无生。 自己,尽力了。 然而这信送到关羽手里时关羽是如何反应暂且还不知道,但远在洛阳的刘协收到消息的时候,却是真的懵逼了。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刘禅这小兔崽子是在逼迫关羽去死么? 这事态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了呢? 他当然也尊重刘禅的选择,肯定也是有原因的,但是关羽关云长,且不说他赔了自己将近二十年,那是真正的劳苦功高,身边的近臣,最关键的是,刘协本来初心上是打算用这关羽来盘财神的啊! 眼下随着刘禅的日益成熟,虽然这臭小子明确的拒绝了自己的禅让,但好歹也算是有了明确的目标不是? 这回家的日子好像已经不会太远了,那我能让你杀死我的财神么? 想来想去,却是也只有相信关羽能创造奇迹了。 “来人,去将科研院最新试制出来的几门新式的蒸汽军车和蒸汽炮,给云长将军送到前线去,另外再正式送他一把假节钺,和两万禁军将士,告诉他,除了荆州兵团之外,只要有需,青州、合肥兵团都可由他调用,既然开打了,那就不妨全面开战吧,朕,无条件信任云长的能力。” 第四百四十五章 这都在天子的预料之中啊 却说关羽这边,原本是摆出了一副铁索横江的架势的。 是真的铁索横江,以蛙人部队付出惨痛的伤亡代价在较浅的江水处钉下木桩的那种,再以手臂粗细的铁链与岸边相连,以拦截江面上的过往船只。 又在岸边安置了无数的远射弩炮,专门射击那些江面上行驶的船只,无论军用船还是民用船,保证没有一艘可以成功的顺流而下,自然,也就更不可能逆流而上的为益州反叛军提供支援了。 东吴那边,倒是尝试着渡江战过几次,破坏岸边弩炮,但是战了个七八轮之后终究还是在陆战之中完全不是汉军的对手,反倒是被关羽白白捡了几场小胜,杀敌两千余人。 无奈之下,东吴这边却是也只能同样在岸边架起弩炮来与关羽对射,这却是纯粹的拼消耗战了。 然而一来大汉的国力终究是远超过东吴不少,二来,长沙郡终究也不是东吴的核心区域,东吴的国内经济台依赖海运了,沿海区域与内陆区域发展极不平衡,导致长沙郡乃至于江南四郡整体上都比较穷,地方财政方面本就不富裕,长江通道一堵,想从扬州输血都比较费劲。 反倒是关羽的荆州兵团可以很轻易的得到南阳甚至洛阳的输血补给,拼消耗,长沙郡这边是万万也拼不过的。 事出突然,东吴也没想到关羽居然如此的胆大包天,在灭蜀这样的关键时刻突然回马一枪打到他们东吴来了,却是完全没有做好战争准备。 即使孙策派遣了自己的心腹重将周瑜来亲自督军与关羽决胜沙场,但准备不足就是准备不足,这种消耗战之下莫说周瑜,白起韩信复生也是完全无可奈何的。 事实上周瑜在临危受命之前也曾与孙策和张纮等重臣一块开国战略研讨会,考虑他们是否有必要去袭击一下合肥,或是干脆沿海去骚扰青徐冀幽四洲边陲之地,以此来分担荆南四郡的压力。 然而群臣却是几乎清一色的对此表示反对。 毕竟很明显么,关羽封锁长江就是为了让太子更好的灭蜀以吞并益州,扬州方向保持适当的警戒是必要的,但益州那地方注定早晚是要归汉的,他们总不至于为了蜀国去和大汉打一场全面战争吧。 况且他们可是也听说了,大汉这边正在推行新老交替的官吏制度,即使是赵云这样相对还年轻的重号将军,不退休,也一定是要调职进京的。 也就是说很快,大汉的军方就会进行一次大换血,到时候的交接期一定会是大汉军力最为虚弱的时候,就算要打,咱们那个时候再打不好么? 而现在,大汉的这帮子老将俱在,且面临退休危机,这帮玩意临退休之前一定惦记着搞个大事让自己在史书中多写两笔,也就是说,现在的大汉军队很有可能是以前几年和未来几年之内最强且最好战的几年。 所以,东吴这边制定的国策是,不但要尽量避免对大汉的反击,反而要尽量保持克制,不要轻易的让那些汉军老将将自己拉入战争的泥潭。 东吴的经济总量不如大汉,但增长的速度却是比大汉更快的,所以,东吴的小朝廷一直都觉得时间在我自然也就是应有之义了。 所以周瑜此时的战略目的却是还停留在恢复长江航线,以期能席卷益州财富,顺便给大汉添一点恶心。 同时将那名为自由的火把在益州点燃。 然而真的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孙策给了他除帮助以外的一切支持,这种隔河互射比的说到底就是个火力密度,弩炮也好投石机也好,双方都消耗的非常快,很快,周瑜这头就有点支撑不住了。 至于什么计谋啊,策略啊,武勇啊,统帅能力啊,不能说完全没用,但也就是聊胜于无。 扬州的援助物资运送不过来,周瑜也只能在荆南死郡大建工厂,组织工匠抓紧时间生产弩炮和投石机,以供前线需要。 却是颇有些以全部家产去挑战人家关羽零花钱的悲壮之感了。 而关羽这头呢,本来是先收到了太子的诏令。 虽说是意外吧,却也还算得上是淡定,为刘备对自己的真情实意很是欣慰地一笑,也就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是准备好要欣然赴死了。 即便是孤傲如他,也并不认为自己真的有机会能打得下长沙,毕竟这周瑜的水师已经拉出来了,想过河实在太难,就算是过得了河,这长江水师同样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截断江水,让他们失去后方给养的前军尽数饿死。 所谓的长沙郡公,分明就是逼自己去死了,分明就是在堵刘备的嘴了。 朝廷自有大战略,天子自有庙算,眼下这火车啊,蒸汽机啊啥的都已经研制出来了,只要再过几年,大汉与东吴的国力必将进一步的拉开,那时候才是真正一统东吴的时机。 关羽又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一条性命,破坏国家的大战略呢? 于是他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丝毫也没有要为自己性命而去冒险打长沙的想法,且安心等死之余,却是分别给自己的夫人、孩子、儿媳妇、亲戚、刘备张飞、甚至司马懿都写了绝笔信。 更甚至于有了点时间之后他还笑着去棺材铺给自己挑选棺材,甚至笑嘻嘻地躺进去比量了一下尺寸什么的。 再然后,他就收到了天子的诏令。 整个人都傻了。 第一时间就将诏令拿去给郭嘉看:“奉孝你快帮我看看,天子这,这到底是何意啊,总不可能只因关某一条性命就要彻底更改国策,提前与东吴决战吧,如此,关某岂不是千古罪人?” 郭嘉看了信之后也傻了,良久,却是嚎嚎大哭。 “你这是何意啊。” “我还想着能给你当个监军,只做些铁索横江之事,落得个清闲,如今天子命你假黄钺,都督三洲诸军事,我岂不是真的从监军要变成你的谋主了么?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的身体不好啊,云长啊,你那棺材现在看来是给我挑的啊!” “真要打?陛下厚恩,羽早已是无以为报,又如何还能……” “云长,那可是天子,天子用谋,鬼神相避,你又如何确定,此时此刻,此中的这个局面,不是在他的算计之中呢?只手遮天,操弄天下,不正是天子的拿手好戏么?” 第四百四十六章 底层将士的怒火已席卷而来 这一切,都在天子的预料之中? 天子预料到了伐蜀会受阻,也预料到了我会先斩后奏进驻公安,甚至还预料到了太子会以长沙郡公之位相逼? 这怎么可能啊! 可然而仔细地想一想,好像,如果是天子的话,那确实也没有事是真的不可能的,毕竟天子有鬼神之谋。 毕竟自己跟在天子身边二十年,自己是什么脾气天子还能不了解么?太子是自己家儿子,什么性格他还能不清楚么? 若说这么大的棋局是天子有意所下,那性质自然也就完全不同了,毕竟这么多年来,天子的哪次战略安排不是先胜而后战的呢? 换个角度去想,很多事却是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 如果征蜀本来就只是一个幌子,伐吴才是天子的真正目的呢? 军中老将们都和自己一样面临退休危机,自然要想方设法的在退休之前干些大事写进史书,中生代将领面临接班的问题,然而大汉十五年来没怎么打过大仗,其实不管是谁上都很难做到服众两个字的,却是正好打一场灭吴之战建立功勋啊。 换言之,这本来就是军中最渴战的时候,甚至这么去想的话,天子所提出来的官吏年轻化问题,岂不正是为此而准备的么? 这保密工作做的,连他自己这个主将都是直到此时才想明白,那东吴对于大汉的战略意图肯定是严重的误判了啊! “所以此战真的有得打么?东吴水师之利非同小可,且如果单拼精锐部队的话,也同样不比咱们弱的,即使是战略误判,咱们的胜算又在哪里?” 郭嘉闻言白了他一眼道“这就是你这个主帅要去想的问题了,老实说,至少目前为止,我也没能看出这决胜之机到底何在,不过我想,既然这是陛下的安排,那就一定是早有后手,您要做的,就是当天子安排的战机出现的时候能够精准的抓住。” 关羽闻言点了点头:“却是也只有如此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关羽虽是没有尝试着大规模的过河,但却是终于开始尝试小规模的蛙人过河了。 毕竟长江不比大海,实话实说,其中窄小的地方,善游者完全可以游泳过江的,辣么老长,倒也真的是很难完全防得住,只是这般过了河的将士真的就是九死一生,倒是又让关羽将敢死营给建立起来了。 却是又不得不说,这大汉重视军公爵制度带来的好处了,明知道是九死一生的差事,全军将士愣是打破头的去抢,让关羽完全不缺兵源。 至于增加重型弩炮和投石车,这就更是应有之义了,生生让他在冷兵器时代打出了炮火覆盖的战术效果。 有钱,任性,现在整个大汉的资源几乎都由着关羽去挥霍了。 同时也当然不忘了给镇守合肥的赵云写信,让他在战略上对孙策进行欺诈的同时亦时刻做好真正决战的准备,必要时可能要承担阻击孙策援军的重担。 再之后,就是苦苦等待所谓的战机了。 然而东吴这边的战机还没有等到,益州这边却是先等来了。 毕竟关羽本来移师于公安的目的就是为了堵住长江运输通道么,而这个战略目的也确实是已经达成了。 这就导致了原本想要变卖家产出逃的本土豪强和官吏们,根本就运不出去,或者说至少是短时间内运不出去。 却是把他们都给整得有点慌了。 这头一慌,鲁肃自然也就很难再轻易掌控朝局了,毕竟大家之所以愿意听你的,就是因为你承诺大家都能去东吴过富裕的生活,现在出不去,那你又凭什么对大家发号施令呢? 甚至于就因为听了你的,搞得大家现在进也不能,退也不能,毕竟原本大家投降大汉还能保全一条性命的,现在却是很难说了。 鲁肃也懵,除了使出浑身解数去安抚这些蜀地豪强之外,也就只有不停的给周瑜写信,希望他尽快的打破僵局了。 同样,那些山上大大小小的游击队和异族,暂时失去了东吴的输血之后主观能动性也自然是大减,反而却是要靠本地的豪强来维持了,尤其是刘禅这头极力的克制之下,不但没有滥杀无辜的屠村灭寨,反而却是将精力干脆放在了土地改革上。 反正行军的速度上不去么,那就索性到一个地方就改一个地方,把当地拥有土地最多的地主强行审判,有罪的没收土地,确定真的是个善人且与东吴那边没多大瓜葛的有偿赎买,然后将土地分给百姓,并进行集中生产资料开始创办集体盐铁合营的工厂。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去做思想上的宣传和动员,也就是在具体改革的过程中让民众搞清楚,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 再然后,却是白马氐内部突然就出现了一伙带着鬼帅面具的人(就那个东西,心领神会即可)。 