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薄春暮》 第1节 《薄春暮》 作者:浅笑安然 文案: 一道圣旨,她嫁给最不受宠且蠢钝好色的五皇子慕容策。 大婚当日,她踏上喜轿,父亲冤死,家族败落。 生死徘徊间,她毅然抉择,却不想他才是另一个痛苦的开始··· 皇权之夺,后宫之争,她在阴谋下步步为营。 ****************** 云蒸霞蔚,梅花树下他衣着蹁跹,摘下开得最盛一朵:“蓁儿,你是红梅。” 她红了一双眼问:“那盈苏呢?” “是白梅。” 他降她为妾,宛若天崩地裂,将她的心砸成灰末。 殊不知,白的是衣上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上那颗朱砂痣。 第一章 嫁北墨王 重新修改过,亲亲们可从头看! 盛锦燕国,荣光禄府一一 府中宴请一片喜庆,宾客络绎不绝,全都是入府为元婉蓁道贺而来。 “都说这光禄大夫之女是少有的才女,自小聪明伶俐,今日一见相貌竟也如此出众,说是沉鱼落雁之色也不为过!” “那又如何?元大夫煞费苦心培教,本是太子妃人选,如今却被赐婚于北墨王,你看元大夫面上添得几分笑言,心底怕是血流成河!” “放着谁不心疼,可皇上下旨赐婚,撑破了头皮也得嫁!” “其他皇子也就罢了”骤秀夫人以锦帕覆在嘴前,小声说:“偏偏是个蠢王爷,元小姐往后的日子难过哟···” 闺房中。 红木梳子缓缓滑过青丝,铜镜中那红纱嫁衣绣着金色繁密的祥云,青螺眉黛,红盖头慢慢遮住了她的视线。 忽地,元婉蓁掀起珠花流苏,红盖头坠地,不顾嬷嬷们劝阻,执意跑出了房门··· “小姐,新嫁娘不可抛头露面呀!”澈倾追赶在她身侧,“小姐快快回屋里吧!” “有谁看见呢?” 元婉蓁倔着性子向后院里走,未做任何准备,一道圣旨她就要嫁人了,从前总幻想着自个儿的夫君玉树临风般优雅温润,如今,竟没想到会是··· 想想就来了气儿,她气愤地指甲抠进手心,到头来,嫁了最不得宠的五皇子!” 她不是攀附权贵,只是想嫁给一个可依靠之人,这五皇子北墨王不受宠便罢,还是个极为蠢钝的好色之人。 澈倾追上前正欲为她搭上红盖头,她便隐约听见声音,赶忙拉了澈倾隐在树后,伸手挡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远处的小路上走来两人,是继妹季妙霖与后母林凤兰。 “娘,没想到皇上这样快就赐婚了。” 林凤兰摇摇手中的绣扇:“若不是我去见了戚妃,现在嫁给北墨王的人就是你。” “娘辛苦了,姨母也辛苦了。”季妙霖挽上林凤兰的胳膊,眼中泛出阴冷地光:“如今这个小贱人终于被送了出去,日后禄府就是娘的天下了。” “哼!哪还有什么天下可言!”林凤兰阴冷的浅笑,季妙霖神色染上一抹忧心,“娘,若是不可靠,还不如留在这呢!” “没出息!这么多年咱娘俩吃得气还不够吗?”林凤兰轻哼一声,“要不是帮衬你姨母,我为何要嫁进光禄府做这么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续房夫人!” “什么时辰?”季妙霖压低了声色,林凤兰四处张望一番,小声说:“等小贱人上红轿!” 树后,元婉蓁听得不真,澈倾屈在她耳边悄声问:“小姐,她们又在商量什么诡计?” “别说话!”元婉蓁轻语提醒,澈倾立即捂住了嘴巴。 两人越过树旁,林凤兰得意的瞄了女儿一眼:“日后你做上太子妃,第一个处置的就是小贱人!” “小贱人那清高的劲头,怎么受得住北墨王的羞辱,我看不必等到那时,这小贱人就死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树后,澈倾脸色顿怒,元婉蓁却死死捂着她的嘴巴,在她耳边小声道:“你也知道她背后是戚妃,太子越来越得圣心,如今不同往日。” 澈倾听了这话,心知厉害关系,软了下来,“小姐,她们肯定要干什么坏事,咱们现在就去告诉了老爷!” “你循着小径去前堂,给父亲提个醒,怕是要出事,也好有应对之策!”元婉蓁透过枝叶望去,“我回房等!” “好!”澈倾点头,转身穿过院子,向小径跑去。 第二章 一败涂地 房中许久,澈倾未回,不详的预感拂上心头。 “北墨王到一一” 外头一阵鞭炮声响起,空气中弥漫着喜悦的气氛。 “新嫁娘出闺咯!” 她红纱制的嫁衣绣着金色繁密的祥云团,环佩随着起身叮当作响,金珠面戴上的金珠左右摇摆,在嬷嬷的搀扶下走出房门,一股清朗的秋风吹起···流苏荡起波波华美的弧线。 处处张灯结彩,人流来往不息堂上元沛喜笑颜开的坐着,看着临别前跪拜自个儿的女儿。 元婉蓁心中疑惑,澈倾到底有没有给父亲说?! 透过盖头依稀可看见父亲,元婉蓁此刻顾不得太多,焦急地掀开半截红缎,元沛忙按住她的手,笑中带了丝丝哀伤,“蓁儿胡闹,红盖头必得由夫君所揭···” “爹!”元婉蓁轻唤,扫得一旁主婚公公,元沛微微摆头,压去了她嘴边的话。 父亲的态度加深她心中的慌乱,六岁时母亲就去世了,她便与父亲相依为命,此刻,父亲眼中所流露的悲伤与不舍,她看得极为清晰。 “蓁儿切记,自今日起就是皇上亲封的北墨王妃,勿忘了自个儿的本份,”父亲微笑着说完,扶着她站起来,手指在她腕上一紧,小声道:“照顾好北墨王,谨记!” 话落,澈倾从元沛手中接过元婉蓁的手,朝府门外的迎亲马车队走去··· 临至门处,澈倾攥住她,“老爷让我转告小姐,刀山峭壁也要走下去!” 父亲!元婉蓁的心狂乱一跳,容色大变,就要转身回去,身后的嬷嬷却挡了她的路,“王妃快快上轿,别让殿下看见!” “小姐走!走啊!” 澈倾强行攥着她,踩上齐锐的背脊进了红轿子中。 雷震的三声锣响,迎亲马车队启程,荣光禄府传来一阵混乱,元婉蓁猛地掀开车帘,看见御前军冲入府中,宾客们匆匆而逃。 “父亲!!!” 三日后,北墨王府一一 元婉蓁躺在床上,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 澈倾脸上挂着泪痕,趴在床头边,“小姐,你终于醒了!” “父亲···”元婉蓁像似看见父亲站起床前,她伸手去握,却是空空一片,“父亲呜呜···” “小姐你都昏睡三日了,万万不得再伤心,身子受不住啊!”澈倾见她神智不清的模样,心疼不已,赶紧将她抱在怀里,“小姐,老爷已经去了···呜呜···” 元婉蓁只是平静望着她,神色平静,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她多么盼望醒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父亲还好好的。 然而,大婚当日父亲被告结党秩千石等人依附太卓王,皇上下旨昭废太卓王并贬为庶人,秩千石等人就地正法! 一日之间,荣光禄府一败涂地! 元婉蓁的牙齿格格发颤,父亲为人正直谨慎,心中分的清透,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来。 澈倾看她发愣,心知她在想什么,“小姐,林凤兰说出那样的话,老爷的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她心中冰凉却是雪亮的,能让皇上如此决绝,定是证据确凿,坐实了这罪名,想必早就暗地勾结,蓄谋已久,势要将父亲置于死地。 所有的怨毒瞬时涌上心间,她撑起身子,我不能死,绝对不能,我要为父亲报仇,洗清冤屈! 第2节 林凤兰!此仇不共戴天! 第三章 与往日不同 掀开被褥下床,她舌尖格格而颤:“倾儿换衣,如往常一样装扮!” “小姐,你···”澈倾担忧地看向她,元婉蓁直愣愣看着前边,“殿下这几日在哪?!” 澈倾拿来锦衣,维诺地说:“大婚当晚殿下就去了群花楼,到···现在还未回。” 元婉蓁怔一怔,继而在澈倾耳边说上一句,澈倾便会意一眼,将她发髻梳起后,就离开了厢房。 夜宁静无声,庭院里桂花开得异常繁盛,在月光下如点点的碎金,香气馥郁缠绵。 元婉蓁抬手弯下一支金桂,满目的黑暗与冰冷,以往听父亲提及过,太卓王私下常常与太子来往,半年前太卓王突然频频出现在皇上身边··· 元婉蓁手一顿,枝桠嘎吱扯断,莫不是太子对其有所忌惮,设计陷害太卓王? 戚妃与林凤兰是堂亲,太子又是戚妃所出,排除异己时将父亲论为一党,来了个一箭双雕? 不对!太卓王为人敦厚,无大智慧,这样的人何来威胁? 游廊上,齐锐向这边走来:“小姐。” 元婉蓁侧身问道:“如何?” “殿下还在群花楼里。” 元婉蓁声色浅淡,“可有与殿下说清?!” 齐锐点头:“说了。” “回去歇了吧!”她点头吩咐,转身走入游廊,步子轻点如碎石敲击在心,泛出点点酸楚··· 回房刚歇下,门就被重重踹开,月色凄迷,光影移动,元婉蓁不急不慌地从床上坐起身,眉目淡淡跳动,慕容策跨进门槛,身材伟岸俊逸不凡,一步步向她走来··· 澈倾立马跪下:“见过北墨王殿下。” “王妃?”他面色冰冷,深邃的眸子犹如寒冰之地,伸手抬起她的下颌,一点点地打量,似想将她看透。 元婉蓁从容抬眸,“臣妾,见过夫君。” “拿酒来!”慕容策勾起点点唇角,这个女人竟敢威胁他! “是,是。”突如其来,澈倾显是没有准备,忙不迭地吩咐门外的丫头端来一壶酒,“殿下请用酒。” “滚!” 硬冰冰地一个字,澈倾立即退到门外,将门轻轻带上。 慕容策拉开酒壶把子,将酒灌进口中,“谁给你的胆量?!” “臣妾是皇上钦赐的王妃,大婚三日夫君还未圆房,传了出去怕是要影响殿下的名声,”元婉蓁垂目轻笑:“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臣妾也是担心传到皇上那儿,怪罪了夫君!” “这么说来,王妃是在替本王着想?!” “臣妾本份如此,当然要为夫君考虑周全。” 慕容策眯起眸子,太子多番试探,想方设法,如今又送来这个女人,倒是与往日不同。 他轻蔑一笑:“王妃可曾听过,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元婉蓁温婉一笑:“即便如此,可始终还是凤凰啊!” 如此从容不迫,灵牙利齿,果然看得起我,他灌下一口酒含在嘴里,并不急着咽下,而是扳住了元婉蓁的下巴,双唇覆上去,刺辣的酒水如数进入她的嘴里。 元婉蓁用力推开他,辣的说不出话:“咳咳···咳咳···” 他冷目盯她半响,便擒住她的双手,用手掐起她白皙的下颌,“未曾想王妃这般耐不住寂寞?” 元婉蓁咬破内唇,坚持着露出娇笑:“臣妾想念夫君有错吗?” “那就让本王看看,王妃到底有多想本王?” 慕容策说完便要扒开她的衣裳,元婉蓁却推开他的手,干净利索地褪去自己的底衣,白皙透亮地肌肤裸露在他眼前。 第四章 问安进茶 “臣妾理应伺候夫君。” 她夺过他手中的酒壶,慕容策的睫毛有一刻地颤动,看着她灌下一口烈酒,“王妃此举与妓女有何区别?!” 元婉蓁环住他的脖子,“夫君夜夜流连群花楼,想必里边的女子勾了夫君的心,臣妾若还不想法子留住夫君,怕是要成为别人饭后茶点的笑话!” 此女甚是聪慧,慕容策心中倒有了些兴味,静默垂眸,看她又喝下一口酒,如樱淡粉的唇吻住他,刺辣地烈酒进入他的嘴里··· 缱倦缠绵,酒入喉,留下醇淡余香。 唇分离,元婉蓁如墨玉般澄澈地眸子,看得他微微一怔,似在她眸中看见了一片澄净天地。 “夫君。”她轻唤一声,凑近,炙热的粉唇再次贴上。 清雅的淡香令人迷醉,他冰冷的眸光压抑着一股溶化而出的暗色,动作强势地要将她捏碎··· 而元婉蓁心中从头至尾只有一句话,忍世间所不可忍! 第二日清晨,她醒来时,身边早已一片空荡,澈倾看到她身上的青红痕迹,心疼地拿来汝凝膏,轻轻地擦了上去。 元婉蓁看着镜中的澈倾说道:“待会去找些麝香来。” 澈倾听得心抽了一下:“小姐麝香可是伤身···” 话未落完,元婉蓁就打断她:“尽管找些来,不是我用。” “好,我晚些去药房取来。”澈倾这才松了口气,俯身在锦盒中拿起发钗,元婉蓁皱了皱眉:“不必了,装扮了给谁看,取下来。” 澈倾想起了什么,忙说道:“忘了给小姐说,殿下待会要带您进宫去。” 元婉蓁的手一滞,竟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大婚五日是要入宫向皇上,皇后问安进茶的。 初秋,宫中花开繁盛,金桂比王府的开的更甚,簇簇金黄缀于叶间,馥郁芬芳,远远闻见便如痴如醉,心旷神怡。 皇后眼中暖意丛生:“策儿来。” 慕容策带着元婉蓁走近:“母后。” “坐吧!”皇后着一身锦缎华丽,懒懒的靠着椅背,玉白的手拉着慕容策在身旁坐下,往边上一指,示意元婉蓁在一侧入座。 “是,母后!”元婉蓁顺从的走向紫木靠背椅,顺势落座。 适才,他们已向皇上皇后敬茶问了安,之后,皇后又招了他们来清凉殿的后园,此刻,这诺大的后花园里,除了几名伺候在旁的宫女之外,便只有他们三人。 皇后嫌弃的目光斜瞟了眼元婉蓁,继而便道:“你父亲犯下如此大罪,皇上仁慈不怪罪于你,还任你嫁了策儿,日后该如何做,你可知?” “能嫁给殿下是儿媳前世修来的福分,儿媳自知父亲过错,心中甚是愧疚,也深知王妃名分来自父皇与母后的宽容体谅。”元婉蓁跪在地上,强忍着心中的血痛,脸上保持端笑:“儿媳往后定谨守本份,时刻为殿下分忧解难!” “哎哟,姐姐这是生了气呢?”远处传来了尖细而娇媚地声音,下一刻,一个穿着瑰色华服的女人向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太监。 元婉蓁看这架势就知此人便是戚贵妃。 第3节 皇后看向她,笑容温和:“妹妹今日怎得如此清闲?” “皇上吩咐臣妾预备公主大婚的嫁妆,忙得昏头昏脑的,若不是杏儿提起,都望了今日策儿要带儿媳入宫之事,”戚贵妃十指纤纤,一双朱唇,语笑若嫣然,青丝随风舞动,一举一动都似带着香风,侧身接过宫女递来的锦盒,她才扶了扶发鬓说,“不得空也得想法子来,总是要给儿媳过个喜礼···” 说着,她走到皇后一侧的紫木椅上坐下,叹息一声,“这几日腰疼的紧,倒是羡慕姐姐如此清闲舒坦!” “公主嫁妆竟是妹妹在操劳?”皇后吃了一惊,继而内疚地说道:“策儿的婚事恰巧与公主大婚挤了个前后,皇上昨日命人送来清玉汤,说是本宫因策儿的婚事心力疲惫,喝了去去累,还说公主之事让下头去做,本宫只管乐得个清闲,若不是妹妹适才提起,本宫还不知此事由劳妹妹担了去···” 第五章 心惊胆战 元婉蓁见戚贵妃脸上有一丝微妙变化,忙行了个大礼:“蓁儿,见过贵妃娘娘。” 见元婉蓁行礼,戚贵妃一怔,随即轻咳了下,声色就不如先前那般畅爽,“你就是策儿的王妃?” “是。”元婉蓁抬起头来,戚贵妃挑了挑眉峰,“皇上果真是眼光独到,这样的美人儿,让策儿得去了,想必往后的日子会过得更加舒心。” “蓁儿快起来!”慕容策伸手置于她身前,面露心疼之色,元婉蓁看得微微一愣,却是依着随他扶起了身。 “策儿该有些长进了,”皇后懒懒地声色,眸光却冷冽扫来:“不过五日就把你迷昏了头呢?!” “呵呵呵···姐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戚贵妃笑得媚眼风情,“那个男儿不喜绝美之姿,再者,她本就是策儿的王妃,策儿心疼也是自然。” “戚娘娘说的是,”慕容策轻笑一声,看着元婉蓁的目光深情,唇竟来到她耳边轻轻一啄:“别多虑,母后是在和你泛醋呢!” 皇后肃了脸色,“策儿胡乱说些什么!” 元婉蓁在心底斟酌半响后,忽而皱起眉头,故作一副痛苦的模样,慕容策立即关切地询问,“怎么了?” “好痛···”元婉蓁嘟起粉唇,样子看着极为娇弱,他忙将她凌空抱起坐在一旁的靠椅上,“哪儿痛?” “这儿!”元婉蓁指着脚踝,慕容策就伸手去给她揉捏起来,“定是刚刚跪的久了些。” “策儿!你在做什么?!”皇后脸上盛满怒气,指着元婉蓁呵斥,“成何体统!还不快下来!” 慕容策语气极不快,“蓁儿都说她痛了,母后何苦为难?!” “你!”皇后倒抽了口凉气,转而对戚贵妃尴尬一笑:“让妹妹见丑了,妹妹忙于公主大事,还是快些回去吧!妹妹的好意本宫心领了!” “姐姐严重了,”戚贵妃神色中透出阴冷地笑意,将锦盒拿来放在桌上,“那,妹妹就先告退了。” 说完,她便带着一行宫女向园子外走去。 “你看你那没出息的样!”皇后将茶盏重重震在圆桌上,继而厉声斥责:“你就晓得心疼这些花花草草,可想过自个儿的前程?!” “儿臣已被封了王,还有什么可想的?”慕容策瘪着嘴巴,此刻就像个乳臭未干的孩儿。 “策儿!”皇后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你太让本宫失望了,本以为你有了王妃会懂事些···你···” 见皇后气的说不出话来,元婉蓁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低头认错:“儿媳知错了,还请母后息怒!” 皇后顺了好几口气儿,才压下怒气,“若有下次,本宫饶不了你!” “行了母后,”慕容策扶起元婉蓁,“蓁儿已经认错了!” “你啊!哎!罢了!”皇后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转而手伸向元婉蓁:“陪本宫走走。” 元婉蓁扶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陪她在园子里散步,走出几步,听着皇后淡淡开口:“本宫之前听闻,你与继妹季妙霖相处甚好?” “相处甚好?”元婉蓁诧异一眼,继而委屈垂目:“是,挺好的。” 皇后挑了挑绣眉,并未加问,越过凉亭后,皇后停在了一盆紫玉兰前,和颜悦色地念道:“袅袅独立众所非。” 元婉蓁垂目盯着紫玉兰,脸上抹了些淡笑:“幽兰花,虽可一直散发清香,但却会守候孤独,直到凋谢!” 说着,元婉蓁拿起宫女手中一直进上的茶盏,将里边滚烫的茶水尽数倒在紫玉兰上,“不如早些死去,免受孤独之苦。” 澈倾看得是一路心惊胆颤,此刻更是为她狠狠捏了把汗,擅自损毁皇宫之物,哪怕是一盆兰花,也是要受罚的! “呵呵呵···”皇后竟没发怒,反而笑意更浓,将元婉蓁的手握置手心,语气温和:“可曾听说,幽幽兰草质韧如丝?” “不曾。”元婉蓁侧身看向皇后,继而温婉一笑:“但蓁儿听过,姚黄魏紫照初春,娇花兰草俱凋零。” 皇后整个笑逐颜开:“不亏是大夫悉心调教之女!” “母后过奖了!”元婉蓁微微羞色,皇后心底松了口小气儿:“你如此懂事,希望你往后能安心待在北墨王府,尽好王妃的本份。” “蓁儿明白。”元婉蓁顺从乖巧地回应,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侧身向慕容策说道:“改日母后晚宴再入宫来,今日就早些回了吧!” 第六章 初次试探 两人并未在宫中多做停留,坐着马车出了宫,刚进了王府慕容策便换了装扮,匆匆离开了。 元婉蓁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让澈倾扶着进了主厢房,褪去繁赘的宫服,换了平日里轻便的锦衣,她便靠在长椅上小歇。 澈倾端来一盘葡萄,剥了皮子送入她口中。 “小姐今日在清凉殿也太过大胆了。” “今儿戏演得心累。”元婉蓁抚额伤神:“皇后在试探我呢。” “可我没明白。”澈倾眨巴着眼睛,元婉蓁轻叹了口气,抬手抚摸桌上的白玉兰,“戚妃甚得龙宠,嚣张跋扈已不是新鲜事,生下三皇子后风头更是盖过皇后,如今三皇子被立为太子,可想而知皇后的心···” “小姐为何要用茶水浇灌紫玉兰?”澈倾回想那一幕心里还是有些惊怔。 元婉蓁拿起木匣子中的小剪刀,“戚妃名唤林蕙兰,皇上曾将宫中所有的兰花赏赐于戚妃,还说戚妃是兰花仙子。” 澈倾恍然大悟,“小姐好生聪明!” 元婉蓁用剪刀剪下白玉兰的绿枝,“虽说皇后不得龙宠,但也是后宫的主子,皇上总会依着脸面,咱们既已陷了这滩浑水,此后的路更是艰难,不管此山牢不牢固,先依靠着,总比没有的好。” “但是,”澈倾欲言又止,元婉蓁怔了怔,“只有我两人,想说什么便说!” “小姐,殿下今日说的那些话,我好是担忧!”澈倾喃喃地垂目,“殿下真和传闻中一模一样,只贪着女色。” “不过才相处几日。”元婉蓁剪下最后一朵花蕊,放下剪刀,“何以见得!” “小姐可是看出了什么?”澈倾接话问。 “不可断然。”元婉蓁心绪茫然忐忑,默了半响才吩咐道:“把这些兰花丢出去,丢的显眼些。” “我明白。”澈倾三两下收拾了兰花碎断子,抱着走出了厢房。 傍晚,用了晚膳,丫鬟缕柔端上茶来,元婉蓁含了一口,漱了漱吐出来,以解饭食后口中油腻。 “你叫缕柔?” 缕柔忙行了个小礼:“是的,王妃。” 元婉蓁和颜悦色地问她:“在府上多久呢?” 缕柔立即低下了身子:“奴婢在府上当差五个年头,一直服侍殿下,王妃入府前日才被指了过来。” 元婉蓁点点头,柔笑着说:“知道了,下去吧!” 丫鬟们忙乎着收拾,澈倾陪着元婉蓁在游廊上漫步消食,一片一片的月光,温柔地洒落下来,洒在屋檐,洒在花园,临近房门口时,游廊另一头远远传来女人的浪笑声··· “殿下小心着石台。” 澈倾睁大了眼睛,“小姐,是殿下回来了。” 第4节 元婉蓁的眼眸猛地跳了下,缓缓的转过头,深深的望去。 月色凄迷,光影移动,透过间隙照射在游廊上,露肩露腿的红楼妓女倚靠在他身上,两人相拥着一点点靠近。 “何人?”他眼神迷离的看着元婉蓁,口中亦是酒味泛滥,“未曾见得。” 管家殷鹤已走来,低了低头,“殿下,这是您的王妃。” “王妃?”他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带着醉意的唇角勾起目眩的笑容,“本王何时有了王妃?” 元婉蓁淡淡一笑,吩咐人准备醒酒茶,继而对慕容策道:“想是夫君贪喝了。” 他轻蔑一笑,搂住妓女,当着元婉蓁的面,在妓女耳畔亲吻:“今夜可有新戏?” 元婉蓁只上下打量着两人,未多说一个字。 第七章 疑心与她 殷鹤低了头,在一旁提醒道:“殿下,今夜还是王妃陪寝吧?” 慕容策欲开口,元婉蓁立即福了福身:“不必了,殿下今夜好兴致,臣妾怎可扰了。” “未曾想王妃是如此心宽之人?”慕容策眯了眸子。 元婉蓁微微一笑:“只有殿下心悦,臣妾才会心悦。” 慕容策轻蔑一笑,搂着妓女戎骄摇摇摆摆地向偏房而去。 回到主房,隔壁便传来丝竹声,夹杂着戎骄的嬉笑。 澈倾铺好了被褥,听了外边的声音,心中不快:“小姐,那是你的夫君,为何要宽容大度,好了那些莺莺燕燕!” 元婉蓁淡淡一笑,“你听,丝竹声越发的大了。” “小姐若是难过,何苦开了窗听得仔细!”澈倾端了清茶,走到她身前坐下。 元婉蓁抬手抚摸桌上的金茶花,“越大越好,如此,才听着真切!” “啊?”澈倾不明,小姐居然不生气?! 元婉蓁端起茶盏,浮了浮面上的绿叶,“适才有闻到那妓女身上的香味?” “香味?”澈倾摇头,“我不懂小姐的话。” 喝了口清茶,她放下茶盏笑道:“妓女少不了胭脂水粉,我并未在她身上闻到,倒是一股子清香!” “她不是妓女!”澈倾恍悟,脑海里划过一道雪亮:“是桂花,院子里的桂花香!” “若不待的长久,身上怎会留下余香。”元婉蓁笑了,澈倾接着便道:“我们在院子里散步那时,她就已经在桂花那边了!” “我若不是委曲求全,闹了起来,殿下会为了一个妓女与正妃大动干戈?”元婉蓁冷哼一声,“她倒是有恃无恐,没得殿下授意,怎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殿下为何要这样?” “故意做给人看。”元婉蓁皱了眉目,“也有可能是试探她!” “为何啊?” “前朝与后宫紧密相连,各方势力明面上和睦相处,实则暗潮涌动,即便是太子也一样。新帝一日未登基,就会有变数。”她掀开被褥清笑:“如今皇上的咳疾日渐加重,储君之争更值灼热,已成气候的几方势力相互制衡,一旦出现新的威胁,非友既敌,且太子在此刻尤为敏感!” “所以殿下疑心小姐是太子之人?”澈倾爬到她身旁躺下,“那试探她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对我,”元婉蓁闭了闭眼,“这个女人就有可能是太子或是某位皇子所安插!” 澈倾迷糊地点头,元婉蓁又道:“林凤兰与戚妃是堂姐妹,我嫁入北墨王府就是她与戚妃串通向皇上进言,若不是那日偷听到她与季妙霖的谈话,否则我也不知道其中缘由。” 元婉蓁说着叹了口气,“如此一来,殿下自会怀疑我与太子还有戚妃之间的关系,外头传闻他蠢钝好色,或许只是表象。” 提起林凤兰母女,澈倾愤恨不已:“她们就是想自己能攀上太子这根高枝,将小姐嫁给北墨王,还害了老爷,小姐现在没了依靠,将来若太子继承皇位,她们还不知如何为难小姐!” 元婉蓁勾起嘲笑的唇角,“岂是为难那么简单,若殿下锋芒尽敛故作蠢钝之态,认定我是太子的人,说不定不用她们出手,慕容策就会想办法除掉我。” 澈倾担忧地看着她,元婉蓁握起她的手,紧紧地攥住,“你自小与我一同长大,在我心底亦如亲妹,咱们现在的处境你也很清楚,你我随时要保持谨慎,保命在此,送命也在此!” 澈倾问道:“那咱们现在该如何做?!” 元婉蓁淡然,“自证清白即可。” 澈倾抿着嘴唇,狠狠咬着牙板:“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跟着小姐,我不怕!” 元婉蓁抚摸她的脑袋,盯着她嘱咐道:“日后会常常入宫,祸从口出,你定要记得!” 澈倾俏皮地噘嘴,“我当个哑巴就是!” “睡吧,坏丫头!”元婉蓁拍拍她的背脊,侧过身却无法入睡,回想大婚那日父亲最后对她说的话。【好生照顾北墨王,谨记!】 父亲究竟想告诉她什么?! 一夜辗转难眠,直到第二日清晨,她刚起了身,澈倾就唤了丫头伺候洗漱。 “小姐,殿下传话了,让您去前珍阁陪早膳。”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取下头上的嫣红珠钗,丫头缕柔忙压着她的手:“王妃,这样太过清雅。” 澈倾瞪她一眼,拍开她的手,轻轻抽出珠钗,“王妃不喜奢华。” “奴婢只是想将王妃打扮的更亮眼些。”缕柔立即跪在地上,元婉蓁笑了笑,伸手扶起缕柔:“何必这般惊慌。” 说着,她拿出锦盒中一颗绿珠钗子,插上缕柔的发髻中,“你用心了。” “奴婢,谢谢王妃赏赐。”缕柔有点受宠若惊,元婉蓁站起身向她伸手:“陪本妃去前珍阁吧!” “是,是。”缕柔忙扶住她的手,“奴婢这就带王妃过去。” 澈倾会意地看了眼元婉蓁,默默走在身后。 第八章 前珍阁 七章漏了剧情已修改,大家可重新阅读,抱歉 缕柔引着她和澈倾向游廊尽头走,临近府中药间时,澈倾压着轻咳了几声,元婉蓁停住了步子,回头关切道:“怎得又咳了起来?” “小姐,我也不知,胸口泛闷的紧。”澈倾捂着胸口,又连续咳嗽了好几声。 “殿下怕是等得久了,”缕柔侧头一看,便说道:“前头就是药间,不如澈倾姐姐先取些甘草缓缓,待殿下用过早膳再找大夫来瞧瞧。” “甘草确能止咳,”元婉蓁看向缕柔,“你怎会知晓的?” “回王妃,去年奴婢得过风寒,虽是治好了但时不时还会小咳,大夫便开了些甘草,让奴婢每日取一片含于口中,渐渐地就不再咳了!” “即是如此,就先取些缓缓。”元婉蓁心疼地抚着澈倾的背,走两步便进了药间。 缕柔吩咐药奴去取甘草,元婉蓁四处转悠,昨夜澈倾就来过,本想拿走些麝香,却发现独独只有麝香被锁在药柜子里,钥匙在药奴手里根本拿不到。 看了一番,所有的药柜都开着,唯有一个是锁上的,写着麝香两字,她停了脚步,好奇地问:“都是开着的,为何这柜子要锁起来?” “王妃,这里边是麝香。”缕柔忙解惑道,元婉蓁诧异一眼,“噢!可为何要锁呢?” “王妃有所不知,这麝香是禁物,除非大夫开了此药的方子,不然是不允许拿取的,”缕柔说着稍稍靠近了些,小声道:“女子最是不可碰,此药危害极大,可滑胎,可不孕。” 元婉蓁听闻,故作惊惶地退开几步,却不小心踩了什么,若不是缕柔反应快些,就摔倒在地了。 第5节 她扶着缕柔站稳,看向地面问道:“这是什么?” 缕柔蹲下身子,拍去她裙尾上的东西,“是用过的药渣子。” “堆在这做什么?”元婉蓁向门外走,缕柔起身跟来:“赵嬷嬷说,药渣子是绝好的养花肥料,所以五日一收。” “是吗?”元婉蓁边走边问着,“院子里这么多花,那一堆够吗?” 缕柔摇了摇头,笑道:“药间后头,还有角落里都有。” “噢,”元婉蓁点点头,又问道:“直接放入花盆里就行?” “不是,要先收到一块铺开,然后置于缸中,搀拌些新鲜泥土,再浇些水沤上一段时间,等药渣腐烂后变成腐烂泥土就可施用了。” 说话间,很快就来到一座院子前,元婉蓁抬头看去,匾额上刻着三个字:前珍阁。 前珍阁是王府中最寂静的地方,碧波如顷的池水之中坐落着亭台楼阁,沿岸金桂盈盈匝地,凉风染着郁郁青青的水气和花香,令人心神荡漾。 慕容策独自坐与凉亭中,听见轻浅的脚步声靠近,知是她来,任不自禁抬头去看··· 漫天飞舞着轻盈灿黄的金桂,她一袭浅秋白锦衣,随意挽上的髻,只用一支玉珠子发钗,香风金桂点点飘落在她眉宇,仿若从画中而出··· “夫君。” 恍惚之间,她已走到他身前。 慕容策微愣,眸光烁避一刻,“坐下吧。” 元婉蓁坐与他身畔,清笑柔语:“府上竟有这样的好地方。” “昨晚睡得可安?”慕容策漫不经心地吃着,元婉蓁顿了顿手,微笑道:“夫君不在身侧,臣妾怎会安?” 第九章 太子贺礼 七章漏了剧情已修改,大家可重新阅读,抱歉 “那今夜就陪寝吧!”慕容策轻笑着说,元婉蓁立马露出喜色:“臣妾午后就准备去!” 慕容策看她一眼未说话,安静了半会,院子外传来哭声,还有主事嬷嬷的斥责声。 慕容策面露不耐,元婉蓁便吩咐澈倾去看看,半刻澈倾回来,说道:“丫头犯了错,受罚了。” 元婉蓁点了点头,殷鹤跟着走进来,慕容策问道:“怎么回事?” “院子里掉了些玉兰残枝,丫头打扫的不干净,赵嬷嬷训了一番。”殷鹤轻声说,继而又道:“扰了殿下,卑职已经打发走了” “玉兰?”慕容策挑眉疑惑,元婉蓁怔了下,扭头望向澈倾:“不是让你丢去秽污处吗?!” 殷鹤一怔,抬眼看来:“原来是王妃房中的白玉兰,卑职适才还瞧着眼熟,像是殿下与王妃大婚那日,太子命人送给王妃的贺礼!” 元婉蓁一听这话,心霎时提在了嗓子眼上,怎么没人告诉她,这是太子送来的贺礼?! “不过几日,怎么就成了残枝?”慕容策转而看向元婉蓁,她镇了镇心神,缓缓开口:“臣妾喜爱金桂,不喜兰草。” 慕容策有意思地笑了,“太子贺礼,你如何敢?” “臣妾也属无意,不小心给剪断了。”元婉蓁心中慌如乱麻,慕容策皱气眉头,质问:“那怎么还丢在院子里?” 澈倾心‘砰砰’乱跳,闻言立即跪在了地上,“昨日奴婢犯了咳疾,便使了秀儿去,奴婢也不知为何在院子里?!” 元婉蓁一听,顿时松了些气,“秀儿?” 丫头秀儿已经软下了腿,颤抖地跪在地上,“奴婢本是要丢去秽污处,可那儿太远在河桥后头,奴婢经过前院时看有丫头嬷嬷打扫···” “行了!”慕容策不愿再听,手中的勺子随意一丢:“秀儿损毁太子贺礼,处死!” “殿下饶命啊!奴婢没有损毁太子贺礼,奴婢没有啊··” 殷鹤应了一声,守卫便将秀儿拖着向外走,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秀儿已然吓得昏死过去! 看着依旧镇定元婉蓁,慕容策缓缓勾起了唇角,笑中没有温度,让人难以揣度。 “王妃日后可得谨慎些。” “秀儿平日里就毛毛躁躁的,没想会闯下如此大祸”元婉蓁神色不变,语气却微微低诺,“臣妾也有错,应该严加管教下人才是。” 慕容策淡淡嗯了声,元婉蓁又看向澈倾,假装嗔怒道,“即便是犯了咳疾,有些事儿也不能交于别人去办!” 澈倾立刻伏在地上,“奴婢愿受责罚。” “王妃这就开始严加管教呢?”慕容策冷笑一声,元婉蓁回头掘起了粉唇:“今儿出了这样的大祸,不仅臣妾,该罚的都得罚,引以为戒才好。” 慕容策没说话,只端起酒杯喝下一口,眸子将她看着。 “平日里教的,看你倒是忘得一干二净!”元婉蓁转头肃声道:“即是不愿处理秽污,今日那儿秽污多,你就通通做了去!” 澈倾眼泪滴了下来:“是。” 元婉蓁又看向殷鹤,殷鹤立马会意地上前一步,“王妃,整个院子早间已经打扫干净了,现在丫头们都去了药间,正在处理药渣子。” 元婉蓁听便怒斥一声,“你,还不快去?!” 澈倾落着泪,忙不跌地站起身就往药间跑去。 慕容策将头移来,两人靠的很近,甚至可以闻到对方的呼吸,他笑了笑,耳鬓厮磨道:“那王妃该如何罚?” 第十章 死无对证 元婉蓁唇红齿白,微微一笑:“罚臣妾闭门思过如何?” “思过?”慕容策的目光绕有深意,“仅此而已?” “当然不是。”元婉蓁的手指在他的下颌划着圈圈,目光更发迷惑地盯着他,“夫君得陪着臣妾。” “如何陪?”慕容策敛色盯着她。 元婉蓁手指轻点着从他的胸口下滑,金桂飘落,她的脸是那般娇美··· 她魅惑如斯,抽丝剥茧地盯着他,那眼神,就像一股香风在他心上轻轻拂过。 “这会就忍不住了?” 他目光通红如兽,低下头,她的手指勾上他的腰带,顺着劲儿带起他的身子,而他,轻易就被她带走了心神。 清风拂面,她如斯如水的透澈眼眸,波光粼粼仿若在琢磨着什么主意。 关了门,她命人拿来一壶烈酒,摘得几片茉香放入酒中,慕容策躺在床边眯起了眸子。 “这是何物?” 酒倒出来,香气晕开,夹杂浅淡茉香,她莞尔一笑,含着酒俯身喂进他嘴中··· 酒入喉,慕容策低声轻浮地笑,她取下髻上那支珠钗,轻纱幔帐飘拂,长发丝丝如坠,底衣滑过肩头露出白透的肌肤,她笑:“臣妾将功补过。” 慕容策勾唇:“若太子追究,王妃也会如此,补过?” 元婉蓁挽上他的颈子,手指轻捻着他的胸口,“区区贺礼,想必太子不会计较。” “他若非要呢?”慕容策邪肆勾唇:“王妃还会这般淡定自若?” “臣妾是父皇亲封,不看金面也得看佛面。”元婉蓁轻轻咬了下他的耳朵:“兰草断枝怕是已成了花肥,秀儿死无对证,太子追究便是!” 第6节 慕容策笑了,抬首,他的唇密密实实地落在她的颈上,锁骨··· 一番接着一番,折腾到夜里,元婉蓁忍着酸软快散了架的身子穿上锦衣,回眸一眼,慕容策喝了酒加上甚是疲惫,已憨然入睡了。 她快步走出去,轻轻将房门磕上,月光如水,斜挂在一棵槐树尖儿上,窈窕身影穿梭过游廊··· 烛光昏暗的药间,澈倾正跪在地上铺匀一堆药渣子,见元婉蓁,愣了愣随之便哭了起来。 “小姐我错了,往后再不敢了,”澈倾跪着,手扯住她的衣摆:“这儿好苦,还是让倾儿回去伺候小姐吧···呜呜···” 元婉蓁拍开她的手,脸色微沉:“如今是太子的贺礼,你就这般不谨慎,日后怕是损得了圣物,我怎敢把你留在身边?” “倾儿保证,以后再不会出这样的错。”澈倾抹了把清泪,抬头又道:“小姐若不是心系着倾儿,这会儿怎么会来···” “行了,念你自小陪伴,苦了今夜就回来吧···”元婉蓁的确心疼,俯下半身为她捋发,极为小声说:“香不允拿,几丝便可。” 澈倾转了下眼珠子,随即便扎进她怀里,抽泣:“倾儿知道了,日后定会谨慎着伺候小姐。” 第二日清晨,空气丝丝清冷,一缕阳光射穿入窗。 深邃的眸子缓缓睁开,元婉蓁便温柔地笑了。 “夫君起了?” 慕容策心头一顿,从床上弹坐起来,“为何不早些唤醒本王?” “臣妾见夫君睡得安,”元婉蓁皱了眉,诧异问:“夫君可是要入宫?” “嗯。”慕容策皱起了眉头,元婉蓁立即取来了宫服,为他穿上,“夫君未提起,臣妾以为无事。” 说着,她的动作也加快了些,“臣妾让缕柔备了早膳,夫君用···” “不必了。”话未落完就被截了去,慕容策稍作打理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王府。 洗漱穿衣,她用完了早膳,丫头们便忙乎着打扫,时而偷着嬉闹一番,朝气勃勃。 元婉蓁荷潭边漫步,悠闲的细数从树荫中漏下来的阳光,看着枝上的鸟梳理羽毛,时光平静而过,她抬面迎风,这样忍敛凝滞的冰湖,想必不会冻结太久,总会有几颗石子,敲碎冰壳儿激起千层波澜。 第十一章 与戚妃作对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 走至荷潭凉亭,她轻声念道。 澈倾蹙一蹙眉:“小姐,何以愁绪满怀?” “记得初见秀儿时,她头上总插着荷花簪子,唉!这条路不知要踩着多少白骨。”元婉蓁轻叹气儿,抬眸向荷潭中看去,“如今九月已过,荷花凋谢,秀儿···跟着去了。” “小姐,我···”澈倾心有愧疚的低下头,元婉蓁回眸握起她的手:“知道留心眼,你做得很好,秀儿的死不必自责,殿下心中早已有数,秀儿替了你是最好的了断。” “那盆白玉兰,即是太子贺礼,为何丫头们都未提过?”澈倾神色苦恼,元婉蓁清淡一笑:“殿下有意相瞒,谁会说呢?” “殿下这样做,岂不是挑明儿和太子作对?”澈倾心下一沉,“殿下又怎会知晓小姐会剪了那白玉兰?” “我的心思他早看透了,小小伎俩于他那般城府深沉之人算不上什么。”元婉蓁心底默默叹息了一声,带着对秀儿还未散尽的愧疚心肠:“不是挑明,是藏的更深,清凉殿那日戚妃所见到的慕容策为美色所诱,当然,不止是她,燕国许多人都这样认为,包括太子。” “秀儿损毁贺礼这事,太子心中怎会没数?”元婉蓁含笑远望,“在王府当差的丫头,又是指在王妃身边的,做事怎会如此不小心?” 澈倾心中蓦然一顿:“太子会怪罪小姐吗?” “殿下以往的傻功夫做得足够,”元婉蓁眼波暗了暗:“太子只会认为殿下贪恋于我,拿个小丫头顶罪罢了。” 澈倾眨巴着眼睛:“小姐何意啊?” 元婉蓁微微一笑:“兰花代表戚妃,明面上我损毁太子贺礼,实则是与戚妃作对!” “殿下此举是要将小姐推进火坑啊?”澈倾心起担忧,元婉蓁默然望向荷潭,眸色沉静:“不是火坑,是成了好事。” 见澈倾迷糊,她又笑道:“贵为皇后却让戚妃盖过了头,可不止一人装傻,如今我家族败落成了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攀附皇后就是与戚妃对作,但身为儿媳,如此是理所当然。你想想,殿下对外无能无谋,又一心迷恋女色,维护自己的美人,太子会放在眼里吗?” “依小姐的意思?” “我与林凤兰水火不容,太子是肯定知晓的,可是,他不知大婚当日我偷听了什么,在他眼里我还是那个不喜林凤兰续房,使些小小心计的小姐罢了。” 澈倾沉吟片刻,忽而问道:“老爷当日说的那句话,照顾好北墨王,究竟是什么意思?” 提及父亲,元婉蓁心底泛起了悲恸:“想必父亲早已看出殿下之心,所以临别前才会嘱咐于我,不是照顾而是依附,帮衬。” “皇后那日说,皇上宽容···”澈倾话未落,元婉蓁便气愤地打断:“何来宽容?!” 澈倾垂下脑袋,“小姐可别生气。” “我不是与你。”元婉蓁叹了口气,转而又道:“如今想来,原定的迎亲是巳时,后被父亲改为辰时,足足前了一个时辰,父亲怕是早就晓得要出大事。” “婚事是皇上亲赐,圣旨已下,父亲早早将我送走,是想堵了皇上的口,皇上的宽容不过是因为殿下不中用,再者,燕城里头能嫁娶的小姐,只有丞相之女盈苏和季妙霖。” “殿下那般蠢钝,整个燕城的名门贵族有谁不知,丞相嫁女怎可轻易草率,季家又手握兵权,皇上自会权衡,即已入了王府门,那便依了去,倒头来我还得感激着皇上的好。” 澈倾默默点头。 元婉蓁轻轻摇着罗扇,浅浅牵起唇角,划出一抹淡淡笑意:“如今暗潮汹涌,太子岂有心力全全应付!殿下是打着傻儿名,做着精明事儿。” “如此一来,太子不疑心小姐,又觉着殿下沉迷美色加厉,即保了小姐安稳,也藏了殿下锋芒。”澈倾盈盈一笑,“小姐,咱们这靠山,怕是依对了。” “前朝瞬息万变,未到最后一刻,切莫擅下定论。”元婉蓁目光定定落在澈倾身上,伸手握起她的手,“昨日委屈你了。” “一些苦活罢了,有何委屈?”澈倾说着,从袖口里取出一块手帕,打开:“拿到东西就没白做。” 元婉蓁低头看手帕里一点点麝香粉末,澈倾有些不明意:“小姐拿它到底有何用?” 她合上手帕,凑在澈倾耳边小声几句,澈倾便点了点,与她会意一笑。 午后的阳光已有未渐渐漫生的热意,慕容策沉着脸走近府门,径直去了书房,跟在身后的渲绍轻声关上房门。 慕容策坐到桌案前,抬头问道:“如何?” 渲绍微微低首:“昨夜王妃只是去看了澈倾,说了几句话就回了房。” “说了什么?”慕容策淡漠地问,渲绍抬起头看他:“大致就是澈倾求王妃放了她回去,其它就没有了。” “只是如此?”慕容策怀疑地眯眼,这个女人在酒里放了安眠的茉香叶,让他睡得沉一些,想必是要使什么诡,怎得只单单去看一眼自己的贴身丫头? 渲绍点头:“卑职未听到其它。” “她现在在哪?”慕容策沉思片刻问道,渲绍顿了顿说:“在后院。” 慕容策‘嗯’了声,又问道:“光禄府的奴才找了吗?” “找到几个,已经问过了。”渲绍点点头,忽而皱起眉目:“但卑职认为不可轻易相信。” “什么意思?”慕容策眉毛一挑,渲绍又道:“这几个都说王妃以往与季小姐相处十分亲密,但只有一人说得不一致!” “谁?” 渲绍走上前一步,“光禄府里备马车小厮,他说王妃与季小姐一直都水火不容,季小姐陷害王妃是常事,当然,王妃也不是好欺的主。” 慕容策思绪半会,问:“叫什么,现在何处当差?” “温然,在周府当差。” 慕容策起身,在桌案前来回走动,“做得可谨慎?” “光禄府败了后,那几个奴才一块去了梁府当差,怕是有人刻意安排,卑职便让如依身边的丫头去梁府当差,闲淡时得知的。”渲绍说着,又低首道:“殿下尽可安心。” 第7节 第十二章 梁府宴会 梁府内一片喜庆,精巧的彩绘纸灯挂满游廊,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今晚是梁大人为老母亲八十大寿而举办的庆祝晚宴,几乎所有的达官贵人都要来。 马车停稳,慕容策扶着她下地,向梁府里去,进正厅的时候,已聚满了前来贺喜的宾客,远远地,元婉蓁一眼就看到了仇人,林凤兰母女。 两人正被一片儿的夫人小姐围着,个个都在夸奖季妙霖美若天仙,看她脸上得意的神色,元婉蓁心底便升起了浓重的恨意。 “北墨王,北墨王妃到!” 一声喝,众人纷纷转过头来,元婉蓁挽着慕容策进了厅内,刹那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身着月白色与淡粉交杂的委地锦缎长纱裙,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风情,眼眸慧黠转动,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往日里,元婉蓁从不出席这样的场合,原因是父亲对季家的忌惮,更多的是想保护她。 季妙霖脸色微微变幻,自知容貌及不上元婉蓁,原本还被不少人围绕称赞,此刻,却都被元婉蓁抢去了风采。 “前光禄府的大小姐,上次婚宴未去,听于夫人说可美呢,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赵绣夫人惊叹不已,“以相貌论,与北墨王倒是挺般配,只不过···” “后边的话可别说了,”李茆夫人推推她的胳膊,凑近了道:“越是美,越是命不好哟!” 虽是背后闲话,但元婉蓁以往才女的名声还是令人佩服,加上北墨王妃这个头衔,到底是皇家的人,夫人小姐们面子上还是要过的,围着元婉蓁寒暄敷衍的人也不少。 元婉蓁态度谦和,言语欢畅,也是其乐融融,而这一幕,却如尖针儿插入季妙霖眼中,她紧紧握着拳头,忍不住低声骂:“这个小贱人!” 林凤兰拉住她的手,小声的呵斥:“你看你没出息的样!” “娘!”季妙霖气恼地揉着丝帕,眸光看向慕容策,从惊讶变为欣赏:“不是说北墨王从不会参加宴会吗?怎得这次会来?!” “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林凤兰也有些纳闷,继而手帕捂着嘴笑:“昨日入宫见你姨母,还提起北墨王,呵呵,说他被妖精迷了心,在皇后面前放肆,气的皇后都说不出话来了。” “小贱人?”季妙霖痴痴一声,眸光始终盯着慕容策,以往只听得传闻,想他是个鼠目獐头的男人,如今一眼,只觉这世间再无比他更俊美的男子。 林凤兰阴冷一笑,继而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季妙霖便惊讶地问:“娘,这可是梁府,不太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丢人的是小贱人,又不是你!”林凤兰瘪了她一眼,“再说了,太子还在里头了,自会帮着你,怕什么,照我说的做就是!” 宴会进行的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慕容策与太赫王去了男子席位,元婉蓁则带着澈倾在女子席位坐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人都无聊得紧,彼此之间不过寒暄敷衍,歌舞升平不假,却是数见不鲜的东西,让人只烦不奇了。 “蓁儿!”林凤兰脸上扬起一抹笑容,走到元婉蓁面前,伸手就握住了她的手,“也不给娘招呼一声,若不是妹妹先看见了你,还真不知你会来了。” 澈倾愣了一下,神色立即暗沉下来,元婉蓁压下心底的恨意,缓缓站起了身,娇柔乖巧地说,“来之前还想着要与娘和妹妹见一面呢!” 第十三章 金雀 感谢红妆妖娆的花花,么么哒! 林凤兰伸手抚摸她的脸颊,面露心痛之色:“六七日不见,蓁儿瘦了些···自从老爷他···哎···不会这话···” 林凤兰说着就抽泣起来,而后又转头斥责澈倾:“你每日都在王妃身边,怎么伺候的?!” 元婉蓁心里冷笑,她不就是想在众人面前做个好母亲的样儿,若是自个儿不配合,倒落了别人口实。 “娘,你别怪倾儿。”她垂下眼睑泪就露下一滴,“父亲离开后,蓁儿担心娘和妹妹,整日里茶饭不思,换了谁伺候都无用!” 荣光禄府的事人尽皆知,二人的谈话顿时引得周边坐的夫人小姐们的注意,林凤兰伤心地拭了拭泪,继续做戏:“娘还让人做了许多衣裳,本想着嘱咐人送去,可是···” “王妃,夫人请用茶。” 这时,招呼茶水的丫头走近了来,元婉蓁赶忙地抹了泪,正欲端起茶盏,那丫头却突然扑倒在地,茶水全数泼在了她身上,月白色的纱裙被茶水润湿,顿时变了色。 澈倾心一惊,忙拿着手帕为元婉蓁擦拭。 “你是怎么当差的!”林凤兰立即冷冷斥责,“这可是北墨王妃,笨手笨脚的,看不把你杖毙了去!” 此话一出,整个宴会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纷纷落在元婉蓁的脸上,而林凤兰却只掏出手帕,为她擦拭污渍,在众人眼中,林凤兰的样子,不过是心疼女儿,性子急躁了些罢了。 元婉蓁心中冷笑,谁也不会将林凤兰的斥责放在心里,但却要看自个儿的处事之态! 真是个好母亲啊! “奴婢不是有意的,王妃饶命,饶命啊!”那丫头吓丢了魂,立刻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认错,元婉蓁瞧了瞧她身后,也跪了个丫头,想是两个丫头走了一块,不小心撞到了。 她脸上升起笑意,语气温柔,“无妨,都起来吧!” 见此情景,梁大人向管家吩咐了一声后,快步而来,福身歉意道:“丫头做事不尽心,惊了王妃···” 话未落尽,元婉蓁笑着打断道:“无心之失,梁大人言重了,惊了本妃不打紧,若是扰了老夫人的寿宴就不好了。” 听了元婉蓁的话,众人皆是赞同,都觉着她识大体,纷纷圆起了场来。 “王妃所言甚是,不要扰了老夫人才好啊!” “是啊,老夫人大寿,若沾了血腥怕是不吉利。” “是是是,下官多谢王妃宽容体恤。”梁大人很是感激的福了福身,继而又说道:“内人已为王妃备上干净的衣服,下官这就让丫头携王妃去后院更衣。” 元婉蓁点了点头,梁大人便吩咐了丫头来,离开前,林凤兰脸上又端出忧心之色,“赶紧去了吧,可别着了凉。” “去去就回,娘尽可安心。”元婉蓁轻柔一笑,回身又对澈倾说道:“毕竟是梁府后院,你跟着去也不太好,在这等我就是。” 澈倾懂事的点了点头,元婉蓁便随着丫头走出了大厅,女席位上,林凤兰望着她的背影,唇角不由勾起一抹阴测测地冷笑。 一路到了后院,走至一间房前停下,丫头推开了门,福了福身子:“王妃请入房更衣。” 元婉蓁点了点头便走了进去,房内窗户合着,空气中弥漫着酒味,床前幔帐紧闭,再看墙上挂了副万马奔腾的墨画··· 她一怔,里面的模样不像是夫人的寝居,倒像是个男子的,不会是这丫头带错了房?! 想到这,她赶紧退了出去,回头,那带路丫头已不在门外,正寻思蹊跷,院子后头响起了尖细的鸟叫声,假山石那方忽而泛起阵阵金光,元婉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仿若那道光吸引了心神,她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刚靠近,假山石里的光消失了,只有几盏红灯笼照着,她定睛一看,里边竟是只金色的雀。 “吱吱···” 金雀昂头叫了两声,一对凤眼紧紧盯着她,而后羽毛哗哗抖响,那漂亮的尾巴就像仙子手中的扇,一点点慢慢散开,尾羽上那些眼斑反射着金色的光彩。 “好美啊!”元婉蓁不由赞叹出声,看得呆住,而假山石侧边,两个男人将这一幕全数看在了眼底。 离开假山,贴身侍从便小声说道:“殿下,咱们来了许久都未见金雀有反应,这女子还未靠近,金雀就泛出了光,还对她开了屏···” 男人深深地勾起唇角:“在这世间,此雀只对一人开屏!” 第十四章 落入陷阱 这金雀是前年太卓王从西域带回敬献给皇上的祥物,原是养在宫中,后为何又赏赐给了梁大人,其中缘故倒是听父亲提及过。 这金雀又称火凰,虽为祥物但却有吉凶双象之兆,并且此生一旦开屏,不出一日便会死亡,皇上深觉此物养置宫中不妥,便让掌天史找到另一处适宜的蓄养之地。 天啦!元婉蓁猛地惊惧起来,连忙回头向厢房方向跑,金雀已开屏,这征兆不知是吉是凶,若是这会死亡,被人发现是因她如此,万一掌天史判其是凶兆,那她岂不是会被当作妖星?! 顺着那视线望去,男人看着元婉蓁的背影琢磨了半会,突然扬起一抹笑容,对贴身侍卫道:“跟去看看。” 元婉蓁才跑到之前那间房门前,那个带路丫头站在门前等候,见她从假山石方向而来,颇为吃惊:“王妃,不是在屋里更衣?怎得是那儿来?!” “适才想如厕,你又未在。”元婉蓁稳住心神,从容地理了理裙衫:“本妃无奈之下只有自个儿去寻了。” 丫头立即跪在了地上:“奴婢失职,请王妃责罚。” 第8节 元婉蓁看了眼屋内,心头突地一跳,像是察觉了什么,愣了半会才回过神来。 皱了皱眉,她蹲下身子,抬起丫头的下颌,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钰琪。”她声色喃喃地说,元婉蓁点了点头,笑容温和:“在梁府多久了?” “回王妃,奴婢在府上当差三个年头。”钰琪紧紧握着裙角,元婉蓁眼睛里的神情充满了冰寒,声色却依旧温和:“三个年头,怎得还不知你家夫人的寝居?本妃入房更衣,你不在外守着,倒不见了踪影,你是忙自个儿的事去了,还是给谁通风报信去呢?” “奴婢···”钰琪顿时一惊,心虚地看着她,元婉蓁松开手缓缓站起身子,冷然垂眸:“看你的衣着,只是个次等丫头,若不是家境艰苦,也不会来做下等人,如今你这差事出了错儿,本妃只需向梁大人提一句,你就会被逐出梁府,如此一来,怕是有人留不得你。” 钰琪面色发白,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元婉蓁冷哼一声,又道:“有时候一个选择,可让你命丧黄泉,也可让你摆脱命运。” 她将钰琪扶起来,凑近了道:“要懂孰轻孰重,拿捏好分寸。” 钰琪吓得浑身发抖,剧烈的发抖,元婉蓁抬手为她捋顺鬓角的发丝,“自个儿好生掂量掂量!” 钰琪低头斟酌一番,才说道:“王妃此地不宜久留,奴婢先带王妃去夫人寝居更衣,然后再向王妃道清此事,还请王妃宽恕奴婢。” 元婉蓁轻笑一声:“你是个懂事的丫头。” 走进房间,陈设简单雅致,古琴立在角落,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满屋子都是清新的熏香气儿。 更好衣裳,元婉蓁正欲向门前走,床底下却突然冒出一个男人向她扑来,伸手就要扯开她的衣服。 “你···”她惊惧一眼,话还来不及说,男人就狠狠的将她推倒在床上。 男人通红着脸,浑身充斥着浓重的酒气,正褪下自个儿的锦服,元婉蓁拿起枕头就砸在男人头上,迅速从床上逃离,男人显然是喝多了酒,神智不太清醒了,“哈哈哈···美人别跑啊···” 男人力道很大,一把抓着她强行拥入怀中,这时,院子口远远传来混杂的喧闹声,梁大人携着浩浩荡荡地一群宾客正朝这边走来。 太子慕容恭仰着下颌,边走边问道:“若不是本宫提起,梁大人怕是不会带本宫观赏金雀吧?!” “是卑职思虑不周,还请太子殿下见谅。”梁大人抹了把汗,继而恭敬地说道:“太子殿下,金雀适才显出祥光,想必是吉兆。” “还未开屏,怎知是吉是凶?”慕容恭轻轻一声,一行人已临至梁夫人房前,忽地,一个丫头从一侧屋子旁跑了出来,径直跪在了梁大人跟前,“老爷···” 梁大人一怔,继而厉声低吼:“太子殿下在此,你好大的胆子!” 那丫头捂着自个儿的脸,哭道:“奴婢有事要禀告老爷!” 众人顿时停住了脚步,投来好奇的目光,梁大人皱了皱眉,脸色暗了下来:“放肆,有什么事回头在禀报,滚下去!” 丫头不肯走,一副欲言又止地样子,吞吞吐吐地说:“···是二公子···” 慕容恭眉头一凝,便问道:“听这话,不是会二公子出了什么事吧?” 府上的丫头不会如此莽撞,定是出了大事,梁大人心中预感不妙,但太子已开口询问,也只能让丫头说明情况。 丫头看了一圈宾客,为难地摇头:“老爷这···” 慕容恭勾了勾唇,“怕是不便出口···” 梁大人一听,急忙吼道:“还不快说!” 丫头面色一红,抽噎两声,才道:“北墨王妃到夫人房中更衣,岂料,岂料二公子也在里头,二公子喝多了酒····” 第十五章 伤风败俗 丫头的话,让所有人的表情都变的微妙而且震惊。 梁大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猛地向内人的寝居走,忽而又缓缓顿了住了脚步,回头质问:“你这丫头若胡言乱语,我定饶不得你!” 丫头的脸色也是发青,颤抖着声色:“老爷,奴婢的确见王妃进了屋子···” 众人又是一惊,北墨王妃若是被梁二公子染指,那北墨王··· 一时间,所有人全都下意识地向慕容策看去,慕容策脸色黑沉,面上已经失去了镇定,推开梁大人一脚踹开房门,霎那间,一股糜乱的呻吟扑面而来。 “啊···我好难受···”女子的声音娇啼,尾音颤动。 这一道陌生声音,让慕容策霎时松下一口气,转身走出门外,面色极为难看的扫一眼梁大人:“梁大人怕是先给二公子醒醒酒吧!”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一一 “估着不是王妃,是家丑。” “哎哟,这下子怕是得罪了北墨王···” “是啊是啊,梁府的丫头真该好生管教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怎能拿王妃胡说!” 梁大人露出迟疑的表情,北墨王未显怒意,想必里边的女子不是王妃,他顿时也松下一口气,随后走进房间里,对外边的下人勃然大怒道:“关上门!” 门重重关上,众人面面相窥,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从一侧小路走过来的元婉蓁,看到众人都站在梁夫人的房门前,露出颇为不解的神情,道:“这是在做什么?” 本还悬着心的澈倾,见她就奔了过去:“小姐,你去了哪儿啊?!” 慕容策一下子回头看向元婉蓁,她面色却无比的茫然的看向他,问:“夫君,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你去哪呢?”慕容策在众人惊奇地眸光中走向她,将她搂入怀中:“澈倾说你去更衣,怎得这么久?” 元婉蓁嘟起嘴巴,不满地说道:“臣妾更了衣就不见那带路丫头,担心夫君等着着急,就自个儿寻路回去前厅,夫君也知晓臣妾最不能的就是认路,寻来寻去又回到这儿呢!” 太子慕容恭惊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与梁二公子苟且的不是元婉蓁,他铁青着脸色,压抑着数不清的怒气,死死地盯着季妙霖,仿佛下一刻就要勃然大怒。 这一眼,让季妙霖和林凤兰的脸色一下子变的死白死白的,而季妙霖猛地朝元婉蓁看去,眼神凶狠地像是要把她吃掉,元婉蓁却微微一笑,挽着慕容策的胳膊:“夫君,怎得都来了后院,发生什么事呢?” 慕容策深情地看着她笑了声,附向她耳边细语··· 众人看这亲密的劲儿不由地笑起来,只是梁二公子的事还未清白,他们笑得都有些言不由衷。宴会到了这地步,怎么还进行的下去,众人讪讪地相互寒暄一番,便准备离去了。 可房门却突然被打开,梁大人拖着一个丫头出来,径直将丫头丢在众人面前,所有人脸上都起了看戏的兴味,唯独林凤兰与季妙霖的脸色极不好看。 已穿戴整齐地梁二公子也跟着走出来,跪在了地上,满面惊慌道:“见过太子殿下,北墨王殿下,北墨王妃!” 梁大人的怒火几乎冲天而上:“你这个伤风败俗,大胆的孽障!喝多了酒就允得胡来呢?!” 梁二公子惊慌失措地指着地上的丫头,脱口而出:“父亲,儿子喝多了,本是在房中醒酒歇着的,哪知这丫头进来就脱了衣勾引儿子,是儿子的错,烈酒冲头,一时失了理智,才做出这等丢人的事儿!” “你也知道丢人啊!”梁大人歇斯底里地怒吼,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今日你祖母大寿,你闹出这等子败坏家门的事,你自个儿给个交代吧!” “儿子错了,父亲,儿子不是有意为之,实在是喝了太多的酒,父亲···” 梁大人不予理会,看了一眼旁边候着的管家,问道:“这丫头是哪个房里的?!” 管家看了眼地上的丫头,随后道:“老爷,她,她并不是在咱府上当差的丫头。” 闻言,众人又是一惊。 “哎哟,不是梁府的丫头啊!” “这别府的丫头跑到梁府来勾引二公子,怕是有问题了!” 梁大人面色一沉,走到那丫头身前,问道:“你在哪儿当差?!” 众人接连看去,丫头头发散乱,面色潮红,话都不知说了,忽地,听得一个丫头一声:“是俏碧,是俏碧!” 众人的目光瞬地向声音望去,竟是北墨王妃的丫头澈倾。 梁大人抬了抬眉,还未开口追问,林凤兰迅速地瞄了一眼元婉蓁,猛地转头,震得耳上的绿石镶金坠跳了两跳,走过去便是一巴掌挥在俏碧脸上:“你这个贱丫头,王妃去更衣迟迟不回,我便让你去寻,未曾想你竟做出这不要脸的事来!” “行了!”太子慕容恭微眯了双眼:“一个丫头勾引梁二公子,事实已然明了,处置了就是,还嫌闹得不够烦吗?!!” 元婉蓁将一切看在眼里,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慕容恭接着又厉声命令:“来人,把这丫头带下去,杖毙!” 话一落,立刻有人七手八脚去拉走俏碧,太子定是得罪不起,梁大人为难至极,忐忑地看向慕容策,北墨王也得罪不起,今日让北墨王妃受了莫名的屈辱,虽已清白,但到底是拂了北墨王面子啊! 该如何是好啊!梁大人心中焦灼不已,就在这时,梁夫人寝居后边突然跑过来一个丫头,大声哭叫着:“老爷,老爷,不好了,假山石边的槐树上吊死了一个人!” 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沉了下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竟还闹出人命来了?! 第9节 第十六章 金雀凶兆 梁大人面色已是惨白,顾不得太子在场,赶紧过去察看情况,众人也跟着一并到了假山石边。 一个丫头挂在槐树上晃晃荡荡,夫人小姐们吓得倒退一步,梁大人惊愕一眼,便皱起了眉头:“钰琪?!” 太子慕容恭只觉惊讶,瞳底似有冰霜凝结,钰琪怎么死在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这个瞬间,林凤兰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悄悄走到元婉蓁身边,声色却放大了说:“蓁儿,这丫头不是带你来更衣的···” 话故意说一半,足以引起所有人的质疑,元婉蓁侧目看她,眼神冷幽幽的,像是寒冬里的古井,冻得她起了一层寒霜。 “是啊娘,女儿先前更了衣出来,就没见这丫头,怎得会吊死在这?!”元婉蓁面上十分诧异,心中却在冷笑。 澈倾心中忐忑,可看元婉蓁也不知情,顿时镇定了心神。 梁大人吩咐下人将钰琪放下来,一摸鼻息,已死透了,众人又向后退了一步,这时,丞相夫人苏梅雯看了眼元婉蓁,面色晦暗不定,慢慢地说:“这丫头领着王妃更衣,忽地就不见了人影,事有蹊跷,怕是要好生调查一番。” “相夫人别疑心了姐姐,姐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季妙霖脸上怒气顿生,苏梅雯一愣,继而清笑道:“我并非疑心王妃,实话实说罢了,槐树这样高,一个小丫头怎可能自个儿吊死,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嫌疑,包括我自个儿在内。”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怀疑起来,一个女子是怎么吊上去的呢?! 元婉蓁眉心隐隐跳动,望向她道:“相夫人所言极是,本妃确有嫌疑。” “姐姐,”季妙霖担忧地一声,继而又说道:“丫头说见你进了梁二公子房间,没一会你又寻小路而来···” 林凤兰闻言立即打断了她的话,斥责道:“你扯这事做什么,倒叫人真疑心了你姐姐去,闭嘴!” 季妙霖顿觉委屈,眼泪就落了下来:“我担心姐姐嘛!” 元婉蓁心中冷然一笑,她也是心虚了,既要将计就计,那便随了她演去。 这些个对话,众人听进耳里,目光都看向元婉蓁,随后便纷纷道出疑问。 “钰琪丫头带着王妃更衣,当时也只有王妃与她二人,这突然就死了···” “王妃怕是要给个明确的说法。” “是啊,这丫头最后可只和王妃接触过···” 一时间众人的猜忌达到了顶峰。 梁大人自是不敢判定元婉蓁是凶手,但事情确实可疑,这么多人在场,说法总是要有的,他看向元婉蓁,轻柔而颤抖的嗓音,小心翼翼地说道:“王妃可否将寻路的经过详细说说,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还请王妃仔细回忆,好洗脱嫌疑!” 慕容策脸色一凝,语中带怒:“既是如此,通通都说清楚了!” 梁大人见慕容策发怒,顿时渗出一身冷汗:“是是,那是自然的。” “只是让弟妹说说罢了,五弟何需动怒?!”太子慕容恭唇畔露出一丝淡淡笑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五弟是心疼了。” 慕容策叹口气,深情又心疼的眸子看着元婉蓁,见她走上前一步解释,话却是不明不白:“本妃更衣后一直在内院与后院寝居附近寻路,并未来过这儿。” “姐姐,谁能证明你未来过这呢?!”季妙霖焦急地握住她胳膊,“你得说清楚一些啊!” “说什么?”元婉蓁挑眉冷笑,“本妃寻往前厅,你见过谁家的假山石是放在前厅那边的?!” 慕容策眯起眸子,看季妙霖的样子是很担心元婉蓁,可说的话却将矛头指向元婉蓁,她是真蠢,还是在做戏?! 此话虽是有理,可就如季妙霖所说,这能证明什么呢?! 众人又纷纷议论开来,赵绣夫人走到元婉蓁身旁,行了个礼,微笑着说道:“王妃可有遇见过稀奇事,或者碰见什么人呢?!” 知她是好意,元婉蓁应她一笑,点了点头。 太子慕容恭当下讪笑一声,道:““弟妹还得好生回想一番啊!” 太子的话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北墨王妃不是凶手。” 众人都是一愣,当下凝目望去,只见一年轻男子出现在后边。 男子素白锦衣绣着银色的流动花纹,英俊不凡,一双眼像浸在水中一样澄澈,浑身透着一股独有的空灵与温润。 “是玄景王!” 夫人小姐们顿时兴奋起来,有些个小姐含羞着脸,眼中尽显爱慕之意。 “现几位皇子,唯独玄景王未有赐婚啊!” 元婉蓁淡淡勾了勾唇,玄景王慕容之悠然自得地走上前来,笑容清润温淡:“见过太子殿下,五哥!” 太子慕容恭嗯了声,抬起眉目问道:“六弟怎得如此笃定,认为王妃不是凶手?!” “三哥,五嫂在内院寻路时,曾与我偶遇过。”慕容之笑得眼睛弯起来,太子慕容恭眯起了眸子,疑问:“六弟怎得会在内院?!” “我本与梁大人知会过,来后院看看金雀。”慕容之轻笑一声:“哪知路过梁二公子寝居前,见一丫头鬼鬼祟祟的,觉着奇怪,便跟去了内院。” “噢~?可瞧出了什么来?!”慕容策挑眉困惑,慕容之一笑,隐晦地说道:“那丫头进了间寝居,我隔着门窗听得梁二公子的声音,之后吧···呵呵···” 说着,他扶额露窘态,所有人顿时忍俊不禁,想是正碰见了那俏碧丫头做苟且之事。 “挑正事说!”太子慕容恭轻冷地哼一声,心底是极其烦怒。 “说着的啊!这不回头就遇见五嫂了嘛!”慕容之一挑眉毛,笑得灿烂:“五嫂刚与五哥大婚,也不识得我,再加上遇见这种事儿,我总不能让五嫂瞧了···那多难为情,所以也就只照面了声!” “而后呢?”太子慕容恭紧着追问,元婉蓁冷眼一扫,只觉可笑。 慕容之云淡风轻地说道:“而后五嫂就从小路去了啊!” 众人顿时明了,赵绣夫人露出笑颜:“这不就说清了嘛,王妃自小路过来,正巧遇上了咱们。” “算算便是对上了,当时咱们都在梁夫人寝居前,”有人忽而小声打趣道:“想必咱们在前边,玄景王在后边呢,呵呵呵···” “六殿下的确与下官知会过,”梁大人微微点了点头,毕竟是出了这等丑事,面上依旧是过不去。 