没有人说得清楚他们到底是自发的,还是外来输入的,反正确实都是氐人。 毕竟汉地境内的氐人过的普遍生活质量都挺好的,入汉籍的这个事儿吧,其实绝大多数的基层白马氐都是很期待的。 于是很快的,这头就星火燎原了,越来越多带着鬼帅面具的氐人出现,反叛军越来越多,甚至不知什么时候起,戴伤鬼帅面具等同于加入汉籍这个概念成为了一种潜规则。 再然后,赵韪被软禁的这条消息也终究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捂都捂不住了。 比如此时此刻,成都城区外的军营之中,却是已经有人堂而皇之的带着鬼帅的面具在激情演讲了: “他们把国家都蛀光了,他们从我们的身上剥削了大量的财富,现在,王师北来,是来拯救我们这些真正黔首贫民脱离苦海的,他们让我们在前面抵抗,可是他们呢?他们在忙着跑路!同胞们,同志们,你们愿意为了这些欺压我们的畜生拼命么?” 不知底下谁喊了一句:“杀回成都,解救大王!” 人么,都是从众的,也不知这鬼帅组织怎么就发展的这么快速,好像突然之间就冒出来,又突然之间就茁壮成长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自下而上,来自底层将士们的怒火已经席卷而来。 第四百四十七章 军人职责 随着刘禅带领的部队行进,因为严明的军纪,和每到一处就先分土地的稳健行军策略,逐渐的却是越走越顺,老百姓发自内心的开始喜迎王师,刘禅似有所悟,却是反而不着急行军了。 相反的,本地豪强和成都的文武百官却是愈发的急迫,实话实说普通百姓如何想,如何个喜迎王师都不算太重要,但现在军队已经明显有了不稳的迹象,带上面具的人越来越多,叛乱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有压不住的趋势了。 眼见这星火燎原之势愈发的明显,底下的人却是已经彻底的坐不住了,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如此的丧心病狂,为阻汉军,本地豪强居然在某一天深夜里将堤坝给毁了,引得汉水倒灌,奔流不息。 鲁肃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都傻了,毕竟他作为敌人,过来是为了给大汉添堵的,不是来给自己造孽的。 这种儒家思想熏陶出来的官员,基本的底线操守还是有的,这种有损阴德的事情还是干不出来的,而一想到这一遭天怒人怨之事,大汉十之八九却是要记在自己的头上,将来写于那史书之上,岂不是要遗臭万年? 一想到此,鲁肃就气了个暴跳如雷,然而,现如今他说的话也渐渐的没人听了,整个成都现如今一片混乱,鬼帅组织的规模也越来越大,鲁肃却是发现没了老家的支持他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只能不停的给周瑜写信,不停的给周瑜写信,搞得周瑜也是压力山大。 至于那决口的汉水,毕竟也不是黄河那种地上河,今年这汉水的水位也并不算多高,阻碍汉军行进是肯定的了,尤其是汉军本来就因益州这多山的地形而受限的骑兵优势更是彻底的发挥不出来了,广汉、得阳两县更是一片泽国。 张辽自然要建议连夜进军的了,以求速速赶到绵阳修正,毕竟汉水说到底位置是比较偏东的,并不在刘禅他们行军的必经之路上,而若是此行行军慢了,再让这群丧心病狂的畜生把洛水给决了,那就真的耽误大事了。 然而刘禅此时,却是真的一点也不着急打绵竹,毕竟关羽和郭嘉能想明白的道理,他与司马懿自然也能想的明白。 父皇鬼神之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欲以关羽真的打长沙,那他这边又何必进展的太快呢? 当然最关键的是,眼下这益州星火燎原之势渐成,他这个当朝监国太子,作为初代鬼帅又如何会没有一点表示呢? “益州百姓,亦是我大汉子民,广汉、得阳两县子民现在却是真的水深火热,不知要有多少百信因此而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了,孤身为大汉监国太子,又如何能够忍心,对他们弃之不顾呢?” 张辽一脸懵逼:“殿下,咱们是军队,是来打仗的啊!” 刘禅闻言摇了摇头:“军队的职责,真的就是打仗么?” 张辽更加懵逼地问道:“不……不是么?不然呢?” “父皇曾经跟我说过,军队的真正使命,就是为了保护我大汉子民的生命和财产的安全啊!只是多数时候,总是表现为打仗而已。绵竹也好,成都也罢,它就在那里,跑不了的,你要我此时发兵于绵竹,岂不是让我在百姓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弃他们于不顾么?” 张辽闻言,目瞪口呆。 “我意,转道向东,全力去救助广汉、得阳两县。” 说真的,这下别说张辽懵了,十万大军,三军将士更是无一人不懵逼。 没听说过啊!古往今来,没听说过这么打仗的啊,益州子民亦是大汉子民,这个概念大家到是都能理解,毕竟天下大乱分家本就没多久,何况这蜀国也一直都是大汉蜀国。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这是在打仗啊!打仗打到一半,敌国给自己来一手毁堤淹田,反倒是他们去救,这到底谁是进攻一方谁是防守一方啊! 说好的兵贵神速呢? 然而刘禅心意已决,却是任谁也劝不动了的,再说也不敢劝,毕竟这次刘禅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随意大小便的,即使是诡异,也只有硬着头皮的转道了。 一到了两县境内,两县百姓原本以为大军是来抢粮的,就把粮食全都藏起来了,结果刘禅一看百姓手中无粮,却是干脆大手一挥,以军粮进行赈灾发放了出去,一时间,两县震惊,益州震惊,天下震惊。 也就是大汉这十五年来积攒的国力确实够强盛,汉中存粮确实是够多,否则还真特娘的不够这太子如此败家。 于是之后救灾的过程中,刘禅直接接手两地的基层管理工作,将两县的豪强大户全部处死,顺理成章的行使行政权力也自然都是应有之意了。 更是不惜将十万大军拆成了数十股,用以安抚、组织灾民,甚至刘禅自己本人身先士卒,第一个跳进冰冷的河水之中进行修堤的工作,这等平日里无论如何也要发徭役来做的事情,却是让他带领着军队给做了。 理由也很充分:灾情紧急,水火无情,哪来的时间再去组织徭役呢? 于是这蜀国群臣想要阻住刘禅大军的这个大的战略目标,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就达成了,刘禅为了赈济灾民,居然生生在两县待了一个月之久。 事实上这个时候如果他们能组织一支强军,不用多,有五千人过来打他们,就会有很大概率扭转败局,甚至活捉刘禅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哪里还组织得起来呢? 民心已经彻底相背了啊,这一个月里,那燎原之火已经燃烧成了冲天的烈焰了啊,基层的士兵们在被组织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戴面具的人,没有人想要上阵杀敌,反倒是一多半的人都在琢磨着如何杀进成都。 那些昔日高高在上的官员老爷们,还能活着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啊。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就在刘禅还在两县带头干农活的时候,夷陵方向的守军却是成功造反,底层的鬼帅军将军司马以上高级军官尽数诛杀,而后开开心心的就迎接文聘的两万军队入川,巴郡,却是先于蜀郡给平了。 而且完全是传檄而定,甚至行军的这一路上还到处有老百姓往他们的军车上强行扔粮食。 这仗打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第四百四十八章 工人与奴隶 事实上就在刘禅这一个多月在益州一边打仗一边收买人心,就在鲁肃恨不得一天给周瑜写八封信催他的物资和船队的时候,周瑜已经在这一个月里快被逼得疯了。 一个月前的周瑜还是个风度翩翩风流倜傥的中年帅大叔,现如今,满头飘逸的秀发都快要被他自己给揪秃了。 相比于军事上的拿关羽无可奈何,经济上的失措却是更加让周瑜无所适从,因为时代的局限性,尽管现在不管是大汉还是东吴,经济发展的速度都可以说是飞快,但事 实上绝大多数的官僚集团,都是又都是经济上的门外汉。 至少谁都没见识过什么是经济危机。 比如东吴事实上一直都是对外依赖程度很高的经济体,而朝廷对民间经济的掌控能力又远远不如大汉,即使部分有识之士高瞻远瞩的提前想到什么,也仅仅局限于囤积物资,建立类似于常平仓这样的机构而已了。 说到底,这世上没人经历过经济危机,也没人知道对于一个高速发展的社会经济危机到底代表着什么。 随着汉军伐蜀,关羽进驻公安,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打,长沙郡的经济就已经被先一步的重创了。 所谓长沙郡,乃至于整个荆南死郡,大体的核心区域就是后来的湖南省范围,基本是个纯粹的内陆地区,境内资源相对贫瘠,水运交通也并不怎么便利。 虽说这十五年来开垦荒地兴修水利一直都是东吴的基本国策,但不管是从政治角度还是经济角度去考量,肯定是要优先发展扬州的,这就导致整个长沙郡整体的开发程度依然还处于比较低的水平。 整体开发水平较低,又没什么过硬的产业,政府对经济方面的掌控又比较低,因地制宜,这里好在距离南郡的距离是真的近,所以自然而然的就发展成了以走私为主的,来料加工产业群。 毕竟南郡是汉蜀吴三家的接壤之地,共用板块,因为刘协与孙策两个人的默契,大汉对所谓的走私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实际上与一般的跨境贸易也没什么区别。 长沙因为开发有限,所以人力成本自然也就比较低么,用蜀国的原料生产产品,卖到南郡去赚大汉的钱,一直都是长沙这边的经济发展模式。 这里倒是也建设了很多家中小型的冶铁企业,但用的也都是蜀国的焦炭和铁矿,本地几乎很少有铁矿。 再有的话,就是茶叶也是荆南四郡很重要的经济产物,不过主要也是卖给南郡的。 这就导致了长沙郡乃至于整个江南四郡的重要区域全都在郡北,基本是沿着河道所布置的,太平年月这当然一点问题没有,但现在双方交战,却是让关羽仅以弩炮和新型的投石机,就能直接在对岸砸到几个重要的产业区。 而更重要的是,原材料与销路两边都因为这一场战争而彻底的归零,开工是肯定别想了,眼看着周瑜亲自来到长沙坐镇,随着战事进展的愈发不利,却是已经有了强行征兵的苗头了,这兵凶战危的,绝大多数的企业主们却是干脆将生意和烂摊子一丢,带着全家老小和家产向南边跑路了。 只留给周瑜数以十数万记的工人和奴隶。 周瑜的手里还特么没钱。 再然后由于支柱产业的崩溃,整个长沙郡,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百业崩塌,失业的百姓工人数急速膨胀足有数十万之多,却是即使想让这些人回乡务农,也不可能是一时半刻所能做得到的。 所以周瑜很自然就想到了以工代赈两难自解的这样一个法子,也就是将这数十万无业的百姓无论男男女女都组织起来,建设了十余个超级大型的工厂,让他们专门负责武器的生产,尤其是大型床弩,弩炮,投石机与关羽互相对射。 