太子慕容恭正欲命人找来监判史调查此案,假山石内就响起了金雀的叫声,并泛出阵阵金色光芒,众人的目光立即被吸引而去··· “开屏了,你看,真的开屏了!” 太子慕容恭惊怔着眼瞳,随即便抬起头在身旁寻找,而此刻站在一旁的女子,除了季妙霖再就是赵绣夫人。 不是只开屏一次吗?!元婉蓁困惑,同时有意后退几步,隐在众人之中,慕容策深吸了口气,冷冷地向上方扫去一眼,树上的黑影迅速移动··· “天啦!你看这羽毛,好美啊!” “金雀开屏,可是吉兆,就不知是为那位小姐所开啊!” 众人不断的声声赞叹,突然,‘砰’一声巨响,金雀头顶上的假山石块坠落,径直砸下··· 一刻的惊怔,随后便是此起彼伏地尖惧声响起。 “啊!金雀,金雀!” 适才还耀眼夺目的金雀现已倒在地上,被石块砸死了,鲜血顺着地面缓缓流了出来。 太子慕容恭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继而稳了稳心神,目光不自觉就落在了身边的季妙霖身上··· “完了,凶兆!此乃凶兆啊!”梁大人吓得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众人的心顿时慌乱无措,忙跟着梁大人跪下,慕容策眸子一暗,立刻随波逐流,拽住元婉蓁的手也跪了下去。 元婉蓁惊疑,原是说开屏后一日安死,怎得会是被山石··· 而这时,慕容之也扑通跪地,随后作出慌张地模样,喊道:“若是凶兆,先前又显金芒,怕是这吊死的丫头触怒了神灵,才会被神灵惩罚啊!” 元婉蓁回神瞄他一眼,慕容之就对她眨了个眼,她便抿了嘴忍不住想笑,他倒是会应势而动。 第十七章 计中计 金华殿内。 皇帝一身明黄色的长袍坐在长榻边,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微臣掌天馆正史叩见皇上。”掌天史赵之秉匍跪在地。 抬眸,皇帝如刀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朕此番召你前来,是想问昨日金雀之事,不知是吉是凶?!” 赵之秉微微抬头,垂目道:“昨夜戌时金雀开屏,鸾星隐隐可见红光,本是吉兆,只是不久金雀暴死,大约亥时,鸾星红光带黑,吉中有凶。” “咳咳咳···”皇帝依着榻猛地咳嗽几声,随即皱起眉头对着总管太监问道:“为,哪位女子所开?” 第10节 太监屈延寿忙凑近些,尖细地声色道:“林威将军府二小姐林凤兰之女季妙霖。” “朕好似记得,她是北墨王妃的妹妹,怎得还唤季姓?” “禀皇上,据奴才所知,这二小姐林凤兰原是嫁了个季姓商人生下季妙霖,此婚林将军甚是不满,面上极过不去,便与林凤兰断了父女情分,可不出七个年头,那商人就没了,许是看在戚贵妃娘娘的面上,林将军又允了林凤兰回去,两年后给罪臣元沛做了续房。”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咳嗽几声又道:“昨日梁府宾客众多,如何确定就是季妙霖?” 赵之秉忙回道:“今早微臣已向梁大人询问过,当时季妙霖站于金雀之前时,金雀就开屏了。” “嗯。”皇帝眯起眼睛,瞩目着赵之秉道:“凶在何处?” “微臣···”赵之秉似有为难地停顿,皇帝皱起眉头:“但说无妨。” 赵之秉低下头,忐忑道:“此女虽有凤凰之命,但鸾星红光带黑,怕是命太强硬,会克死于她之上的人,未来新帝天龙之躯,倒不会受此影响,就怕···就怕是新帝生母。” 皇帝的眉头皱的更厉害,只听赵之秉接着又说道:“鸾星初现,可能还会有所变幻,微臣不敢断定真的会危及未来的新帝生母,还请皇上容微臣观察一段时日,再做定论。” “嗯,你且观察,此事不可对其他说起。” 赵之秉立即匍下身子:“微臣遵旨。” 一一一 北墨王府。 元婉蓁喝一口清茶便闭上了眼,叹息之间,澈倾为她披上轻纱。 “小姐,昨夜的事,我有些看不明白。” 元婉蓁抬起眼皮,看向澈倾:“钰琪,俏碧,传话的丫头锦碎,她们曾经都在光禄府当差,你应是看出来了,季妙霖买通了这三人。” 说着,她端起茶盏,抬手将茶水泼在地上,“弄污了我的衣裳,先是让钰琪带我去梁二公子寝居,当我察出异样,便再带我去梁夫人寝居。” “那,梁二公子···”澈倾小心翼翼地问。 “他,不过是一颗无辜的棋子罢了,”元婉蓁放下茶盏,一手撑在鬓角:“梁二公子寝居里的酒味事先就备好了,幔帐将床榻遮的严实,故让我以为梁二公子就在里边,其实梁二公子一直在梁夫人寝居中。” “啊?”澈倾惊讶,不知那之前发生过这么多事,元婉蓁冷哼一声,道:“你们来时,梁二公子醉了酒,欲欺辱于我···” “可是···小姐怎么变成了俏碧?!” 元婉蓁轻轻一笑,冲她招手,示意她靠近些:“玄景王不是说过,发现一个丫头鬼鬼祟祟的,那便是守在内院的俏碧。” “小姐我明白了,钰琪守在前边,俏碧守在后边,锦碎负责传话!” “玄景王将我救下,给俏碧喝了些东西,令她神智不清。”元婉蓁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他的贴身侍卫赶在你们之前带走了钰琪,当时梁二公子已清醒,便与我们通了气儿,演了这出戏。” 澈倾点了点头,继而又忧心地说道:“小姐这戏演的好险,若梁二公子不配合,岂不是···” “世家公子欺辱王妃,那可是杀头的罪,若只是欺了个小丫头,不过是风流丑事罢了,你说他会怎么选呢?!” 澈倾立即笑容满面:“所以,玄景王离开,小姐走小路回到了前边。” “侍卫将钰琪吊死,本是想推给了季妙霖,宾客众多,太子逼不得已便会处置了她去,”元婉蓁叹了口气,眼中带了一丝阴冷:“未曾想金雀开屏,又突然暴死,倒让她逃过了这劫!” 澈倾又瘪了嘴巴,“那日后她岂不是更视小姐为眼中钉?!” “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元婉蓁手指敲击着木桌,想起梁府的事,不禁笑道:“昨夜的戏子可真多啊!” 说着,她又升起冷冷地笑意:“虽不能除掉季妙霖,但季家与梁大人之间关系就大不如前了!” “是啊,倒是梁大人还会感激小姐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小姐帮了梁二公子,今日梁府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澈倾笑着说道。 “互相帮衬而已,谈不上救,梁大人心里清楚着了,”元婉蓁眯了眯眼,寻思了半会才道:“不过,他到底是拂了殿下的面子,无论是对我还是殿下,他都心存愧疚,只看日后在朝堂上,他会如何选择了!” “对于殿下来说,这是好事,”澈倾说着,又喃喃地道:“对咱们可没什么好!” “凡事要看得远些,咱们是依靠着殿下,唯有他好,咱们才是真的好,”元婉蓁舒心一笑,“你担心的不过是季妙霖,我便告诉你,梁二公子这事就是她和林凤兰所谋划,如今不仅赔了两个丫头的命,还丢了梁府的信任,太子难道不会对她有所芥蒂?” “加上金雀当场暴死定是凶兆,太子怎会留这样的女人在身边?只怕此刻已起了杀心!” 澈倾兴奋一笑,端来蜜果脯子,喂了一颗在她嘴里。 “如此甚好,也免我日后伤神!”元婉蓁靠上椅背,悠悠然地道:“好一个计中计啊!可惜,倒头来她自个儿陷入泥泞,想爬出来可就难了···” 澈倾也吃了颗蜜果,爬在她面前小声问:“小姐,玄景王为何会出手相救?!” 浅笑安然 说: 喜欢的亲亲们,记得给我投票,投钻钻,有意见可留言给我哟! 第十八章 似是春复 “为何相救,我也不知。” 元婉蓁回想起昨夜慕容之温润的笑容,心叹,或许他是众皇子中唯一的一股清泉吧。 “唉,我有些困了,歇会。” 她侧在长椅上闭了眼,澈倾应一声拿来丝被为她搭上,便消无声息地出去了。 秋日凉意蕴人,本是最好安睡的时节,她却昏昏欲睡却不能安稳,梦中无数片金黄的秋叶,如随波荡漾的小船,摇摇摆摆飘飘停停···渐渐地,金色的树叶越来越多,慢慢···慢慢···层层叠叠地铺在一条小路上。 看不清天穹也看不清大地,黄叶飘零之间,金雀豁然出现,于她眼前开屏,随之昂头高唤飞身而起,围绕着她翩翩飞舞··· 忽而,满天的乌云黑沉沉压下来,地上的叶子乱哄哄的飘飞,尘土漫天,霎时间,空中仿佛神魔乱抛,在瓢泼大雨中,一道身影站在远处,她惊愕一眼,父亲! 父亲隐隐而孱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北墨王,照顾好北墨王,谨记! 她自梦中一惊,身上的毛孔透出丝丝热气,底衣浸出冷汗,几缕润湿的头发,粘腻的贴鬓侧。 轻叹声气儿,她面朝着窗向外头看去,那梧桐树的黄叶如梦中一般飘落,许是近日发生的事,才会有如此梦境。 “睡得不安?” 听得是慕容策的声音,元婉蓁顿时清醒过来,翻身坐起。梦中徘徊之间衣带半褪,发丝辗转地有些松懈坠落,慕容策见她忙不迭地整理衣裳,伸手便将她搂来坐在自个儿腿上,轻问:“梦魇呢?” 她撅了嘴,嘟嚷道:“小歇了会,夫君来怎得不唤醒臣妾?!” 慕容策竟是一副温柔笑意,“想你昨夜在梁府受了惊,就未唤醒你,好多睡会。” 即便如此···元婉蓁心中诧异,依他的性子不会如此体贴吧。 “臣妾让倾儿备些茶水的瓜果来。”她欲起身,他却一把按住不让,道:“本王不想喝茶。” 元婉蓁顿了顿,见他握起自个儿的手,轻轻着摩挲,脸上勾起一抹柔情的笑意,“本王不应疑心于王妃,昨夜看来,王妃以往在光禄府时受了不少委屈。” 原来他是看出季妙霖与她之间其实水火不容,所以打消了对她的怀疑,这样想着,元婉蓁心头微微松快了些。 慕容策捋开她被秋风吹贴在颊的发丝,“晚些本王带你去街上逛逛,你看你喜爱什么小玩,就买了回来。” “夫君怎得突然想去街上?”元婉蓁垂目看他,慕容策伸头轻轻在她脸颊一吻:“本王之前多虑了,就当是给王妃补偿吧。” “这些臣妾都不在意,只要夫君好···唔,夫君做什么?” 慕容策已吻上她白皙的颈子,她微微一挣,轻薄的衣衫松松的滑落了半边,露出半截滑白的肩头,元婉蓁又窘又着急,挣扎道:“窗还开着,倾儿一会就回了。” 慕容策长臂一伸合上了窗,嘴唇寻着颈子一点点来锁骨上,“她不会来。” 话音刚落,衣裳已被他褪去,元婉蓁通红了脸,心跳得越来越快,“夫君,现在是白天,不如夜里臣妾在陪···” 未等她说完,慕容策带着身子一歪一并倒在了长椅上,宽厚的手掌隔着底衣顺势而下,挨不住多时,元婉蓁镇定的心神已完全失守,一时间,房内香暖流溢,声如春潮,似是春复··· 睁开眼已是傍晚了,元婉蓁坐起来,满屋子的光影疏离,没有慕容策的身影,整个儿像在迷梦之中,她竟也不知何时睡在床上的。 书房里,黄昏的余晖隔着帘子斜斜射进来,他静静坐在桌案前,任由余晖洒在俊美的脸庞上。 “殿下,卑职打听过了,金雀之死为凶兆。” 殷鹤站在桌前小声,又急道:“殿下应如何处之?” 慕容策思索半刻,忽而轻笑,“他们如何本王不在意,你去告之母后与尚书大人,不可动!” 殷鹤皱起眉目,“殿下,依掌天史的意思,虽为凶兆,但并未给上明确的说法,此时若不动···” 慕容策站起身子,贴着桌案缓慢地迈出步子,“谈天象,父皇可说信,也可不信,昨夜金雀不止一次开屏,那隐在众人间的真主,你以为掌天史真能看得出?!” “殿下的意思···”殷鹤想了想,忽地抬眸看他:“并不是季妙霖!” “本王误会了王妃,日后你对王妃可要多尽些心。”慕容策笑了笑,殷鹤恍然,微微颔首笑道:“渲绍时刻暗随在王妃身边,这也算是他的功劳!” 慕容策又思绪半会,吩咐道:“你去探探口风,是不是所有皇子都知道此事。” “殿下莫不是在怀疑···”殷鹤不明,话只说了一半,慕容策叹了口气,眯起眸子:“你无非是向屈公公手下那些小徒弟打听的消息,父皇得知凶兆,加上掌天史为给出明确的说法,父皇怎会让他人知晓,屈公公在御前侍候多年,手下的徒弟守口如瓶,这会儿泄了消息出来,怕是有问题!” “嗯,殿下思虑周全。” 慕容策看着烛台怔了许久,才道:“待会本王要陪王妃出府,你吩咐缕柔深夜到书房来,本王有事要交代她去办!” “缕柔?殿下这时可不能轻举妄动啊!”殷鹤忙阻止道,慕容策勾起唇角,“本王自不会动,只看她会不会动,又如何动?!” “王妃?”殷鹤沉思片刻,随即会意应声:“卑职明白。” 第11节 一一一 林威将军府。 季妙霖病怏怏的躺在卧榻上,屈着脸落泪。 林凤兰一脚踹开房门,走近她厉声道:“你说你还有什么用,这么点事都做不好!哭,就知道哭!你也有脸哭!” “娘,谁知道玄景王会突然出现在后院里!”她瞪大了泪眼,继而不断抽泣,“不是说北墨王会欺辱小贱人吗?!我看北墨王倒是对她心疼的紧!” “你还在想这些小皮子不打紧的事?”林凤兰气急败坏,“你现在应该想想如何向太子解释!” “解释什么?!玄景王又不是我叫来的!”季妙霖一块手帕覆在面上哭嘀。 林凤兰气急,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蠢!我说的金雀!金雀在你面前暴死,你认为你能脱得了干系吗?!” 季妙霖吃了一惊,不敢置信地望着林凤兰,又听林凤兰吼道:“金雀暴死定是凶兆,若是太子疑心到你身上,你以为你还能当上太子妃?!做梦!” 季妙霖脸上虽然还是泪痕未干,可神态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 “娘,”她忽然惊惧地扯住林凤兰的衣服,近乎失语:“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太子···太子会不会···” “现在知道害怕呢?!”林凤兰叹了口气,坐在她身旁,一把将她拉近:“我告诉你,太子定会来找你,到时候你就将金雀之死推到元婉蓁身上,知道吗?!” “娘,我不明白。”季妙霖擦干脸上的泪水,林凤兰依到她耳边说了几句,她便突然明了,手撑在榻上终是大大松了口气。 浅笑安然 说: 亲亲们,投票票,投钻钻,我接,我全都接··· 第十九章 心上月 花街市灯繁华如昼,月儿挂上柳梢头,夜风仿佛吹开了盛开的鲜花,各式各样的醉人香气弥漫着大街,天空中繁星点缀,象阵阵星雨。 华丽的香车宝马在街道中来来往往,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屋宇鳞次栉比,商铺中绫罗绸缎,珠宝香料,琳琅满目。 这一路上元婉蓁真是目不暇接,走近街道旁小商贩的地铺子,她看起一对红玉石,拿起其中一块在手中细赏。 商贩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慕容策,忙笑着说道:“小姐眼光真好,这对玉石名为心上月。” “怎样的寓意?”元婉蓁将红玉石放在手心摩挲,商贩笑一笑,拿起另一块道:“小姐手中的那块为月上石,执子之手,共一世风霜。我手中这块为君子石,吻子之眸,赠一世深情。” “好寓意!”慕容策眉宇微跳,拿过商贩手中的君子石,对煊紹道:“买下。” 元婉蓁清笑,眼中莹然有光:“夫君是要送了臣妾?” “当然。”慕容策一笑,长身玉立,眉目俊逸不凡。 她抬头看着他,他亦盯着她,目光出神却又有冰寒之气,其中那滑动的流光溢彩,看得她的心频频小跳,不知这样相视多久,慕容策的手拿起月上石,缓缓戴在她的颈子上,微笑道:“与你很是相配!” “那,臣妾也为夫君戴上。”她面色泛了微红,将君子石套在慕容策的颈子。 慕容策抬手覆上她的头,轻轻地,将她的额头靠近他的额头,唇齿间温热的气息拂来:“夫人与我共进退,耿耿星河只为你所有。” 他竟自称我?元婉蓁心间一颤,他那样柔和的目光,仿若凝了这世间繁华,凝了她此刻的心跳,她定了定心神,‘嗯’了一声,徐徐道:“起风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府吧。” 慕容策依旧柔笑,牵起她的手吩咐了马车过来,上了马车,一路向王府而去,刚刚走到一岔口时,煊紹突然伸头进来:“殿下,像似有人跟踪。” 慕容策掀开一点帘子缝向外看去,回头便命令道:“怕是冲着我来的,先让马车带夫人离开。” 远离街市,外边一片漆黑,元婉蓁蹙眉,见他起身就要跳下马车,“夫君,你要去哪?!” 慕容策回眸神色复杂,温言道:“夫人不可多问,回去便是。” 他跳下马车,元婉蓁立即向窗外看去,只瞧见几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朝慕容策围来,她大喊一声:“夫君!” 马车小厮听了煊紹的命令,驾了马车飞快地向王府而去,元婉蓁心下焦灼,命小厮停下马车,可小厮却仍旧拼命的跑··· 突然,小厮惨呼一声,马车整个儿翻到,元婉蓁直接被甩出了马车。 元婉蓁大惊,不做一刻停留,起身就朝慕容策跑去,可刚跑出几步,一道黑影就挡在了她身前。 “你们是什么人!” 黑影一个字不说,凉风拂过,带着血腥的杀气扑面而来,一道寒光,长剑就要刺入她的心口,就在这时,突然一道锐利的光芒穿入黑影的胸口,元婉蓁一愣,只看黑影身后显出慕容策冰寒的眸子。 他抽出血淋淋的长剑,搂着她的腰快速朝煊紹身边跑去,护卫们与黑影兵刃相接,金鸣不绝,在各种过招之间,她随着慕容策而移动,忽然,不远处一阵急步声,她猛地转头,足足二三十个黑影,行动利落,朝他们直冲而来。 “带夫人先走!”慕容策突然将她推到煊紹身边,反身挡住黑影的长剑,煊紹犹豫半刻,咬了咬牙带起她飞上一匹黑马,就欲朝王府奔去,就在这时,四道黑影毫不犹豫举刀围了过来! 这个瞬间,元婉蓁吓出了一身冷汗,贴着衣衫浸湿,煊紹一剑拍在马尾上,黑马飞快地冲出包围,她惊惶地勒紧了缰绳,耳边传来嗖嗖的破空声,‘簌’一支箭飞来,黑马惊起了身子,将她甩落在地连翻了几个跟头··· 还未缓过疼痛,耳畔边只听得一声闷呼,猛地抬头,面前一名黑影倒地,慕容策冰着眸子,锋利的长剑一路杀来,剑上的血水不断地浸润地面,叫人触目惊心。 “起来!”他托起她的身子,而身后是不断追来的黑影,慕容策不由得面色一沉,拦剑挡在黑影面前,数道寒光一起刺来,就和慕容策撞在一起,刀剑声震耳。 她随慕容策拉着上下躲避,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的树上飞来一支长箭,紧急关头,慕容策一人抵五个黑衣人··· 元婉蓁只觉寒意从背脊窜上心头,眼见长箭一瞬间近在咫尺,慕容策却突然抱她一个转身,她惊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也觉慕容策有不对,与此同时,煊紹的手中不停地挥剑,在五个黑衣人中游走,将他们通通挥杀在地。 “走!快走!”慕容策紧咬牙关搂着她朝王府方向跑,煊紹则挡住其他而来的黑衣人,跑出不远,就听得有无数马蹄声而来,很快便来到他们身前,一个男人从马上跳下,跪在地上:“属下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救煊紹!快!”慕容策俊逸的脸苍白,眉宇深锁,额际竟滑落豆大的汗珠,唇齿间似乎强忍着。 元婉蓁立即察出不对劲,忙扶着他的腰:“夫君,你怎么了?!” “回府!”慕容策颤抖着声色,月光照下,他的脸胀成了紫色。元婉蓁的一颗心顿时高悬,命令侍卫迅速将他送回王府。 房内,慕容策经过诊治拔出了那支长箭,元婉蓁打发了丫头们出去,独自守在床边安静地翻看长箭,头脑却在急速地转动。 长箭瞄准她而来,显然是想置她于死地,在这世上最恨她的人就是林凤兰母女,难道是她们派人暗杀的?! 元婉蓁不由摇了摇头,不对,金雀之事尚未结束,她们应付太子都来不及,岂有心力对付她?!若不是她们,究竟是谁想取她性命?! 寻思间,她不自觉握住颈窝里的月上石,未想到慕容策会为她挡上这一箭! 元婉蓁暗自叹息一声,侧身拿起手帕擦拭慕容策额迹间的汗水,他闭着双眼,眉头紧紧蹙着,想必是伤口很痛。 忽而,她心口一滞,何要为他心疼,她只想为父亲报了冤仇,而后抽身这场血腥战争,逃去幽静安逸的地方清淡一生,至于其他··· 想到这,她恢复了淡漠,可是,手却分明犹豫在他额上,缓缓地,缓缓地才往回收。 就在此刻,手突然被抓住,慕容策睁开了眼,因疼痛而蹙的眉宇已舒展开来,“你心中明明不舍。” “夫君为臣妾受伤,臣妾心疼是肯定的。”元婉蓁垂哞不愿与他相视,慕容策却将头伸来她面前,紧紧握着她的手:“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元婉蓁不知该说什么,只极力自持着镇静,看那极为精致的面容靠近,唇便亲啄在她眼眸,他笑:“吻子之眸,赠一世深情。” 听他如此说,元婉蓁不禁有一刹那失神,空气亦生暧昧,他继而与她十指紧扣,仰起脸,认真盯着她的眼睛看:“梦中星是天上星,眼前人是心上月。” 话中挚诚至深,竟让她沉着的心无力招架,手不由地扣紧,指甲惋进了他的手背里,慕容策看着她红透的脸,忍俊不禁:“夫人可是嫌我箭伤还不够疼?” 元婉蓁回神忙松开他的手,背对去身子,面色的红仿若火烧,烫进了心口··· “我,臣妾不是故意的。” 慕容策伸手轻轻一带,便将她搂紧在怀中,温热地气息喷在她耳畔:“我不怪你。” 元婉蓁胀红了脸,虽已有过床第之欢,但完全是出于某些目的,而此刻与以往不同,这样的情不自禁,让她的心呯呯乱跳。 他将丝被搭在她身上,手钻进里边又将她搂住,“陪我睡会。” 半夜里,窗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睡得极其安稳,慕容策咬着牙关下床,沿着游廊缓缓走到书房,煊紹已经在里面等了许久,见他来忙扶着走到桌案前坐下。 “不过是做给王妃看罢了,为何下手这样重,难道你没有交代清楚吗?!” 煊紹微微低头,道:“殿下,另一支并不是属下所安排。” “难怪下手这么狠,”慕容策按住胸口,皱眉问道:“查了吗?!” “依属下看,像是太赫王的人。” 慕容策深吸一口气,手重重锤在桌案上,震得胸口一阵刺痛,他咬牙切齿地道:“金雀凶兆昨日才传出,他就如此急不可待,真有意思!你仔细调查清楚,真是他,如此本王就好生送他一程!” “这是必然,不过属下认为,殿下舍命救王妃,似乎比之前所安排的更有效。” 慕容策紧蹙着眉,额上冷汗浸出,声色重又颤抖地说道:“让缕柔到书房来。” 浅笑安然 说: 投票票,投钻钻!我接,我跳起来接! 第12节 第二十章 莞尔一笑 深秋时节的清晨,朵朵霞云照映着荷潭,鱼鳞微波在碧绿的水中增添了浮云的彩色,如置身一副墨画之间。 元婉蓁只穿了一袭素淡的月白色锦衣,衣上浮着极浅的银丝勾纹,简单的珍珠钗子将长发稍稍盘起一分,她神色空洞地望着远处,静默了许久,才自言自语道:“女儿不孝,女儿无用,还未让父亲安息,今日是父亲头七我却···唉···” “小姐也是身不由己,老爷不会怪了小姐。”澈倾抬手搭在她肩上安抚:“小姐可别难过了。” 她微微点头,眼圈儿一红,勉强问道:“齐锐找到父亲了吗?” 澈倾不由哽咽起来,“昨夜小姐去街上时,齐锐有传来消息,并没有找到老爷的遗身。” 她叹息一声,纵然悲痛却未流下泪,将那痛心与仇怨硬生生压迫在心中,尽力忍耐。 这时,不远处煊紹走来,行礼道:“王妃。” 她别过头,忍着鼻中的酸:“何事?” 煊紹微微低头:“殿下吩咐属下带王妃去个地方。” 她稳了稳神色,回头问道:“去哪儿?” “王妃去了便知。” 哪还有什么心情,元婉蓁本想以身子不适为由拒了外出,但又想起慕容策昨夜舍命相救,心下一软便稍作了修整,随了煊紹而去。 马车轮轰轰地转着,凉快的风从湖面带着迷迭香的清新和雾气徐徐而来,月白色的锦衣纱裙因帘子吹起随风一飘一歇,这一片芬芳凉爽,让元婉蓁心底舒畅了一些。 “王妃,到了!”煊紹拉开帘子。 元婉蓁走下马车,便看到如世外桃源般的美景,一整片迷迭香盛着紫色的花蕊铺满山野,美得让人难以置信。 “这是哪儿?”她侧头看向煊紹。 煊紹做了个恭敬的手势,微笑道:“王妃请随属下来。” 穿过片片迷迭花枝,来到整片花色最深处,元婉蓁的脚步忽而变得沉重,那不远处立着的墓碑,让她的心剧烈震颤,终于知道为何来这儿,原来慕容策已为她找到了父亲,一阵汹涌的酸楚袭来,说好忍着的泪,此刻已挂满了脸颊。 煊紹微低下身子,道:“稷梗都为王妃备好了,此地不宜久留,王妃快快烧去,送元老爷走吧!” “是你找到的吗?”元婉蓁怔怔流着泪,煊紹应了声,她又哽咽地问:“找到时···父亲是如何模样?!” 煊紹抬眼看了看她,继而垂眸道:“元老爷遗身尽全,王妃请节哀。” 遗身尽全?她凄楚一笑,‘就地正法’是什么下场她很清楚,定是慕容策嘱咐过他要瞒着自个儿,既是好意,也不再追问。 她在惆怅里,暗暗地叹息了一声,父亲是罪臣,私下盗来遗身安置是大罪,慕容策肯为她犯险,她定不能连累了他,匆匆道别了父亲,便转身向马车走去··· 在穿梭片片花色之间,煊紹轻声说道:“殿下说迷迭草亦为追忆香,算是王妃对元老爷的念想。” 元婉蓁一听,眼中泪光闪烁,喉中酸涩难耐,煊紹快慰道:“王妃可别伤了,殿下本想着陪王妃一块,只是伤势在身,不便行走。” 元婉蓁站在马车前回眸,长长叹了口气,“回府吧!” 行至街道附近时,马车突然颠簸的厉害,煊紹停了马车查看,车轮子处断裂要做修理,要一些时候,元婉蓁不愿待在车内,便想带澈倾去街市中逛逛,煊紹听后命了两个护卫暗随,才安心让她去。 白天里,街道更是喧闹,两人穿着朴素混在人群中,也觉不出什么身份来,转来转去澈倾买了些喜爱的小玩,元婉蓁却是没了昨夜那般好兴致,看什么都不入眼。 街边,一辆华丽的宝马香车停在身侧,车里走下一位女子,元婉蓁不经意看去,女子一头青丝挽成高高的美人髻,头上佩戴精美的玉钗,两道秀眉如纤美弯月不画而翠,眸子如秋日明净的水波一般,整个极其的温婉端庄。 女子侧眸正巧与她相视,轻拂开身边的丫头,走近元婉蓁身前,微点了点下颌,悄声道:“见过北墨王妃。” “你认得我?”元婉蓁困惑挑眉,女子温婉一笑:“梁老夫人寿宴时见过王妃,但王妃并未见过我。” 的确未见到过她,元婉蓁皱了皱眉,“你是?” “俞盈苏,王妃唤我盈苏便是。”她依旧温婉的笑,元婉蓁惊讶一眼,凑近身微笑:“原来是丞相府的盈苏小姐。” “姐姐可是刚来?” 元婉蓁含着笑回道:“去办了些事,见还有些空闲,就来逛逛。” “小姐,陈大夫已经回了!”丫头走来提醒。 元婉蓁这才发现面前是间药馆,不免关切地问道:“盈苏小姐可是身子不适?” “老毛病了。”盈苏拂了手帕在鼻前,“劳姐姐关心了。” “怎得不让大夫去府上诊治?” 盈苏看一眼她,神情萧索:“待在房中太久,想出来转转,透透新鲜气儿。” 元婉蓁点点头,怜惜道:“快去吧,身子要紧。” 盈苏笑着应了声,转身便进了药馆,华丽的宝马车也随之绕去了后院,元婉蓁见澈倾面上挂了满足的笑容,便拉着她向煊紹那边去··· 走了没几步,又来一辆马车,主子进了当铺,只留得一个看马小厮,那小厮站在马尾后,直愣愣地看着她,澈倾瞄去一眼,顿时皱了眉头:“温然?” 小厮见主子还未出来,便快步走到元婉蓁面前:“大小姐。” 元婉蓁望着温然,乍见故人,眼中不由热了:“你如今在何处当差?可过的好?!” 他微微低头,再抬眸时眼中有了湿润:“回大小姐,奴才前几日在周府,后又去了季府。” “季府?”元婉蓁诧异,温然重重地点头:“当年家人惨遭杀害,奴才虽逃出却任是被追杀,幸得老爷相救才逃过此劫,老爷念奴才年纪尚小又无依无靠,便将奴才带回府上做了小厮。” “这我知道,你为何说这些话?”元婉蓁不解地看向他,温然咬了咬唇,又道:“奴才的命是老爷救下的,如今老爷已去,奴才无以回报,若日后大小姐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奴才终其一生誓死追随大小姐。” 元婉蓁垂眸不经意看见他手上伤痕累累,不由心疼:“这是怎么回事?” 温然缩了缩手,回头看见当铺走出的身影,不敢再多说,只看了眼元婉蓁,便快步走回了马车身旁。 看着他的身影,元婉蓁心中默默片刻,温然,君子之心,温然如玉,爱其如名,不得释手,如此寓意,绝不会是穷苦家出身的孩子,只是命运如此无奈。 叹息一声,她又回身向煊紹走去,途经一女子时被轻轻撞了下,手帕掉落在地,那女子赶紧歉意的蹲下身子为她拾起,元婉蓁接过手帕,微微一愣,随即淡然应笑一声离开。 刚进入王府,她就加快了步子,穿过游廊径直进了主房,倚靠在床头的慕容策见她回来,便撑起了身子,元婉蓁忙上前扶住,忧心道:“夫君怎得不躺在床上歇着?” “心里可好些了?”慕容策拉她的手坐在床边,元婉蓁静一静心,道:“臣妾替父亲感谢夫君。” 他伸手拥住她,低头吻在她额心,“日后若想念父亲,我就带你去看看。” 她听得心中不免动容,同时担心道:“明里暗里多少人盯着,夫君这样做实在太险了。” “我不如此,你也会这样不是吗?”慕容策不以为意,指尖滑过她的脸颊,抬手捋起她鬓角的碎发,他轻轻说:“墓碑未刻字,又怎知里面是何人?与其让你辛苦去寻,又辛苦去找地儿藏着,不如我替你办了好。” 这一句话,让她深深觉得温情与感激,同时心中又慌躁不已,自嫁入王府那日就知道若是逃离不开,便是要锁在这绝望之中凄凉一生。 可如今,慕容策分明对她非同一般,这份情意只让她心里乱成了一团麻搅在一起,不知该如何选择。 心神游移之间,慕容策的吻细细碎碎落在她颈中,缱倦迷恋:“前珍阁那日你站在金桂之中,恍若天上谪仙,蓁儿,或许就从那日,我已不愿再疑心于你。” 元婉蓁一怔,脸色泛起了潮红,手紧紧攥住丝被,任他肆意缠绵,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煊紹着急的声色:“殿下。” 慕容策轻咳一声,松开她问:“什么事?!” 煊紹迟疑了回道:“那边的事。” “进来!”慕容策顿时蹙了起眉目,煊紹推门而入,看了眼元婉蓁到嘴边的话就收了回去,元婉蓁知是有隐蔽事要说,忙站起身道:“臣妾去院子走走。” 待她关上房门,煊紹立即透过缝隙直到看她走到桂花树下,他才回到床边对慕容策说道:“殿下,盈苏小姐近日来不太好。” 慕容策心中一紧,脱口问道:“如何不好?” “先前见盈苏小姐去了陈大夫的药馆,属下适才打听回来,盈苏小姐病情复发,陈大夫说盈苏小姐是心病所致,属下估摸着,还是因为殿下娶了王妃,所以···” 煊紹不敢再说下去,慕容策猛地掀开丝被下床,“本王去看看。” “殿下···”煊紹欲阻止,却被慕容策凌厉的眸光刺回:“备车!” 煊紹恨自个儿管不住嘴,这会也懊悔不及了,只能无奈地应声而去。 慕容策捂着伤口刚跨出房门,便见元婉蓁在桂花树下向他看来,恍惚间像似对他莞尔一笑,那笑,清雅如同夏日莲荷。 “夫君伤势在身,这是要去哪儿?”元婉蓁已走到他身前,关切地问道。 慕容策顿如从梦中清醒,眸子盯着她半刻,才说:“有些闷,出来走走。” “那···”元婉蓁暗吸了口气,垂着眸子扶住他:“臣妾陪夫君一块。” 府门外马车已备好,煊紹迟迟不见慕容策,便快步走来寻找,当看见远处漫步的两人,心中不由纳闷,殿下适才还紧着盈苏小姐,怎得,这会又不急呢?! 浅笑安然 说: 亲亲们,记得投票票,投钻钻! 第13节 第二十一章 互相残杀 王府上空流光溢彩,像是布了各色绸缎,紫红、明黄、嫣蓝、翠绿,绮艳不可方物的彩虹,院子里默无声息,只听得两人踩着秋黄梧桐叶上的声音。 她微笑起来,笑容在斑驳的树影里,仿若带着茉香叶子淡淡的余香,“夫君疑心臣妾,为何不直问了臣妾?” 慕容策淡淡地回道:“问了你会说吗?” “臣妾会。”元婉蓁盯着他,斜阳的光映在她脸颊,是微淡的金圈,他看得起了笑容,声音很轻微:“你觉着我在想什么?” 她迟疑了一下,心中几分惴惴不安,话却幽幽说出了口:“清凉殿母后试探臣妾,夫君在臣妾面前做戏,认为臣妾是太子所安插。” 慕容策一怔,未曾想她会这般坦然,元婉蓁沉静半刻,又道:“夫君早已知晓臣妾剪断了白玉兰,却故意将此事闹起,后又为臣妾了断个干净,夫君此举是想告之臣妾,夫君如今所处的境地!” 慕容策含笑望着她,只觉得她整个人都是熠熠生辉,散发着一种绚丽的光彩,他默默半刻,忽而道:“暖玉阁,燕城青楼,曾经的第一名妓苏予染就出自它阁。” 元婉蓁诧异:“夫君为何突然说起她?” 慕容策略微吃力地坐上石椅,哼笑一声道:“她爱上一个男人,男人替她赎了身,两人定下厮守终生的誓言,都以为是一段痴情相守,却未曾想不出一年,苏予染死于剐刑。” 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虽未见过但听人这般形容,也知是位难得的绝色美人。 “不是病死,而是死于剐刑?!”她皱了皱眉,看他:“她犯了什么罪?要对她如此残忍?” “没犯任何罪,只是有天偶然遇见一位陌生男人说了两句话,仅此而已。” 元婉蓁微微眯眼:“什么话?” “男人私下找到陌生男人盘问,那天只是向苏予染问路罢了。”慕容策轻语,见她茫然,又道:“可在这事儿发生的前一天,男人鬼使神差进了一座寺庙,被大师告之近日会遭人诬陷,功亏一篑。” “不管问路真假,他都怀疑苏予染?” 慕容策咳嗽两声,笑道:“谁也不可成为他的绊马索,即便是他心爱的女子。” 