开始的时候吧,倒也还算是挺顺利的,然而问题很快就来了,因为军功建设对于整体社会而言说到底是个纯粹消耗的产业,直到打赢之前是这就是个根本看不见任何收益的无底洞。 所以,这几十万被以工代赈的方式整合上岗的工人,却是成为了十数支数万人规模的,有着严密有序的组织结构的社会团体。 这特么拿起武器就是兵啊,无非也就是不够精锐有些乌合之众而已,事实上东吴绝大多数的非职业陆军也就是这个水平。 而短短十余天之后,周瑜就没有钱给他们开工资了。 更别铄这些人大多数都受到了经济危机的影响,原本就生活的很是艰难了。 尽管周瑜不知道啥是工人那啥,但也并不妨碍他清楚的知道这些工人现如今都很危险,然而饮鸩止渴割肉补疮,他知道这些人就算放出去也不可能再找得着工作了,而且他现在和关羽打消耗战确确实实是真的打不起。 而且最关键的是周瑜他自己与扬州的联系现在也断了,扬州方向的战船很难穿得过关羽的活力覆盖网,传过来了也不可能随便停船,让关羽当靶子,关羽现在的火力密度已经丧心病狂到昼夜不停的地步了。 另外,这一个月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关羽给刺激,赵云居然也带领着他的合肥兵团南下,江北饮马了,这下,却是连东吴这边也在怀疑这大汉的军队到底是失控,还是真的要发起国战了。 而同时手握着青州调兵之权的关羽却是反而将青州兵团调来给赵云来用,让赵云手里的兵力一口气增加到了二十万,使得东吴方向不得不重新将精力放在赵云这个老对手的身上,甚至开始琢磨起了一旦大汉发起国战,他们这边的反制计划。 换言之,在东吴眼里,周瑜这边已经不再是主战场了,扬州的重要性远远不是荆南四郡能比。 周瑜能够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饮鸩止渴,却是明知道这样做有很大的隐患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的,不断加强对这些工人的管理和监控了,却是反而愈发的使这些工人的境遇趋同于奴隶。 所以,越来越多的工人在监控不到的时候戴上鬼帅的面具,自然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老骨头 “时隔十五年,天子鬼神之谋,却是愈发的深不可测了啊。” 公安城内,关羽与郭嘉两人相对而坐,拿着敢死之“蛙”九死一生打探回来的情报,一脸的钦佩。 尤其是郭嘉实在忍耐不住地又跟着感慨道:“洛阳城鬼帅事件之中,我也算是半个参与者,当时就觉得此事处处诡异,且有所预感此事定然是要针对于东吴的,却是这么也没想到,天子居然连今日之事都已经算计到了,尽管已经见识过了许多次,这次我依然是心头剧震啊。” 说着却是突然苦笑不已:“嘉自诩也算是这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然而与天子想比较,却也是如同萤火比之于皓月一般了。” 俩人都没有怀疑过巧合这两个字,因为……实在是太巧了啊! 且不说,太子与天子俩人唱双簧,费尽心思的在洛阳城搞什么鬼帅之事这事儿本来就不合常理。 鬼帅一伙的思想传播后面也明显是有朝廷刻意纵容甚至引导的影子,如果不是太子将司马懿召入校事府,益州那边也不会顺利的星火燎原,而益州那边的星火燎原却是又为长沙这边提供了丰富的燃料。 再加上那场诡异的禅让,诡异的官吏年轻化,甚至是这场诡异的伐蜀,以及如此诡异的人事安排,恰好就让这关羽与郭嘉如此恰好的同时出现在了公安。 如此多不合常理又恰巧之极的事情,自然是天子可以安排,又自然便是为了此时的伐吴之大业了啊! 除了恐怖如斯这四个字以外,还能找得到其他的形容词来形容天子么? “看来这破局之道,就在于这鬼帅之道了,根据探子回报的消息,周瑜将近百万的劳工分别安置在十一家大型企业之中,名为工人,实同奴隶,如果,能将他们动员起来,争取一个让我军抢滩登陆过河的时间总是够的,只是这过河之后……” 关羽想了想道:“陛下托人给我送了两门科学院新研制出来的蒸汽炮,可发射三米长短,手臂粗细的铁锥,射程大约是六十余丈。” 郭嘉马上反应过来道:“如果能架设在桥上正面迎敌,辅以普通的床弩和两岸投石,足以保证这东吴的水师就是再横,也到不了桥下。” “不用长,有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了平定长沙,扫平荆南,到时候完全可以从容在江上再修一座新桥,让火车在桥上跑都行。” 俩人越说越是兴奋,却是觉得这仗,终于有能打的意思了。 “然而眼下的问题是,周瑜毕竟非是酒囊饭袋,自然也看得到这百万劳工聚拢在一块的弊端,军队看管十分严密,再加上东吴本来管理奴隶的经验就比咱们大汉更加丰富,短时间之内,如何能将他们组织得起来呢?就算是能组织的起来,只怕是根本来不及成什么大事,就要先被镇压了。” “你我都是从洛阳来的,应当知道什么叫做星火燎原,眼下既然长沙郡中已经有了鬼帅一脉,所欠缺的无非是两点,一个是正确的引导斗争方式,一个是统一的领导。其实,如此放任下去的话,最终这长沙这边也会自己摸索出一条正确的道路。” “时间啊,迟则生变,而且真要是任由他们自己摸索,周瑜的应对手段也一定会与日俱增,子龙那边已经开始动手了,孙策一旦被逼的急了,随时可以踏海而行,海线漫长且广阔,却是靠这弩炮无论如何也防范不住的了。” 郭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然后,却是沉沉地叹息一声,良久之后问道:“能不能想想办法,把我送对岸去。” 谷“你?” “谍战这种事,我终究还是比司马懿更有经验,当初太子在洛阳时,也一直是我在陪着他过招,我去,凭我的身份也足以迅速整合那些大大小小的鬼帅组织,长沙郡原本也有校事府探子,只有我去,最合适。” “你若是去了对面当然合适,但……你不是只想安稳退休么?况且,你身体也不好。” 郭嘉闻言苦笑道:“这不是赶鸭子上架赶上了么,如果现在我人还在洛阳,我肯定就装病不起,大门都不迈了,然而国事如此,到了需要用我之时,我难道真的还能畏惧艰难,只在你身边踏实做个谋主么?” 说着,郭嘉端起一杯酒水站起来一边喝一边道:“可能,这就是命吧,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天子既然要咱们这一代人把事情都做完,你们都上了,我又如何敢去缺席呢?至于这条性命,呵呵,说来我郭嘉也享了这二十几年的福,曾经也迫害过不少忠于汉室的老臣,今日,就将这一把老骨头当做火把给烧了吧,给后来的年轻小辈点个亮。” 关羽闻言,却是微微动容,站起身来,向这郭嘉深深一礼道:“此战,吾必当身先士卒,不负奉孝忠义。” 郭嘉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这一辈子放荡不羁惯了,干的又都是得罪人的事儿,家里,还有四十多个小妾,其中有许多都未曾生育,我死之后这些无后的女人说不定就要被人欺凌了,他们长得都挺漂亮的。却是有个不情之请” “啊?” “此战之后,我大概率是要死的,不死,估摸着我这身体也撑不住我回去了,但如果你能不死,以后你就是咱们大汉第二个异姓的国公了是吧。” “啊。” “魏公有多少个夫人你知道么?” “九十多个吧,没关注过啊。” “你有多少夫人?” “四个啊。” “是不是有点少,堂堂国公就四个夫人,多没面子啊,你想想将来朝廷有个什么活动,魏公一出门呼啦啦领着一大群,你就领四个,你尴尬不尴尬。” “…………” “就当帮我个忙,你要是能活着回去,把我那些没有生育的小妾都给娶了,你这人是个忠厚人,我这身后事交托给你,我放心。” “…………” 第四百五十二章 服老 为了将郭嘉平安的送到对面去,关羽也真的是拼了。 先是以饱和式的一波隔空轰炸搞了一个开场秀,将对岸的岸防攻势毁灭了大半,当然,自己这边的弩车弩炮也被毁了不少。 随后,竟然亲自乘坐小船带领着数千精锐的突击队悍勇的杀了过来,俨然一副要决战的姿态。 周瑜不敢怠慢,连忙组织部队组织反登陆,奈何关羽悍勇,这两千余人俱是精锐,各个都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且关公有领,今日抢滩者无论此战成败,记以先登之功。 一时间汉军士气如虹宛如疯了一般,且在各个都身穿板甲的情况下用普通的弓弩射击,确实也是起不到什么太好的小国,更甚至于,在对岸炮火的掩护之下,吴军想要安安稳稳地站在岸边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都督,这关云长不会是真的想渡河吧。” “他若是真想渡河,未免就太小看我了,整军吧,且将他放进来打。” 手下点头,要知道吴军平日里在训练的时候,训练重点早就已经从排兵布阵和攻城略地,转而变成了抢滩登陆和防抢滩登陆。 毕竟吴国打别人,只要上岸基本就已经赢了,大汉打吴国,只要敌军上岸就基本输了。 也正是因此,吴军在平日的演练中充分的考虑到了各种汉军在登陆时所能使用的招数,每一种都有绝对化解的把握。 然而这边,关羽以小船精锐突进的这种模式,自然也就是东吴这边受训最多,也相对来说最常规的战争模式了,东吴这边即使是普通的预备役兵卒也几乎是每年都要操练几遍的,更不用说周瑜所亲自率领的还有两万名职业士兵了。 事实上面对关羽貌似悍勇的攻击自周瑜以下,所有的吴军将领们全都是喜上眉梢,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在向他们招手一般。 很自然的,其实完全都不用周瑜下命令,吴军就极协调的组织了起来,徐徐后退并留下了一大片空地,故意让关羽他们先上岸。 再然后,将士们以大盾树立于两侧组成盾墙,堵死汉军向左右两侧突围的可能性。 再之后,就是距离岸边更远的一批,汉军弩炮之外的投石与弩车瞄准他们上岸的地点一阵乱放,将关羽的这支先头部队当靶子一样的去打。 却是颇有一些炮火犁地的意思了,纵使是板甲穿在身上,面对这些大家伙,汉军也依然是损失惨重。 关羽身先士卒的亲自冲锋在最前面激励士气,手持大刀锐不可挡的向前冲锋,然后就看到吴国的刀火之车已经带着滚滚烈焰,自一个新堆出来的小土坡之上朝着他们俯冲而来。 这是一种纯粹用铁架子做的车子,上面放着的都是一些杂草啊,鱼油啊之类的引火之物,关羽也是见到这玩意之后才意识到,这吴军之所以空出这么大一片地方让他们上岸,除了让他们被弩炮轰之外更重要的意义居然是为了给这东西预留跑道。 这设计倒也算不上多精巧,与攻城战中,守城一方所用到的,破门之后的火车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用在此时,此刻,却是真特么的无解。 吓得关羽连忙大呼一声撤退,狼狈不堪的就跑了回去,划船跑了,一路上还被吴军用弓弩、弩炮、投石机又是一顿疯狂输出。 等到他回到自家大营的时候,两千精锐汉军死了超过一半,就连他自己也被落地蹦碎后的碎石砸中了肺腑,总觉得腹中有一口淤血郁结,却是怎么也吐不出来,好生的难受。 虽然,关羽打这一仗时本来也没指望真的就能过河,但败得如此之惨,伤亡如此之重,敌军这配合如此默契,却也是让他颇受震撼,一时,竟有些颓然。 “云长可是心忧将士死伤?” 郭嘉坐过来安慰道。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这一仗本就是仰攻,只为送你安全过河而已,这第一波之后,却是还要再送上几波的,慈不掌兵,对手既是东吴,我又如何会有如此不智的无用情感。” “那云长你……” “我只是突然觉得天子说得对,咱们或许真的是老了,到了该给后人让贤的时候了。” “云长这是服老了?” “服老?