元婉蓁不由生起寒意:“鸩酒,白绫都可,为何非要剐刑?” “如大师所料,他被诬陷与文国私盟意图谋反,而那位问路的陌生男人就是文国细作。”慕容策抬手捋开她额际上的发丝,“父皇派人调查,结果得知他的确与陌生男人私下会面,父皇大怒,下旨削去他的爵位,他为了自保,编造了天大的谎言,父皇听后不仅原谅了他,还对他加以厚赏。” “间不容发,他将苏予染推下深渊。”元婉蓁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他一定是告诉父皇,他早已知晓陌生男人细作的身份,并且发现此人与苏予染接触,便假意与苏予染相爱,暗地调查此事,终于发现苏予染同为细作,正预告知父皇,事情就被牵扯了出来?” 慕容策紧紧盯着她,见她仰起头继续道:“父皇派人再次调查,证实他所说属实,他便要求将苏予染执以剐刑,越是严厉的刑罚越是让人觉着他与苏予染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慕容策欣赏一笑,元婉蓁看着他又道:“这件事,父皇心如明镜,早就猜出是有人暗地诬陷,父皇更愿保住自个儿的儿子。” 他清笑一声,捂着伤口起身,她扶着他走到主房门前,煊绍任旧站在那等候,慕容策攀上煊绍的肩膀,转身朝府门外走。 元婉蓁见他要离开,忙问一句:“夫君是想告诉臣妾什么?那个男人是那一位皇子呢?!” “梁府那日,你很是聪慧!”慕容策回眸淡淡一笑,元婉蓁惊讶地抬了抬眉,稳了半刻,忽而声声轻笑:“臣妾想,那文国细作并非无缘无故出现,或许是有人刻意安排吧?是死侍?!” 慕容策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依旧是淡淡的笑了笑···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元婉蓁沉重的闭了闭眼,苏予染死去已有四个年头,当初慕容策不过十五左右,心思就已如此深沉,想必玄景王至今还不知谁是诬陷自个儿的人吧! 关上房门,她躺在长椅上歇想,梁府那日玄景王出手相救,慕容策早已看得一清二楚,今日的故事,就是在提醒她小心玄景王。 元婉蓁不由痴笑,血腥杀戮之中何来清泉,看来她还是纯真了些。 “小姐。”澈倾站在外边轻轻叩门,听得元婉蓁应声才走了进来,看了眼空床,“殿下怎得不在房里?” “出府了。”她淡淡一声,澈倾点点头,折起晒干的衣裳,元婉蓁看着她手中的动作,忽然心中一惊,起身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手帕,手帕里果真有一张纸条。 澈倾惊诧一眼,走近她问:“这是···” 元婉蓁立即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澈倾慌忙捂住嘴,走去关上房门,还不忘向外察看一番。 “小姐纸条哪来的啊?!”澈倾凑近极小声的问,元婉蓁蹙起眉目:“可还记得在街市上撞了我的那位女子?” “是她?何人啊?!”澈倾想起来疑惑道,元婉蓁未做回应,忙展开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凶,非凶,危此上方臣。】 这是何意?她握紧纸条,心下忐忑不安,澈倾重重蹙眉,“小姐,那个女子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与她无关,你先去做事,让我想想。”元婉蓁吩咐一声,随即拿来香炉将纸条烧尽,而后静静的冥想,近日发生的事除了在梁府··· 凶,可是指的金雀凶兆?! 她起身来回踱步,一字字寻思,危,是指危险?不,那日她隐藏的极好,危险还不至于,那是指···危及?! 跳一跳眉宇,她眯起了眸子,此,为人,那日季妙霖站的最前,是指她?!上方,此人之上吗?! 臣?季妙霖之上的人···难道是她祖父林老将军?! 元婉蓁摇摇头,不对!能将纸条送到她手中,必是对她当日··· 有人跟踪自个儿?! 她心中如雷电一击,如此,父亲的事岂不是被发现了? 想到这,她顿时慌乱不已,“澈倾快去告之殷鹤,让他速速寻回殿下,怕是要出事儿!” “啊?”澈倾正擦拭着柜上的锦盒,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手中的锦盒全数掉落在地,来不及拾起,她连连点头就欲出去,元婉蓁看着地上的锦盒,忽地抓住她的手,“等等。” 地上的蓝色锦盒摔开,里边的玉兰钗子滚在一旁,这是戚妃在清凉殿那日,赠予她的新婚贺礼。 元婉蓁蹲下身拾起钗子,细细琢磨,季妙霖一心只想着太子妃之位,若她成了太子妃,那么在她之上的人就是皇上,皇后,戚妃,太子慕容恭! 叹口气,她握着钗子起身,依旧是摇头,皇上,呵,他们怎会是她之上的臣子呢?! 不对,元婉蓁坐上长椅眸光紧盯着手中的钗子,就这般过了许久,她忽而惊跳了眉梢,若是···太子慕容恭继了储君之位,季妙霖便荣升为皇后,如此一来,在她之上只有两人,戚妃与慕容恭。 理到了这里,她伸手指于茶盏中,指尖沾上一点茶水,随即在木桌上写上一字,臣! 慕容恭即以是新帝便为君王,那么只有戚妃,可戚妃就算干涉朝政,但终究是个女子,又怎会是臣呢? 突地,她手指一顿,女子···对!她终究是个女子! 元婉蓁继而想了半刻,唇角渐渐勾起了笑意,指尖沾上茶水,在臣字左边添上了一个女字。 “姬,呵呵···”她忍不住冷笑几声,“真是费了好大的心思!” 澈倾听她如此说,赶紧地问道:“小姐可是想出了什么来?!” “金雀凶兆,危及季妙霖之上的女子!”元婉蓁说着,眼中泛出了一抹阴冷,“此凶非彼凶,只对一人而凶,呵呵呵···真有意思!” 澈倾低了身子,“金雀早已对小姐开屏,怎会是季妙霖呢?如此,岂不是弄错了人?!” “那便将计就计,这可是除掉季妙霖的好时机!”元婉蓁眯起眸子紧紧攥住钗子,继是静默了一会儿,她又惊疑起来:“这背后究竟是谁?此人必是知晓我与季妙霖水火不容,告诉我这些,难道想借我之手除掉季妙霖···不,应该是太子!” “小姐不可轻举妄动啊!指不定是陷阱呢?!” “不过女子而已,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元婉蓁沉下一口气,“父皇如此宠爱戚妃,怎会让这样的事泄露出去,既然我能得到消息,那么相信诸位皇子,也已得到了消息。” 澈倾点点头,问道:“那小姐该如何做?” “等,想动的总会动。”元婉蓁轻声,继而像是想起了什么来,笑道:“昨夜遇袭,指不定已经有人动了!” “小姐我不懂,即认为是季妙霖,为何要杀小姐呢?!” 元婉蓁也想到了这点,琢磨了许久,才说道:“诸位皇子包括我在内,怕是···怕是每人得到的消息都不一样。” “啊?”澈倾更是混了脑子,元婉蓁伤神,抬手揉了揉发鬓,“互相残杀的局面,但其中必有一人的消息为真,只看能否分得清来。” 澈倾瞪大眼睛,小呼道:“那这泄露消息的人可不简单呐!” “哼!你说对了。”元婉蓁深深一笑,“试探啊,好残忍的试探!” “小姐知是何人呢?!” 元婉蓁看她一眼,暗声道:“不可说。” “小姐连我都要瞒着···”澈倾撅了嘴巴,随即不过半刻的目光流转,忽然吃了好大一惊,正欲开口说出,元婉蓁立即厉声阻止:“藏在心里!” 浅笑安然 说: 我要票票,我要钻钻!我要,我要,我全要! 第二十二章 看你此生安好 丞相府。 第14节 丫鬟苒子将药端到她面前,“小姐,药快凉了。” 盈苏看了眼碗中的汤药,涩涩一笑:“喝了又能多好。” 说着,她转头,心中凄楚难言。 苒子凝视她片刻,道:“小姐,我知道你心中苦,可身子要紧,日后兴许还会···” “不会了!”盈苏低声打断,随即便是一阵难抑的咳嗽,苒子忙拍抚她的背心,劝道:“小姐快把药喝了吧!” 这时,门外走进来丫头福了福身,道:“小姐,北墨王来了,现下已在院子里了。” 盈苏心中一热,掀了丝被下床,激动地身子在苒子的扶持下跨出门槛,只是当快临近院子时,她的脚步蓦然停住了。 “小姐?”苒子迷茫地看着她,盈苏叹了口气,心中颇觉酸苦:“他已娶了元小姐为妃,如今与我私下相见,着实不妥了。” 苒子替她不服,嘟嚷道:“殿下心中有小姐才会来的,再说了,若不是元小姐,现在北墨王妃就是···” 盈苏顿生怒意,声色微透出些淡厉:“你若再此般胡说,就自个儿领罚了去!” 这边,她迟迟未来,慕容策忧心之余向游廊这边寻来,见她正教训着苒子,便心疼地说道:“病了还要生气,不想身子好呢?” 看见慕容策,盈苏嘴角霎时扬起喜悦地笑,顿了顿,倏地又把笑意隐了下去,缓缓福下身:“见过北墨王殿下。” “你在做什么?!”慕容策还隔着半丈远就已伸手想来扶她,盈苏却向后退了一步,他的手在半空怔了一怔,才道:“以往,你不是这样唤我的!” 盈苏咬一咬唇,忍耐着心中的期盼与思念:“殿下如此,王妃知晓了会伤心的。” 慕容策心疼不已,一把将她搂紧在怀里,“你旧病复发,我来看看你,非要据我吗?” “我知道殿下心有不甘,但盈苏还是希望殿下日后···不要再来了。”盈苏挣开他的怀抱,虚弱地勉强道:“婚是皇上亲赐,怪不得元小姐,如今殿下再来我这,是让王妃难堪,也要我难堪。” 慕容策缓缓松了手,梗一梗喉道:“今早你见过她?” “初见是在梁府,王妃不仅倾国之貌且聪慧过人,今日相谈甚是端庄娴雅。”盈苏生起恬美的笑容,“好女子,殿下定不可负了王妃。” 慕容策闻言不由愣住,“你将她说的这样好···” 话未说完,盈苏紧忙打断了他,声色微柔:“若是父亲向皇上进言,皇上必定会下旨赐婚,我虽爱慕殿下,但绝不是没有骨气的女子。” “若是,废了她呢?”慕容策淡漠地说出这句话,心里却一阵阵发紧,“娶你为正妃呢?” “今日与王妃相谈,便深觉一见如故,她未有做对不住我的事,我定不会以伤她而扬了自个儿的幸福。”盈苏眼神真挚,继而微微一笑:“珺衍,这是我最后一次这般唤你了。” 慕容策心中极为酸涩,盈苏却仿若一颗心重重放下,福身道:“恭送北墨王殿下。” 如此,再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他紧紧握了握拳头,转身便朝府门外走去··· 盈苏立起了身子,抬眸眼圈已是通红,对着他的背影默然落泪:为了你,我才一次又一次的活下来,并无所奢求,只愿与你共一片天地,看你此生安好。 府外,煊绍见他出来,忙迎上去说道:“戚妃今夜在宫中设宴,殿下是否入宫···” 他径直跨上马背,冷漠打断,“不去!” 煊绍瞧出不对,忐忑的问道:“那殿下···是回府吗?” 慕容策未作回应,只驾了黑马离开,一路奔至山林,黑漆漆的树林中,他不知驾去了多久,终是累得停下来。 煊绍追上前拉了缰绳,静默的陪在他身旁。 林中静得仿若不在人世,慕容策躬着身子,心口痛得感觉窒息一般,声色颤抖:“我该如何才好?” 煊绍怔了怔,继而坚定地说:“王妃在等殿下回去。” “你也觉着我儿女情长了?”他深吸一口气,痛楚的面容很快恢复了漠然:“也是,这些本就不属于我。” 北墨王府。 月光晦暗不明,淡淡地似一抹灰影,深夜的院子里越发冷凉,元婉蓁只着薄薄的锦衣在身,坐在游廊台栏上望着上空的月色。 缕柔为她披上稍厚些的轻纱,“王妃外边凉的很,还是回屋吧。” “殿下回了吗?”她僵着不动,缕柔点一点头:“刚回,现下去了书房。” 元婉蓁心中只觉有些空荡,“夜都深了,殿下怎得不歇息?” 缕柔暗自转了转眼珠子,再抬眸时便说道:“王妃有所不知,自梁府寿宴回来后,殿下与煊主领每夜都会在书房待上许久。” “商议前朝要事吗?”元婉蓁故作疑惑,缕柔凑近她耳边道:“不是,昨日奴婢进去伺候茶水,听见煊绍说什么凶兆,像似和梁府有关。” 元婉蓁挽一挽袖子,半笑道:“本妃去看看殿下,你回房歇了吧。” “是。”缕柔看一眼她,福了身离去。 轻推开书房的门,慕容策倚在长榻上,酒壶滚落在地,原本俊逸冷傲的脸庞多了几分悲伤,眼神迷离着看她走来。 酒味浓重,元婉蓁不由皱眉,走近他关问道:“夫君是哪儿不顺心呢?” “你来了。”慕容策怅然一声,她坐去他身边,抬手拂了拂他的脸:“夫君喝了许多酒。” “倾国之貌,聪慧过人,”慕容策口中淡淡地念着,伸手将她搂在怀中,唇抵上她额心:“你真有这样好?” 元婉蓁跳了跳眉心,抬眸与他相视,“谁在夫君面前提了臣妾?” “都说你是绝妙的佳人。”他低了眉,瑰红的唇虽尽力勾成了俊美的弧度,神色却是暗淡,元婉蓁微笑,清甜如泉:“外人说了些什么,臣妾不知,只知道臣妾是夫君的妻子。” 外人?慕容策声声痴笑,继是静默了许久,才问道:“听煊绍说,今日你去了街市?” “臣妾带澈倾随意逛逛。”元婉蓁轻声浅柔,忽而想起了什么来,笑道:“还遇上了相府大小姐盈苏。” “是吗?”慕容策心底一紧,只听元婉蓁又道:“原以为丞相家的大小姐是个娇漫女子,今日一见,竟如此温婉可人。” 慕容策嘴唇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 元婉蓁挽了他的胳膊在胸前,整个儿身子躺在他怀里,叹息一声,“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他问,元婉蓁想了想,慨道:“她身子不太好,像是有顽疾。” 头靠向窗栏,他闭上眼只想静静一会儿,心并不静,所以渴望能平静,平静如一潭死水。 听见他均匀的酣睡声,元婉蓁轻轻起身,靠在窗栏边望出去,满天的星又密又忙,墙边的草丛中虫声繁密如落雨,凉风轻轻地吹拂她的面容··· 许久回眸,她微微一叹,倚在他耳畔轻声:“此凶非彼凶,仅危季妙霖之上女。” 慕容策睫毛轻颤,她抬手触摸他的眉宇,一点点下滑到他的唇瓣,她依旧轻语:“想必夫君的消息只有五字,金雀乃凶兆,如臣妾所料,每人的消息都不一样,夫君可要小心应付,切莫轻举妄动。” 说完,拉来一旁的丝被为他搭上,起身走出去将房门轻轻合上,这一刻,他睁开了眼,脸上渐渐浮起酸涩与不安交织的神色。 游廊漫行,银白的月光洒向她浅笑的面容,慕容策,算是感激你对我父亲的情义。 第二十三章 青楼缕茹 躺上床榻,竟是难以入眠,她坐起了身,屈膝卷缩在床沿,想起玄景王的狠绝,剐身再是多痛,始终及不上苏予染心中的痛,直叫人心寒,更让她害怕。 如今慕容策这分情意,逼得她卷入这场残酷的皇权争夺之中,她心中懊悔渐渐涌来,似乎不该将消息告诉他,如此,怕是再也避不开了。 她躺下身子轻叹,不知这样的试探,猜忌,斗争,还要多长的日子才会结束,又是谁,最终踩着森森白骨而上。 渐渐入了梦乡,眼前绿树成阴苍翠欲滴,湖水波光潋滟清澈见底,蔚蓝的天空中,相嵌着一朵朵洁白无瑕的云朵,微风中,一只只五彩蝴蝶伴随着柳丝一并飞舞,世上再没有如此绝美的风景··· 天色渐渐起了鱼肚的微白,缓缓睁开了眼,神色中染上一抹失意,她嗤笑一声,那样的世外桃源也只会在梦里了。 清晨的空气丝丝清冷,散落在地的梧桐叶上还带着未去的晶莹露水。 澈倾伺候她洗漱之余问来一声,“小姐,昨夜总是叹气,可是心里有事儿?” “无事。”元婉蓁看她一眼,拿锦帕擦拭,垂眸轻语:“以出世之心做人,以入世之心做事。” “小姐这是怎么了?”澈倾不解看她,元婉蓁放下锦帕,问道:“昨夜又喝了酒,殿下的伤势可还好?” 澈倾盘起她的青发,说道:“适才殷管家领着大夫去了书房,估摸着殿下的伤势重了些。” “如此甚好,你去递个信儿。”她脸上有了笑意,随之嘱咐道:“煊绍每日辰时都会出府,所以你必须赶在他离开之前回来,明白吗?” “我明白。”澈倾点头,继而惊诧道:“小姐要哪儿?” “会一会故人。”她透着镜子看澈倾一眼,澈倾转一转眼珠子:“温然?” 元婉蓁拿出一支紫虞钗,“别问了,赶紧去吧。” “好。”澈倾点一点头快步离开。 大约半个时辰,澈倾回了房来,元婉蓁就将颈上的月上石带子狠狠扯断,而后两人便朝府门口走去。 “王妃。” 走至前院,煊绍正欲出府,见元婉蓁便行了礼。 “煊主领是要出去办事?” “是的。”煊绍微微低头,继是抬眸看她一眼,疑问:“王妃要出府?” 元婉蓁将月上石置于他眼前,难过的说道:“本妃不小心给弄断了,想去街市寻那商贩子,看能否将它修好。” 第15节 “那,等属下回了殿下,王妃再出府吧。” “别,这月上石是殿下受伤那日送予本妃的,本妃不想让殿下知道,加上殿下伤势加重,适才应服了药歇下了,还是不要扰了殿下···叫殿下为本妃忧心。”元婉蓁微微一愁,随即眼中泛起了亮光来,“不如煊主领陪本妃去街市,修理好了就回,如何?” 殿下的确歇下了,此时再去扰了殿下··· 煊绍斟酌了半会,才微微点头,叫人备来了马车。 刚坐上马车,煊绍手下的护卫就提醒道:“主领,陈大将军那边···” 元婉蓁立即歉意地笑道:“忘了煊主领还有要事,这如何是好呢?” “不如。”煊绍面露难色,“属下命护卫跟随,保护王妃。” “这样啊···会不会不太安全···”元婉蓁犹豫了半会,抬眸才迟疑地说道:“想必修理带子用不了多久,那便快去快回吧。” 煊绍下车安排妥当后驾上了黑马,看着远去的宝马香车,起了些许疑心,却不知疑在了何处? 街市上,元婉蓁寻到那商贩子,叫他速速将带子修理好,这时,澈倾忽地捂住肚子蹲在地上,元婉蓁惊讶一眼,忙关切道:“怎么了这是?” “小姐,我难受。”她痛苦的皱着眉头,“许是昨夜喝了些凉水···” 护卫扶起她,对元婉蓁道:“夫人,前边就是药馆,不如进去让大夫瞧瞧。” 元婉蓁应允,随后便进了药馆,早已等候在里边的温然,见她们进来,转身就拿起开好了药走去,澈倾像是痛得难以忍受,脚下一软,就与温然撞个正着,他手中的药掉了一地。 “抱歉,我来帮你。”元婉蓁立即蹲下身子,同时吩咐护卫道:“你快扶她去看大夫。” 温然瞧了眼护卫,回眸不耐烦地对她说道:“怎得这样不当心,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吗?这药若是吃不得···” “抱歉,抱歉。”元婉蓁打断他的话,连连歉意,温然凑近一些,轻声问道:“大小姐可是有事?” “此事定要办的妥当。”元婉蓁边说着边将早已备好的纸条塞在药包里,“你家的事,我会想办法替你查。” “大小姐看低了奴才,奴才不为任何事。”温然顿了顿手,继而又道:“奴才誓死衷心追随大小姐。” “你的情义我记在心里了。”元婉蓁满脸歉意的站起身,将药包递在了他手中,“万事小心。” “可别让我再见了你!” 温然故意甩开她的手,大咧咧的走出了药馆,行至小巷子口上,他四处张望一番后,钻进了巷子将药包拆开,展开纸条,只见上边写着一句:【凶及青蓝,速速传之。】 大小姐是何意?他顿了半刻,便将药包重新包好,又将纸条塞进了嘴里,径直吞进了肚子。 这边,澈倾的肚痛缓和了许多,大夫开了些药,三人这才走出药馆,取了商贩子修好的带子,正欲上马车回府,就听不远处的传来一阵吵闹声,不由好奇的看去,原来是两个烈汉拖着个女子,骂骂咧咧的进了一边的巷子中。 元婉蓁仔细地瞧了一眼,那女子竟与缕柔有几分相似··· 她皱了皱眉,对护卫命令道,“去看看。” 临近巷子口,就听见女子痛苦的呼救声,一边卖茶叶的老婆子一把拉住元婉蓁的手,小声相劝道:“小姐张的这样好看,可别惹了他们,小心捉了进去。” “他们是做什么的?”元婉蓁心里起了惧意,老婆子摆头叹气:“青楼啊,可不是干净的地儿,不懂事的丫头,就带来里头教训,若是不小心打死了就送到山里头埋了。” “为何不报官?” 老婆子凑近些道:“这青楼仗着向府撑腰,衙官上头就是向府,报过几次也没人敢管,久而久之也没人理会了!” 这时,巷子里传来了打斗声,已进去的澈倾此刻扶着那女子走出来,元婉蓁看得眉梢一跳,还真是缕柔! 见她身上有伤,元婉蓁赶紧将她带上了马车,这一刚进去,缕柔就跪了下去,哭道:“奴婢谢王妃救命之恩。” “怎么回事?你为何在青楼?”元婉蓁厉声质问,缕柔抽泣两声,哭的更是狠了,“奴婢,奴婢家里穷苦的很,奴婢有幸进了王府,可是奴婢的姐姐却在前月被当作罪奴,卖进了青楼里,今儿偷着来看姐姐,哪晓得姐姐被卖给了向府的老爷子···” “能去向府,岂不是比青楼要好?” 缕柔猛地摇头:“王妃有所不知,那向老爷子弄死了好些个丫头妓女,奴婢的姐姐若是去了···怕此生再也见不着了···” 元婉蓁倒吸了口凉气,“所以你就来闹事呢?” “奴婢没有,奴婢只是求那鸨妈妈给姐姐一条生路,她们就···呜呜···” 寻思间,护卫已从巷子里走出来,来到马车边上,说道:“夫人该回府了。” “等等。”元婉蓁心中顿生一计,“你姐姐叫什么?你来过青楼几次?!赎身又需多少银子?” “回王妃,原叫缕茹,后进了青楼叫霄梦,奴婢今儿才打听到姐姐的下落,这是第一次来,若是赎身需八十两左右。” 她点了点头,继而掀开帘子召了护卫凑前来,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取下你的腰牌,去当铺子里换一百两银子,再去唤了那鸨妈妈过来。” “王妃···”护卫瞪大了眼睛。 元婉蓁勾唇一笑:“你去便是,殿下那本妃自会说明,至于煊主领,能不能成事儿···” 话只说到了这,护卫颤了颤眉,低头道:“属下这就去。” 很快,鸨妈妈摇摆着腰身走到马车侧边,元婉蓁抬手压住帘子,变了些声色,厉声怒道:“本小姐的丫头你也敢打主意?!” 隐隐约约的透过帘子,见里边端坐着个女子,却看不见容貌,鸨妈妈挑了挑眉道:“不知小姐为何人?!指的又是那位姑娘?” 这时,护卫凑近鸨妈妈边上,小声说了一句,鸨妈妈先是一惊,后又疑了心:“小姐,我这碎香阁的买卖,可没犯了法吧?” “霄梦这丫头,原是被罚了出府,现下本小姐的气儿也消了。”元婉蓁冷冷地声色,继而凑近了帘子说道,“你是想私下里将这事儿了了,还是本小姐命人去山里头寻些冤魂恶鬼来?” 鸨妈妈一听便惊怔了半刻,随即软了声色笑道,“即是将军府的丫头,草妇自是不敢打主意的。”说着,她又扭扭捏捏地笑一笑,“这姑娘也是草妇花了银子卖来的,还没赚得个什么···” “多少?!”元婉蓁直接断了她的话,鸨妈妈脸上顿生喜色,“八十两银子。” “拿了银子,鸨妈妈就要管好自个儿的嘴,若闹出了事来,别怪本小姐也将将送了那山里头!”元婉蓁凌厉地声色传来,护卫立刻掏出几袋银子丢到鸨妈妈手上,鸨妈妈掂了掂银袋,低声下气地笑道:“小姐安心就是,草妇的嘴紧着了。” “本小姐也乏了,把那丫头带了回将军府吧!” 没一会,缕茹环着包袱被放了出来,护卫便领着她上来马车,缕柔忙拉着缕茹的手,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缕如感激地哭道:“王妃今日救命之恩,奴婢无以回报,此生定当对王妃忠心不二,誓死跟随。” “起来吧。”元婉蓁柔和一笑,对缕茹说道:“见你也是个伶俐的丫头,日后就随着本妃身边吧。” 两个丫头顿时喜悦的笑起来,连连磕头道:“谢谢王妃,谢谢王妃。” 马车刚行出街市不久,元婉蓁便吩咐护卫道,“前边就是去将军府和王府的小路,你停了马车咱们走回去!” “马车如何处理?” “烧了!” 第二十四章 心中生情 小路口子,护卫抓紧缰绳,马儿骤然嘶叫一声,停了下来。 元婉蓁与缕柔,澈倾三人均以纱巾遮面,她吩咐缕茹先下车仔细查看外边的情形,确认无人跟踪后,三人才下了马车,一路急匆匆赶回王府。 北墨王府。 慕容策脸上浓浓的怒气,像头豹子一样狠狠地盯着煊绍:“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属下考虑不周,还请殿下恕罪。”煊绍单膝跪地。 慕容策眼里几乎要喷出火焰:“你明知近日艰危险恶,竟敢擅自做主依王妃出府,若是出了事,你如何交代?!” 煊绍低下了头,连看他一眼都不敢,慕容策的牙齿用力一咬,继续冒出火星子来:“愣着做什么?!派人去找!还有,你给本王亲自去找,若是王妃出事,你!提头来见!” 煊绍感到一串冰凌直刺入自己的大脑,浑身的毛孔都紧缩了起来,忙点头道:“属下明白。” 正预备起身去寻找,突然有守卫来报:“王妃回来了。” 慕容策一抬眸便见她缓缓走进来,元婉蓁在回来之后,立即换了身淡粉衣裙,长及曳地,发上一支茉莉珠钗,映得整个儿清新动人。 慕容策心中松了口气,眸子却是冷冷地望着她,蕴含着一种无形的寒意,叫人看一眼就觉得毛骨悚然:“你去哪呢?!” “让夫君忧心了。”元婉蓁倒是不惧,甜笑着看他:“臣妾修好带子就回府了。” “除此之外呢?!” 慕容策声色冷冷地问,元婉蓁浅笑着坐到他身旁,将先前发生的事详细的给他说了一遍。 慕容策听后,半响才拢眉道:“你谎称季妙霖?想以此离间向府与林威将军府的关系?” “现下,倒不至于真能离间的了,不过···”她低眉婉转一笑,又说道:“青楼后头撑腰的是向府,向老爷子本就喜爱流连花丛之中,谁都知道季妙霖是林将军的外孙女,被她坏了好事,以向老爷子与林将军的关系,向老爷子自不会正面问个究竟,而是派人侧面去探了这事儿。” “季妙霖未做过此事,自是不会承认。如此一来,向老爷子只会觉着林将军护短,但又不能拂了林将军的面子,见面依是笑颜,心里却已有了嫌隙。” “仅凭这点小事?”慕容策哼笑一声,元婉蓁眼珠一转,波澜不惊地口开道:“向老夫人可不是个善茬,虽然她对向老爷子那些个风流事,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但若是让她知道,向老爷子要与将军府的大小姐抢夺一个丫头做妾侍,而且这丫头还做过妓女,想必向老夫人的脸面是挂不住了。” “臣妾已经派人去散了话,将这事闹的个满城风雨,不出半日就会传到向老夫人耳朵里,到那时,向老爷子心里可不止嫌隙那般轻松了。” “为何这样做?”他轻声问。 元婉蓁无声微笑:“夫君心里可比臣妾更清楚,若想动摇他,必先拔其羽翼,还得一根一根去拔,渐渐地它就飞不起来了,先是梁府,如今是向府···待它开始晃动之时,再帮它撒一些种子,让荆棘丛生,到那时,他握在手里就会受伤了。” “不担心惹人怀疑?” 元婉蓁小声笑道:“树大本就招风嘛。” 慕容策饶有兴味的盯着她,抬手拂在她脸颊上,她果然智谋过人,的确是个好女子! 第16节 元婉蓁捉住他的手,握在手心里,“今日出府之事,是臣妾逼得煊主领为难才会如此,夫君就不要怪罪煊主领了。” “你在替他求情?”慕容策横睨了煊绍一眼,元婉蓁垂目,喃喃地说:“臣妾实话,煊主领尽忠职守,本是提了要对夫君说来着,是臣妾拦了他,臣妾是王妃,他也是为难的很。” 的确如此,本想恕了煊绍下不为例,但见她怜悯的目光看着煊绍,慕容策就不知哪儿来的火气,硬是冷嗖嗖地说道:“他擅作主张就有罪!”说着,他凌厉地看向煊绍:“自个儿去领罚!” 煊绍直立了身子,低头道:“属下这就去。” 元婉蓁一怔,明是说清了的,他怎得还不依不饶非要罚了煊绍才罢,“夫君这是···” 话未说完,她就被吻住了,轻轻浅浅的一个吻,并没有太过深入。 慕容策轻轻抚着她的肩膀,眸中神色是极为的霸道:“你若再为他一个字,就一块去领罚!!” 他这般眼神,她顿觉仿若置身温热的雾水之中,浑身都微微生了汗意,忙避开眼,她笑:“臣妾去换件衣裳。” “不是刚换过吗?”慕容策握一握她的手抿嘴笑:“还是,夫人一害羞起来就要换身衣裳?” 本未觉着害羞,他此刻一说,元婉蓁倒真红了脸,转过头去:“夫君怎知臣妾换了衣裳。” 慕容策极力忍住脸上笑意,打趣道:“这不才做了坏事,不换身衣裳,叫人瞧出个不对来,多难为情?!” 她‘噗’的一声,继而发出银铃般的笑:“夫君故意逗臣妾玩了?!” “不逗你···”慕容策神秘兮兮地凑近,滚热的气息喷在她耳垂上,“怎会知道,你羞涩起来的笑,是这般好看。” 她不由耳热,心噗通地跳起,看一眼澈倾道:“倾儿还在呢,夫君也不怕难为情。” 澈倾抬了抬眉,抿着笑意转身走出去,装作不见般将门轻轻合上。 “不愧与你一同长大。”慕容策说着便握住她的手,撑不住笑:“是个懂事的丫头!” 他的手极暖,热绵绵的与她十指相扣,轻轻一带她就靠得更近,稍一抬眸就能看见他的睫毛。 “刚进府时,不还时时想着让我心悦么?” 知他说的心悦是什么,心不由噗通的更加厉害,元婉蓁别过了头垂目:“母后让臣妾做好本份,臣妾也是遵循母后的意思。” “噢···原是因为母后的话啊!”慕容策故作恍悟,捧住她的脸鼻子就碰在了一起,“那这样说来,王妃取悦我,其实并不乐意咯?” 她一听又羞又急,撅嘴道:“夫君今日非要为难臣妾吗?” 他举眸微笑,眼中一片澄净:“想看你真心一笑,倒是我为难你了!” 这样说来,她对他确实未有过真心,此刻她的神色有一瞬的尴尬,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而慕容策稍稍抬起下颌就吻上了她,唇齿热火相缠,她顿觉浑身滚烫难耐,气息变得越来越急促,而他的气息更是低沉起来。 “夫君还有伤势在身,就别乱动了,再加重些可不好。”她强行要脱离他的怀抱,慕容策拢了拢手,紧锢住她:“你敢逃···” 说完,他的气息低喘的更为凶猛,唇缠绕住她的耳朵,轻轻啄啄地,她觉得浑身似被虫子啃噬般酥痒,身子也变得软起来··· “夫君···嗯···” 他欺身而上,大掌肆意游走,暧昧情语:“珺衍,唤我珺衍。” “珺···嗯···衍···”她觉着连自个儿的声色都变得低软无力,他今日的温柔似与以往不同,心中对接下来的事儿,她竟是有了些期许。 他靠在她颈子上,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再唤一声。” 她身体一激,脱口便道:“珺衍···” 一时间,房里暧昧之气袅绕,低低的吟声由缓变急,间歇夹杂着他粗重的喘息··· 傍晚醒来,房内香芬纯青,烛影摇红,紫纱幔帐之中春意犹在。 她侧了身子,手还留在他腰间,而他正闭眼酣睡,元婉蓁咬了咬唇缓缓将手缩回来,半空中,却又不自觉挪向了他的眉宇之间。 他的眉黑细浓密,唇红如锦瑰,形状也甚是好看,轮廓犹如精心雕琢而成,她看得笑弯了眼角,就这样静静地看了许久,忽而,脑中竟是浮现出苏予染惨死幻景··· 她的手一顿,沉下了脸色,转身背对着他躺下,心噗通地猛跳起来,如今她的处境已是危险重重,而他更是战乱纷纷,这才是刚刚开始,有太多太多的未知与可能,远是无法想象。 帝王家的男子最是绝情,一旦有感情便有了软肋,便有了不忍,便有了痛心。 她紧紧闭上眼睛,心中不断坚定:对我而言,报仇,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洗清父亲的冤屈,不管我牵连进去多深,我也要逃,逃离这场残酷的争斗。 “为何害怕?”他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吓得浑身一抖,想转身却被他搂紧在怀里,她清一清嗓:“臣妾梦魇了。” 扳过她的身子面对,慕容策的眼眸暗沉,仿佛洞悉了她的心,“你在担心什么?” “臣妾想入厕。”她敷衍一声,挣开他的手坐起身子,就预下床去,他猛地起身从背后拥她入怀,“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夫君是何意?”她回眸看向他,慕容策深吸一口气,神色中似有不忍,继而握住她的下颌,在她唇上狠狠地索吻··· 这样霸道的吻不知持续多久,直到她无法呼吸才松开她,他胸口亦是起伏不断:“但凡风暴来临之前,湖面总是平静的,但越是平静,风波越是大,袭来之时便会将你击碎,使你豪无还手之力。” 她静静地盯着他,心中起了不祥的预感,他的手覆上她的脸颊,眼瞳紧紧锁住她:“学会忍耐,静待时机,切莫迎风相撞。” 季府一一 温然靠在马棚柱子边沉思,指尖在手心中来回摹写着元婉蓁那张纸条上的暗语。 【凶及青蓝,速速传之。】 丫头白悦从后边靠近,敲了敲他的头:“不去干活,躲在这想什么呢?” “噢,今日夫人不出府,也用不着马车,我歇会。”温然起身微笑道。 白悦拍了拍他身上的灰,“你要歇可以,别歇在马棚里,臭死了。” “呵呵,你若是觉着难闻,还过来做什么?”温然笑着跨出栏杆子,白悦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愿意来凑这臭?” 说着,她朝前堂递了个眼,“昨夜里戚贵妃在宫中设宴,小姐自回来后脸上的喜色到现下还未消了,怕是与太子的婚事定下了。” “婚事?皇上还未下旨啊!”温然蹙起眉头,白悦憋一憋嘴:“今早林老将军就差了人来,说要接小姐去将军府住着,我去帮忙收拾时,听小姐身边的秀妍姐姐说,好像皇上昨夜就应了婚事,只是还未拟旨,迟早的事儿呢!” 温然心沉下了谷底,甚是烦闷不堪,看了白悦半响,忽而问道:“青蓝,你可知是什么?是花草还是···” “闭嘴!你是疯了还是傻了?”白悦一惊,忙捂住他的嘴,温然心绪速转,拿开她的手问:“问个花草罢了,这样紧张做什么?” 白悦拉近他,小声道:“这是戚贵妃娘娘的小字。” “什么?”温然故作诧异,白悦掐了他一下,又道:“青出于蓝是皇上亲赐的小字。” 温然恍悟,勾起唇角浅笑:“原来如此。” 