只要我胯下有马,手中有刀,便是千军万马,吾亦敢深入敌阵,自问武勇之道,依旧是不弱于人,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当今这个天下啊,武勇之道,似乎却是越来越没什么用处了啊。” 郭嘉闻言,一时张了张嘴,竟是颇有一些无言以对了。 确实,眼下这将士们都身穿了板甲,即使刚才那吴军出动的方阵来说,披甲率也接近百分之百,在这样的装备面前,个人武艺与武勇的效能本来就是大打折扣的。 而两军交战这许久,绝大多数的时候却是连板甲都用不上,干脆改以弩炮互射为主了,即使是抢滩登陆,这一传统战争中最是考验个人武勇的小型战场之中,关羽这一身豪勇,却是比之个普通小兵又能有个球的用处了呢? 如此一想,却是也难怪这关羽意兴阑珊了。 “哎~传令弩炮再发,第二波敢死队再上吧,这次,我就不去了,我倒要看看这东吴一方到底准备了多少铁车。” 郭嘉皱眉:“宛如送死一般啊,真的有必要么?” “敌军防线,宛如铜墙铁壁,然而愈是如此,奉孝你过河之事就越是重大,今日便是死伤数万,能让你一个人过河也是值了,他们,死得其所,还请奉孝你过河之后莫要辜负将士们的牺牲。” 说罢,关羽紧紧拥抱了一下郭嘉,请弹了一下眼角的泪花,便自顾自的下令去了。 看着关羽那落寞的背影,郭嘉怔了良久,却是也唯有苦笑不已。 不过片刻,汉军又是在炮火齐鸣之后,再次派出了突击敢死之队,这回的关羽选择了坐镇中军,远程指挥。 然后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这第二波的汉军再次大败亏输,大半战死,小半狼狈而还。 “关帅,敌军不但有铁车,还设置了许多陷阱,这……” “传我命令,再打第三波。” 第四百五十三章 郭嘉过河 慈不掌兵,短短一天时间,关羽前前后后总计派出了八波所谓的敢死队,全部,都被吴军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给挡了回来,死伤至少也在一万人以上。 之所以没有第九波,也真的是因为汉军这边的士气已经完全崩塌了,毕竟汉军也是人,再怎么渴求功勋也终究是有个度的,一连八次冲击,一丁点胜利的苗头都看不到,再如何好战、善战的军队也受不了了。 再者正如关羽所说,这场战争随着汉与吴两国国力的增强,战争府形式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别说是个人武勇,军团的整体武勇似乎也不再像过去那样重要了。 八场抢滩登陆之战,面对炮火连天的弩炮和投石机,燃烧的铁车,无一不让汉军的血肉之躯感到绝望。 这仗没法打,真的,这已经是汉军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心声了。 即使这样的惨败完全在关羽的意料之中,甚至压根就是他的故意为之,也依然出现了一点精神崩溃的样子,一晚上的时间关羽都泡在了伤病营里四处巡视,到处去安慰受伤的将士们,最终却是实在忍耐不住,强忍着悲戚从伤兵营离开之后,一回到自己的帅帐就将所有人全都赶了出去,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小声痛哭了半宿,一夜无眠,却又不得不在第二天装作屁事儿没有的样子继续寻营。 八波牺牲,让关羽对吴军的防御手段有了充分的了解,简单说,就是试探出了吴军的技能,接下来可以认真的思考破解之道了,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一万多名的汉军的牺牲终究还是有意义的。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他昨晚终于成功的将郭嘉给送到对面去了。 很简单,因为汉军如此的惨败,对应于东吴来说自然也就是前所未有的大胜。 大胜之后自然就是要大庆的,既要大吃大喝,也要论功行赏,且作为主帅这个时候一定要一碗水端平,尽量做到雨露均沾。 所以周瑜尽管很清楚自己的这场大胜很是诡异,也很清楚关羽的这场所谓的大败颇为刻意,敏锐如他自然也很清晰的意识到关羽在这样的大败之后必有后手。 但是,他却无能为力。 军队是由几万个,甚至几十万个拥有独立思想的人组织在一起的庞大武装团体,这玩意不是电脑游戏,即使是韩信再生,也不可能真的让这些士兵如臂使指。 如此大胜之下,不可能再去安排任何部队去岸边站岗执勤了,各部主将凑在一起争抢功劳才是唯一画面。 不存在所谓的高风亮节,因为这个时候高风亮节的主将,万一万一在论功行赏的时候有所吃亏,他本人也一定会被下面的大小军官愤怒的撕成碎片。 对汉军来说伐吴才是大功勋,可难道对吴军来说不是如此么?毕竟事实上汉军国力远强于东吴也是事实,汉军给吴军的压力自然也就更大。 虽然吴国这头的功勋不像汉军这头一样可以世世代代的吃,但吴国对于斩杀汉军也是出大血,给大钱的,可以说今天这一场大胜,哪怕是底层只跟着喝一点汤水的普通士卒,也足以凭此赚取半辈子都够花的财富,甚至于直接跃升阶级了。 至于,这时候如此的大肆庆祝并放松警卫会不会被汉军趁虚而入,那却是反而顾不得的了。 事实上士气这种东西玄之又玄,汉军在如此大败之后,要是真的还能在晚上阻止得起来第九波突击,那这关羽真的也就可以被称之为军神了,同样的,周瑜要是真的有能力在如此大胜之后还能将军务安排的井井有条,丝毫不松懈,那他就不叫周瑜,而是孙武复生了。 况且吴军这头也相信,即使那关羽真的趁着他们搞庆功宴的时候组织第九波突击,他们也依然可以把人给打回去。 谷所以,在这场所有人都开心的庆功宴中,周瑜即使是心有疑虑,也不得不摆出一副高兴的样子,与民同乐。 而另一边,汉军这头确实是没有能力组织第九次突击了,但是趁着东吴搞庆功宴的时候偷偷往查杀安排一点间谍的胆子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夜里的江风,很凉,好不容易上岸的郭嘉实在忍耐不住的打了个喷嚏,浑身颤抖不停。 “郭公,您的身体……” “还死不了,也不敢死,唉~” 说着叹息一声,便与一众助手缓缓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却是真的一刻都不敢歇息的就马不停蹄的投身到了革命事业之中。 当天晚上,早与校事府有所联络的三十几位鬼帅偷偷的与郭嘉在益阳就见了面,且各自领取到了自己的任务,同时也解释了自己这头所面临的困境。 “郭公,其实我们这边无论是人数,还是组织程度都是可以直接当做军队来用的,唯一欠缺的,其实就是手里没有真正的武器装备而已,如果大汉能帮我们解决武器装备的问题,我们未必就输给周瑜的正规军。” 郭嘉苦笑着摇头道:“周瑜要是真的让你们拿到武器,他就不是周瑜了,我能给的保证是,待将来东吴光复之日,让你们每个工人都能活的有尊严,让你们每个参与者都能获得功勋。” 说着话锋一转:“然而功勋却是一定需要鲜血来浇灌的,为了未来的美好生活,你们,需要作出牺牲,准备好了么?” 众人闻言心头一禀。 却是突然有人道:“为了让孩子们以后不再受苦,我们什么都不怕,该怎么做,还请郭公吩咐。” “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 郭嘉闻言笑了笑道:“那,如果是你们家人的生命呢?” 众人一愣,随即,便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我们正在掀起的是一场革命,烈火燎原之下,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诸位,还请做好准备,不过目前为止,还请各位好好积蓄力量,不要冲动行事,沉默,就是我目前给你们的唯一任务,还请诸位万万坚守,不要冲动。” 第四百五十四章 起来,唱歌,我们走向胜利 如果是刘禅自己亲自到长沙来,短时间内拿周瑜可能还真没什么办法,因为刘禅这种人吧……心还是软。 郭嘉却是真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慈不掌兵的这个道理,他却是比关羽的理解还要更加透彻。 于是三日之后,让周瑜却是怎么也想不到,汉军居然并未将目光投在他近百万已经有组织的工人身上,却是反而将益阳的普通百姓给组织起来了。 只见益阳城里,数以万计的百姓,大多都是普通的老弱妇孺,几乎一个成年的精壮工人都没有的游行队伍,直接将益阳县寺团团包围。 简单来说,这就是一群工人家属。 因为本来就毫无战斗力可言,所以自然也就没人带武器,真的就只是打出横幅喊喊口号而已,既是与当初在洛阳的鬼帅一样,坚持非暴力不合作: “要粮食,要生存。” “要家人,要尊严。” 要求说实在的也不高,无非是让周瑜允许他们的老公、儿子、父亲定期可以回家团聚一下,有个休假的制度,要求周瑜能把工资发一下,再不济也发放一点粮食,让他们这些孤儿寡母不至于生活的太过辛苦。 应该说都是很合理也很微小的请求了。 却是把周瑜都给整懵逼了。 一经发起,一天时间之内,整个益州城就都跟着疯狂了,竟而便导致整个益阳彻底的陷入瘫痪。 而益阳,却是作为周瑜此时军营的大本营而存在的,军中粮草,都是需要从益阳转手的。 战时加上经济危机,事实上这个时候的长沙郡普通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这种愤怒的情绪是会传染的,所以周瑜很清楚的知道此事不能拖,越拖,这个事儿就会变得越不可收拾。 然而要让周瑜满足这些老弱妇孺的条件自然就更不可能了,如此容易解决问题就不叫经济危机了。 他没钱,更不可能允许工人们每周有一天放假时间,因为到时候放出去的工人肯定就回不来了。 汉军,出招了。 此事必然有汉军细作在组织,否则不可能如此的快速且井井有条。 没办法,周瑜只好亲自坐镇益阳,满城的抓捕汉军细作,但可惜民心早已经不在他这边了,周瑜也鬼,自然是徒劳无功。 抓了百十来名的所谓组织者,真正的汉军细作一个也没抓着,却是让整个益阳都变得人心惶惶,各种流言到处都是。 于是周瑜又不得不将精力用来抓捕那些制造流言之人,却是恶性循环,越抓越多,直抓得益阳城的百姓越来越心慌。 对抗性冲突,自然也就是不可避免之事了。 愈演愈烈之下,又让周瑜不得不以武力暴力镇压。 而在郭嘉的调教与大汉真正的鬼帅组织的带领下,这边却是真的训练有素,面对敌人的屠刀却是真的做到了“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 问题是他们这些人本就都是长沙郡的乡亲父老啊! 问题是周瑜手下的这些兵马,除了自己的少部分亲卫和精锐之外,绝大部分也都是荆南四郡的本地人啊! 战场杀敌是一回事儿,屠戮妇孺又是另一回事儿,而屠戮自家的乡亲父老,又有几个人能下得去手呢? 周瑜也明白其中道理,三令五申的下令少造杀孽,争取以不出人命的方式解决争端。 然而底层的事儿,一旦动员起来那是真的就有点控制不住,况且他虽然想控制烈度,但大开杀戒却正是郭嘉的目的,郭嘉又怎么可能让他控制得住? 人性这东西,是最难掌控的,而偏偏郭嘉又是个人性撩拨方面的大师,短短数日之间,益阳百姓死伤近百人,益阳城彻底陷入瘫痪。 数日之后,烽火燎原,整个长沙乃至于整个荆南四郡,闹事儿的群体性事件越来越多了。 再之后,就是漫天的流言根本挡不住的传播。 有人说周瑜杀死了一千益阳百姓。 有人说周瑜杀死了五千益阳百姓。 有人说周瑜杀死了两万益阳百姓。 有人说周瑜在益阳屠城了。 军队这边倒是勉强还好,大体上都是知道怎么回事儿的,但是工人那头,却是已经再也不用鬼帅组织去动员什么了。 他们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的家人到底有没有裹挟进此事之中,迫切的想知道他们到底是生是死,迫切的想要回家。 周瑜一时却是杀也不是,镇也不是,抚也不是,甚至手底下的军队隐隐都已经有了哗变的意思。 这满头的秀发啊,刷,又在仅仅几夜的时间之内就掉了将近一半。 晚上,失眠了好几宿的周瑜好不容易睡着,就听到远处传来了齐齐的歌声。 “起来,歌唱,我们走向胜利。团结之旗,已经在向前进。现在你也和我一同前行。你会看见,歌声和旗帜在飘扬。而那曙光宣告红色黎明。新的生命,在破晓时降临起来,战斗,人民走向胜利。美好生活,就一定会来临…………” “都督,都督不好了都督。” “我听见了。” 周瑜面沉似水的问道:“工人,全都造反了是吧。” “是。” “军队呢?可有直接哗变?” “没,但各部兵马均已经拒绝镇压,甚至已经有人加入其中了。” “哎~” 叹息一声,却是唯有苦笑不已。 却是居然自内心心底升起一种与关羽相似的悲凉之感。 我怎么就突然不会打仗了呢?我是不是……老了呢? “都督,如何是好啊。” “传我命令,调扬州兵马回来镇压,有反抗者杀无赦,同时,命令长沙郡本地兵卒守卫河堤,严防关羽再行那强行渡河之事。” “这……镇压,还压得住么?如果益州乃至于长沙籍的兵卒哗变的话……也杀么?” 周瑜闻言,沉默良久。 “只能杀啊,尽人事,听天命吧” 说着,那慷慨激昂的歌声却是离他越来越近,听起来越来越清晰了。 “起来,歌唱,我们终将胜利。百万人民,都已接受真理。钢铁的心,和燃烧的集体。我们的手,紧握不放的是公理正义。还有那觉醒的妇女,已在这里,用同志称呼你。而现在,人民将在战斗中崛起,用响亮的声音呼喊:团结的人民永不会被击溃!” 第四百四十五章 得民心者得天下 随着歌声变得越来越近,周瑜本能的感到了恐惧。 即使是有组织,手中拿着武器的工人,面对训练有素的吴军将士也绝对不可能推进的这么快,所以…… 本地的士兵毫无疑问是放水了,故意放任了他们。 甚至于可能干脆就是反水,加入叛军了也说不定,毕竟大汉的那套,蛊惑性对底层黔首还是很强的,而东吴的普通士兵,其本质上也依然是黔首。 怕是要输了。 “传令,所有的扬州并集合起来跟在我的身边保护我,其余的事情全都不要干!” 却是生怕把这些扬州兵派出去后也回不来或是干脆叛变了。 当然,他自己手下的嫡系精锐都是全职扬州士兵,肯定是可靠的,但数量上却有点少,眼下这个时候,自己的兵力每一分都得用在刀刃上。 和岸防线……还好么? 当然是不好了,很快的,河岸防线方向也同样的收到了益阳大叛乱的消息,各个都忧心忡忡,士气大跌,甚至于是蠢蠢欲动。 再说这次的暴动压根就是郭嘉在亲自指挥,在很快的占领了整个益阳,眼见着周瑜的中军在扬州精锐的护卫之下啃不太动的情况下,很明智的就将部队一分为二了。 一半继续围攻周瑜,事实上也并不指望他们能真的杀死周瑜,但只要能拖住周瑜,哪怕只拖住几个时辰便已经是大胜利了。 郭嘉自己则亲自拖着病体亲自带领着剩下的一半乌合之众,杀向了岸边军营,并命令所有人高喊:“周瑜已经死啦~,益阳已经归汉啦~”。 “弟兄们,我们解放啦啊~,加入我们,加入大汉,我们一起创造一个美好的新世界啊~” 反正都是一些动摇人心的话语,给吴军这边整得全都懵了。 而关羽这头见状,自然也不会闲着,亲自又重新坐山了小船,在小船的背后连接上长长的折叠木板,搭起了数条浮桥。 规模庞大的汉军沿浮桥滚滚而来。 腹背受敌,这次,他们却是已经很难再从容的组织反击了。 眼见着汉军如潮水一般的拥来,后边的暴乱之军距离他们也越来越近,看起来数量上真的是无边无际,原本就不高的士气,却是很快就陷入到了崩溃之中。 毕竟益阳都没了,这一仗就算是打赢了又有什么用? 周瑜都死了,这仗打得又还有什么意义? 眼见着敌军士气低落,郭嘉却是一咬牙,直接命人将他抬到高处,他要喊话。 “郭公,这太危险了啊!” “你以为我还还有几日好活?我的身体,我知道。” 说着,郭嘉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高高地举着手里的假黄钺大喊道:“我是大汉九卿之一郭嘉,尔等可认得此物?” “此乃大汉黄钺,见之,犹如天子亲临,吾愿以天使之身份向尔等保证,此战得胜之后,将会重新丈量土地,尔等中不愿意当兵的,每人各分土地耕种,凡我大汉子民,官绅一体纳粮,且永远不收人头税!” “仍然愿意当兵的,你们将不再有任何税赋与徭役,你们讲积攒功勋,将来退役之时可以得到国企大厂的股份,成为生活优越的,国家的主人,你们,和你们的子孙后代都将远离冻馁之苦!” 说罢,郭嘉重重地咳嗽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却是终究没人在他咳嗽的时候继续动手来打断他。 “各位,诸公,你我本是同文同种,我们本来都是一家人啊!你们真的愿意为了野心家而牺牲自己么?我们都是,大汉之民啊!” 当啷一声,是兵器扔在地上的声音。 当啷当啷当啷,越来越多的兵器扔到了地上,直至最后,这一支长沙郡的岸防部队全员投降,战争,结束了。 以至于当好不容易上了岸,还准备一场苦战的关羽再一次的摇头苦笑不已:不会打仗了啊。 与此同时,被团团保护起来的周瑜也在感慨:不会打仗了啊。 这仗,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古往今来,从来就没有这样的例子。 “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啊,走吧,突围。” “往岸防营地之中突围么?” “来不及了,去交州吧,荆南死郡,守不住了。” “去……去交州,与汉军陆战争雄么?” “也只有如此了,为伯符尽量争取多一些的时间吧,说不定还会有转机。” 亲卫闻言沉默了,良久才道:“真的会有转机么?” “谁知道呢,所以说,这是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啊。” 说完,却是干净利落,半点也没有拖泥带水的带领着亲卫突围了,当天夜里便连夜退到了长沙郡的郡治临湘。 在临湘只停顿了一宿,便将城中粮草打包之后继续一路南逃,却是在逃亡之前拒绝了将剩余粮食烧毁的提议,却选择将粮食分发给了普通百姓,拉拢民心。 周瑜很清楚,大汉的军队可以过江,但大汉的粮草辎重想要过江却需要时间。 孙策在得知长沙失守之后一定会陷入疯狂,一波又一波的水师一定会向西,尽全力阻断大汉的运输线,这种事,对东吴来说做到并不难。 所以关羽即使占领了长沙,想从南郡获得补给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些宝贵的粮食就是汉军的命脉所在。 烧掉固然是最稳妥也最简单的办法,但周瑜却是突然任性的将它们统统发给了黔首百姓。 会怎么做呢?关羽。 一直标榜正义仁德,事实上也是靠着民心这两个字才最终取得胜利的汉军,会不会转而将刀锋对准这些百姓,抢夺那些粮食呢? 周瑜已经敏锐的意识到,战争的方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没有什么战场争雄,只有民心所向。 得民心者得天下! 如果关羽转而去抢那些粮食,自己未必就没有反攻长沙的机会! 最后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临湘的方向,周瑜狼狈地率领着他的残兵败将,一路上片刻不敢耽搁的,直直地跑向了零陵郡的始安,也就是后世的桂林。 这里,是交州的门户。 而交州,本来应该是他们东吴的大后方的,现在却反而成为整个东吴的门户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完美句号 长沙大捷,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天下,也震动了天下。 这个时候,刘禅已经一路上既安稳又悠闲地入主了成都,赵韪情理之中却又颇为让人意料之外的并没有行投降大礼,比如并没有扛着个棺材,并没有穿着一身孝服之类的。 却是反而穿着盛大的,原本只用来祭祀才穿的王袍出城请降。 “大汉蜀王赵韪,叩拜监国太子。” 一句大汉蜀王,将这场战争彻底的定了个性。 刘禅对此很是满意,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什么侵略战争,而是大汉王朝的内部政治斗争而已。 益州,本来就是大汉的一部分,从未被分割过。 本来吧,三军将士都挺高兴的,然后关羽收复长沙的消息传来,却是让张辽以下,所有的将士们的脸色都变得有点不好了。 搞什么啊这是! 灭蜀这种小功劳虽说已经是十五年来最大,但相比于伐吴,完全就黯然失色了啊! 甚至于相比于赵云那头的牵制之功,好像这灭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啊。 而且怎么就这么快呢?让我们参与参与啊!怎么就……破了长沙了呢? 这长沙怎么就这么不经打呢? 周瑜,就这么废物么? 这会儿别说是张辽感到嫉妒,就连刘禅的心里都有点不是个滋味,一时间甚至也说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 这帮老人,好可怕啊! “鲁肃呢?抓到了么?” “被他给跑了,只是眼下交通断绝,他想跑回东吴只怕也并不容易。” 刘禅想了想道:“蜀王赵韪,对天子多有不敬之举,现削其王位,进京听候发落,外公,暂时由你来临危受命,担任益州刺史之职,安抚益州军民百姓,同时将盐铁合营与田产分配之事做好,该杀的,一个也不要放过,尤其是鲁肃,此人应该还在益州境内,务必要找到他。” 刘备闻言很高兴地点了点头,抱拳称喏,对这个安排显然是极其满意了的。 虽然这代表着他基本上无缘于接下来的战斗了,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此战中最大的那颗果实已经被他的二弟关羽给摘了啊。 况且以刘备的身份地位,战功这东西对他本人来说真的是没啥用的,再想更进一步基本上已经没可能了,甚至在已经过河的情况下,即使他能亲自带领军队杀进松江去,恐怕也很难封成国公了。 平日里争功啊什么的,实话实说都是为了老部下们,但现在有关羽在,他又何必亲自去上呢?甚至于他与关羽在战场上相见还会颇为尴尬,毕竟现在恐怕很难说得清他们兄弟俩谁的位置更高一些了。 而在眼下这个时候坐镇益州,虽说军功上会吃点亏,但却同时也是收买人心的大好时机,他收买人心倒也不是为了要干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但是数得实在一点,他刘备都沽名钓誉一辈子了,临退休之前,自然要进一步的干点传播仁义之名的事给自己的这辈子仕途,以及史书上的评价画上一个圆满的记号。 比如,趁退休之前在益州再修一条类似于都江堰之类的水利工程之类的。 这不比赚取一点可有可无的军功更强? 当然,对于其他人来说,尤其是对于中层将校和底层士兵而言,一个个的却是全都早就迫不及待了。 所以刘禅也不敢磨叽,直接下令大军以成都为补给基地,先下巴郡,再由巴郡南下走夷陵道进入南郡,协同助战关羽。 