浅笑安然 说: 我要票票,还要钻钻! 第二十五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太子殿下到。” 门外一声守卫通报,慕容恭快步走入前院,温然心口一紧,随后从众奴才丫头之中站起,垂头跑到他身前跪下。 护卫见状立即拔出长剑,抵至他胸前:“放肆!小小马厮敢挡了太子的路!” 温然磕了个响头,抬头说道:“奴才温然见过太子殿下,奴才有要事要向殿下禀报!” “何事?”慕容恭面色稍稍不豫,抬手示意护卫收回长剑。 温然欲言又止,眸子扫过他身边的护卫,慕容恭迷了眸子,静了静对身边人道:“都退下去。” “是。”护卫们应声离开,温然看了眼慕容恭,恭声说道:“奴才原是在前光禄府当差,昨日收到一人口信,唯恐对未来太子妃不利,愿据实禀报。” “光禄府?”慕容恭微一变色,沉吟片刻道:“是何口信,又为何人口信?” “凶及青蓝,速速传之。”温然低头,忽而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北墨王妃。” 慕容恭的神色瞬间黯淡了下来,转瞬间目光又被点燃,道:“你既在光禄府当过差,北墨王妃便是你之前的主子,如今···” 他说未落完,温然便斗着胆子打断:“光禄府早已败落,奴才的主子现是未来太子妃,日后的主子也只有太子妃。” 慕容恭瞟他一眼,冷哼道:“趋势附热的奴才,叫本宫如何相信你的话?” “奴才并非趋势附热。”温然抬起头义正言辞的说道:“奴才心中有仇,奴才家父死于元沛之手,此仇不报非君子,望太子殿下允以奴才复仇的机会。” “你父亲?”慕容恭心中起疑,温然忙接话道:“是的,所为何事奴才并不知晓,但家父奄奄一息之时告诉奴才仇人就是元沛,奴才隐伏在光禄府就是为了报仇雪恨,只是一直未能得手,后又遇光禄府败落,未能亲手杀了元沛,奴才心里实在是···” 说着,他叹下一口气,眸光中露出极其凶恶的杀气,慕容恭盯着他,眼中闪着明亮的光芒,“你父亲即是元沛所害,为何你要出卖北墨王妃?” “正所谓父债子偿,奴才若不假意拉拢王妃,先得到王妃信任,怎能得到这口信呢?!” 慕容恭神秘地笑笑,“此口信,你可知其意?” “奴才知道。”温然站起了身子,凑近殿下耳边说道:“此前金雀暴死,凶兆危及戚妃娘娘,北墨王妃是要让奴才传遍整个燕城。” 慕容恭皱起了眉头,为何自个儿得到的消息是金雀虽为凶,但鸾星忽变,又现吉兆?为何是吉兆?! 温然见他面露疑色便试探着说:“殿下怕是要···再请了掌天史大人。” 慕容恭神色一沉,冷冷地道:“区区小厮,不怕本宫杀了你?” “在殿下手中,奴才不过贱命一条罢了。”温然立即跪在地上,继而低头又道:“北墨王妃此举是要将太子置于水火,若此讹,传到皇上那边,以皇上对戚妃娘娘的爱护,定会将季小姐视为妖星,若是下旨杀了季小姐···殿下便会失去季怀将军这一大臂力···” 第17节 慕容恭仔细斟酌这口信传出后带来的后果,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北墨王妃小小计谋看似不足为惧,实则是要让他失去半壁江河。 他脑子里不禁浮起元婉蓁在梁府处事不惊的模样,心下不由起了兴致,当真是聪慧过人,这样的女子放在五弟那傻子身旁,实在也有些暴殄天物,不如··· “你起来吧。”他眼中泛出精光,召来季府管家和他的贴身守卫康鍀:“自今日起温然就不留在季府了。” 继而,他又对贴身守卫康鍀说道:“日后,他就为你手下当差。” 温然忙不迭又跪下:“谢殿下厚恩。” 一一一 第二日一早,前珍阁坐下,早有丫鬟备下了锦丝垫子铺在了石椅上,晨日的秋风萧瑟,树枝如被染红了一般,似要与云霞相融。 “小姐。” 澈倾匆忙走了进来,见身边的丫头挥了挥手打发出去,才凑到她跟前说道:“小姐,季妙霖被赐婚太子了!” 元婉蓁惊愕,扶起身子:“怎得一点风声都没,这样突然?!” “适才我出府遇上温然,他说前夜戚妃召了季妙霖入宫,在皇上面前进言太子妃一事,皇上竟是一口应了,今日一早就下旨赐婚了!”澈倾语色焦灼,心中极为忧愁。 元婉蓁蹙了眉头,片刻缓缓道:“温然可还说什么?” “只说要小姐小心应付,再无其它。”澈倾心里一阵恐惧:“小姐,她要是做了太子妃,往后可怎么办啊?” 元婉蓁摇摇头,淡淡道:“事已至此,只能看一步走一步,等温然的消息了。” 书房中,桌案前焚了杏宜香在铜炉里,淡白若无的轻烟丝丝缕缕没入空气中,馥郁袅绕。 慕容策蹙眉,手中批阅着公文,殷鹤叩了叩房门待他应声才快步走来。 “殿下,宫里传来了消息。”他将手中的信条递于慕容策面前。 慕容策叹口气,放下手上的事儿,展开信条看了一眼。 “这婚赐的蹊跷,告之母后与尚书大人看风使舵便可。” 殷鹤点了点头,又蹙着眉目从袖口取出一张纸条,递来道:“殿下,这是今早有人送来的,说是务必交于殿下手中。” 慕容策一怔,接过来展开,上面写着:【暗观紫态,心关悠婉,不冷不热,怡自鍀,务谎之。】 殷鹤诧异:“这为何意啊?” 慕容策迟疑片刻,继而眯起了眸子,唇角勾起了笑意:“掌天史所观为紫薇星象,是提醒本王暗地调查掌天史。” 殷鹤点头,依旧不解;“这,心关悠婉又为何意?!” “不冷不热便为,温!”慕容策执笔写下一个温字,“怡然自得,未有然。” 他的手一顿,眼光跳动:“温然!” 煊绍惊眸:“此前殿下让我找人盘问王妃往事,就有此人。” “只是这鍀字···”慕容策又写下一个鍀字,“三哥身边的守卫,康鍀!” “康鍀?”殷鹤小声念道,慕容策淡淡笑了笑,眼睛在此刻亮得惊人:“悠婉···呵呵···果然是个衷心的人,如此甚好!” 慕容策走至窗前,凉风嗖嗖吹拂,他笑容更深:“此风更是透人心啊!” “殿下,属下不明白。” “暗观掌天史,保护王妃,温然假倚太子,务必相瞒于王妃。”慕容策回身欣赏的笑道,“此人日后,必成大器。” 殷鹤脸上绽开一丝得意的笑容:“看来往后想得到太子的消息,便是轻松了许多啊!” 慕容策点头笑了,继而对煊绍命令道:“这段时间,密切关注掌天史的一举一动。” 一沟清浅的新月遥遥在天际,夜风带着花香徐徐吹来,把这个宁静的夜晚薰出一种莫名的诗情画意来。 见元婉蓁坐在游廊上,慕容策一步台阶而上,在她身后轻笑:“蓁儿。” “夫君可是要歇下了?”她忙站起身子问道,眼眸不自觉垂下去,慕容策低低的笑意:“是在等我吗?” 她极力自持着镇静,缓缓的说:“臣妾不知夫君何时来,还未让丫头们备了床铺。” “你心思沉稳。”他的声音如一汪碧波,在耳畔边柔和的漾:“何时变得这般小心翼翼?” 见她只穿了薄薄的锦衣,他便握起她的手,“这样凉。”说着,他将她拥入怀里,温暖的热气烫在她耳边:“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就让我占时的软弱一下吧。元婉蓁静静靠在他胸膛上,感受他带来的一丝暖意,娓娓地叹下一声:“季妙霖很快便于我而上了。” 夜晚的静谧,如同世间所有都停下来一样,那样静,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这样吟弱的一句话,仿佛有熊熊烈火自慕容策心尖燃烧,他紧了紧手臂,轻声道:“别怕,还有夫君在了。” 心中顿觉一暖,眼角亦是湿润,她低低一声:“臣妾只怕连累夫君。” “可否给夫君一句实话?” 他支起她的身子,元婉蓁抬眸与他相视,只见他紧紧凝视,那眼眸中是微蓝的浅芒,映着她的样子。 她心底泛起一缕哀伤,绞着一丝无望,原就说好的不动一分情意呢? 此刻却是,她搭在他腰上的手指不自觉一点点移开,如此的静夜,她只听得自己的心在铺通的跳着··· 慕容策将她的犹虑看在眼底,忍不住攥上她的手,用力的握着,声色温沉:“一句实话,告诉我,你心里究竟藏了什么?” 他的力道,使元婉蓁疼得咬紧了嘴唇,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其它,眼角不由落下一滴泪来,直滴在他手背上,仿若一颗火苗子烫进了他的心口,疼得难以忍耐。 他搂过她的身子,吻淅淅沥沥的落在她唇上,沉不可忍的声色说道:“别哭。” 她静静不语,只举目凝视着他,浅浅一抹月色在他眉宇之间,容色是未曾有过的温柔。 一时之间,她如坠在雾里云端般手足无措,心绪更是错综复杂,我到底该不该说··· 他到底可不可信··· 就这样静默的许久后,她终是做了选择,咬牙低言一声:“臣妾父亲是被季妙霖她们···”说着,她深吸一口气,眼泪斜斜的从眼角滑落:“诬陷···害死的。” 慕容策心中一震,默了半响,蹙眉道:“你父亲的事已证据确凿,如今你又如何确定他是被诬陷的?” 元婉蓁坦承:“大婚当日,臣妾偷听到季妙霖与林凤兰的对话,当时就已知父亲要出大事,却不知是结党营私···” 无数心绪汹涌而上,慕容策眯着眸子向微微月色望去,口中幽幽而道:“若真是诬陷,即便他们手脚再是干净利落,也不仿仔细摸个究竟,总会找到些无法顾及到的线索。” “夫君可是有了主意?”她忙握住他的胳膊,慕容策扶额斟酌,半响后才道:“你不可太锋露,此事由我来办就可。” “父亲的事实在棘手。”元婉蓁心中极是不安:“如何办,如何查,夫君总要告诉臣妾才好?” “并非一两日便能解决的事,操之过急就会打草惊蛇,加上近日里,各方都在蠢蠢欲动,对你对我,都是不太好的。”慕容策肃了神色道:“毕竟你太过忧心你父亲,在这件事上心思难免会激切一些,反而失了镇静的判断,万一被人察觉,以此利用于你,到时候不仅查不了你父亲的事,连同你也要当了这冤死魂。” 她听得心中一热:“未想到···夫君如此为臣妾着想。” 慕容策苦苦一笑,默然道:“如今你我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命数。” “你父亲之事,我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叫你亲手将仇人送上黄泉。”他将她搂在怀里,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现下的隐藏还能安稳一段时日,之后的变数定是难以预料,你只需记得,万事还有夫君,不必害怕。” 元婉蓁紧紧攥住他的衣裳,既然如此,那便注定我要踏上这腥风血雨,与其瞻前顾后,不如迈开了步子好生走上一遭,也不枉此生与他并肩而战。 浅笑安然 说: 亲亲们抱歉,‘失去林大将军这一大臂力。’现已改,应该是‘失去季怀将军这一大臂力’ 是我写错了! 第二十六章 太子大婚 沉寂一月之久的湖面终于泛起了波澜,昨日大雨甫过,空气中清馨水气尚未散尽,太子便骑上白马带着迎亲车队,停在了季府门前。 元婉蓁站在众多贺喜的宾客之中,目送季妙霖踏上喜骄··· 太子大婚,皇上在宫中设同庆宴,于今日在戚妃的云绯宫上的猗兰殿开宴欢庆,或许是因为季妙霖成为太子妃,对于元婉蓁而言是个噩耗,所以她那颗沉稳的心,忽而之间多了某种漂漂荡荡的不安。 前往宫殿的道路上,漫天的鹅毛大雪簌簌飘落,天地间像似被披上了皑皑银装,慕容策牵着她的手,轻轻柔柔地笑:“出府前澈倾说着叫你多穿些,你倒是不以为然,现下鼻子冻的通红,手也这样的冰凉。” 元婉蓁笑笑:“现下全是积雪,穿多了手脚更是不便了。” 慕容策的长靴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响,他淡笑一声,一把将她搂紧在怀里,元婉蓁惊地就要推开他:“夫君这可是在宫里,快放开,叫人见了会说闲话的!” “你本就是我的王妃,我拥着你,谁敢说,谁敢看!”慕容策霸道向一旁扫去,手更是搂的紧了,元婉蓁看着身边经过的宾客,红了脸挣扎道:“若是传到母后那儿,臣妾又得挨训了。” “上回明摆着在演戏,蓁儿竟然不知?”慕容策脸上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手上加力一握,“你若敢再动,我就抱你入宴。” 她大是惊惶,再不敢挣扎,只听他哧哧笑了两声,忽地就一把打横将她抱起来,元婉蓁压着声音惊呼一声,伸手抱住他的颈子,将红透的脸埋在他锁骨里:“夫君言而无信!” “是你不听话。”他笑,元婉蓁羞得不敢睁眼:“臣妾哪有?!” “我叫你不要动,你却还是迈了步子。”他兴味的笑着,元婉蓁一听就在他肩上掐了一下,“夫君你太蛮横无理了!” “蛮横?你这话说错了,该罚!”慕容策郎朗一笑,继而挑眉:“夫君为你明确一下,何为真正的蛮横无理?!” 话刚落,他便低首寻到她的唇,一口咬住,元婉蓁顿时羞得面红耳赤,头恨不得钻进他的衣服里,“夫君再这个样子,叫别人议论到父皇那儿,到时候可得挨罚了!” 第18节 “挨罚的事儿多了,不差这一回,只别冻坏了我的王妃。” 慕容策坚持抱着她走,元婉蓁也只能屈在他怀里,再不敢动弹,努力去接受旁人惊奇的眸光··· 渐渐地,她倚向他的肩,在那漫天飘舞的落雪中,感受他有力的臂膀将她紧紧的捆着,看着他英俊的侧脸完美到无可挑剔,还有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淡淡香芬,直叫人沉迷陶醉。 这满心满目的暖意,不仅暖了她的心,更将她的心搅成了一团乱麻,是又羞又慌又怕又喜。 终于,慕容策将她放了下来,转眸望去已到了云绯宫门前,还在心神不定间,却听得一个小太监走到面前凑在慕容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他便转身拉着她的手紧紧一握,肃神嘱咐道:“你记住四字,沉默应对。” 元婉蓁的心骤然沉到了底,寒意自脚底冷冷漫起,“是有···” 她还未全说出来,慕容策立即打断,且用力看着她:“谨记。” “夫君要去哪儿?”这样的嘱咐叫她深刻的不安。 慕容策看她一眼,便将她拥入怀中,耳边只听得他屏息一声叹:“快进去。” “好。”元婉蓁忧心一眼,转身就向殿内走去。 猗兰殿内,四处挂满精致的彩绘宫灯,结着绚烂的绸子,四周装饰着鲜艳的红色腊梅,傲然挺立在凛冽的寒风之中,每张桌上均都摆放着,龙凤呈祥,宫门献鱼,白云流水,雪夜桃花等各色佳肴。 宴会正中心更是设了舞台,上边歌舞升平,衣袖飘荡,殿上方设着金漆雕龙的宝座,皇帝的左边坐着皇后,右边坐着戚贵妃,下首是柳妃、陈妃等诸位嫔妃。 大殿下方,左是男宾席,皇子、宗室,等官员品级排列,右则是女宾席。 元婉蓁对应着慕容策左边的席位在右侧而坐,心中还在琢磨之时,一只芊芊细手便伸了过来,温婉清雅的声色唤她道:“王妃。” 她回神,扭头看去竟是俞盈苏,心中顿觉如遇故友般亲切:“盈苏,你何时入宴,识才怎得没见你?” “我就在王妃身后。”盈苏也笑得开心,随即又顿了顿,看向左则皇子之位,“殿下没有陪王妃一块吗?” “噢,刚还在呢,这会不晓得去了哪儿,许是找酒喝去了。”元婉蓁客气地微笑。 盈苏点了点头,继而又笑问:“王妃可过的好?” 元婉蓁不明其意,微微诧异:“什么?” 盈苏微笑清甜之间略有羞色:“想着王妃初入王府,便关问一句,并无他意。” “谢妹妹关心,挺好的。”元婉蓁含笑回应,连带着眼角眉梢都是喜悦,盈苏的目中飞快越过一丝伤痛,低头含笑道:“姐姐福气好。” 寒暄之余,慕容策已走入宴会,眸子迅速寻到了元婉蓁,唇角霎那间就勾起了弧度,随即快步向她而来,停至她身后便俯下身道:“可还适应的好?” 元婉蓁忙回眸看他,抿嘴偷笑:“夫君不在自个儿席位上坐好,倒跑到女眷这边来了。” 看她脸上又泛了羞,慕容策忍俊不禁,在她脸上落了个吻:“我想王妃了不可么?” 元婉蓁大骇,心惊肉跳地向皇上那边望一眼,回眸便瞪他:“夫君也太胆大了!” 这一幕亲密举止,直叫盈苏心中痛不欲生,泪泫然欲泣,她赶紧拿起手帕拭了眼中的湿润,身子更是侧向另一边,唯恐慕容策会看见她。 而元婉蓁却是眼中一喜,继而向她看来,忙拉来她的手对慕容策道:“还好之前就与妹妹相识,有妹妹可以聊聊闲话,不然这会儿臣妾真得要无趣了。” 浅笑安然 说: 今天上架北墨王说:赏红包! 第二十六章 太子大婚 沉寂一月之久的湖面终于泛起了波澜,昨日大雨甫过,空气中清馨水气尚未散尽,太子便骑上白马带着迎亲车队,停在了季府门前。 元婉蓁站在众多贺喜的宾客之中,目送季妙霖踏上喜骄··· 太子大婚,皇上在宫中设同庆宴,于今日在戚妃的云绯宫上的猗兰殿开宴欢庆,或许是因为季妙霖成为太子妃,对于元婉蓁而言是个噩耗,所以她那颗沉稳的心,忽而之间多了某种漂漂荡荡的不安。 前往宫殿的道路上,漫天的鹅毛大雪簌簌飘落,天地间像似被披上了皑皑银装,慕容策牵着她的手,轻轻柔柔地笑:“出府前澈倾说着叫你多穿些,你倒是不以为然,现下鼻子冻的通红,手也这样的冰凉。” 元婉蓁笑笑:“现下全是积雪,穿多了手脚更是不便了。” 慕容策的长靴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响,他淡笑一声,一把将她搂紧在怀里,元婉蓁惊地就要推开他:“夫君这可是在宫里,快放开,叫人见了会说闲话的!” “你本就是我的王妃,我拥着你,谁敢说,谁敢看!”慕容策霸道向一旁扫去,手更是搂的紧了,元婉蓁看着身边经过的宾客,红了脸挣扎道:“若是传到母后那儿,臣妾又得挨训了。” “上回明摆着在演戏,蓁儿竟然不知?”慕容策脸上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手上加力一握,“你若敢再动,我就抱你入宴。” 她大是惊惶,再不敢挣扎,只听他哧哧笑了两声,忽地就一把打横将她抱起来,元婉蓁压着声音惊呼一声,伸手抱住他的颈子,将红透的脸埋在他锁骨里:“夫君言而无信!” “是你不听话。”他笑,元婉蓁羞得不敢睁眼:“臣妾哪有?!” “我叫你不要动,你却还是迈了步子。”他兴味的笑着,元婉蓁一听就在他肩上掐了一下,“夫君你太蛮横无理了!” “蛮横?你这话说错了,该罚!”慕容策郎朗一笑,继而挑眉:“夫君为你明确一下,何为真正的蛮横无理?!” 话刚落,他便低首寻到她的唇,一口咬住,元婉蓁顿时羞得面红耳赤,头恨不得钻进他的衣服里,“夫君再这个样子,叫别人议论到父皇那儿,到时候可得挨罚了!” “挨罚的事儿多了,不差这一回,只别冻坏了我的王妃。” 慕容策坚持抱着她走,元婉蓁也只能屈在他怀里,再不敢动弹,努力去接受旁人惊奇的眸光··· 渐渐地,她倚向他的肩,在那漫天飘舞的落雪中,感受他有力的臂膀将她紧紧的捆着,看着他英俊的侧脸完美到无可挑剔,还有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淡淡香芬,直叫人沉迷陶醉。 这满心满目的暖意,不仅暖了她的心,更将她的心搅成了一团乱麻,是又羞又慌又怕又喜。 终于,慕容策将她放了下来,转眸望去已到了云绯宫门前,还在心神不定间,却听得一个小太监走到面前凑在慕容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他便转身拉着她的手紧紧一握,肃神嘱咐道:“你记住四字,沉默应对。” 元婉蓁的心骤然沉到了底,寒意自脚底冷冷漫起,“是有···” 她还未全说出来,慕容策立即打断,且用力看着她:“谨记。” “夫君要去哪儿?”这样的嘱咐叫她深刻的不安。 慕容策看她一眼,便将她拥入怀中,耳边只听得他屏息一声叹:“快进去。” “好。”元婉蓁忧心一眼,转身就向殿内走去。 猗兰殿内,四处挂满精致的彩绘宫灯,结着绚烂的绸子,四周装饰着鲜艳的红色腊梅,傲然挺立在凛冽的寒风之中,每张桌上均都摆放着,龙凤呈祥,宫门献鱼,白云流水,雪夜桃花等各色佳肴。 宴会正中心更是设了舞台,上边歌舞升平,衣袖飘荡,殿上方设着金漆雕龙的宝座,皇帝的左边坐着皇后,右边坐着戚贵妃,下首是柳妃、陈妃等诸位嫔妃。 大殿下方,左是男宾席,皇子、宗室,等官员品级排列,右则是女宾席。 元婉蓁对应着慕容策左边的席位在右侧而坐,心中还在琢磨之时,一只芊芊细手便伸了过来,温婉清雅的声色唤她道:“王妃。” 她回神,扭头看去竟是俞盈苏,心中顿觉如遇故友般亲切:“盈苏,你何时入宴,识才怎得没见你?” “我就在王妃身后。”盈苏也笑得开心,随即又顿了顿,看向左则皇子之位,“殿下没有陪王妃一块吗?” “噢,刚还在呢,这会不晓得去了哪儿,许是找酒喝去了。”元婉蓁客气地微笑。 盈苏点了点头,继而又笑问:“王妃可过的好?” 元婉蓁不明其意,微微诧异:“什么?” 盈苏微笑清甜之间略有羞色:“想着王妃初入王府,便关问一句,并无他意。” “谢妹妹关心,挺好的。”元婉蓁含笑回应,连带着眼角眉梢都是喜悦,盈苏的目中飞快越过一丝伤痛,低头含笑道:“姐姐福气好。” 寒暄之余,慕容策已走入宴会,眸子迅速寻到了元婉蓁,唇角霎那间就勾起了弧度,随即快步向她而来,停至她身后便俯下身道:“可还适应的好?” 元婉蓁忙回眸看他,抿嘴偷笑:“夫君不在自个儿席位上坐好,倒跑到女眷这边来了。” 看她脸上又泛了羞,慕容策忍俊不禁,在她脸上落了个吻:“我想王妃了不可么?” 元婉蓁大骇,心惊肉跳地向皇上那边望一眼,回眸便瞪他:“夫君也太胆大了!” 这一幕亲密举止,直叫盈苏心中痛不欲生,泪泫然欲泣,她赶紧拿起手帕拭了眼中的湿润,身子更是侧向另一边,唯恐慕容策会看见她。 而元婉蓁却是眼中一喜,继而向她看来,忙拉来她的手对慕容策道:“还好之前就与妹妹相识,有妹妹可以聊聊闲话,不然这会儿臣妾真得要无趣了。” 浅笑安然 说: 今天上架北墨王说:赏红包! 第19节 》 第二十七章 再现凶兆 慕容策这才顺着她身旁看去,只一瞬间,他背脊上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仿佛一盆冰透的雪水罐头而下,浑身皆是刺骨般冰凉。 盈苏回眸,忍着酸涩的喉舌,生起了笑容:“见过北墨王殿下。” 慕容策梗了梗喉,静静地盯着她,眼中亦是越过一道灼热。 “夫君?”元婉蓁见他眼神有些古怪,唤他又不作回应便伸手去推了下,慕容策这才咳嗽一声收回视线,极力维持着笑意,轻轻道:“许是刚刚的酒喝的猛了,这会儿头有些发晕。” “那赶紧喝点清茶。” 元婉蓁端起桌上的茶盏,递到他手里,慕容策的目光有些怔忡,手仿佛不像自己一般接过茶盏,喝下一口便放置于桌间,笑道:“本王该过去那边了。” 本王?近日里他都以‘我’相称的,元婉蓁轻诧,心中有一丝错乱,面上却是点头笑道:“好。” 宴会很是热闹,杯觥交错,皇子们更是使出各式各样的花招去讨得皇上心悦,而元婉蓁则是保持着微笑与身旁的夫人小姐们一一寒暄了一番,悄然转首却是不想待在这虚情假意之中。 寒风漫卷吹起满殿的丝竹之声,她举杯饮下一口烈酒,瞧见有宾客走向殿后方的园子里醒酒,她便起身远离这片欢歌载舞。 信步走进园中,凛凛寒风里,只见一片梅花傲然怒放,红似烈火般的花瓣上落了点点白雪,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美景,夹带着淡淡的清丽梅香,只叫她适才茫茫不知悲喜的心绪舒畅许多。 抬手抚摸着花枝,她拂开瓣上的积雪,心想,若是王府也种些,每日清晨伴着梅香醒来,保准一整日都会心旷神怡。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一道男子温和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元婉蓁侧目,是玄景王慕容之白皙帅气的面孔,她下意识向后退开一步,保持了恰当好的距离,浅淡的笑道:“六弟也来醒酒?” 慕容之眉目轻跳,未曾想几日不见,她已是据他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迟疑一刻,他忽而笑得温润如玉:“看来,你已将救命恩人忘了个干净!” “六弟出手相救,我铭记在心,怎会忘记。”元婉蓁强颜欢笑,继而又正色道:“不过,六弟应唤我一声五嫂才是,这般你我相称,会让人觉着六弟不懂规矩。” 慕容之眯起了眸子,伸手就握住她的手腕,笑道:“莫非那日在梁府,你对我的态度都是假的?” “你做什么?!”元婉蓁重重拨开他的手,慌张的四处张望,尴尬地说:“我那日是感激六弟,并非其它。” 慕容之淡淡一笑,步子一点一点向她靠近,来到她耳边轻语:“今夜当心。” 说完,他转身离去,元婉蓁顿时想起慕容策先前的话,眸光随着玄景王的背影移动,心里直觉危险在向她越靠越近了。 这时,一个宫女跑来她面前,福身喘气道:“终于找到王妃了,殿下请王妃回去。” 元婉蓁回神,继而微一点头:“知道了。” 走至殿门,她一脚跨入门槛,便听见一声声惊惧的叫声,元婉蓁心中一紧,抬眸望去,只见舞台后方挂满红绸的喜树倒下来,砸死了正在台上起舞的舞女。 看到这一幕,她心中疑云大起,为何她才入殿,就出了事呢?! 立刻收回脚步,向后挪动一步,而这个时候,掌天史惊慌地跑到舞台前方跪下,同时大声喊道:“此乃凶兆,凶兆啊!”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皇后面色一变,立刻怒声吼道:“放肆,皇上在此岂由你胡言乱语!来人!还不将他拖出去!” “慢着!”太赫王慕容德出声阻止,接着走上前来,恭声道:“父皇,既然掌天史说此乃凶兆,儿臣认为应先让掌天史道明凶兆缘由,若真是胡言,再做处置也不迟啊!” 看着皇上沉下来脸色,太子慕容恭的眼睛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而此刻的宾客们全都齐齐跪在了地上,一时间,整个大殿鸦雀无声,仿佛连呼吸都是屏住的。 皇上肃然而立,看向跪着的掌天史道:“你说清楚。” 掌天史这才战战兢兢地爬上前去,低头说道:“回皇上,之前在梁府金雀暴死的凶兆,与今日凶兆之星象极为相似。” 皇上神色一凝,扫视了一眼众人,命令道:“今日宴会到此为止,除皇后,戚妃,以及皇子与王妃留下,其他都回了吧。” “是!” 众人齐齐回应,又行了大礼,才陆陆续续向殿外走,还站在门口的元婉蓁忽然被人紧紧握住了手,抬头见来人是慕容策,心下安了稍许,而他却一句话未说,只是牵着她走进殿内。 很快,宾客全都走了干净,殿内亦是一片沉寂,皇子们按照兄弟间的辈分依次站在左右两侧。 左边是大皇子太赫王慕容德,王妃申尤旋,二皇子范申王慕容奇,王妃庄檀雅,三皇子太子慕容恭,太子妃季妙霖。 因四皇子太卓王被贬为庶人,所以右侧只有慕容策与元婉蓁,和未有被赐婚的玄景王慕容之。 “继续说。”皇上神色凝重地命令,掌天史正了神色,又道:“那日金雀前后是吉,凶二兆,微臣一直不得明白,直到前几日里夜观星象,才发觉太子妃娘娘实乃吉星,只是后来的凶兆是因为当时在场的宾客之中有一颗七绝煞星,就因此人的命格才会导致吉,凶二兆,以至于金雀突然暴死。” 皇上缓缓睁大了眼睛,厉声质问道:“既以看出其中缘由,为何迟迟未禀报?” 掌天史摇了摇头,继续道:“并非微臣有意隐瞒,实在是涉及的宾客太多,想从中将煞星寻出,必先拿到每位宾客的生辰八字。” “前日里微臣通过梁大人才寻来宾客们的生辰八字,直到今早,微臣才终于将这煞星寻出,本是预备太子殿下喜宴完毕后再向皇上禀报,却未预料到此煞星又现,竟还危及到了宫中。” 第二十八章 煞星 煞星,这两个字听在元婉蓁心中,顿时起了十分不详的预感。 皇上冷冷瞧着,斟酌一番后才问道:“此煞星为何人?!” 掌天史立即从袖口中取出一本奏章,弓着身子呈向总管太监,太监再递到皇上面前,皇上展开奏章,认认真真地端详片刻,随后,他的面色变得异常难看,目光不自觉的看向元婉蓁。 “北墨王妃?” 元婉蓁一听便惊惧的跪在了地上,抬眸看向季妙霖,只一瞬间的相视,便能依稀见她嘴角冷冷勾起一丝不可察觉的弧度。 而太子慕容恭闻言,竟向元婉蓁投去了不可置信的目光,他心中直打鼓,这是怎么回事?原不是说煞星是慕容策吗?!现下为何成了元婉蓁?! “是的。”掌天史再度行礼,低头道:“微臣查出此煞星就是北墨王妃,元婉蓁。” 慕容策吃惊地看着他,问道:“掌天使何以做出这般结论?” 掌天史抬眸,身子忙移向慕容策行了个礼:“回五殿下,王妃属于七绝煞星,命格极为强硬,不仅会克死亲人,还会对大燕江山不利,为大凶啊!这都是微臣依照生辰八字所推算,关乎江山社稷,微臣不敢妄言,在这年月时出生之人就是煞星。” 元婉蓁深吸了口气,手紧紧攥着衣摆,心中怒火一压再压,不断重复着慕容策的话,沉默应对,沉默应对! 慕容策脸上生起怒意,语气亦是焦灼:“依掌天使所言,金雀那夜暴死,是因为北墨王妃在场所致吗?那倘若那日王妃并未出现在梁府,金雀是否还会暴死?!” 掌天使双手伏地,摆头道:“微臣不敢断言。” 季妙霖看向元婉蓁,脸上染起得意的神彩,而此刻明白过来的太子慕容恭却是狠狠瞪了眼季妙霖,心中已是愤怒不堪,这个蠢女人,简直愚蠢至极! 慕容策冷眼质问:“那么,仅此那时出生之人是煞星吗?” 掌天史凝重的脸色,点头道:“微臣以紫微斗数上观星象,推演算出仅此一日。” 慕容策眯起眸子,十分不快的说道:“本王大婚前夕也命人算过,并未说王妃是此等命格。” 他话刚落,太赫王慕容德忽而开口说道:“五弟,发生这种事儿皇兄也很是替你为难,但事关重大,五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不顾大燕江山社稷吧?!” “谢···大哥体恤。”慕容策阴恻恻地看向他,继而又朝皇上行礼说道:“毕竟蓁儿与儿臣夫妻一场,儿臣必是要问个究竟!若真如此,任凭父皇发落!” 皇帝瞪了眸子,愤怒的哼下一声,抬手便将奏章扔在他跟前,“你自己看!” “是。”慕容策又行一礼才拾起奏章展开,眉头不由缓缓蹙起,接着便向掌天史问道:“掌天使所推算的可是庚午纯月辛巳亥时,可是这一日?!” 慕容策话落,元婉蓁不由瞪大了眸子抬头向他看去,心中惊奇的无法置信。 掌天史再次双手扑在地上,大声回答:“正是。” 第20节 慕容策合上奏章,继续问道:“那日梁府宾客众多,你可否断定仅此时日,再无其它?” “微臣断定,仅此一日!” 季妙霖斜睨一眼慕容策,心中冷笑,早已料定他会这样盘问,那日梁府宾客众多,他定想将此事引向他人,所以她也早就嘱咐了掌天使一口咬定时日,定不给他推脱的机会。 慕容策重重点了点头,转而向皇上说道:“父皇,蓁儿并非七绝煞星。” 皇上诧异眯眼,“何以如此断然?!” “回父皇,蓁儿的生辰八字并不是庚午年纯月辛巳亥时,而是庚午年端月辛巳亥时,因儿臣此前命人推算过,所以一直记得是新年刚去,蓁儿的生辰就到了。可掌天史所推算的这个八字,月份晚了两月之久,煞星自不会是蓁儿了。” 此话一出,季妙霖震惊不已,完全摸不着头脑,明明是自个儿亲手写上元婉蓁的生辰八字的,怎么可能写错,明明是庚午年纯月辛巳亥时,为何会这样?! “大胆佞臣,竟然敢在皇上面前妖言惑众,欺君罔上!”太子慕容恭顿时气愤的低吼道:“来人!拉出去砍了!” “太子你不能这样啊,这一切都是你···” 掌天史闻言,顿时惊慌失措起来,颤抖着身子爬到他身下,亦是吓得魂飞魄散,口不择言了。 转而,他又扑在地上对皇上说道:“皇上,皇上,微臣是被···啊···啊···!” 未来得及反应,太子已拔出身边御前侍卫腰间的长剑,狠狠一剑刺入掌天史背心,大声怒道:“竟然还在这妖言惑众,企图蒙蔽父皇,挑唆我们兄弟和父皇之间的亲情!” “呃···”掌天史的脸顿时痛苦的狰狞,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嘴还在一张一合想说话却是发不出声来,很快便倒在地上死去。 元婉蓁震惊之余,眸子不由看向太子只觉他浑身透着的是极为骇人的杀气…… 自始至终皇后均是一言不发,保持着极为端庄的姿态,而等着看好戏的戚妃,此刻被太子的举动吓的不清。 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顾不得其它,立刻怒声斥责道:“恭儿放肆!” “母妃,他胡乱推算差点害了五弟与弟妹,这样的人留着做什么,不如直接杀了去!”慕容恭愤愤不平的说道。 戚妃快步上前就是一掌,怒扇在他脸上:“即便你是为五弟心急,也不可这般失控啊!” 说完,戚妃迅速向慕容恭使了个眼色,慕容恭便是一副惊慌的模样跪在了地上,对皇上说道:“父皇,儿臣糊涂了,儿臣适才……” 这时,皇上猛烈的咳嗽打断他的话,皇后忙不迭走到身旁,轻声说道:“恭儿一时激动,想是忘了皇上,定不是故意的,皇上可别气了。” 皇后边劝慰边抚着皇上的胸口,随后目光投向慕容策道:“策儿!”使了个眼色,慕容策这才跪在地上说道:“父皇,殿前本是不宜见血,但三哥毕竟是为了我才如此失控,冲了的父皇生气,还请父皇宽恕三哥。” 此刻,皇子们全都跪了下来,元婉蓁只端跪在地上,任是沉默以对,而皇上重重的咳嗽几声后,叹息道:“朕是老了,才会叫你如此的胆大妄为?!” 胆大妄为!这四个字说得极为的重,慕容恭闭了闭眼,额头浸出颗颗汗珠,颤抖着声色说道:“儿臣知错了,请父皇责罚!” 慕容策又开口求道:“父皇,请宽恕三哥吧!” 