当然在得知关羽攻下长沙的消息之后,远在合肥的赵云以及一票手下自然也全都疯狂了。 赵云开始发疯一般的,不计伤亡的进攻濡须口,同时又命令臧霸以陆上穿越大片沼泽,给孙策施加压力。 毕竟这边他给孙策的压力大一分,关羽那头的压力就会小一分,为此,却是连合肥以及海岸线的防御方面也全都放弃了。 巴不得这孙策这个时候采取换家的战术呢。 谷至于洛阳方向,刘协本人和满朝文武自然也同样是吃惊不已。 实在是速度太快,也太过不可思议了。 当然了,也并不全是好消息,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坏消息的,比如,郭嘉终究还是死了。 就,挺意外,又好像死得其所一样。 原本身体就不怎么好的郭嘉,这寿命上却是已经比原本历史中还要长不少了,原本若是能安心的退休下来,好好休息,戒酒戒色,说不定还能多活个十年八载。 这下却是彻底的将自己的性命给榨干了。 事实上郭嘉在紧张兮兮地偷渡到长沙之后就一直在高烧,只是为了稳定军心一直隐忍不发而已,不但没有好好的休息,反而还一手主导了整个长沙之乱。 之所以还能在两军对峙之时还能阵前喊话,无非是憋着一口气强撑而已。 待战斗胜利,与关羽成功会师之后,这口气一散,直接就昏迷不醒了。 救治了三天,但是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即使是十五年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发展,但刘协上辈子也不是个医生,所能提供的帮助依然很有限。 然后郭嘉就撒手人寰,一命呜呼了。 倒是也勉强算是实现了他死于病榻之上的理想,而唯一的遗言,不过是再次强调让关羽娶了他那些没有生育后代的侍妾而已。 就死的很突然啊! 经过尚书台的连夜讨论,最终,郭嘉被赐谥号壮忠侯,遗体连夜加急送回洛阳,陪葬太庙,录身前功勋,破例的追加至万户侯。 下葬当日,自然也是刘协亲自主持,曹操甚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放声痛哭,却是给包括杨彪在内的一些真正汉朝老臣一种极不真实的怪异之感。 世事无常啊,谁能想到,当年迫害忠良,几乎与他们这些汉室忠臣结成了死仇的郭嘉,最终却是落得这么个荣宠无限的结局呢? 事实上刘协在整个过程中完全都是懵逼的,一直到郭嘉下葬之后,土都埋上了,却是猜突然意识到。 自己与东吴,已经在进行大决战了。 怎么就这么突然呢? 这个原本自己打算禅让之后留给刘禅的对手,这就……要完犊子了? 想了想,却是实在有点没忍住道:“魏公。” “臣在。” “东吴快要被灭了是吧。” “天子神机妙算,鬼神之谋,孙策小儿,已是穷途末路。”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想了想,刘协道:“退休之前,不能参与这样的盛事之中,挺遗憾的吧。” “这……有点。” “连我都觉得有点遗憾,要不,我也活动活动?” “您的意思是……御驾亲征?” “嗯,去画个完美的句号吧” 第四百五十七章 东吴的末路 说句实在话,此时此刻刘协的这个御驾亲征,怎么看,怎么像是捡便宜去的。 毕竟前线关键性的战役已经打完了,剩下的任务最主要是阻止孙策截断长江而已。 偏偏汉军还不能下水。 换言之再多的兵力,在狭长的长江水道之上也注定是铺设不开的,也就是摆一摆一字长蛇阵做做样子而已。 这特么也就是刘协本人,换个别人做主帅,这就纯属是抢功的了。 所以……陛下莫非是又有深意了么? 总不可能是天子真的要退休,并且在退休之前面对如此大事儿感到一时的手痒难耐,出动洛阳与许都,乃至雍州与冀州的全部兵马摆出一副全军出击百万大军过长江的架势,就只为了自己爽一下子吧? 天子怎么可能是这么肤浅的人呢? 同样的问题,东吴这边自然是也在问的:天子怎么可能是这么肤浅的人呢? 百万大军,真正的百万大军就要饮马于长江了,到底意义何在呢? 松江城,王府,即使是大半夜里依然是灯火通明。 年已四十多岁的孙策血红着眼眶道:“战况到底如何了?” “非常不利,如今长沙陷落,大江水道的上游已经完全被汉军所掌控,已经用沉船,甚至是石头直接扔到江水的浅滩之处,也足以阻塞河道了,更是丧心病狂的在河中种下了数百条的铁索,我们的船在短时间内很难开得上去。” “探报显示,汉军从蜀地运送了大量的木料,一来是为了造一条足以横跨大江的大桥,二来,恐怕也是为了阻止咱们逆流而上吧。” 大家都是水战的行家,稍微一琢磨就能品出味儿来,这些巨大木头只要削尖了两头,缠上铁链,随意的往江水之上一扔,自然就会顺流而下,再大再坚固的船只,如果是逆流而上的话也一样是谁撞谁沉。 以前汉军是不可能做得到的,因为上游地利是汉吴共有的,而拥有水师优势的长沙郡是不可能任由汉军在南郡那边随意施为的,但现在,全据上游,这四个字就足以让吴国这边感到绝望了。 “赵云还在打濡须口么?” “还在打,目前为止,已经被咱们打退十八次之多了。” “损失重么?” “挺重的,将士们斩获至少也有一两万人了。” 孙策沉默了片刻道:“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是为了策应关羽么?毕竟按照你们所说,我们本来短期之内也拿关羽没什么办法了不是么,而长期来看,只需要至多两个月,跨江大桥就能修成了,至于公瑾,他到底能不能撑得住两个月都不知道。”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可能是重复关羽旧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在往咱们东吴这边送探子啊!目前扬州各郡内部如何?是不是内部反叛越来越多了?” “这……汉军,甚至打出了废除奴隶的旗号,境内的奴隶都暴动了,不得不派更多的军力镇压。” “鬼帅组织呢?” “遍地开花,到处都是,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汉境过来的,哪些是自己组织出来的,罢工,已经是常事了,甚至连造船厂都已经停工了。” “嗯……” “大王,咱们出动海船吧,大汉分明就是要我们的命了,既然如此,咱们让他们也别想好,幽州青州冀州徐州,这些沿着海线的地方一个也别想好,咱们想打哪里就打哪里。” 谷孙策闻言笑了一下,却是镇定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听说天子这次连冀州兵都给调动南下了,这岂不正是咱们的大好机会?上岸之后就一路打过去,咱们打南皮,打邺城,打郯城!” 孙策再苦笑道:“再然后呢?” “再然后?再然后……” 孙策自顾自地道:“没有再然后了,确实南皮也好,邺城也好,郯城也好,我都能打,也都能打得下来,可是打下来守得住么?无非是烧杀抢掠一番回来罢了,于战局又有什么实际用处么?” “至少也不让他们好过!” 孙策闻言,沉默一会儿道:“咱们跟大汉之间,有这么深的仇怨么?” “什么?” “都是同文同种的同胞,我东吴也一直都是大汉吴国,垂死挣扎之际,平白加深这地域仇恨,是为了让大汉军队将来杀入扬州的时候多带几分恨意,多杀我一些扬州子民么?” “好歹,我也是东吴的国主,这东吴的百姓奉养我二十几年,临了,我不去庇护他们也就算了,难道就为了出一时之气,把他们也全部推入仇恨的深渊中去么?” “…………” “你以为天子为什么要御驾亲征?” “这……大王,莫非是猜到了天子的深意?” “我也不敢说能猜到他的深意,只是这许多年了,却是与他有几分惺惺相惜罢了,他,是真正的仁君啊。” “仁君?” “他来,并非是为了战争,否则他来的哪里有什么必要呢?他分明,是为了和平而来的啊!” “和平?他……是来劝降的?” “大王,咱们未必就输,即使是汉军从交州能绕得过来,但大汉毕竟没有水师,没有海军,我们完全可以走,我们在海外有那么多的殖民地,许多地方与大汉根本就是陆上不接壤的,只要我们跑过去,休养生息,数十年后未必就不能卷土重来啊!” 孙策有气无力地躺在椅子上:“你以为天子为什么还愿意跟我和谈?不就是害怕咱们跑么。” “那……” “诸位,船要沉了啊。” 说着,孙策满脸微笑地站起身来:“船要沉了,这个时候,跳船逃生才是人的本性,努力修船的,都是傻子。就说这逃亡之道吧,我东吴有战船数百,可是那又如何?出海之后,每一艘船都是自由的啊,你信不信真要逃窜的话,至少一半以上的船只会直接掉头投诚?而如此一来,大汉不就有海军了么?” 众人闻言,沉默,谁也说不出话来。 “关羽那边的情况如何?我听说公瑾临走之前把临湘的军粮都给发了,眼下他补给应该挺困难的吧?” “据说,关羽坚持饿死不掳掠,冻死不拆屋,汉军与解放的工人们坚持每天只吃一餐饭食,另一餐,以树皮和草根果腹,只坚持了三天,就……就有百姓自发的捐粮助军了,关羽给他们写了欠条,说是待跨江大桥修成之后加倍奉还。” 孙策闻言良久无言,感叹道:“民心啊,早就不在我们这边了啊,拿我纸笔来,让我给天子写一封信吧。” 第四百五十八章 决定结局的谈判 “孙策给我写信了?这是降表么?” 前线,好不容易赶到合肥的刘协很是高兴的接过了孙策的信件看了起来。 随即,刘协的面上流露出了一丝凝重。 “孙策何意?” “约我……见面?” “是……他过江来见面么?” “他约我在江上见面。” 众文武纷纷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这孙策到底是怎么想的?是要谈条件么?” “我看也不用给他们这个脸面,如今战局,只需再拖延一个月的时间让跨江大桥修成,东吴灭亡便不过是迟早的事了。” “还是要谈的。” 荀悦皱眉后谏言道:“且不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东吴的实力和底蕴远非西蜀可比,即使是现在稳赢的局面,一步步从交州推进到松江,伤亡恐怕也会不少,臣以为孙策既然有投降的念头,那一切都可以好好商谈。” “打下来的扬州,终究是比投降而来的扬州更容易管理吧。”曹操直接就与荀悦唱了反调。 然后,俩人就直接当着刘协的面吵了起来。 再然后所有的文武群臣全都加入到了这场大吵架之中,几乎所有的文臣都坚定的认为此事可谈,没必要让天子亲自去冒这个险而已。 而所有的武将又都坚定的认为现在胜机已经有九成了,谈个鸡毛干就完了。 事实上就连刘协都明白,这俩人关注的根本就不是伤亡,反而是战功的分配问题。 国家要大规模普及蒸汽机,要大规模修建铁路,这就面临一个盐铁合营的问题。 理论上,尚书台直营企业拥有百分之百的国有控股权,但是有功的将士可以用自己的功勋来置换这些股份。 虽说现在朝廷严格限制了关内侯以上的爵位封赏,但这么大规模的战役打下来,总还是会出现几个新秀的。 更何况封死关内侯以上进阶的代价是同时降低了关内侯以下其他十八级的军功晋升标准。 这不就是将原本少数几个军方重臣才能分享的权力,变成全军共享么?好端端的尚书台直营岂不是要变成大集体性质。 这种性质最麻烦了啊!还不如只有少数的几个人掺和呢。 作为统治者,刘协的想法当然与荀悦等一众文官都是一致的,能兵不血刃的收复交杨二州,何必要生灵涂炭呢?大家本就都是同文同种的大汉子民。 杀来杀去的,种下仇恨的种子,岂不是激化地域矛盾? 但是,这终究不是个战略游戏啊,大汉这已经动员起来的百万大军终究也不是简单的数据。 太平十五年了啊,十五年里他们想打仗都想疯了,谁不想完成阶级跃迁?哪怕是牺牲性命,只要能给子孙后代换来直属尚书台企业的股份又有何不可? 伐个蜀都恨不得把人脑子抢出狗脑子,现在是伐吴啊,伐吴啊!说是改变命运最后的时机也不为过。 凭什么接受投降呢?你说投就投了,想过我们的感受没有? 所以刘协只有叹息一声道:“且不说生灵涂炭不涂炭的问题,魏公,东吴在海外可是有着不弱于我大汉的殖民地的,即使我汉军陆地之上都是无敌的精锐,但是大海之上,依然还是他的天下啊。” “若是一路打过去,必然是要逼走孙策的,他那庞大的海军即使只带走三成也依然是庞然大物,那无数的海外殖民地也一定会趁此机会独立,以后我大汉再想收回来,一定是难上加难啊。” “再说,东吴虽然陆军不堪一击,其强盛的水师却是维持其庞大殖民地的根本,万一把孙策逼急了,他将他的水师船队开走或是直接毁掉,这样的东吴即使统一了,也一定是不完整的,所以……我意已决,谈,任何的条件都可以谈。” 曹操闻言,张了张嘴,却是无奈地将剩下的话咽到肚子里去了。 原来,这才是陛下不惜御驾亲征的目的么。 怪不得不惜将全国的军队都拉到战场上溜一圈,是希望以此来分润一部分参与的功勋,让将士们人人都沾染一点,以便于安抚军心么? “所以陛下……如果要谈,敢问何人可以去与孙策谈判?陛下万金之躯,万万不可冒此风险啊。” 众人纷纷点头,都认为谈判可以,但天子没必要冒险。 刘协也问道:“既然如此,诸位爱卿,谁又愿意去代朕谈这个判啊?” 曹操当然不让道:“我去!” 刘协点了点头,直接无视了曹操问道:“其他人呢?还有谁愿意代朕来谈这个判呢?” 让曹操去谈,不谈崩,他都对不起自己军机处的这个身份。 所有的文臣齐刷刷的低头不语了。 即使是他把荀悦派过去,且不说孙策是否会满意,信不信这荀悦即使谈个无条件投降的结果出来,也依然会被愤怒的军方想尽办法的给宣扬成卖国贼? 这事儿就没人敢背这个锅啊! “所以这事儿,要么就是我去,要么就是太子去是吧。” “陛下,要不将太子诏来?” “还是我自己去吧,我是一个要禅让的老皇帝了,太子才是帝国真正的万金之躯。” “陛下!” “没事儿,孙策又不是疯子,说真的我还真想见见他,指不定他会提出什么要求来呢,换了别人去,也未必就做得了主。” 心想着,真出了危险大不了就紧急禅让呗,反正,至此为止,自己这个穿越者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 没有遗憾了啊。 或者说,他刘协,在三国这个时代,唯一的遗憾可能就只剩下禅让这一件事而已了。 于是乎三天之后,孙策亲自乘坐东吴的吴王号大战舰开到了长江北岸,刘协却是一丁点犹豫都没有的,只带领曹彰和大约五百人左右的宿卫登上了船,展开了这场决定天下结局的谈判。 “大汉吴王孙策,拜见天子。” 刘协愣了一下,看着头一次见面的这个孙策却是笑道:“你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天子想象中我是什么样呢?” “我还以为,你会‘哈哈哈哈哈’的一阵大笑,然后给请我喝酒呢。”顿了顿,问道:“所以,你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投降了么?”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东吴投降 “天子跟我想象中……也不一样。” “哦?想象中是什么样的呢?” “会更有威势一些吧。” 刘协闻言哈哈大笑:“可能是因为我本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吧,跟你们这些真正的英雄豪杰比不了,鬼知道这世界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天子,真是幽默。” “算了,运气也好本事也罢,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天下乱世终于要结束了不是么?吴王可有酒水,与朕一块喝点?这世上若是还有人有资格与我同饮,似乎也就只剩下吴王一人了。” 孙策眼神微微一眯,道:“你……还愿意称呼我一声王?” 刘协点头。 却是把孙策都给整得不会了。 要知道他确实是想投降的,也想趁着自己还有家底的时候好好跟天子谈谈条件,却是怎么也没敢想这王位居然还能保留。 却是反倒让他不敢投了。 “不必惊慌也不必顾虑,我知道,你既然找我来谈,肯定是有所准备,巧了,我对你们也一样有所准备,要不先听听我的条件?” “天子请讲。” “吴王的身份依然给你保留,但是,你不能再待在我大汉十三州之内,东吴水师以自愿原则,愿意跟你走的你都可以带走,放弃扬、交二州的一切,和平交接,为我大汉开疆扩土。” 孙策俩眉毛都拧一块去了:“开疆扩土?东吴既已入汉,一应海外殖民地自然是双手奉上,还往哪开呢?安息?罗马?” “安息我从陆上打过去就是,罗马,这么多年下来放血也快给他放干了,我最近鼓捣出一个叫铁路的东西,用于陆上征战的话,很方便。” “那……是想让我去征讨黑州?吕宋?印度?” 刘协知道这孙策所谓的黑州也就是非洲,现如今真的都是野蛮部落,摇头道:“我大汉终究是要保留海军的,你总得给我的海军留点事儿干吧。” 谷“那我开得哪门子疆土?” 刘和笑笑,道:“此处一路向东,在天地之极的地方还有着两块相连的大陆,其面积比之整个大汉来说都还要大得多,我管那两块大陆叫南北美州,我可以将倭国先借给你当你的基地,专门负责寻找这两大洲的事宜,找到它,征服它,那两块比大汉还大的地方就是给你的封地。” “那里气候宜人,适合种植热带作物,盛产金银铜等贵重金属,还有许多我大汉没有的动物和植物,开发好了,你和你的子孙后代怕是比魏公和他的后代都要富有十倍百倍。” 孙策疑惑道:“这地方既然这么好,大汉为什么不亲自去取,反而要送给我?” “两个理由,第一是因为远。两美洲与我大汉实在是太远了,我大汉的铁路又不能跨海,那地方打下来容易,但想长期管控住,根本没可能,注定是要列土封疆的,不如交给你来经营,好歹你这个吴王也是大汉吴王,每年给我上点贡,咱们互相做做贸易啥的就挺好。” “第二是因为危险,此去攻略两美,真的是万里之遥,而且大洋航行,纯粹就是玩命,我知道现在你们东吴已经发明了指南针和牵星术,但想要完成如此远航,实话实说依然是九死一生,我有点舍不得让我的大汉将士们去送死。” “我当你是真英雄大豪杰,九死一生换一场泼天的大富贵,你孙家以后世世代代都是我大汉的唯一异姓王,你如果不同意,那就算了,我赐你一个关内侯的位置,带全家洛阳享福去也行,够你世世代代做富家翁了,不过这东吴你可得完完整整的交给我啊。” 孙策想了想,问道:“按你所说,两地距离如此之远,那两美洲就算基础再如何薄弱,这潜力却是不差的,你让我去当异姓王,就不怕养虎为患么?就算我坚持年年朝贡,我的儿子,孙子,总有一天翅膀硬了呢?不担心么?” “硬了就硬了呗,退一万步讲,将来他们若是不甘心当个大汉吴王想称帝,那就称吧,你们过去,就算将来注定要成为两个国家,甚至几百年后注定要战争的话,好歹落个同文同种,留着那么几分香火请,往大了说,甭管谁赢谁输,那不都是我炎黄子孙么?总比将来打异族人强,先把肉烂在锅里,怎么分,随便吧。” “原来如此,陛下魄力,策万万不如啊。” “所以你的答复是……” “异姓王当久了,还真不习惯被人管,说好了,只要我发现航路并打下两州,这两地都是我的封地。” “一言为定。” “既然如此,孙策愿降。” “不需要考虑一下?” “人生苦短,趁着我还不老,抓紧时间给儿孙打下基业才是正经,哪里还有时间磨蹭呢?就这么说定了,只要陛下正式下诏,汉军随时可以过江,不过到时候,我就不在松江接您了,直接领着弟兄去倭国了啊。” 第四百六十章 刘协死了 汉建安二十一年秋,吴王正式接受汉天子的投降条件,接受册封并带领一部分死忠和冒险家远走倭国。 不得不说任何的制度都是有其优点和缺点的两面性,东吴的这套制度之下,底层人民之中明显更有冒险精神。 在进行了充分的宣传和动员之后,愿意跟着孙策出海去赌命的人倒是还真挺多的,甚至最终,他居然足足带了一半以上的海军远走。 为了稳定新收复的东南半壁,刘协作为天子索性亲自停在了松江暂时做了个吉祥物,一做就是将近半年的时间,以确保对东吴政权吞并的这个过程中的和平与安稳。 当然,小小波折还是会有的,因为死忠于孙策的官僚,包括周瑜在内都跟着他跑了,所以整个官僚系统和水师这两块决定大局的力量交接的非常顺畅,但是,民间反对合并不想投降的声音却也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准确的说是反对大汉的盐铁合营之策。 对此,刘协自认为已经非常非常开明了,他知道东吴境内有些商人已经成气候了,尽管十分确定这些商人在攫取原始资本的时候几乎全部都带着血腥,第一桶金没几个人是干净的,却也依然提出了“原罪不论”的政策。 表示大汉将不再追究这些大商人的原罪,同时也愿意以有偿赎买的方式合营化他们所创立的企业,甚至于还愿意给他们关内侯以下的爵位。 实在是这都不愿意的,刘协也允许他们在缴纳一笔离境关税之后,就可以带着自己的全部资产,甚至是家中奴婢随同孙策一块出海,成为孙策这个未来美洲吴王的原始股东。 事实上这么干的大商人也还是有不少的,让刘协收到大笔离境税的同时,也让孙策有了还算不错的原始资本。 但是更多的大商人却是既豁不出去陪孙策走,也不舍得将家产卖给尚书台,不好的声音陆陆续续的开始出现,直至在朝廷的高压之下变成了一支有一定思想基础的地下组织。 而本来滞留在益州逃难的鲁肃却是反而成为了这个组织的首领,明明孙策都放出话来让他陪着去倭国做国相了,鲁肃却偏偏就是不肯。 名为自由,原本要用来对付大汉的武器,却是反而开始在东吴落地生根,司马懿亲自出手追着鲁肃追踪了大半年的时间,却是始终弄不死这个鲁肃,甚至反而让他的组织变得越来越壮大了。 最终,刘协也只能无奈的给鲁肃的人头开出了一个天价的悬赏,并叮嘱刘禅要好好的重视这个鲁肃之后,便不管这事儿了。 毕竟思想,是杀不死的。 一个鲁肃倒下去,搞不好还会有千千万万个鲁肃站起来。 这种事情最特么烦了啊! 所以这样的小麻烦,还是交给刘禅去头疼去吧。 眼下这个大汉至少一百年之内都是无敌的,虽然为了安抚将士们渴求战争的情绪,刘协几乎是刚进了松江城不久就堂而皇之的下达了征讨贵霜的命令。 但对于眼下这个有了铁路,甚至蒸汽装甲车都开始陆陆续续的装备上了的大汉王朝来说,好像真的也没什么悬念。 刘协一丁点都提不起劲儿来。 真的,他现在这个皇帝做的已经实在是太无聊了,生活完全没有目标,就连科研的兴趣都没了。 本来还琢磨着要不要把火药给研究出来,想了想,还是给放弃了。 之前的十五年时间里,刘协如果想搞火药甚至炸药的话估摸着肯定也早就搞出来了,但他始终坚持没搞,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害怕这玩意被东吴所掌握。 毕竟火药这东西说白了就是一个配方的问题,他这头搞出来后即使再如何保密,东吴十之八九也能跟着搞出来。 刘协很清楚的知道大汉的核心优势在于马,而东吴的核心优势在于船,搞火药,除非是他疯了。 而现在,东吴虽然已经平定了,他却发现好像……大汉即使是征服世界也完全可以平推,贵霜罗马安息三大帝国绑在一块也绝对不是大汉的对手。 那他搞火药的意义何在啊! 总而言之,刘协那颗想要禅让的心,已经再也抑制不住了。 于是乎在松江这头坐镇了大半年之后,一纸诏令将刘禅叫进了城,刘协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的了,不成功便成仁。 然后便命令宿卫将刘禅给绑在了龙椅上,在刘禅一脸懵逼的目光中把传国玉玺硬塞给他,抽出一把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说!