回复(4) 第二十九章 破解凶兆 皇上冷冷地瞪着他们,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这让戚妃心中更是紧张,她盯着皇上,忽而就哭泣着跪下去。 “皇上,恭儿适才的确失了分寸,但是一个小小的掌天史岂有这样大的胆子,定是受人指使才会如此,皇上,今日是恭儿大婚喜宴,这幕后指使就是不想让恭儿好过···皇上···” 慕容策极为冷酷的眯起眸子,继而漠然地说道:“父皇,戚妃娘娘说的有理,儿臣以为父皇可派人仔细调查此事。” 戚妃侧眸瞄了他一眼,眼中是可怕的阴芒,太子慕容恭见势立即接话道:“父皇,儿臣殿前失德,犯下大错,请父皇给儿臣一次将功补过机会,允儿臣彻查此事,定将背后指使揪出来,以慰五弟与弟妹一个公允!” 皇上暗自斟酌一番,才冷冷怒道:“念你母妃为你···朕给你这个机会!” “谢父皇宽恕!”慕容恭顿时松了口气,整个身子都扑在地面行了个大礼。 轻轻叹息,慕容策一颗心慢慢地沉下去,亦是涌起无数的失望,他咬牙闭了闭眼,忍下这口气道:“叫三哥操心了,现下只要蓁儿没事就好。”说着,他又向皇上行了礼:“父皇,蓁儿适才受了惊,儿臣也见不得这血腥,容儿臣先行告退。” 皇帝面色变幻不定,随即大手一挥:“罢了,都退下吧,扰得朕心烦!” 慕容策应了一声扶着元婉蓁站起来,看着皇后扶着皇帝离去才转身欲走出大殿,慕容恭豁然抬头,叫住他:“五弟。” 慕容策回眸平静地问道:“三哥还有事?” “今日是本宫的喜宴,”慕容恭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歉意的神色说道:“叫五弟受屈了。” “三哥不必内疚,我倒没什么···”慕容策边说边握起元婉蓁的手,心疼道:“主要是蓁儿,的确受了委屈。” 慕容恭看向元婉蓁,此时她已是哭得梨花带雨,那样子叫人好不心疼,这让慕容恭眼眸泛出惜爱的涟漪,“本宫定将幕后主使揪出来,让弟妹出去这口恶气。” 而季妙霖的眼睛里,充满了无限的失望,为什么,这小贱人命这样大,为什么!费尽心力还是让她逃过这一劫?! 元婉蓁微微低头:“谢三哥。” 话落,她又无力的靠进慕容策的怀里,慕容策忙拥住她,心疼:“可是哪里不适?” “心里难受的很。”她孱弱的说,太子慕容恭眼角一阵抽动,看向慕容策的眸光有了些锋利,随即又看向元婉蓁,目光霎时柔和下来:“赶紧回府吧,叫大夫去瞧瞧。” “谢三哥关怀。”她轻声的回应,慕容策一把将她抱起,道:“那我们先走了。” 慕容恭淡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他们走出猗兰殿后,这才回眸看向季妙霖,他猛地冲上去抬手便是一巴掌,“贱人!” 没想到他会动手打她,季妙霖心中先是一怔,随后便捂着脸,呜呜痛哭:“夫君,臣妾有何错,臣妾只想除掉元婉蓁,谁知道掌天史会弄错日子?!夫君何必拿我发气儿?!” “你这个蠢货,竟敢背着本宫擅自更改计划,”慕容恭盯着她,目中隐约流露出憎恶:“若不是你!慕容策现下已经死透了!” “夫君,臣妾听说元婉蓁想害臣妾,想以金雀暴死诬陷臣妾,臣妾是一时···” 季妙霖面色无比的惶恐,她担心、害怕,却不是为了慕容恭发怒,而是金雀凶兆危及戚妃,慕容恭现下大怒,很有可能会想办法除掉自己。 “夫君,明明是那小贱人四处散播谣言,臣妾是担心这···”她赶紧认错平息慕容恭的怒气,可却慕容恭打断,他狠狠掐住她的脖子,怒不可遏道:“你好似忘了掌天史的话,日后你若做了皇后必会危及到母后的安危,那么你是不是该付出点什么呢?!” “呃···夫君不能相信掌天史的话啊!若是要臣妾断了子赐,谁为夫君生下未来皇子!”季妙霖抬手扣住他的手,面上是前所未有的震惊和恐惧,慕容恭冷冷一笑:“后宫三千佳丽,能为本宫诞下皇子的女人多了去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戚妃此刻命人端来一碗汤水,走到季妙霖身前,轻蔑勾唇:“元婉蓁为煞星原就是你捏造出的,金雀凶兆本就因你而起,往后还会危及到本妃,你应该庆幸这破解凶兆之法只是让你断了子赐,而不是要你的命!” “来人!给她灌下去!”慕容恭命令一声,狠狠将她扔在地上,立即走来两个护卫把季妙霖按住,将汤水灌进她嘴中。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若是不能生育,简直是莫大的耻辱,季妙霖猛烈的咳嗽,伸手指在嘴里搅动,想要将汤水吐出来,慕容恭却一脚踹在她手上,狠厉地说道:“你给本宫听清楚了,若是再敢动元婉蓁,本宫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夫君,你不能对臣妾这么狠啊!臣妾是你的妻子···夫君···”季妙霖痛苦地爬到他脚下,大声哭泣,慕容恭蹲下身子,狠狠掐住她的下颌,冷声道:“别忘了你的母亲。” “夫君,不可以,夫君不可以···扰了我娘吧···” 慕容恭哼笑一声:“那就看你如何做好这个太子妃了。” “臣妾知道,臣妾定会好生服侍夫君,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 一一一 黛色的苍穹散下片片花瓣,似乎还带着淡淡的清香。柳絮一般的雪,在半空流转,追逐,来时纤尘不染,落时点尘不惊。 漫漫宫道上静静的走着,忽地,元婉蓁推开慕容策的手,转身看向他,眼中莹然有光:“夫君早就知道,有人要陷害臣妾对不对?” 慕容策轻轻勾唇,拉着她的手欲继续前行,“你不必多想,已经过去了。” “夫君!”元婉蓁执意握住他的手,不动丝毫,“之前在殿外夫君有事离开,就是去更改那份奏章对不对?!” 慕容策挑眉一笑,“动些手脚罢了。” 元婉蓁顿时倒吸了一口寒气,怒问:“那日,夫君提醒臣妾不可迎风相撞,是不是那时他们就已经在计划了?” 第21节 第三十章 与君执手共天下 慕容策无奈叹气,继而又微笑道:“行了,何必生气。” 元婉蓁眼中不由温热了起来:“臣妾当然生气,夫君可知偷改奏章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夫君可又知欺君之罪的下场?!” 未曾想她会有这样大的怒气,慕容策怔一怔,又缓缓笑起:“毕竟是太子,以你的身份根本没办法接近或者去改变这个计划,与其让你干着急,不如不让你知道,这样会安心些。” 元婉蓁心中顿时暖意丛生,慕容策抬起手抚了抚她的脸,打趣道:“主要还是怕你坏了事儿!” “夫君说过与臣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今日之事···”元婉蓁脸上滚热,嗓子有了些哽咽:“若是夫君出了事,臣妾往后该怎么办?!” “噢~原来是担心自个儿的后路啊!”慕容策冷峻地淡笑起来,瞳孔微微荡着光亮,浓密的睫毛半垂着,极其蛊惑人心:“夫君岂是无能之人,即决意去做,定是计划周详,绝不会让人抓住把柄,你安心便是。” 元婉蓁的心变得酸酸的,眼睛潮湿说:“臣妾担心···” 慕容策眉梢微跳,元婉蓁咽了咽喉,抬手覆在他的脸上,轻语:“我担心你。” 慕容策心中一震,未等他反应,她已垫起脚尖,亲吻上他的唇··· 霎那间,慕容策只觉一股热流涌上来,将整个心都包围了,手更是不自禁般搂住她,而她青涩的吻,一点一点的辗转,轻轻吮吸,让他想要主动去回应她··· “此生。”元婉蓁微微松开他,看着他有些迷离的眸子,“无悔与君共花烛。” 慕容策的心砰然跳起,眉宇不断的紧缩,她又是一吻清笑:“愿执君手筹天下。” “蓁儿···你?” 只是一瞬间的怔持,他便猛地覆上她的唇,揽住她的腰肢,铺天盖地地吻着她,让她一阵心悸··· 不知吻了多久,慕容策突然松开她,看着她的眸子变得极其深邃复杂,她目光清澈明镜,映着他的影子,“怎么了?” 慕容策一句话也未说,只将她拥入怀中,不想她猜进他的心里,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对盈苏以外的女人动心,而这个女人也对他动了心,一时间欣喜与内疚两种巨大的情绪镬住了他。 “你有些怪怪的。”元婉蓁倚在他的肩上,又忽然想起来道:“之前与盈苏见面时,你也是这个样子。” “你多虑了。”慕容策心思下沉,开始慌乱起来:“生气了?” 元婉蓁松开他,探究地盯着他看,继而鼓起勇气试问:“你之前···是不是心仪盈苏呀?” “没有。”他握了拳头,随即脸上升起笑容:“你胡乱想什么呢?当时有些醉酒而已。” 她握起他的手,才发觉他紧握着拳头,不由失笑:“不就是问问,你这样紧张做什么?!” “以为你生气了。”慕容策眸子里的慌乱平息下来,她忍俊不禁:“盈苏挺好的,就算你之前心仪于她,那也是之前的事儿,我可没那样小家子气。” 慕容策亲吻她的脸颊,嗓音低沉暗郁:“愿执妻手共天下。” 她眼睛一亮:“可不许反悔。” “不悔。”他挽唇一笑。 一一一 鳳儀殿,觅孀洒下花瓣,亲自服侍沐浴。 皇后犀利一眼,轻吐道:“都下去。” “是。”宫女福身回应,离开。 觅孀轻轻用玫瑰花瓣擦拭着皇后的身子,小声道:“娘娘,明日就要去檀华庙了。” 皇后神色一凝,面上有了悲伤之色:“本宫差点给忘了。” “殿下那边,奴婢已经传了信儿。”觅孀抿了抿唇,又道:“今日之事,殿下有些不爽快,要不要···” “不用。”皇后打断她的话,继而叹了口气道:“谁人不是机关算尽,策儿自小就习惯了,只不过对他父皇有些失望罢了!”说着,她又哼笑一声:“只是失望,又算得了什么!” 觅孀点了点头,手在她锁骨上轻揉着:“是啊,想必殿下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本宫今日看策儿对王妃的态度···”皇后勾起了唇角,“像似比以往要用心了!” 觅孀轻轻一笑:“娘娘似乎对这位王妃很是满意。” “策儿身边就应该是这样的女人才好。”皇后正了神色,继而嫌弃地说道:“一个病怏怏,又无脑子的女人,只会拖累策儿,何来分担?!” “王妃的确比俞小姐更适合殿下。”觅孀点头,笑道:“梁府的那日,王妃不仅隐藏自个儿,还让季妙霖顶了这锋包。” “在梁府,策儿也是见她聪慧,才设计杀死金雀,今日太子虽是得了皇上宽恕,但始终是叫皇上心寒了些。”皇后回想起只觉得好笑:“戚妃想尽法子将元婉蓁嫁给策儿,自个儿,呵呵呵,却是得了个傻儿女!” “是啊!连老天爷都向咱们殿下了。”觅泷欢喜一声,又默了许久才开口问:“娘娘,今日掌天史死前的那些话,难道皇上没听着?!” “听得仔细着了。”皇后瞧她一眼,笑了:“皇上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觅孀叹了声气,喏喏道:“皇上过于偏袒太子了···” “无妨。”皇后缓缓摆了摆手,忽而眯起眸子,吩咐道:“今儿的事,怕不是冲着王妃来的,你且去告诉尚书大人,叫他近日里多瞧着点太子,若太子有异象,就将手里的东西抛出去。” 觅孀应声:“是。” 一一一 檀华庙修建在燕城郊边,登上石阶只见寺庙就坐落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周围的树木花草为这座雄伟壮丽的寺庙增添了无限的光彩。 走进庙中,听得一声钟响,面前香烟袅袅,旁边有几个和尚一边念经,一边打坐,这时,一个老和尚走来行了礼,皇后便跪在菩萨像前三叩大拜。 慕容策拉起元婉蓁的手跪下三叩大拜后,她直立起身子扭头看向慕容策,正欲开口说话,就见慕容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第三十一章 死去的人 如此,她不再开口,只默默的跪着,不过多久她有些纳闷,为何跪拜菩萨一直不起呢? 元婉蓁偷偷瞄了眼皇后,又瞄了眼慕容策,心下便觉怪异,两人的脸上竟是挂着悲伤,她现下又仔细着看了眼去,不仅仅只有悲伤,好似,好似还有思念··· 思念谁呢?她不由在心里想着,不一会,慕容策扶了皇后起身,元婉蓁便随着他们向侧门走,绕过正殿越走越偏僻,才方见一间简陋的禅房。 皇后站在门前深吸了口气,待推开门后她的手从门栏边开始触摸,一点点的触摸,走到床铺前,上边整齐的扯着件衣裳。 皇后的手在半空中颤抖许久,才坐在床边,缓缓的执手抱起衣裳,静静的不说一字。 慕容策盯着衣裳也不说话,见这情形,元婉蓁心中有了判断,他们应是在思念某位死去的人,可是,这人是谁,谁能有这样大的本事让皇后与北墨王如此挂念?! 这会并未停留太久,皇后亲手重新将衣裳扯好,稳稳的铺在床上,留念的看上一眼才转身离开。 回到王府,慕容策脸色暗沉,像是尽染了黑夜里的幽幽之色。 元婉蓁未叫住他,任他关进书房,独自走回卧房中。 褪下常服,换了身轻便的锦衣,她的思绪一直停留在慕容策脸上的悲伤之色中,坐下身,她在过去的时日里搜寻,死去的人除了有几位妃子,再便是太卓王,可是这些人似乎都与皇后牵扯不到一块,想了想,她一挑眉,难道是前年去世的端公主?! 不对啊!端公主是陈妃的女儿,虽然陈妃与皇后关系甚密,但也不至于这般伤心挂怀! “小姐在想什么呢?”澈倾给她抱来暖壶,裹在她腿间:“这样冷的天出去,冻坏了怎么办!” 元婉蓁缓缓看向她,心中一激灵,忙道:“快去叫缕柔过来。” “是。”澈倾见她如此心急,忙出去唤来了缕柔。 打发了其它丫头,现下只剩了澈倾和缕柔在侧,缕柔看着她笑问:“王妃何事这样着急?” “缕柔,你可是真心忠于我?”她淡淡地问,缕柔倒是吓了一跳:“奴婢可是做了什么,让王妃生气了?” “你别慌,只需回答我的话就是。” “王妃救了奴婢与姐姐,奴婢此生定不会辜负王妃的厚恩。”缕柔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元婉蓁的唇角微微展开,伸手扶她起来:“我相信你。” 第22节 缕柔点了点头,却任是惊惶不安的看着她,屋子里沉默安静了许久,元婉蓁才缓缓开口问道,“你跟了殿下五个年头了,想必对殿下的事儿也有些了解,你可知殿下今日去寺庙真正为何意?” 缕柔顿时咬一咬唇,平静的跪了下去,如此举动,元婉蓁皱起了眉目,“不能说?” 她缓缓点头,又摇头,道:“若是王妃执意要问,奴婢愿冒杀头之罪,告诉王妃。” 杀头?到底是何人?说出来竟要被杀头?! 元婉蓁看了眼窗,回眸凑近了缕柔,极小声的说道:“你尽可安心,即便让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缕柔郑重叩首,再抬起身时,便悄声说道:“皇上严令不允许任何人说起此事,其实···殿下还有一个亲哥哥,北海王慕容轩。” 元婉蓁闻言一震,惊诧问道:“为何我一点也不知?” “北海王是五年前离开的,王妃那时还小,皇上又于当天就下了严令,所以没人敢提,时日长了也就忘了。”缕柔说的小心翼翼。 元婉蓁心下颤颤,怪不得皇后这样伤心! “离开?去了哪里?!”她转而问道,缕柔顿时面露哀伤,“被,赐死了。” 死了!她睫毛一跳,猛地皱起眉目:“可是犯了大罪?!” “奴婢也不是太清楚···”她微微一蹙眉,像是在回想:“奴婢只记得那是奴婢刚来府中的第二日,北海王晨间还在前珍阁里赏景,午时后就被召入宫,夜里就传来了噩耗。” 这样的快?!元婉蓁垂首,微微咬唇:“殿下与北海王之间情义如何?” “十分的好,北海王离去后殿下伤心不已,近两年的时日都是不开心的。”缕柔说着眼圈就红了,元婉蓁沉吟片刻,疑惑道:“如此一来,以现今皇子之间的顺位看,并没有北海王的位置啊?!” “是的,听闻皇上对此事很是愤怒,在朝堂前便怒吼,永远没有北海王这个儿子,当即就下令,废除北海王的爵位,并命太史令抹去一切关于北海王的记录,而后将所有皇子的顺位重新排序。” “原来如此。”元婉蓁叹息一声,“也苦了殿下和皇后只能悄悄的在寺庙里祭奠北海王。” 一一一 太子府。 慕容恭一双冷酷的眼睛盯着桌案上的空白纸卷,执笔的手迟迟不动。 康鍀抿了抿唇,恭敬的问道:“殿下可是在担心皇上那边不好交代。” “父皇给了本宫这个机会,本宫若是不交出些人来,怕是父皇真要治了本宫的罪。”慕容恭扶额伤神,面色是越来越难看,“季妙霖虽是愚蠢,但也不至于愚蠢到写错了生辰八字,慕容策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掌天史确认时辰···” “仅此一日!”慕容恭冷哼一声,扬起下颌,“皇后在殿上示意慕容策替本宫求情,此事怕是她在背后动了手脚。” 康鍀蹙眉:“殿下,难道不怀疑是五殿下做的吗?” “他?”慕容恭冷笑着垂下头去,“日日迷恋女色,你看他有那个功夫去动这样的手脚?!” “嗯,五殿下似乎对王妃很是上心。” 慕容恭狂妄大笑几声:“他对哪个女人不上心呢?!” “也是,五殿下最喜之处便是群花楼了。” 慕容恭继而眯起了眸子,冷幽幽说道:“皇后看似是在为本宫求情,话里却是要将本宫置于死地,本宫被封太子之事,她就将母妃与本宫恨在心里,如今又见本宫娶了季妙霖···” 回复(3) 》 第三十二章 打你的主意 北墨王府。 慕容策右手抚在宗卷上,食指微微落在北海王三个字上,时而皱眉抑或沉思。窗外是雪,飘得异常寂静,微弱阳光斜入枕花格的窗棂照在他的侧脸,容颜愈发俊得不真实。 他合上宗卷神色伤感而遥远,别过头,强忍着泪意与怨恨。 这样生冷的寂静,片刻,煊绍迟疑着说道:“殿下,您早膳未用,现下还是用些午膳吧。” 慕容策轻摇了摇头,道:“梁大人那边可有打理好?” “从梁大人接手寻找生辰八字那日,属下就已交代清楚了,只将季妙霖送来的八字提前两月,再送到掌天史手里。”煊绍点头回应,心下又疑问道:“这事儿是否让王妃知晓?” 慕容策缓缓说道;“王妃以为是更改了奏章,其它就不要提了,以免又她提心吊胆的。” “奏章?”煊绍觉着诧异,“王妃怎会想到奏章那去,无论如何更改生辰八字,掌天史都会一口咬定王妃,何况当时皇上亲眼瞧着了,奏章怎能临时更改。” “本王再入宴前见了觅孀,只是说说今日去寺庙之事,王妃便以为本王是去更改奏章。”慕容策眸子回落在宗卷上,唇角漫上一缕凄惶的笑意,胸口气息难平,“日后跟着王妃就不必顾其它,只需保护王妃的安全即可。” 煊绍惊讶地抬眉,“王妃那,殿下已确认可靠呢?” “执手筹天下!”慕容策顾自轻语,眉宇神色间染上一抹笑意,煊绍听得有些茫然,看着他脸上的神采不由走到跟前去,俯下身道:“殿下这是在喜何事?” 慕容策猛地回神,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继而冷冷的看他:“没事就退下吧!” “是。”煊绍回应,转而闷闷偷笑一声,才走出去将门轻轻合上。 过了好一会,门被推开了,元婉蓁走进来,见他垂眸盯着手里的宗卷,似乎并未发现她已站在桌案前了。 “想什么呢?”她轻拍了下他,慕容策顿时一惊怔,这才抬眸看去,“你怎么来了?” “煊绍说,你早膳未用,连午膳也不用了。”元婉蓁故作纳闷,俯身问道:“是身子不适吗?” 煊绍?!慕容策皱了皱眉,脸上又升起笑容:“别听他胡说。” “你有心事儿?”她试探着问,慕容策心中纵然哀伤至极,却不想让她察觉,依旧是笑着说道:“这几日有些累而已。” 走到长榻边坐下,澈倾进来放下午膳便离开了,元婉蓁盛了汤递在他面前,微笑:“不管是累了也好,还是怎得,身子最要紧。” 惆怅中,他暗自叹息一声,一早到此刻还未进食,整个人都像失了力气,的确是有些饿了。 他看了眼手中的汤,淡淡的颜色却是清香四溢,微微吹凉,他喝了口只觉十分得鲜美甘淳,抬眸问道:“这汤,以往厨子未做过啊!” “我做的呀。”元婉蓁趴在桌上看着他浅笑,慕容策眼中流露出惊讶的光芒:“你会烧饭?” “并非全会,以往父亲胃寒,我便去学会了做汤膳。”元婉蓁怅然一笑,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汤碗,又盛了一碗递给他:“饿的久了,先多喝些汤暖暖胃才好。” “很是鲜美。”慕容策垂目浅笑,继而又说道:“日后让厨子做就好了,何必累了自个儿。” “看你如此不下食。”元婉蓁抬眸盯着他,嘴角是酸楚的笑:“我便想起了父亲,小时候母亲离开的早,父亲因思念母亲时常茶不思饭不想,久而久之胃就饿坏了,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长得大一些后,就去学了做汤膳,或许是因我懂事,又细心照料,父亲终是放下对母亲的那份执念。” 慕容策喝着汤,静静的听她说,元婉蓁瞧着他继续道:“有一日父亲忽而对我说,母亲已经去了,相信她不期望咱们活着的人过得痛苦,父亲也让你跟着伤心,日后咱们就像从前母亲在的时候那般过,待我去找她时,她才会笑得欣慰。” 慕容策面色微微一滞,元婉蓁感叹一声,清笑:“如今这悲伤之情又到了我这,倒是理解了父亲当时的心情,不过,就如父亲所说,去的已经去了,活着的人要好生对待自个儿。” 她低声笑一笑,又道:“父亲是被人害死的,一开始我也常常伤心,可是伤心不仅不能将父亲唤回来,还牵了身边的人为你紧张担忧,所以我暗自决心,与其伤心,不如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强,如此才有能力为父亲洗清冤屈。” 慕容策看向她久久的怔仲后,才缓缓笑起:“是啊,只有变得更强···” “我好像说了不开心的事儿,”元婉蓁歉意的笑一笑,“带的你也跟着有些伤感了。” “无妨。”慕容策盛了碗米饭,吃下一大口,又笑道:“我喜欢听你说。” 见他心底畅然,元婉蓁这会儿是松下了一口气,他吃得极香,倒是也勾起了她的食欲。 “我陪你吃吧。”她俏皮一笑,从榻上跳下去,鞋子都未穿就跑到门口吩咐人端来碗筷。 慕容策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得可爱,也从未见过她有这般好的心情。 “地上凉得很,快上来!”他伸手忍俊不禁,元婉蓁兴奋的握着坐上来,慕容策却稍稍带力,就将她搂在了怀里,邪魅的挑眉:“饭是好吃,不过还有更好吃的!” “你在想什么坏主意呢?!”她推开他脸色微微泛红,娇羞中别有一番清纯风味,更衬得神色如醉。 慕容策看得神色间有些踌躇,笑道:“打你的主意。” “好好吃着饭了。”她红到了耳根,这时,澈倾加来碗筷看是这副景象,忙抿着嘴偷笑的退出房间。 慕容策露出一丝昵笑,捏一捏她的耳垂道:“你可要快些吃,我担心我会忍不下去。” “你!”元婉蓁心猛地一跳,只觉羞涩难当,转而盛了米饭吃起来,不理他也不看他。 见她快要吃净,慕容策突然将脸移来,用胡渣扎了一下她:“你也吃饱了。” 第23节 》 第三十三章 娇美佳人 “夫君可是想出去走走,散散食?”她回眸瞪了他一眼。 慕容策扣住她的手腕,暧昧耳语:“散食是要的,不过不是用走的。” 说完,他便下榻将她凌空抱起,走到桌案前放下,元婉蓁惊怔:“你这是做什么嘛!” 慕容策邪笑一声,褪去腰带沉重的身子便压了下来,元婉蓁见是在桌案上,忙抬手抵在他胸口上,皱眉急道:“回房,我要回房。” “就在这儿。”慕容策抓起她的手压在两边,带着他熟悉的香味,唇很快就密密实实地布满了她的全身。 过了许久,慕容策忽而停下来,抬手抚摸着她被咽湿的头发,随即细细碎碎的吻又落在她额头和脸颊上。 只要与她在一块,他的烦恼和悲伤就被抚平了。 他心中炙热难退,从未有如此想要得到一个女人,不论是身体还是心,他都想要得到,这样的迫切,甚至在盈苏身上也未有过。 早晨,微光,天才蒙蒙准备亮起。 元婉蓁看着躺在身边睡着的男人—— 浓密漆黑的睫毛,深邃的轮廓,双唇既薄情又刚毅,她趴在他胸口上凑近地打量他,脸精致的没有一丝瑕疵,好看的让人只想一直这样瞧着不眨眼。 忽而她偷偷一笑,拉来轻纱幔帐的边角,在他的腋下,胸口一路挠挠。 慕容策下意识想要避开瘙痒,身体一侧,竟然直接滚到了床下边去。 “嘶···”他顿时发出痛声,元婉蓁‘噗’的笑出声,“你怎么就掉下去了。” 慕容策起身眼睛就眯了起来,嘴角亦是一弯:“看来昨日未让王妃心悦。” 元婉蓁立即从床上站起来,慕容策跟着就跨上床来,她便在床上四处躲避,却躲不开他敏捷的身手,很快就被他抓在了手里。 慕容策将她压在身下,手指绕着她的发丝,笑得悠闲极了:“该吃早膳了。” “你快起身,你好重!”她用力去推开,慕容策却一口咬在她唇上,又埋下头,肆意吸取她的发香:“好香。” 这时,门外响起了煊绍试探着轻唤的声音。 “殿下,殿下?” 慕容策抬眸,冷声问道:“何事?!” “是太子···嗯···”煊绍吞吞吐吐的说,慕容策烦躁的叹声气,起身优雅的穿上锦衣,恢复平时冷清孤傲的模样,元婉蓁也跟着下床穿衣,有点担心道:“不会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吧?!” “先瞧瞧再说。”他的目光在我面上停留一瞬,很快转身走去推开门,元婉蓁也来不及洗漱,忙跟着走出去。 一路来到前院,元婉蓁顿了脚步,院子里直直的站着三位女子。 慕容策眉目一跳,慢慢问道:“这是做什么?” 殷鹤走上前来,低声道:“殿下,太子昨日得东晋送来六位佳人,说是喜宴上让殿下受了委屈,特地选了其中三位佳人送来伺候殿下。” 元婉蓁一听心便沉了下,而慕容策眸光却是一亮,在三位佳人身前走了一圈,上上下下的一点点打量。 “三哥还是最了解我的心思的。”他抬手抚摸其中一女子的脸颊,竟是玩味的笑起:“真嫩。” 一听这句话,那女子立马就羞涩的垂下了眸子,慕容策一笑,伸手接了她的腰肢,细细摩挲:“叫什么名字?” “奴婢瑶依。”她跪了身子,“见过殿下,王妃。” 猗兰殿的事儿还未平息,太子就这样着急着动了,此举为何意?安插眼线吗?! 元婉蓁沉思着看去,这些女子个个都娇美醉人,就是不知这些子醉人里有几多鬼域伎俩。 “正好,陪本王用膳吧。”慕容策一拉瑶依的手,瑶依便柔软地倒在他怀里,娇羞道:“殿下···” 说着,瑶依咬起下唇,忐忑的看向元婉蓁,慕容策便是不在意般的,拍了拍她的臀部,“本王在此,有何畏惧?” 突然‘呯!’的一声响。 元婉蓁也是无意间将脚边的花盆撞倒在了地上,慕容策回眸,顿时皱下眉目,“你发什么气?!” 元婉蓁心中一惊,立即反应过来,大声嘟嚷道:“夫君大可带她去了偏房,何要在臣妾面前如此?!” “你的气性倒是比昨夜还要多了些!”慕容策脸色生了怒意。 她的神情猛地一凛,脸色十分不悦,“昨晚臣妾不过说了些使气话,夫君就要这般伤心臣妾吗?!” 慕容策脸色一黑沉,冷哼:“王妃真是伤心?!” 元婉蓁瞬间双眼通红,委屈而不甘:“臣妾时时事事为夫君操心,若夫君有一点半点不快,臣妾的心就一直提着!难道臣妾伤心也会有假吗?” “本王没闲心与你闹,你若是真知道错了,就回房思过去!”慕容策愤怒一声吼,转身便搂着瑶依向前珍阁而去。 元婉蓁顿时哭泣起来,澈倾忙走上前安抚,声色放大些:“小姐别生气了,殿下心里也不好过。” 别过头,她抚着脸哭道:“臣妾都认错了,他为何要发这样大的气啊!” “小姐,”澈倾心疼的看着她,“过几日殿下的气儿就消了。” 见两人已走远,元婉蓁唤了口气,抹掉脸颊的泪水,快步走回房中。 “倾儿。”刚坐下,她便吩咐一声,“赶紧去找找煊绍。” “知道了。”澈倾忙应声向外跑去。 夜里凉风冷清,推开窗户,听得隔壁房传来的丝竹之声,还夹带着女人娇美婉转的歌声,是一声比一声大。 元婉蓁裙角拖曳着走到廊上,眸光瞥向转角处的煊绍,等得一些时候,她冲着煊绍轻轻抬一抬手,煊绍便从转角处出来,径直走到隔壁房门前。 “走。”元婉蓁快步回到房中,迅速褪去锦衣,只留得一件薄薄的底衣,躺下床,安静的闭上眸子,等待慕容策的到来。 “砰!”一声响,元婉蓁浑身吓得一抖,坐起身子便看见慕容策怒气冲冲的跨进房来,她忙下床欣喜的笑道:“夫君你还是来了。” 第三十四章 出去鬼混 他的目光极为疏离,扫了一下澈倾,很快又落在她身上。忽地,他一把扯拉她,眼中越过一道灼热的怒火,语气中已经有了质问的意味:“适才去了哪里?!” “臣妾一直都在房里啊?!”她害怕的缩了身子,他却抓住她的手臂狠狠一用力,疼得元婉蓁直冒冷汗。 慕容策面上忍痛,狠狠咬了咬牙,抬手一巴掌怒扇在她脸上:“你这个贱人到此刻还在撒谎!你到底出去和谁鬼混去呢?!” 元婉蓁吃痛的捂着脸,眼泪落了下来,惊道:“夫君可不能乱说,冤了臣妾!” “哼!倒是冤枉你了?”慕容策怒不可遏,喘着气道:“来人!搜!给本王仔细着搜!” 第24节 “夫君···呜呜呜···夫君这是做什么···”元婉蓁软在地上哭喊,手去扯慕容策的衣摆,“夫君···” 澈倾悄悄递了个眼色,煊绍径直掀翻了床铺,伸手从下边栏杆边上拿出一堆衣裳。 “殿下。”他回身递到慕容策面前,慕容策垂眸一看,再抬眸看向她时,目光如如火焰一跳,“到了这时,你还要欺骗本王吗?!!” 他愤怒的将衣裳摔在她身上,元婉蓁仿若被吓得忘了哭一般,拼命抓着他的衣摆解释:“臣妾不是有意隐瞒夫君的!” “那你倒是给本王说清楚!”慕容策逼视着她,语气陌生而冰寒,一时间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这时,澈倾忽然跪在了地上:“殿下,王妃只是想查清楚一件事儿,所以才会私下出府的!” “臣妾说,臣妾全都告诉夫君··呜呜···”元婉蓁已是泪流满面,慕容策冷下眸子,咬牙切齿的吼道:“快说!” “臣妾前日在猗兰殿后园子里醒酒时,曾偷听到一段对话,”她抽泣不断,声色颤抖地说道:“好像是在说什么偷袭殿下的事儿,臣妾凑近了些看,才发现是···是太赫王的贴身侍卫。” 慕容策面色顿时一凝,皱眉问道:“还说了些什么?” “还说,好像是他的什么珠子丢了,所以,所以臣妾想夜里出府去寻了那珠子。”元婉蓁的眼泪流了个畅快,慕容策顿了半刻,脸上亦是不敢置信:“大哥,大哥竟然想杀我?怎么是大哥?!” “不是的,夫君大哥要杀的不是你!”元婉蓁失声,慕容策惊怔一下,继而大声一吼:“不是我?!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元婉蓁吓得浑身一抖,脱口而出:“是太···”她顿时捂住嘴,惊愕的四处张望一番,慕容策的眉目立即震颤了一下,“行了,本王知道了!” “不是的,夫君,那人说他盯着太···”她咬了咬唇,“盯着人时将珠子掉在了,好像,好像说是临近宫道的路上···” “够了,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慕容策冷声警告。 这时,煊绍突然一惊的说道:“如此说来,倒还真对上了,一路是太赫王的人,一路是温然那小子派来的人!” 温然!元婉蓁仿佛没有听清一般,身子一凛,为什么有温然?!温然?温然为什么要杀慕容策?! 脑子顿时陷入乱雾之中,抬首,她用力的看着慕容策,只听他问道:“找到那小子了吗?!” “还没有。”煊绍回答。 慕容策咬住牙板,声色冷冽:“再加派人手去找!” 煊绍点了点头,问道:“找到了该如何处置?” “敢犯本王的人,当然是死!” 元婉蓁浑身打了个冷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慕容策神色缓缓柔了下来,凝视了她半响,才对她伸来了手。 “本王误会王妃了。” 心中虽有浓烈的疑惑与不解,但她还是压了下去,哭泣着将手伸去,“夫君定要查明此事,可不能再有这样的事儿发生了。” “现下不是已经清白了,寻了温然那小子后,这事儿就算了了。”慕容策捋着她的发丝,她不解地问道:“太赫王这样做,夫君不去提醒了···” 话只说到一半,慕容策轻轻一笑,神色悠闲:“那是他们的事儿,本王一对江山无兴,二不喜争权夺势,想想都伤脑又心烦,现下本王已有王府,不好生过安逸舒坦的日子,享受美人陪伴,争那些做什么,谁愿意谁去,本王可不愿!” “夫君如此说,那今夜臣妾是不是应该好生伺候一下呢?”元婉蓁抹了泪,赶忙的将身子蹭到他身上,手来到胸口处一点点的褪下自己的底衣。 煊绍看得一愣,随即立刻退出了房间。 慕容策垂下眸子看向她的手,忍不得一般将她搂在怀里,郎朗大笑:“管他杀谁,本王只要夜夜销魂!” 元婉蓁嘟一嘟嘴,极其的娇柔妩媚的说:“夫君真是坏死了,刚还在生气了,这会儿又变了脸。” “哎呀,夫君弄疼臣妾了。” 一一一 深夜,太子府上。 慕容恭慵懒地坐在长榻上,手里端着酒杯,神情潋滟,似笑非笑。 “真如此?” 康鍀点头一笑:“卓姬亲耳听得的,五殿下实在是淫乱,白日与三个美人混在一起,夜里又去了王妃房里,虽是大闹了一场,但最后还是受不住王妃的勾引。” “呵呵呵···还是那副德行,看来本宫高看了他一眼!”慕容恭悠悠喝下一口酒,抬眸问道:“可还听得些什么?” 康鍀眉峰轻轻一拢,凑到耳边说了几句话,慕容恭立即从榻上弹起了身,惊问:“她可曾听的真切?!” “嗯,五殿下还封了手下的口,不许将此事说出去,看来也是怕被牵扯进来。”