这个皇帝你小子到底当还是不当!” 刘禅都快要哭了,却是实在是被刘协给逼得不得不委委屈屈地点头表示接受。 于是,一场盛大的禅让仪式自不必说。 再然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成功卸下皇帝重任的刘协哈哈大笑着,嘎,就死了。 “陛下!!” “父皇!!!!” 所有人全都懵逼了,一阵手忙脚乱发现陛下是真的死了之后,自然是举国哀悼,从官员到百姓各个痛哭失声。 “陛下他……莫非是早就预料到了今日么?” “怪不得,这么急迫的要让咱们退休。” “所以,陛下是早就知道自己身患不治之症,一直吊着口气,坚持为太子把所有的路都铺完才敢死的么?” “瞒得可真严实啊。” 刘禅就更不用说了,短暂的懵逼之后,自然就是涕泪横流的感动。 为什么非得要他刚满了十八岁之后就履行监国之职,且在自己监国的时候几乎什么国事都不问? 为什么如此急切的逼迫朝中老臣或是退休,或是调动岗位? 为什么明明现在不是攻伐东吴的最佳时机,却设了如此大的一个局,不惜提前开战,甚至为了让孙策快点投降,答应了孙策那明显有些过于优厚的条件呢? 鬼神之谋啊,却是将自己的死都给安排的明明白白,如今,太子虽然依然有些年少,却是丝毫也不用担心权臣掣肘,外敌威胁等问题,留给了他一个太平,安稳,铁打的江山。 鬼神之谋,恐怖如斯。 第四百六十一章 刘大炮的幸福生活(完结撒花) 刘大炮骤然骤然之间惊醒过来,仿佛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时间的一个梦。 摸了摸身下柔软的,铺着天鹅绒的大床,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吊灯,都可以确定是现代社会的产物。 我回来了? 可是这不是我的家啊!这是哪? 找了一面镜子一看,刘大炮微微送了一口气,镜子里是一张很帅很帅的,大约三十岁左右的英俊面容。 嗯,是自己穿越之前的那张脸了。 所以,自己在大汉那边二十几年过去了,这边的时间流速是暂停的了么? 哎呀,有点亏了啊,早知道就造作到八十岁再回来了,如此岂不是相当于多活了一辈子么? 只是这房子…… 刘大炮四下打量了起来,只见这房子装修考究,面积也不小,分明是一栋独门独院的三层别墅。 这不可能是自己的家啊! “大炮啊,饭都做好了,快下楼吃饭。” “妈?” “干啥。” “妈妈啊!” 二十多年不见老母亲,刘大炮激动的将其一把抱住,放声痛哭。 “咋地了?你这是又把哪个小姑娘的肚子给搞大了?” “没事儿,我就是想你了。” “滚,少拿你外边骗小姑娘的那套忽悠我,快下来吃饭,我好不容易做的。” “妈,这房子……” “房子咋了?” “我是说,这房子……是……咱家?” “准确的说是我和你爸的家,你啊,赶紧找个稳定的对象,你把结婚证给我们两口子拍来,就给你付首付。” 刘大炮一脸懵逼。 忍不住问:“妈,今年是哪年啊。” “地华十四年啊,怎么了?” 地滑?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是,我是说,今年是公元多少年啊。” “公元?什么意思啊。” “就是……就是说,现在是公元多少年啊,是2021么?” “公元?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按照建安纪元的算法的话,今年是建安1825年啊,你这是什么情况啊。” “建……安?” 刘大炮懵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道:“莫非这历史上的刘协……” 哪知亲妈却是勃然变色道:“住口!你怎么能直接称定武大帝名讳呢?!这要是让外人听到,说不得是要挨揍的。” “…………” 所以,谥号是定武么。 “如今这天下……还姓刘?” “屁话,咱家的天下不姓刘难道还能姓曹么?儿子啊,你这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要不咱去医院看看吧,反正咱们作为汉室宗亲,看病全额报销。” 好家伙,原来自己还是个汉室宗亲么? 大汉王朝两千年了都没有改朝换代过? “没事儿,我就是想静静。” “静静是谁?” “…………” 想了想,刘大炮还是忍不住问道:“妈,现如今我大汉疆土几何,国境线在哪?” “疆土几何?这谁能知道,我又不是搞地理的,啥叫国境线?” “????” “你脑子要是没病就赶紧下楼吃饭,一会儿我汤都凉了。” “哦,哦哦哦哦。” 刘大炮有点懵逼,索性就啥都不说了。 楼下,自己的亲爹正在看电视,刘大炮强忍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的冲动,坐在他的身边问:“看啥电视呢?好看么?” “新闻而已,这不是又要选举了么。” “选举?” 这是……君主立宪了么? 也是,毕竟两千多年了,什么样的家天下王朝肯定也挺不住两千年,估摸着肯定早就虚君实相了吧,亦或是整得跟幕府似的也不是不可能。 “这新闻上……这些人看着怎么都这么像混血儿。” 老爸勃然变色道:“住口!不许说这么政治不正确的言论,你这要是被抓到会让你坐牢的。” “???” “哎~,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谁让现在混血派势大呢?当今陛下强行下令咱们这些宗亲混血,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总比绝后了强吧?为了传宗接代,你就忍一忍,随便找个娘们娶了吧。” “…………” 旁敲侧击好一会儿,刘大炮才弄明白。 原来这个天下,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彻底统一了,然后经过这一千多年的发展吧,这世上就几乎不存在白人和黑人了。 都是特么的混血儿。 之所以还有黄种人,完全是因为“老汉地”之中有一些顽固分子坚定血统优越论,坚持不与异族通婚而已,这已经是极少数了,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像他们这样的汉室宗亲。 尤其是近几年来,在一波又一波的政治正确浪潮之下,他们这些黄人基本可以和种族歧视划等号了,当今天子雄才大略,为顺应天下民心,更是在继位之初就喊出了“消灭黄人”的政治正确口号。 强行命令汉室宗亲们不得再内部婚配了,必须娶个金发碧眼的媳妇。 当然,这样的政策肯定会有人不服么,汉室宗亲的内部成立了延黄党,即是延续黄色皮肤的政治主张。 虽说是非法的,但朝廷一时半刻也拿他们无可奈何,而自己的父母,就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加入了这个非法党。 只能说,这个世界真的是太魔幻了。 “不是说现在都有选票了么?天子还有实权么?” “选票和实权有什么关系?” “啊?” “选票投的是盐铁代表和议税阁,天子管的是中书台,这都不挨着啊,你啊,就是不学无术,这么大的人了连这都不知道,当今天下采取三权分立原则,中书台的中书相由天子亲自委派,尚书台的尚书相由官僚内部进行选拔推荐,议税阁的税相由百姓选举,这是当年定武大帝高瞻远瞩所制定的大政,也是我大汉两千年来繁荣昌盛的真正基石。” “原来三权分立是特么这么个意思啊……” 忍不住嘀咕道:“我觉得当年定武大帝肯定没想这么多。” “你说啥?” “啊,没,没什么,那军机处呢?” “呦,还懂历史啊,军机处一千年前就取消了啊。” 刘大炮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 也对哈,天下都统一了,还要军队干什么玩意,留点警察就够用了。 好像这样的世界……也挺好。 正这么想着,就见电视节目里的漂亮女主持人突然道:“现在插播一条新闻,现在插播一条新闻,就在刚刚,探险小队青龙组成功寻找到了第二十三号定武秘宝,挖掘出了十余件定武帝下令埋葬的稀世珍宝,专家称,这对于我们研究定武帝的鬼神之谋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定武秘宝?” 刘大炮愣了一下。 然后很快就想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他当刘协的时候,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在好多后世比较著名的,有风景的,比较有特点的地方埋了许多东西。 都是很普通的东西,而且尽量都是在他们家的生活区域埋的,就想着这东西如果被父母不小心挖出来,也能当个汉代古董啥的改善一下生活质量。 记得总共埋了一百多份吧。 嗯…… 貌似自己的后半辈子要发大财了啊。 感谢定武大帝老铁送来的横财。 一高兴,刘大炮当即就掏出自己的手机,一搜索,嘿,自己此前最喜欢的那个扑街作者九宫格夫妻还在写书。 老子现在是有钱人了,就给你打个赏吧。 嗯? 九宫格夫妻作者的新书。 《三国:我能看到读者评论》? 刘虞之子刘和发现自己突然莫名其妙的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好像叫做读者评论。而且,这些东西好像都是围绕着一个叫做叶良辰的人展开的,好像是什么穿越者。 穿越者,是什么意思呢? 读者,又是什么东西? 嘿,看简介这书就挺有意思啊,书中主角居然是另一本书里的龙套。 庄周梦蝶,碟梦庄周,书中之书啊。 就……先赏个他个盟主意思意思吧,老扑街了,怪不容易的。 完本感言 完本了当然是要说感言的么,但是好像想说的话在此前都已经说过了。 目前为止,这本书均订还维持在3269,还在精品线之上,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是我这个写书这么多年的老扑街成绩最好的一本书了,收入的话,也一直在每个月一万以上,在我这三线城市来说真的也很满意了,老婆下岗自己失业的这么个大潮之下,让我依然有能力将儿子养得白白胖胖的。 感恩,真的感恩。 当然,最后我任性了一下,加入了不少的私货,虽然有部分书友表示私货很好看,但数据不骗人,私货部分的追订刷的一下就降了一半左右。 更别说,因为这些私货,导致中间有好几章的内容被关进了小黑屋,结果等收尾的时候好多东西反而不敢细写只能一带而过了,却是反而成了一点小遗憾。 好吧,这本书遗憾的地方还挺多的,所以新书才依旧开了一本三国以做弥补。 但是不管怎么说吧,也谢谢各位让我能够靠文字赚钱养家,度过我和我老婆事业上最黑暗的这段时间,我自己倒是还好,丢工作主要是因为忙于写作业绩不好,我老婆他们全行业直接没了,到现在为止据说他们公司八百多人还有一多半没找着正经工作呢,再加上她刚生了孩子,短时间内想找工作也真的是费劲了。 谢谢各位正版读者掏钱养了我的孩子了,要不然我俩怕是要疯了,真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了都,反正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祝大家2022都能过得更好,生活美满事业丰收家庭和睦幸幸福福,爱你们。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