康鍀点头,慕容恭脸色一冷,疑惑道:“大哥居然对我动了心思?!” “那日殿下确有从事发地经过,事后属下也去调查过,当时有两方人暗杀五殿下,五殿下还受了箭伤。” 慕容恭嘴角一僵,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问道:“你查过了?” “查过,确实是太赫王的手下干的,不过当时晓得是冲着五殿下去,便觉着虽然五殿下蠢顿,但少一个对咱们也是件好事,就依了太赫王去了。” “再去查,仔细查!”慕容恭心里冒起火来,僵硬的说道:“他若真是对本宫动手,本宫也留不得他了!” “嗯,除此之外,还听得那日另一方是温然的人。” “温然?”慕容恭提了眉梢:“他为何要杀慕容策?!” “殿下,那日五殿下可是为王妃挡箭才受伤的。”康鍀刻意的一笑,慕容恭顿时恍悟,眯眼思索:“也就是说,温然想杀的不是慕容策,而是元婉蓁!” “是的,想必是因为五殿下救了王妃,温然失手后,才想着倚靠殿下您的。”康鍀小声,又道:“待属下好生调查一番,若真是温然的人,那这小子之前并未说谎!” “嗯,你且先去调查,卓姬那边继续盯着。” 康鍀皱一皱眉:“还要盯着?” “本宫总觉着慕容策没那么简单,可又寻不出···”慕容恭倒满一杯酒,叹气道:“不管真假,还是谨慎些好,告诉她动静别太大了。” 康鍀点头应声:“属下明白。” 回复(1) 》 第三十五章 排除异己 “叫你受苦了。”慕容策心疼不已,手中拿着锦帕包裹的雪块,小心翼翼地为她敷着脸上被打的红肿。 元婉蓁但笑不语,她拉过慕容策的手,道:“以大事为重,这点不算什么。” 慕容策凝神的片刻,深邃目光中拂过无限的心痛与温柔,“本想着不动手,又觉着如此便不真了。” 元婉蓁微笑道:“即是要做戏,就要做的真,这点痛换一局势扭转是值得的。” 慕容策叹息一声,把抱住她的身子,吻在她的耳畔:“此生有你,何其有幸。” “人间天上,一样风光,我与君知。” 元婉蓁起开盯着他笑,慕容策眼中流动着丝丝热潮,吻一吻她的额头:“心有灵犀。” 她沉呤片刻,旋即直问道:“我想知道温然的事儿。” “你很信任他?” 元婉蓁点了点头:“是的。” 慕容策眉心曲折,抚了抚她的脸,“你让他传递危及戚妃之事,他确实照此做了,但,他倚靠了太子。” 元婉蓁微微冷下脸来,眉目深锁,惊疑:“你是说,他对我并非真心,而是为了接近太子,利用与我?!” “往后不要与他有牵连了。”慕容策眉间微有忧色,缓缓道:“幸得一次就识了出来,你也不必想太多。” 她心中飞如轮转,“那夜在从街市回来,他为何要杀你?!” 慕容策微微一怔,笑道:“如今,他怎会让我知晓缘由?” 元婉蓁寻思了会,又深深叹惜一声:“妄我如此信任他。”说着,她心里微微一紧,握住他的手:“温然这个人很是聪明,原就想取了你性命,如今他又投靠了太子,想必日后会想尽法子对付你,你可要更加谨慎些才好。” 慕容策温柔的扶着她的肩,低笑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点点头,她蹙眉问:“那三个佳人如何处理?” “其中肯定有人为太子安插,”慕容策也有些伤神:“一时半刻也瞧不出。” 元婉蓁垂眸想了想,抬头说道:“不如让我试试,兴许能将此人揪出来。” “你有何想法?”慕容策盯着她。 元婉蓁目光中含了一丝算计之色,凑到他耳边说上几句后,慕容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以一试。” 随后他又站起身来:“母后身子不适,明晚我要入宫侍疾,天冷你就不必去了。” 元婉蓁担忧道:“我若不去怕是不妥吧?” 第25节 “无妨,母后那我自会说好。”慕容策边说着边向门外走,元婉蓁忙问:“夜都深了,你要去哪儿?!” “还有些事儿。”慕容策淡笑一声,便走出了房。 游廊上,煊绍见他的身影,迅速站起身向他走去,慕容策四处看了一眼,回眸小声道:“东西可有安全送到?” “属下已办妥。” 慕容策勾了勾唇,又问:“可有说什么?” “他说,殿下静等消息。” 慕容策提了提眉梢,笑起:“甚好!” 煊绍蹙眉不解:“这样做,岂不是要他人怀疑到咱们这来?” “有些东西真实的毫无破绽,就会显得很假。”慕容策轻笑地看向他,道:“露些边角出来,反而会让人猜不透。” 一一一 金华殿内。 皇帝看太子慕容恭的目光透着一丝冰冷,太监屈延寿吩咐宫女端来了茶盏,轻轻放于桌案上。 喝了口茶,茶盏不轻不重的放下,皇上抬眸问道:“进展如何?” “回父皇,儿臣这几日里好生调查了一番,只不过···”慕容恭眉目轻皱,似有难言之隐。 “只不过什么?”皇上瞟他一眼,又道:“直说。” “父皇,儿臣调查到有官员参与金雀之事,并无意发现其中竟还有人涉及过太卓王结党营私之事,其中包括梁大人,御史大夫,车骑将军等等。”慕容恭强压着极为忐忑的心跳,继续说道:“不过,儿臣的意思是,还需详查,勿要冤枉任何一个。” 皇上静静思量,随即伸出手:“可理过详细的名单?” “有,儿臣已记了下来。”慕容恭眼中泛起了亮光,忙起身呈了上去,“前边几人均与金雀之事有关联,虽未有太大的动静,但还是起了些作用的。” 皇上沉着脸色,冷淡而孤清,将每一个名字仔细瞧了一遍,最后叹下一口气道:“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朕本对金雀征兆未有过多的期望。” 慕容恭垂眸重重点了点头,皇上放下折子,面色柔和了许多:“朕给你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不过是为了堵那些悠悠之口。如今涉及的官员太多,你就先到此为止吧!此事朕自会派人调查。” 慕容恭猛地抬头看向皇上,惊异的目光正对上皇上目光,又忙俯下头,静默了会,回道:“儿臣明白。” 皇上轻叹口气,柔声说:“退下吧。” 慕容恭心中虽又慌又憋,却也只能咬牙退出宫殿。 看他的身影消失,皇上任是没有说话,空气中死一般的凝寂,屈延寿等了半响后,才谨慎开口说道:“皇上,太子如此举动,究竟是要如何做啊?” “唉,金雀不过是朕的试探罢了。”皇上摆了摆头,面上是悲凉的失望之色,“未想到,即便是太子已定,他们还是要互相残杀!” “皇上身子要紧啊!”屈延寿躬下身子,递来一颗定心丸,又轻声宽慰道:“殿下们都还年轻,冲动是必然的。” 皇上‘嗯’了一声,皱着眉头说道:“北墨王妃与策儿的感情像是不错。” “是啊,这里边唯有王妃的消息属真,王妃手中的消息能传出来,又闹出了掌天史这事儿,想必王妃与五殿下是坦诚相待的。” 皇上点了点头,垂目看向桌案上慕容恭呈上的折子,叹了口气:“他是害怕了啊!” “皇上可说的是太子殿下?” 皇上闭了闭眼,斟酌许久才开口道:“朕就是想看看他究竟要排除多少异己,掂掂他的重量罢了!” “那,这些官员还需继续调查吗?!”屈延寿低声问道。 “死了只鸟雀而已,还查什么。”皇上摇头,随即又拿起慕容恭的折子递于他手中,吩咐道:“去送给需要他的人!” “奴才这就去办。”屈延寿会意一笑。 》 第三十六章 一石二鸟 夜里的月色清冷,白雪簌簌的感觉如一粒粒小碎石,轻轻击在她似一潭温柔湖水的心底,轻轻荡漾,映照出点点滴滴、细细碎碎的甜意。 适才他出府时说是有惊喜要送给她,于是她按着他所说的时辰独自走向前珍阁,刚跨了进去,她便扬起了惊喜的笑容,月光如水,漫天飞絮,那以往种下的金桂此刻竟全都换成了红梅。 花白里透红,花瓣润滑透明,像琥珀雕成,开在这地冻天寒之中,更是显得冰清玉洁,站得近些,便是一股香气迎面扑来,馨香阵阵,淡雅清新。 她轻柔地勾下一支红梅,细细品闻,这样好的礼物,她静静地闭上眼睛,脑海里浮起慕容策俊逸的面庞,他的笑仿佛比这沁人心脾的寒梅还要赏心悦目。 “呃···”突然,一道男人的哽咽声响起。 元婉蓁猛地睁开眼睛,整颗心瞬间提了起来:“谁?!” 男人喘息一声,痛苦的说道:“是我,六弟。” 心中惊骇,忙寻着声音找去,当看到慕容之那一刻,心下又是一惊,他胸口全是鲜血,整个人倚靠在梅花树边,脸色亦是苍白如纸。 她定了定神,蹲下问道:“你怎么了?” 慕容之一手拽住她的胳膊,一手捂住胸口:“五哥呢?” “母后身子不适,他入宫去了。”元婉蓁边说边扶起他的半身,“你到底怎么了?” “救命之恩,可还算数?”他咬牙颤抖着说,元婉蓁点了点头:“当然算数。” 他扯着她的身子站起来,“那今日就还了吧!” “是谁要伤你?”她心下不由惶恐,慕容之倒吸了口气:“不是伤,是要命!” “你想我如何还?!”她惴惴不安地扶着他向前院走,他止了脚步,想了想道:“你欠我两条命,一条为我疗伤,一条为我保密。” “两条?!”她扶着他绕着后院的小路走,慕容之咳嗽着轻笑:“你以为在碎香阁门边的老婆子,真有这样的好心提醒你?你以为那鸨妈妈,真有这样好说话?” 元婉蓁吃惊一声:“她们,是你的人?!” “不然,你能救出那丫头来?” 转角处瞄了瞄廊上,敲了敲窗户,澈倾便推开来,元婉蓁立即做了禁声的手势,两人一块将慕容之从窗口处扶了进去。 慕容之躺在床上,胸口不断汹涌起伏,她吩咐澈倾打来些热水,又问他道:“你为何要帮我?!” “一见如故不行么?”慕容之强撑起笑容,继而又道:“或是一见钟情?” “不想和你玩笑,若不是你救了我,我定不会将你留下来。”元婉蓁用剪刀剪开他胸前的衣裳,面色暗下来:“夫君今夜歇在宫里,可明早就会回来,我如何帮你隐瞒?!” 慕容之哼笑一声:“你赶紧让人去找来王太医,他自会帮我。” “好。”元婉蓁起身在澈倾耳边吩咐了几句,待澈倾离开后,她又回头问道:“是谁要杀你?” “杀我的人多着了,我自个儿都不知道是谁!”慕容之的眼神微微一晃,再看她的眸子里似跳跃的烛火:“你也喜欢红梅?” “六弟也喜欢?”她淡漠一笑,拿起锦帕为他擦拭额上的冷汗,慕容之眸中忽而如星波皓皓:“我不喜欢,太苦。” “苦?”她疑惑,慕容之语气里有温柔的唏嘘:“红梅一枝,朝暮骨思。” 不明白他话中意,元婉蓁皱了皱眉,索性不问了,“你是怎么进去前珍阁的?!” “追着追着就躲进来了。”他笑,抬手抚上她的脸,“像梦里一样。” 元婉蓁拍开他的手,指着门怒道:“你再这般无礼,我就把你丢出去!” “丢就是,只要你不怕被视为同伙。”慕容之痴痴一笑,元婉蓁无奈的吐了口气,背对他道:“王太医来了,你就赶紧走。” 一一一 太子府一左卫厢房。 康鍀坐在床边,悠闲擦拭着长剑,不经意看一眼便问道:“那日北墨王受伤,你可知晓?” 坐在另一边床上的温然,一点点撑起身子,垂眸坦然道:“北墨王受伤那日,我就在当场。” 康鍀一抬眉:“是吗?” “实不相瞒,那日我正预刺杀元婉蓁,以报杀父之仇,怎料碰上另外一对人马行刺北墨王。”温然微眯了眸子,神色中染上一抹杀气:“以免节外生枝,我撤退之时朝元婉蓁射了一箭,没想却被北墨王挡下了,随后,为保性命便投靠太子殿下。” “好你个温然竟敢刺杀皇子!”康鍀顿时肃然,将手中的长剑重重一放:“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小的死不足惜,一心只想报杀父之仇,只可惜元婉蓁现贵为王妃,有了上回的行刺现下再想杀她恐怕就更难了。”温然心绪沉稳,缓缓地跪在了地上:“如今唯一能给我这机会的只有太子殿下,只要太子殿下让我大仇得报,我定全心全意追随太子殿下。” “你不过小小马厮!”康鍀冷哼一声,随即怒瞪他道:“口出狂言!” 温然屈一屈身,恭敬的说道:“小的不才,有一个一石二鸟之计,献于太子殿下。” 第26节 “噢?”康鍀斜瞄他一眼,“说来听听。” 温然安静的垂了垂眸子,浅浅勾起唇角:“现今皇子中也就是两大势力,唯一对太子殿下构成威胁的只有太赫王,如若当初太赫王是想拉拢北墨王,却不得而起了杀心,那么如果太赫王得手,便会集中精力对付太子殿下。” 康鍀眼波轻跳,似乎对他的话有了兴趣:“你接着说!” 温然点了点头,语气平静:“虽然北墨王已受伤,但是以北墨王的性子,一定会息事宁人,不再追究。不论太赫王是否是针对北墨王,不管北墨王心里怎样认为,我们都可以将此事坐实给太赫王所为,在私下将太赫王暗袭北墨王之事透漏给皇上,以此打压太赫王在前朝的势力。” 温然抬眸看他一眼,继续道:“如此一来,太赫王肯定认为此事是北墨王故意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太赫王与北墨王定反目,且不会怀疑到太子身上。我们还可借太赫王之手牵制北墨王。这时,我们再出面保北墨王周全,便可顺势拉拢北墨王。不论北墨王是否愿意追随太子殿下,至少不会成为太子殿下的敌人,这样太子殿下只需安心对付太赫王便可。” 回复(3) 第三十七章 浅淡关怀 这一夜很长,一夜之间竟会发生这么多事情,每个人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看中的猎物落入自己所设计好的圈套,当面都是人背地里全是鬼。 清晨起来,冬雾弥漫雾散之后,立即出现了一幅美景,那松树的针叶上凝着一层厚厚的冰霜,像是一树洁白的秋菊。 慕容策悠闲地望向窗外,宫女取来腰带为他系上,福了福身道:“殿下,娘娘让奴婢转告殿下,今儿好了许多,殿下就先回府吧。” 慕容策理了理衣领,向寝殿外走:“嗯,有什么不好的,及时派人来通报。” “是。”宫女回应,福下身:“恭送殿下。” 洒满暖阳的路上,湛蓝静谥的天空,冬日的阳光,少了一份夏日的肆无忌惮,多了一份含蓄如水般的宁静,挥去了严寒,带来清闲,逸然的融融温情。 他走得很慢很缓,施施然的停在了河潭边,只因见潭岸边长了一株紫荆花树。 这样静默了半响,再抬头他神色挂满了伤感,不知不觉勾起了回忆一一 【不需要为哥哥而做什么。】 【策儿,你身为皇子,应心系江山社稷与天下万民,要懂得为父皇分忧。】 慕容策眸光痴痴,仿佛慕容轩就站在身侧,依旧是习惯性的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若是有一天我战死了,你要记得我是为大燕的江山而战死的!】 叹下一口气,慕容策的手倚在树身上,那轻抚的动作仿若那并不是树,而是一个思念已久的人。 “三荆欢同株,四鸟悲异林。” 他闭眼轻念,如今母后的身子每况愈下··· “见过北墨王殿下。”忽而,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女人声音。 慕容策心中微微一刺,面上立即恢复常色,转身与俞盈苏的目光对上。 眉头微微一跳,他眸中染上了一抹担忧:“这样冷的天,你为何还要到宫里来?” “听父亲说,皇后娘娘身子不适,父亲早朝我便随着入宫来看望了。”盈苏心中虽痛,面上却依旧笑着。 难怪母后让他回府,原来···他失神只是在很短的一瞬间,随之目光迅速地扫过盈苏的神色,温柔的关切道:“近日里,身子可恢复的好些?” 盈苏脸色微变,心下失意,若是以往他会先责怪她一番,而后再心疼的将她拥在怀里,可如今··· 她垂眸轻笑,像是遇见了一位故友那般浅淡关怀。 “好了许多,要不然父亲也不会允我出府。” “即便是觉着好些,还是要小心着静养,以免又···” 他话未说完,却被盈苏疏离的声色打断:“谢殿下关心。” 慕容策心中一凛,眉间泛起的忧色,是对她的愧疚,而盈苏眼中隐有泪光,一时间两人皆是无语,只默默相视,听着枝叶上的露水滴答滴答地一滴滴落入潭中的轻响。 假山石后。 季妙霖着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兰花,脸上挂着浅浅的冷笑,眸子已落在河潭那两道身影上许久了。 她执手帕覆在鼻前,目光中不由的升起了寒芒,继而又小声笑了:“原以为这北墨王只喜群花楼里的姑娘,未曾想还与这丞相之女有染。” “娘娘,或许只是打个照面而已。”丫头冷妍扶了她向芸绯宫走,季妙霖冷冷一哼,斜着眸子瞧她一眼:“眼神是欺不了人的。” 说着,她又眯起了眸子,眼珠子一转,对冷妍吩咐道:“你找人去探探这两人的关系,本妃要知道他们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冷妍会色一笑:“奴婢明白。” 一一一 北墨王府。 “呃···” 慕容之紧咬着牙,痛得几乎蒙住了呼吸,锁骨下仿佛刀绞一般刺骨的痛。 “天啦,你不是说王太医会来吗?” 元婉蓁心急的问,手握住他骨上已断了大半截的箭头子,迟迟不敢动手。 慕容之看她害怕的样子,不禁满面的春色笑影,一把抓住她的手:“再犹豫,五哥可要回府了。” 听他如此说,她绝美的芙蓉面扭曲起来,手紧紧一握瞬间就将箭头拔了出来,慕容之咬住牙关,强忍着胸口传来的巨痛。 松了口气,她如释重负般回头,向澈倾吩咐道:“半个时辰内,想法子找来殿下的衣裳。”说着,她站起身走到澈倾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我明白。”澈倾会意一笑,转身走出了房间。 慕容之忍痛笑起:“连丫头都调教的这样机灵。” “你先管好你自个儿吧!”元婉蓁瞥他一眼,将他拿出的药粉洒在伤口上,慕容之弹一弹身,苦了脸道:“别这样突然行吗?很痛的!” “少说点话就没那么痛了!”元婉蓁冷淡的脸色,取来一件底衣撕成条状,慕容之嗤嗤笑道:“你脾气这样大,五哥可还受得住?!” 元婉蓁眯了眯眼,用衣缎子将他的伤口紧紧一缠,而后狠狠的拉了一下,慕容之顿时痛得喊了声:“啊···轻点···” “闭嘴!”她咬牙切齿的命令,随即又为他缠上几圈,直到将伤口全部遮挡。 后院子里,澈倾若无其事地朝着涴衣房的路而去,算算时辰,这个点儿应有丫头将洗净的衣裳送去前院。 正如她所料,不远处走来个丫头,手里捧着干净的衣裳,澈倾背过身子,取手帕挡住面容,听着丫头的步子临近,她突然转身,便与丫头撞个正着。 实在太突然,丫头失去重心,倒在了后面的雪堆里,手中的衣裳也在瞬间抛了出去。 她不管衣裳,先扶了那丫头起来:“你还好吗?摔痛了吗?!” “没事,倒把姐姐吓了一跳!”丫头展开笑容,拍了拍衣服上的雪渣,澈倾转身拾起衣裳,趁机扯掉了衣裳上的两颗宝珠,回身笑问:“以前没见过你,可是刚入府的?!” 丫头向她行了个小礼:“姐姐好,我前日才进府当差的。” “噢,在涴衣房?”澈倾温柔的问,丫头点了点头,微诧的看了眼她:“姐姐是在哪儿当差呢?为何蒙着脸?!” “前日里不小心伤到了。”她忙笑着将衣裳递去丫头手中:“你也就莫耽误了,赶紧送过去吧。” 丫头笑着接过衣裳,查看一番,突然惊道:“宝珠呢?宝珠怎么不见了?!” “快,快找找,许是刚刚摔掉了!” 忙俯寻找,忽而,澈倾假意拾起珠子,回头惊喜一声:“找到了,在这呢!” 浅笑安然 说: 投票票,我要票票和钻钻! 第27节 第三十八章 搜寻黑衣人 丫头看了眼珠子,继而害怕的说道:“损坏殿下衣裳,我才刚来王府,嬷嬷定会罚了我出府的···呜呜···” 澈倾也十分惊惶,“那可怎么办才好?!” 丫头焦急的哭泣,抱着衣裳不知所措起来:“我不能被赶出府,我娘还等着我拿银子回去治病了。” “好了别哭了,今日是姐姐不小心,本也怪不得你。”澈倾垂下眸子,继而温柔的笑道:“这样吧,我将衣裳送过去,让瑶娘子去和嬷嬷招呼一声,也就不会罚了你了。” “姐姐在瑶娘子身旁当差?”丫头收住了哭声,任是抽噎着问,澈倾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道:“我叫澈倾,日后若是有人问起这事儿,你就说是我接了去便是。” 丫头看着她,忧心道:“不会连累到澈倾姐姐吧?” “不必担心。”澈倾笑着摇摇头,丫头立即感激的落泪:“太谢谢姐姐了。” “没事,你赶紧回去吧。” 将丫头打发走远,澈倾赶紧抱着衣裳快步回到了房间,元婉蓁见她神情镇定自若,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她接过衣裳,忙吩咐道:“快拿来针线,把宝珠补上去。” 澈倾拿来针线包,两人便快速将宝珠缝好,又为慕容之换上,这时,缕柔轻轻敲了敲门,走了进来,小声道:“王妃,殿下快到了。” “怕不止是他一人!”慕容之说着立即站起了身,对元婉蓁道:“我走了,现下能提醒你的···” 他咬着牙爬上窗户,回眸一笑:“与太子保持距离。” 元婉蓁茫然着还想问话,转眼间,慕容之已消失在了窗口,来不及寻思话中之意,澈倾便对她说了几句,她忙道:“你还不去换身衣裳!” 说完,她迅速将慕容之的血衣包起来,又取来一颗极为相似的宝珠与那箭头子一块藏在血衣里,随后递到澈倾手中,嘱咐道:“将这血衣交到煊绍手里,殿下马上就要回府了,告诉煊绍,什么都别问,东西处理好就行。” “好。”澈倾忙应了声离开。 两人各自处理好,元婉蓁才喝下一口清茶,澈倾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 “小姐,殿下已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太赫王和太子殿下,现下都在前院里。” “可办妥了?”元婉蓁理了理衣裳,端庄从容地扶着澈倾向前院里走去。 澈倾一笑:“小姐安心。” 前院里,三位皇子均都披着厚厚的棉长袍,站在漫天飞雪之中,太赫王神色中带着怒气,太子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悠闲姿态,而慕容策却是在尽力的压制住心中的忐忑与不安。 太子慕容恭缓缓一笑:“大哥,这一大早的都聚在五弟这,究竟为何啊?!” 慕容德四处看了一番,沉着脸色说道:“昨夜被一群黑衣人暗袭,其中一个被我刺伤逃走了,我这不寻着血迹一路过来了。” “听大哥的意思,这黑衣人是逃到了五弟府上?”慕容恭好笑一声。 “血迹就消失在前珍阁的墙院边,说明什么,这人肯定躲在五弟府上啊!”慕容德冷哼一声,继而伤神叹气:“叫你们一块来,也是多个见证,万一传了出去,怕说我欺负了五弟,再者,若是人躲在了五弟这,若是伤到了五弟,我又如何交代啊?!” 慕容策重重的点了点头:“即是如此,大哥便好生搜寻一番,切莫让人给逃了去。” 慕容德一挑眉峰,对身边的守卫命令道:“仔细着搜!” “等等。”慕容策阻止,继而对煊绍命令道:“大哥的守卫对府上不熟悉,你就领着去搜寻吧!” “是。”煊绍低头应声,随后领着一群守卫离开。 大哥早前除掉他未得手,如今来这一出,怕是包藏着祸心而来··· 慕容策还在想着应对之策,元婉蓁就带着欣喜的笑容,迎了上来:“夫君你回来了。” “一进门就听煊绍说,你昨夜染了风寒?”慕容策忙握住她的手,又抬手覆在她额上:“大夫瞧了如何?” “开了些汤药,”元婉蓁拿着手帕捂住口鼻咳嗽两声,笑道:“夫君不用担心,昨夜澈倾焚了茉香叶子,睡得很安稳,今儿一早起来就觉得好了许多。” 自她走来,慕容恭的眸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这会儿更是温柔的笑问:“不如叫了赵太医来给弟妹瞧瞧?” “谢三哥关心。”元婉蓁转过头去笑了笑,继而又说道:“昨夜开了一堆药了,先喝了试试,若是还未见好,再麻烦赵太医也不迟。” 慕容恭走近了些,目光紧紧锁着她,“嗯,就怕你拖得太久,越发的不好了。” 见他如此眼神,慕容策意识到了什么,眸中顿时泛出了寒光,他忙褪下身上的大袍子将她裹住,手顺势一带,便将她搂在了怀里:“病了还穿这样少。” “哟,皇兄们都来了,这样好的兴致?!”玄景王慕容之笑嘻嘻的走了过来,随之就来到慕容恭身前,行了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太赫王慕容德瞟他一眼,“我还以为六弟不会来了。” 慕容之扬起笑脸,“大哥都说了来五哥这,我怎么也得过来玩玩嘛!” 这身衣裳··· 慕容策蹙眉,虽看着眼熟却未觉出什么来,只哼笑一声,道:“你是来玩的?!” 慕容之茫然眨眼,笑问:“不然来这做什么?我还等着和三哥继续切磋上回未下完的棋局了!” 慕容恭摆了摆头,叹气:“你啊!好生问问大哥吧!” “干嘛都黑着一张脸,怎么了这是?”慕容之揪住眉头更是茫然,随即目光看向元婉蓁,顺势眨了个眼:“合着五嫂躲在了五哥的衣服里啊,我说怎得没见着了!” “上次在梁府没来得及给六弟道谢,六弟就不见了影子,今日五嫂就给···”元婉蓁浅浅一笑,说着就欲行道谢之礼。 “可别,别别别!”慕容之忙摆手阻止,抬眉一笑,嘟嚷道:“五哥这样心疼五嫂,指不定揍我了!” 这小子装得好生自如,难道胸口一点都不痛吗?!元婉蓁瘪眉,伤口那样深,他竟有如此大的忍劲! 这时,煊绍领着守卫们回到前院,手里拧着一包血衣,慕容策脸色霎时冷了下来,厉声问道:“还真在我府上,人呢?!找到了吗?!” 第三十九章 瑶依冤枉 “回殿下,并没有看到人。”煊绍低头恭敬的回道,抬眸又吞吐的说道:“衣服是在···嗯···” “说!”慕容德厉声逼问,慕容策冲着煊绍点头示意,煊绍这才开口:“是从瑶娘子房里搜到的。” “瑶依?”慕容策疑惑着看向太子慕容恭,随即回眸问道:“真是从瑶娘子房里搜到的?!” “是的,属下在瑶娘子床下边找到的。” 慕容策紧紧皱起了眉头,忐忑的看向慕容恭:“三哥,这···” 好你个慕容德,明知道这个女人是他送给慕容策的,慕容恭心中怒火烧起,硬了声色道:“大哥知晓这美人是本宫送来的,如今故意将兄弟们叫来,是想给本宫难堪吗?!” 太赫王慕容德心中震惊,手下明是看见那黑夜人进了元婉蓁房里,怎么会跑到这女人的房间呢?! 慕容策微眯了眼,咳嗽一声,道:“大哥,三哥先急着互相责怪,事出突然,这女人是东晋献来的美人,血衣又是在她房里找到的···” “东晋送来的,不会带了什么目的吧?!”元婉蓁听闻此话,忙打断了他的话,又惊道:“还是禀报父皇为好,万一这是个细作呢?!” “不可,父皇近日来咳疾加重,上回喜宴已是扰了父皇心烦。”慕容策立即肃声阻止,继而又说道:“不过一个东晋来的美人,即已觉出了问题,寻个由头解决了就是。” “五弟说的有理。”慕容德赶紧接话,又对慕容恭说:“三弟适才怕是多虑了,虽知美人是三弟送来的,但我也是一路寻来才找到这儿,并未料到会是这美人作祟啊!” “即是大哥的事,大哥看着处置吧!”慕容恭沉了口气,道:“回头我再寻了由头,向东晋送个信儿!” 这时,一个嬷嬷气喘吁吁的快步穿过游廊,走到殷鹤身前,行了个礼道:“殷管家,我听侍衣的丫头传话,说是殿下的衣裳不见了?!” 第28节 殷鹤顿时蹙了眉目,对她使了个眼神,“等会再说!” 慕容策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真是一出接着一出!他才出去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嬷嬷立即朝殿下们看了一眼,行了个大礼,正欲起身离开,慕容德便厉声命令道:“你过来!” “是。”嬷嬷吓得一抖,弓着身子快步走到他跟前,跪下:“见过太子殿下,太赫王殿下,北墨王殿下,玄景王殿下。” “你说五殿下的衣裳不见了?”慕容德语气轻淡。 嬷嬷抵着脑袋点了点头:“侍衣的丫头说,没见殿下的衣裳送去,就传了人来问,那粗使丫头又说是瑶娘子房里的澈倾丫头接了去的,奴婢便想来问个清楚。” “瑶娘子房里的澈倾?!”元婉蓁作出一副难解的表情,继而看向慕容策:“夫君,澈倾可是臣妾的丫头,何时变成瑶娘子的丫头呢?!” 慕容策命令道:“去把那粗使丫头叫来?!” “是。”嬷嬷点头回应一声,很快便叫来了粗使丫头。 丫头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行了礼,慕容德立即开口质问:“谁拿了五殿下的衣裳?!” “回殿下,是瑶娘子房里的澈倾丫鬟。”丫头实说道。 慕容策烦躁的冲煊绍命令道:“去把瑶娘子,还有她房里的丫头都叫来!” 半刻时辰,瑶依带着丫头菊翠一块来到了前院里。 她跪地行了礼,随后就朝慕容策哭道:“殿下,那血衣妾身也不知为何会在妾身房里?” 慕容策不予理会,向粗使丫头指了指瑶依身边的菊翠,又指了指澈倾,问道:“你认认,是哪一个在你手里接的衣裳?!” 粗使丫头看了眼菊翠,好像不是她··· 又看了眼澈倾,是她!眸光微移,粗使丫头心中一惊,她是王妃的··· 随即,她便抬手指向菊翠:“是她!” “没有啊!”菊翠立即大声说道,“奴婢一直在房里头伺候娘子,并未出去过涴衣房啊!” “你说你叫澈倾,原来你是骗我的!”粗使丫头也急了,看向慕容策道:“就是她,她早间就是穿得这件衣裳,奴婢不小心将衣裳弄坏了,掉了两颗宝珠,她就说帮奴婢送过去,让瑶娘子说说好话,奴婢也就不会被罚了,奴婢这才给她的啊!” 慕容策冷下眸子,问瑶依道:“衣服去了哪儿?!” “殿下,妾身真的没见什么衣裳,妾身什么都不知道啊!”瑶依大声哭起来,“妾身一直都待在房里头,菊翠也是一直未出去过啊···妾身是被冤枉的···被冤枉的···” 这时,煊绍将血衣丢在她面前,忽而一颗宝珠和箭头子从血衣里滚了出来,慕容恭拾起箭头子看了一番,随即眯眼一笑,慢慢地说道:“事情已经很清楚,那黑衣人进了瑶娘子的房里,瑶娘子又找来了五弟衣裳给那男人换上,只怕是情急之中,有一颗宝珠未缝上,或是不小心掉了,瑶娘子没办法就将珠子与血衣一块藏了起来。” “你好大的胆子!”慕容策愤怒的瞪了眼睛,一脚踹在她身上:“本王如此疼爱你,你就敢在王府私藏男人,还替他逃罪?!” “殿下,我真的没有,妾身是冤枉的···殿下···呜呜呜···”瑶依连滚带爬的哭喊求饶,慕容策却置若罔闻,大声命令道:“来人,拖下去处死!” “是。”守卫立刻走上前将拼命挣扎的瑶依拖了出去。 “大哥还是赶紧去追查那黑衣人吧!”慕容恭重重扯了下大袍子,已是显得极为不耐了,随后又道:“现下人已处置了,弟妹身子不适,有什么事回头再商议,先都先散了吧!” 慕容德气恼的呼一口气,继而转身对慕容策微笑:“抱歉了五弟。” “本就是贱人犯了罪,该罚!”慕容策极不在意的笑起,“不过是个美人嘛,我再让殷鹤去寻几个来伺候就是。”说着,他又生出一副歉意的笑容:“这贱人到底是我的妾,说起来还是我对不住大哥,回头我立马派人帮大哥追了那黑衣人,给大哥一个交代。” “这就不必了。”慕容德摆手,又笑道,“弟妹身子不适,你可有心思顾来?!” 回复(1) 第四十章 一夜未见 慕容策淡淡的笑,伸手搂住元婉蓁,又笑道:“大哥若是需要,随时告诉五弟,五弟一定全力相助。” 慕容德点了点头,又对元婉蓁说道:“嗯,弟妹好生静养,早日康复。” “谢大哥关怀。”她轻福了福身子,慕容德又寒暄了几句,才离开了王府。 慕容之听着慕容德适才说的这些话,只是一味的微笑,悠悠然的走近些,道:“五哥,既然大哥,三哥他们都走了,我也回府了。” “急什么,你不是吵着闹着要下棋吗?”慕容策的微笑淡淡在唇边韵开,继而又说道:“我若不陪你玩会,只怕你嫌无趣,日后不来我这儿了!” 慕容之轻轻一笑:“五哥说得哪里话,下回我给你带一坛清凌酒来,咱兄弟倆喝个痛快!” “何需你带来,我这什么味的酒没有?”慕容策懒懒扬了扬眉毛,笑意舒展,“择日不如撞日,六弟也不必走了,咱倆今儿就把酒喝个畅快!” 或许是天儿太冻人,元婉蓁只觉几缕凉意蔓上她清秀的眉目,“夫君即要与六弟把酒言欢,咳咳···咳咳···臣妾就先回房歇会···咳咳···” “五嫂身子不适,咳的这样厉害,我看还是下回吧!”慕容之苦着两道眉毛:“五哥今儿若不陪着五嫂,到时候说出去还得怪我不懂事呢!” “呵,行吧!”慕容策抬手在慕容之受伤的锁骨边拍了拍,微笑如浮光一般浅淡,“今儿走了,下回就得带酒来,去吧!” “好,那五嫂我就先告辞了。”慕容之抿着唇笑,元婉蓁轻轻点了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忍俊不禁,适才这一掌拍去,怕是疼疯了吧! 慕容策回眸,唇角带着一抹玩笑的神气:“这会儿不咳嗽呢?” 元婉蓁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饱满的粉唇如一双清丽的花瓣:“谁说的,只是嗓子没发痒而已,不然多咳嗽你几声看看!” 慕容策搂住她的腰,粲然一笑:“你觉着过意不去,还是难以开口?!” 元婉蓁顿一顿,神色中难掩尴尬之意,“你若想问昨夜的事儿,我直说了便是!” “不全是瑶娘子所为吗?”慕容策一副茫然难解的表情,“还需问什么?!” 元婉蓁扑哧一笑,盈盈道:“我不是怕夫君担心嘛!” 慕容策嘴角上扬,笑影更深,指尖滑过她的脸颊,轻耳细语道:“我相信你。”他又笑了笑,一双深邃的眸子细细打量她,片刻道:“只一夜未见,你像是上了些火气儿。” “哪有,你又···”元婉蓁抬眸见他笑中带着邪魅,忽而心头大亮,脸就通红了起来,慕容策见她害羞,抚额笑意更浓:“大夫的那些子汤药,不如夫君为你诊治来的快些!” 澈倾忍不住抿嘴偷笑,这会儿更让元婉蓁的脸红的像火烧一般,忙推了他:“走开!” 慕容策将她凌空抱起,气息暖暖的拂在她脖颈间,有点点湿热的意味,“怕什么?” 她心底自是欢喜的翻涌出丝丝甜蜜,眼神却落在澈倾身上,吩咐道:“倾儿,你···” 话未说出来,澈倾忙行了个小礼,笑容满面:“我知道该如何做。” 慕容策仰声一笑:“这丫头越来越懂事儿了!” 房间里,她任由着他轻弄摆布,只觉得心像是失了曲调的琴音,一片凌乱,而他抬手摩挲着她的脸颊,伏在床头一根根数她在雪光投映下的睫毛。 从未想过,有一个女人会在不知不觉中碰触到他心中不为人知的一面,如今不见她,心里总感觉空落落的,可只要见了她,就会生出如此激烈的渴望。 他手下是极其柔情的安抚,摩挲着感受她的温度,唇在她唇上来回吸吮,唤了一声:“蓁儿···” “珺衍···” 慕容策胸口一软,眼神灼灼,声音沙哑暗沉:“再唤一次···” 元婉蓁红了脸微顿,应了他所求:“珺衍。” “够了。”慕容策轻柔细腻的吻堵住她的唇,元婉蓁整个人如化作一团轻云般,软绵绵的向天空飞去。 一一一 太子府中,房间凌乱不堪,慕容恭任在不停的摧毁着,最后重重在桌上一掌。 “慕容德,本宫想你是糊涂,未想到你竟如此分不清!” 康鍀极力思忖:“殿下今日之事,若不是大殿下算计,那便是和五殿下一块算计好了的!” “本宫用尽心力培养的两个女人,他倒好!”慕容恭心口恶气上涌,用力握紧手指:“忙乎了大半天,自己没捞到什么好处,倒是帮别人除了隐患!” 康鍀皱眉问:“殿下,那黑衣人究竟是真有,还是根本就不存在?” “谁知道!这个蠢货!”慕容恭心口里仿佛烧着一把烈火:“事已至此,索性与他撕破了脸!”说着,他长长顺了口气,吼道:“去办,就照了温然的意思去办!” “是。”康鍀暗自叹口气,抬眸又道:“殿下觉着此事和北墨王妃是否有关联···” “她?”慕容恭不由回想起她的样子,雅致浅淡的桃花妆,碧波如清的眸子,还有那嵌着梨涡的笑容,像似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 慕容恭抬眸向窗外远望,她的笑仿佛还萦绕在心头,无法抹去:“回眸一笑胜星华。” 听闻此句,康鍀隐隐笑意挂于面上:“殿下,属下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说。”康鍀走上前,笑意阴险而浓韵,“殿下如今已是一人下万人上的尊贵太子,若是想要个女子,稍稍动一动,岂会得不到手?” “说来听听。”慕容恭深深一笑,眼中有幽暗如磷火的光芒,康鍀得意一笑:“先不论温然那一石二鸟之计成功与否,五殿下又是否会追随殿下,在王妃这事上,殿下都可以先拿五殿下开刀。” “你的意思是···”慕容恭眯了眯眸子,康鍀继而笑道:“五殿下本就懦弱无能,若是殿下想个罪名扔过去,如何选择五殿下心里会不清楚吗?” 第29节 回复(1) 第四十一章 我也会有软肋 康鍀又说道:“等到王妃沦为弃妇,殿下再伸与援手,纳做小小卑妾而已,加上王妃自知羞于见人,怎会让他人知晓?” 慕容恭听罢微笑,眸中幽幽迸出几分光彩,继而又吩咐道:“不过,现下以温然之计为重,待慕容策抉择之后,再计划王妃的事也不迟!” 一一一 北墨王府。 天色尚未暗下来,乌云已在天空荡涤如潮,似乎酝酿着一场极其冰寒的暴风雨。 慕容策倚在桌案边,幽幽叹息了一声:“六弟向来闲云野鹤,怎会招来大哥的杀气呢?” 殷鹤连连摆头:“六殿下怕是不简单啦!” “他究竟在想什么···”慕容策微感好奇,揉一揉太阳穴,道:“如此,应不会是大哥的人!” 煊绍心中一顿:“难道是太子?!” 慕容策立刻摇头:“不,他怎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嗯,今日太子也是有气的。”殷赫点一点头,随即黯然道:“这样猜来,怕是大殿下一人所为。” 慕容策静默半响,抬眸看向煊绍:“你去查一下二哥昨晚的行踪,谨慎一些。” “是。”煊绍低头应声,继又茫然不解道:“今早王妃让属下将那血衣藏在瑶娘子房中,本以为是与殿下说好的,但未想到会是六殿下···” “此事不必再提。”慕容策口气淡淡,不禁深思起来:“非逼不得已,王妃不会如此,如今要紧的是怎样将其他两位佳人送走!还不能让三哥疑心于我。” 月亮浅浅一钩,如水银般直泻而下,天上无一颗明星,满是澄净的月色。 她与月光遥遥相望,这一切来的太快,他的情意让她有了些不敢置信的美好,少了些不敢再往上走的勇气,身为王爷不可只娶一妻,侧妃,妾侍,不知还要有多少人来与她分享夫君··· 会不会突然出现一个比她更好,让他更为心动的女人? 他又会不会将她冷落抛弃? 她双手环臂,越是高坠下来时越是··· 怕是会粉身碎骨! 【吻子之眸,赠一世深情。】 她忽而想起他的话,心中顿时又一暖,那些不未知的害怕瞬间就抛去了九霄云外。 “小姐。”澈倾拉着她的手进房,待门关紧后小声道:“上回从药馆取来的麝香丝,我挖出来了。” 元婉蓁揭开手帕,看去一眼,道:“卓娘子每日的饮食,由谁负责送去的?” “好像是陈嬷嬷责派丫头送的。” 元婉蓁坐在长椅上,以手抚一下脸颊,似乎是沉思,半晌方道:“今早那个粗使丫头,你是如何安排的?” 澈倾想起来道:“噢,我让殷管家提了她去前院里当差。” 元婉蓁神色略显伤神,低声道:“此事难办,得多上几具冤魂,怕是···才能成!” 澈倾微微一愣,仿佛不曾想到她会如此说,随即问道:“小姐的意思是用那粗使丫头换了?!” “当然不是她,这丫头知晓利害关系,还算得上灵敏。” 夜里的凉气,仿佛凉湿了的手心,她挲一挲手,轻吁道:“咱们为她搭好一座桥,只赌她愿不愿意走过去。” “唔···呃···” 元婉蓁忽而心里发烦,胃中也翻滚的难受,澈倾觉出不对劲,忙扶着她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唔···呕···” 她忍不住做起了干呕,只觉胃中一阵阵泛酸恶心,勉强说道:“许是晚膳吃的太油腻了。” 澈倾皱了眉头:“不如叫来大夫瞧瞧?” “不用了,我躺一会。”她捂着肚子站起身,走到床榻边睡下,闭了半会眼,任觉得反胃恶心。 澈倾瞧着心里着急,快走去到书房告诉了慕容策。 慕容策一听便命人叫来大夫,自己也来到了房里,他坐在床边看她难受的样子,心疼起来:“晚膳你是陪我一同用的,怎得会突然不适?是不是着了凉呢?!” “呕···”元婉蓁撑不住又连连吐了几次,慕容策连忙去抚她的背,扭头怒道:“大夫人呢?这样慢?!” 殷鹤忙安抚道:“殿下别着急,大夫这会许是在路上来了。” 没多会,大夫就来了,慕容策让他赶紧瞧瞧,大夫诊了诊脉,面上露出喜色,起身说道:“恭喜殿下,王妃是有喜了,一月有余。” 慕容策茫茫然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便是又惊又喜:“当真?” “确实是喜脉。”大夫再次确认。 煊绍与殷鹤也顿时挂上了喜悦的笑容:“恭喜殿下,恭喜王妃。” 元婉蓁喜不自胜,忙坐起身问道:“已有一月多了?” “是的。”大夫回应,又道:“王妃若是觉着反胃恶心,吃些酸果子便会好上许多。” 慕容策高兴坏了,立刻命人端来一盘的橘果,亲手剥了一个喂给她,又嘱咐澈倾,缕柔三个丫头必定要小心照顾妥当。 大夫临走时笑了笑,也嘱咐一声道:“殿下自今日起要尽量避免与王妃行房,若···稍有不慎便会小产。” 元婉蓁一听就羞得不知怎么才好,轻轻盖了被子在头上,慕容策吩咐澈倾等人离开,回身便掀了被子,担忧道:“也不怕捂坏了。” “不会的。”她翻了身背着他,面上却洋溢着难以压制的甜蜜与幸福。 慕容策的笑容消不去,躺在一边十分小心的将她搂进怀里,打趣道:“这样的惊喜,该如何谢我呢?” 她转身看他,嘟了嘴:“你这样说,倒觉着孩子不是你的一样!” 慕容策以手虚抚她的小腹,含笑道:“玩笑一句就生气呢?!” “你希望有孩子吗?”她垂目喃喃地问,慕容策伸头轻啄她的眉宇:“当然,吻子之眸···”他若有所思的茫然:“后边什么给忘了?” “坏透了!”她忍俊不禁正欲转身,便被他捆住,两人近的可以闻得彼此的呼吸,他的唇一点点滑落到她的耳边,自嘲一笑:“未曾想有那么一天,我也会有软肋!” 回复(5) 第四十二章 岁月静好 第30节 第二日清晨,用完早膳她便斜卧在长椅上,慕容策嘱咐着澈倾三人忙东忙西,一会儿要缕柔拿来宁神香,一会儿要缕茹把枕头垫高两个让她靠着舒服,一会儿又要澈倾端来茶水给她喝,闹的一房的人手忙脚乱。 元婉蓁颓下一口气,笑道:“我哪有这样娇贵,你就别操心了。” “我怕她们不知该如何伺候。”慕容策握起她的手,柔声道:“这是我第一个孩子,当然要万分小心,万分疼爱。” “第一个?”元婉蓁抿嘴偷笑,抬眸看他:“那你还要多少个?又由哪些女子为你生?!” 他剥了个橘子,掰一半喂她嘴里,轻笑:“王妃若是不介意的话,本王倒是可以多选几个美人。” “那你现在就去选了。”她撅了嘴,垂下眸子心里泛着酸,“再给我一份休书,大不了我带着孩子去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呵呵呵···那走前记得告诉我那个地方在那?”慕容策笑得双肩颤抖,半刻才忍住道:“我让那些美人也给我一份休书,然后去找你,陪你种田,如何?” 元婉蓁推一推他,脸上笑起:“若真能种一辈子田,过无忧无虑的日子,我倒是乐意的很,可你会吗?” “种田有何难?”慕容策挑了挑眉峰,“带上煊绍不就行了!我指挥他种田!” “噗!你就欺负他吧!”元婉蓁忍不住笑出声,随后静了静神朝他看:“我说的不是种田,是你愿不愿意去过这样的日子?” 他忽然愣了一愣,眉宇间跳动不断,声音里有一丝黯然的伤怀:“自出生那一刻开始,老天就已经为我做了选择。” 她闻言并不意外,似在意料之中的了然,“不过问问,你何必当真?” “而你,也是一样。”他吻着她的额发,“你若喜爱那样的日子,等我做完该做的事···” 话未落完,她抬手捂住他的嘴,眸中是不安宁的波动,“将来你有做不完的事,直到寿终正寝的那一日。” “担心我?”他握住她的手在唇边亲啄,元婉蓁微微一笑:“只要你在身边,哪儿都是世外桃源。” 慕容策的笑容带上一丝欣慰,嘴上却打趣道:“如此说,我便不好再要了其他美人了。” “你还说!”她睨了他一眼,看着他温暖的大掌轻轻抚摸着她平坦的小腹,他笑:“希望有那么一天。” “什么?”她抬了抬眉,慕容策微笑摇头,剥了一片橘瓣喂来:“午后歇好了,我带你出去。” “去哪儿?”她惊喜一眼,他故作神秘:“不告诉你。” 冬日的阳光里,那一树的火红,茂密错交的树丫上密密层层展开了成千上万的红叶,像火一样燃烧着半片山野。 下了马车,站在鸟羽枫下,一树灼灼红叶的映衬,她仿佛喝醉了酒一样,红在脸上醉在心间,也染醉了天上的朵朵白云。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她挽着他的胳膊。 慕容策扶着她的腰,踩着脚下泥土一浅一深,“一位故友带我来的。” 她点点头并未追问,他停在一处静静地看着枫叶,或许是在红叶的映衬下他的脸一点点微红,神气显得有些单纯,朝她笑一笑:“它寓意着坚毅,岁月轮回,情谊永存。” “想必这位故友对你很重要。”她轻抚下一支红叶,静默片刻,他笑得黯然:“喜欢这儿吗?” 元婉蓁点头微笑:“这样好的景色当然喜欢。” 他的目光仿佛被拨开了重重云雾,有云淡风清的清明,“大夫嘱咐过,既要静养,你也要多出来走走,总是在房里待着,不好。” “现下我开心着呢!”她挽上他的胳膊朝枫树盛密处走,慕容策试了试她的手温:“冷吗?” 她微笑摇头,迟疑了半天才小声地问:“你以往常来这吗?” “想起了就来。” 他淡然回应,搂着她默默往前走,层层白雪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和着衣声悉碎,走了没多远就见一片枫树后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与红枫一并潺潺地环绕着一间茅屋,屋子外被一圈木栏包围,炊烟缓缓从窗口飘出,像是屋子里有人在烧饭。 元婉蓁惊讶之余,煊绍一脸柴灰的走出来,苦着脸道:“殿下···咳咳···王妃你们终于来了。” 慕容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让你烧个柴火这样痛苦吗?” “不痛苦。”煊绍黑着手擦得满脸都花了,元婉蓁忍不住笑,推了推慕容策:“你还真当回事,煊绍是烧柴火的人吗?!” “无妨,王妃开心就好。”煊绍忙摆手笑道,慕容策一挑眉峰,扭头盈盈然笑:“你说的我都当真,所以日后说话可得小心谨慎了。” 元婉蓁迎上他暖如春风的眸子,心头一暖,眼中不禁有了感动的湿润,踮起脚尖欲赠他一吻,却没想他迅速搂了她的腰,邪魅一笑:“身子不便,应当夫君主动才对。” “你就爱逗我!”她别开脸撅嘴,慕容策歪着头寻她的唇,亲亲一啄:“我是在做一个爱护妻儿的好夫君。” “咳咳···”煊绍低声咳嗽,两人才缓缓松开,只听煊绍提醒:“殿下,再不烧菜,柴火又得灭了。” “灭了你不会再烧?!”慕容策冷然瞪他一眼,随即牵了她的手走进去,屋里摆设陈旧简易,隐隐约约中凝着惬意的清香,十分的清雅朴实。 她缓缓迈着步子,床铺上整齐折放着一件男子的衣裳,元婉蓁惊怔一眼,回想起之前在寺庙里的情景,似乎与这儿折叠的很像··· 她心中一颤,这是···北海王以往喜来的地方吗?! “王妃坐着歇会。”煊绍倒了杯清茶放在木桌上,她这才回神走过去坐下,一手抚上茶杯,一手托着腮,只见着慕容策冲她一笑,随后挽起衣袖从容淡定地走到灶台前拿起了铲子··· “你做什么?”她瞪大了眸子,慕容策扭过头来,眉眼间颇有些温情,缓缓道:“当然是要为我妻儿烧饭吃。” 轻轻一句话,却让元婉蓁震撼与感动,眼角湿出一点泪珠来,她快速抬手拭去,轻笑一声:“你做的能吃吗?” 并未回应,他只低着眸子浅笑,将手中的铲子挥得出神入化,神色也极为认真。 桌上一支红枫映着他的身影,元婉蓁心下觉得舒畅安宁,好似真远离了那些血腥战场,过着只有你我的隐逸恬适。 她慢慢闭上眼睛,即便只是这样的短暂,我亦心满意足。 慕容策做好,四个菜还有一碗鸡汤。 煊绍一个一个端来,又递了筷子给她,她便招呼他一同来吃。 他摇摇头,元婉蓁轻笑:“殿下不会生气。” 慕容策翩翩然的走过来坐下,淡漠的冲煊绍一眯眼睛:“想饿死?” “是。”煊绍这才敢坐下来,慕容策换了温柔的笑,将鸡汤推到她面前,“来,尝尝,已经凉温了。” 元婉蓁双眼泛红地端起汤碗,喝下一口,抬眸便是惊讶:“比我做的好喝。” “那就多喝一点。”他得意挑眉。 这顿饭除了煊绍有些紧张以外,两人倒是吃得很欢快,慕容策看她高兴,连带着自己的心情也开阔不少,以往来这儿,心里甚是沉重,未想这次将她一块带来,竟是有这样的愉悦。 煊绍收拾好厨房,两人也刚散步回来,这会儿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慕容策便将她抱起向马车走去。 “早些回去,待会夜风吹了怕着凉。” 元婉蓁勾住他的颈子,乖顺的点头,将头靠在他肩上,享受着在这儿最后一刻的宁静与美好。 让我住进你心里,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愿,琴瑟在御,岁月静好一一 》 第四十三章 不相为谋 夜渐渐深了,回府时下了细雨,晚上倒有了轻雾似的月色。房里燃了一点温热的炭火,点点火光,与窗花中漏进来的清亮月色交织成浅浅的明暗色泽。 澈倾为她加了床丝被,静静坐在一边陪着:“小姐如今是最幸福的人呢。” “日后仔细的给你挑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将你嫁出去。”她微笑着看澈倾,握住她的手道:“也做个幸福人。” 澈倾的脸一下就红了:“小姐这哪跟哪啊,我只想陪在小姐身边。” “一直陪在我身边可不行。”她紧了紧澈倾的手,“你过得好,我也能安心些。” “小姐。”澈倾眼中湿润,搂着她靠在她肩上,“能陪伴在小姐身边,是我命好,前世修来的福分。” 说着,她又想起了什么来,立了身子道:“殿下适才嘱咐过我和缕柔她们,说是不能将小姐有身孕的事说出去,一定要守口如瓶。”她诧异眨眼:“小姐有了身孕是好事,为何还要隐瞒呢?!” “如今是非常时期,一不留心就可能面临各种无法预料的危险。”元婉蓁叹了声气,默然思索片刻又道:“几位殿下都已成婚,我是第一个有身孕的,父皇这样大的年纪,想必对皇孙是有所期待的。” “若是让他人知晓,可能会想方设法害了小姐,对不对?!”澈倾说着心中就起了恐惧,元婉蓁心中也是“咯噔”一下,脸色却任是微笑道:“所以,殿下是在保护我,也是在保护他自己。” 澈倾点点头,道:“明早我再去叮嘱缕柔一番,切莫说漏了嘴。” 一一一 深夜的黑沉,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只留得极其细微的星月之色。 第31节 马车在沉寂的夜色中疯狂奔行,温然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康鍀的手立即加了力道将他胸上的血口捂紧。 “清楚是谁的人吗?!”慕容恭撑在窗栏上,尽量不让身子颠簸的更加厉害。 康鍀紧蹙着眉头:“不太清楚。” 慕容恭看了眼温然,若不是他,中刀的人就自己了,这小子有勇有谋,且刚毅果断,是个大用之才! “呃···”温然忍痛咬牙,额头上浸出颗颗冷汗,“像是··像是北墨王的人。” 慕容恭惊得几乎脸色一变:“你可有看清?” “不能,只觉得那领头的黑衣人有些像煊绍。”温然喘了好几口气。 回到太子府,慕容恭立刻找来大夫替温然诊治,一阵忙碌后,温然已包好了伤口,躺在床上休养。 慕容恭坐在椅子上,看着他道:“今日你舍命救下本宫,往后你就是太子府的副领,与康鍀一同跟随本宫。” “谢殿下。”温然吃力的点了点头,继而又说道:“不过,小的无用,实在是···” “行了。”慕容恭打断他的话,肃神道:“本宫知道你有这个能力,身子好之后就任职吧。” “属下遵命。”温然点头应声。 北墨王府。 桌案前,慕容策严肃端穆,心中揣着隐隐的不安,直到煊绍推门而入才稳下了神来。 “怎样?”他立即抬眸问道。 “殿下放心,都已办妥。”煊绍低头,又道:“二殿下果真是跟随大殿下的。” “很好!”慕容策满目皆是笑意,默了半刻,又皱起了眉头:“温然的伤势如何?!” “属下把握着分寸,不会伤及他性命。” “做的好!”慕容策勾唇笑起,亦是连连点头,冷哼道:“二哥,呵!即是不相为谋,那只好委屈你了。” 煊绍会意一笑:“属下明白。” 翌日清晨。 雪花漫天卷地落下来,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过了一会儿,雪片开始稠密起来,雪花也似乎大了许多,仿佛梨花瓣儿,一片跟着一片,不紧不慢,下得稳稳的,将整个院子都铺成了银白色。 游廊上,季妙霖抱着暖壶默默不语,冷妍拿来厚披风搭在她的肩上。 “自大婚后,殿下就未来过。”她停一停,骨子里透出生硬的恨意:“若不是那个贱人,殿下也不会生气,如今本妃和住在冷宫有什么区别!” 冷妍温柔劝慰道:“娘娘,殿下指不定早就不生气了,许是朝堂上的事儿太多,一时给忙忘了。” 她冷笑一声,失望之情直逼喉头:“他那样绝情,逼了我不能生育,我不过是他眼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冷妍抚着她的背脊,怨道:“都是北墨王妃害得。” “当然是她害得。”季妙霖深深吸了一口气,怨毒的眼神泛着浓烈的寒光:“一次不成,那便来二次,不杀了这贱人,岂能抚我失去孩子的痛楚!” 这时,院子里走近一丫头,福了福身子:“娘娘。” “如何?殿下在哪?!”季妙霖忙不迭问道,丫头低了低身子:“殿下一直在书房里。” “书房,书房,又是书房!”季妙霖愤怒挥手,就将身上的披风丢了出去,丫头吓得浑身一抖,不敢再说话。 空气中是死气沉沉的安静,季妙霖咬牙切齿的望着书房方向,心里那股深刻入骨的悲戚与委屈,将她重重包围。 丫头似乎在斟酌着什么,随即咬一咬唇,凑上前道:“娘娘,奴婢前日里听得一消息···” “说!”季妙霖瞪眸看向她,丫头四处张望一番,才开口道:“前日夜里,奴婢经过康主领寝居时,好似听见康主领在和谁说话,我虽留心却听得不真切,但其中有一句,好像是说无论如何,不得危及到北墨王妃···” 季妙霖闻言不由愣住,“不得危及,那便是要护了她?” 这是何意?!她不由得腿发了软,手撑在柱子上神色愕然:“还有听得些什么?!” “奴婢不敢多留,只听得这些了。” 她心里一阵阵发紧,思索良久,眯起了眸子:“无论如何不得危及···这般维护···呵呵呵···” 季妙霖忿怒而笑,那笑声凄楚难言:“好你个元婉蓁,竟敢勾引到本妃这来了!” 她心中怒火翻腾,忽然伸手一挥,冷妍就挨了无辜的巴掌,她怒吼:“贱人,你这个贱人!” 回复(6) 第四十四章 周娘子 承明殿。 皇帝斜靠在软垫上,望着眼前一张屏风。 屏风上的山郁郁葱葱,上面开满了桃花,山云雾缭绕,如幻如真。山下两只白鹤隔着清河,相视而望。 窗外,隐隐约约传来不知哪宫的妃子在唱歌,这歌声可谓是不绝之音。 皇帝打了个哈欠,听到脚步声响,宫女们提灯前引,将俞忠桓引了进来。 “微臣参见皇上。” “起来吧。”皇帝说着端起碗,喝药之余,抬眸看了看他,随后脸上得几丝笑容:“俞爱卿在这个时辰入宫见朕,有何要事啊?!” 俞忠桓躬了身子,一张脸极其的憔悴:“回皇上,微臣有一不情之请,想求了皇上成全。” 皇帝轻松一笑:“爱卿先说说吧。” “皇上。”俞忠桓跪下了地,语气诚恳:“微臣小女盈苏已到了出嫁的年龄,微臣想求皇上给小女赐婚。” 皇帝点了点头,脸色微显歉意之色:“朕差点忘了,俞爱卿可有心仪的人选?!” “嗯···”俞忠桓望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皇帝勾唇笑了笑,道:“这样吧,朕明日让皇后替爱卿择一良婿,爱卿觉着不错,就赐婚吧!” 俞忠桓皱了眉头,心中不断琢磨,随即磕头道:“微臣不敢隐瞒,小女盈苏早已有了意中人。” “噢,那家的公子?”皇帝抬眸微诧,俞忠桓难为情的一笑,低头道:“是五皇子北墨王。” 皇帝心中一惊,深蹙双眉,半响后才道:“北墨王现已有王妃,再娶爱卿之女,怕是不妥了。” 说着,皇帝又笑道:“这样吧,现今朕的皇子里唯有之儿未成婚,不如就将爱卿之女赐婚于之儿为正妃,如何?!” “皇上,之所以为不情之请,实在是小女爱慕北墨王已久。”俞忠桓甚是为难的叩首,又说道:“微臣实话,自北墨王成婚以来,小女是茶饭不思,成日郁郁不欢,微臣也是看在眼里心疼不已,所以今日才托着这张老脸来,求皇上能成全了小女心愿。” 皇帝眉毛微微一挑,叹笑道:“北墨王妃是朕亲赐的,如今策儿再娶只能是侧妃了,丞相之女立为侧妃实属委屈了你们。” “实不相瞒,微臣小女身患顽疾,若真说相配,大是比不上北墨王妃。”俞忠桓摆了摆头,又抬手行礼道:“微臣不在意名分,只愿小女此生能过的舒心一些,并再别无他求了。” 皇帝转了转手上的碧玉扳指,无声无息地一笑:“此事容朕与皇后商议之后再说,爱卿先回了吧。” “谢皇上。”俞忠桓叩首离开。 一一一 北墨王府。 外头冬雪绵绵,元婉蓁的笑意温暖的仿佛远远就要到来的春意,澈倾剥着指间一颗金橘,“小姐来,这可是殿下天刚亮时就命人送来的,还嘱咐我一定要洗净了才能给小姐吃了。” 她接过金橘,噗哧一笑:“剥皮的果子,哪里需要洗!” “是啊,我也觉着不可思议。”澈倾也笑了起来,“殿下心疼小姐,心疼的慌了主,如此我也只能遵命了。” 房门推开,一股冷寒之气灌了进来,缕柔搓了搓手,到炭火前边暖着边说:“王妃,周娘子来了,说是想来和王妃聊聊家常。” “我与她只见过了一面罢了,有何家常可聊。”元婉蓁垂眸淡淡扬起嘴角,看了眼门外,想想又道:“不过这时候来···”她顿了顿,轻轻道:“让她进来吧。” “好。”缕柔起身回应,走去请了周娘子进屋。 半刻,周娘子打发了丫头,只独自一人走进来,福下身子,语气十分恭敬:“见过王妃。” “起来吧。”元婉蓁锦眉轻扬,微笑:“坐下说吧。” 周娘子抬头那娇小的面庞上桃花玉面,星眸欲醉,浑身的清丽幽香,元婉蓁倚靠在长榻上正打量着她,周娘子便轻轻柔笑了声,道:“燕国的冬天比东晋的要冷上许多。” “周娘子可是想家了?”元婉蓁幽幽说道,继而又笑道:“本妃喜欢有话直说的人,若是非要绕了弯子,那便回去吧。” 周娘子只眼波微晃,未露分毫异色:“妾身不是王妃所想之人。” 元婉蓁凝视她片刻,悠悠道:“你认为本妃将你想成了何样?” “大概与瑶依差不得多少吧?”周娘子说罢注目于她,元婉蓁的笑意深邃,轻呼了口气道:“说说你家乡的事儿吧。” 第32节 “妾身不想家。”周娘子垂眸笑得酸楚,手不断摩挲着腕上的玉镯子,“既来之则安之。” 元婉蓁瞧了眼那玉镯子,深邃的笑意清透了些:“周娘子直说便是!” “王妃是燕国才女,妾身不过是俗物罢了,只想安生。”周娘子松了玉镯子,抬眸与她相望,“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元婉蓁的睫毛微微覆下,沉吟片刻,口中多了几许怜意,“当真要与佛灯清照?” “是的,望王妃成全。”周娘子起身行了个礼,元婉蓁怅然一叹,抬眸看她:“你还是绕了这样大的圈子。” 周娘子沉默不语,元婉蓁哼笑一声:“他也跟来了?” “妾身不明白王妃所指。”周娘子又福了福身子,元婉蓁举起炉盏,轻轻嗅一缕柑橘蜜露的甜香,过了一会儿,她视线才转到她手上,“咦”了一声道:“你这玉镯子很是清透,想是块难得的好玉所琢,送了本妃如何?” 周娘子面色微微一变,“回王妃,这是娘送给妾身的唯一念想。” “当真是你娘送的?”元婉蓁放下炉盏,靠在软枕上悠悠道:“还是情郎所赠?” 周娘子慌忙跪地,声色隐隐带着哽咽:“王妃,妾身···” “行了。”元婉蓁打断她的哭音,含笑取了一颗梅子放到嘴里,道:“世间最是残忍的痛,莫过于相思。” 周娘子的眼泪顿时涌了出来:“王妃若是能允了妾身,妾身一定报答王妃厚恩。” “允了你?”元婉蓁“扑哧”一笑,随即眯起眸子,声色凌厉的说道:“你如今是殿下的妾侍,心里却挂念着别的男子,本妃还未治你的罪,你竟要本妃允你出府与奸夫苟且?!你好大的胆子!” 回复(2) 》 第四十五章 太子心急 周娘子吓得身子一抖,“妾身不敢,还请王妃恕罪···” 许久的求饶之后,元婉蓁无声地叹息,语气却是有了悲戚之感:“如今你的样子像极了本妃的妹妹,她曾经也是如此····你先起来吧。” “王妃···”周娘子忐忑的看向她,缓缓起了身子。 “本妃可以成全你,不过,得看你有多少诚意!”元婉蓁笑意似轻轻的一朵桃花浮现,费力的撑了下腰肢,手捂在腹部上,唤道:“澈倾给本妃揉揉,身子越发的沉了。” 周娘子精明的眸子扫向她的小腹,微微笑意:“王妃可是有了身孕?” 元婉蓁像是忍不住的笑了:“这样小的月份,竟有人瞧出来了。” “请王妃示意?”周娘子又跪下身子,默了半响,元婉蓁笑起,忽而向她伸去了手,“一个人吃苦不会是无缘无故的,有的人是在为今后的幸福付出。所以,你不要为吃苦而起了抱怨。” “妾身愿意吃苦。”周娘子冲她一笑,将手塔上她的手起身,元婉蓁仰首一笑:“殿下可有去过你房里?” “还没有,不过晨起时来看过妾身,只说了些面上的话。”周娘子眉宇间有了几分担忧,元婉蓁扬一扬脸,吩咐澈倾道:“一月后,送些酸梅子去周娘子房里。” 说完,她抬眸看向周娘子,周娘子会意一笑,福了福身:“那妾身先回房了。” “去吧。”元婉蓁微笑着挥手,又给澈倾使了个眼色,澈倾立即跟了周娘子走到房外,声色尖利的吩咐下人:“快去请大夫来。” 说着,她对着周娘子的背影狠狠剜了一眼,“不过小小卑妾,以为得了点殿下的好,就上了天了是吧,不要脸,狐媚妖子!” 回了房中,澈倾凑到她面前,小声问:“小姐,那麝香还要不要给?” “计划有变,暂且搁在那儿。” 澈倾眨了眨眼,疑问:“小姐真的打算帮她吗?” 元婉蓁低眸冷笑:“她如今来求我,无非两种可能,一是想试探我,找准机会借我上位,二是爱的太疯狂,宁愿赌上自己的性命。” 澈倾担忧的道:“如此,小姐不可轻信于她啊!” “不急,等她下回来找我的时候,再定夺。”元婉蓁喝了口清茶,闭了眼睛不断寻思着另一个计划该如何开始。 一一一 细数门前落叶,倾听窗外雨声,涉水而过的声音此次响起,时间在不经意中缓缓向前行,一晃眼便已过了一月。 太子府上,慕容恭径自望着枝头褪化的冰霜出神,恍若未闻般沉静悠然。 “殿下。”康鍀朝这边走来,微低了低身子:“卓姬传来了信儿。” 慕容恭低头默默,嘴角不由逸出一丝浅笑,“如何说?” “自三位佳人送去后,先得宠的是瑶依,现下是周思蓉,五殿下只是偶尔去卓姬那,并未让她侍寝。”康鍀皱着眉头说道,“而在前日里,王妃差点掉进荷潭里,卓姬趁机救了王妃一命,王妃似乎对她的态度要温和许多。” “王妃情绪如何?”慕容恭心中一惊,康鍀一愣,继而说道:“并无大碍。” 慕容恭自知失态,咳嗽了声道:“做的不错,让她与王妃处好关系,最好是更近一些。” 康鍀‘嗯’了声,又支吾道:“只是···” “快说!”慕容恭听得心急起来,康鍀忙道:“只是她说,今早查出,周思蓉已有了一月身孕,像似有心除掉这个女人···” “除什么除!”慕容恭低怒,转身心烦道:“除她以外,王妃可有侍寝?!” 康鍀咬一咬牙,忐忑道:“除了周思蓉,其余都是王妃。” 慕容恭只觉心里像插了根刺一般,浑身都是不快,斜斜瞄他一眼,冷道:“蠢货,慕容策不来她房里,她就不知道去勾引吗?!” “是,我想法子给她传信。”康鍀不由抹了把冷汗,又道:“她还说,周思蓉得宠后,常常骚扰王妃,说许多难听的话,王妃因此病了几次,还传了好几次大夫。现下听闻周思蓉有孕,更是气得卧病在床。” “下贱胚子!”慕容恭一听便是脑得涨红了脸,“想办法除掉这个女人,莫让她搅浑了本宫的计划!” 康鍀诧异:“殿下适才不是说,不除掉吗?” “本宫是让卓姬不要惹火烧身!”慕容恭顿时怒不可歇:“但没有说你不能!” “是,属下明白。”康鍀忙点点头,继而闭了闭眼又道:“上次遇袭,属下查实,当日五殿下正陪王妃在北郊游玩,到了夜里才回府,身边跟着的只有煊绍,所以五殿下不可能让煊绍离开半步。” “也就是说,暗杀本宫的人不是他,那是谁?!”慕容恭隐隐起了担心,康鍀低头继续道:“温然本是说那人很像煊绍,不过在调查中,他忽而想起,说是二殿下身边的孟宸与煊绍无论是身形,还是容貌,两人都有些相似。” 慕容恭略一回想,眸子泛出些许寒芒:“这样说来,倒是真有些相像。” “是的,温然是唯一近身接触过黑衣人的,想必在判断上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慕容恭狠咬牙关,十分惊诧:“那到底是慕容策,还是慕容奇?!” “除了温然所说,并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实在是不好调查,更无法断定。” 慕容恭的手在心上狠狠一剜,生生地疼,道:“你是想告诉本宫,你查不出来吗?!” 一直在旁静默的温然,轻轻垂首道:“殿下,属下虽觉着那黑衣人与煊绍相似,但从时辰与当时行踪上来看,并不符合,而且五殿下也做不出这样缜密的计划。” 慕容恭冷眼:“料他也没这个胆!” “至于二殿下···”温然说的极为小心,“容康主领与属下进一步调查后,再做定论也不迟。” 被人暗杀不说,现下已过去一月,竟然连怀疑的对象都弄不清楚!如此想着,慕容恭眉宇间盛满了怒意,挥手吼道:“查!给本宫仔细查!若真是慕容奇,那便同慕容德一块掀了!” 温然眼中泛出一抹阴冷的寒光:“属下明白。” 回复(5) 第33节 第四十六章 周娘子小产 翌日。 用完午膳正在书房中歇着,慕容之挑起门帘就走进来,似笑非笑着说:“五哥,你可听说了东晋那边的事吗?!” 慕容策猛地的睁开眼睛,立起身子笑着说:“许久未出门,今日你来了,就陪我逛逛吧!” 慕容之一愣,若有所思的向窗外瞧了一眼,随即笑道:“正好,我在茗香阁里存了酒,这回让五哥喝个够!” “走吧。”慕容策拍了拍他的胳膊,两人一并出了府。 午后的阳光为遍眼的绿瓦红墙增添了丝丝暖意,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下,是粼粼而来的车马与川流不息的行人。 经过酒馆,歌姬俗不可耐的唱腔,让慕容之忍不住绕了绕耳朵,道:“五哥,我想去平阳郡,可是父皇不允。” 慕容策轻笑一声:“又想跑出去玩?” 慕容之略一怔忡,郁口气道:“待在燕城,没意思!” “上月才回来,你就消停一段时日,兴许父皇就允了。”慕容策语气淡淡,拍拍他的肩又道:“不过,父皇的咳疾越来越重了,你最好不要出去。” 慕容之顿时有了怒意:“我先前就想说来着,还不是那东晋大将军恒昼,冒然犯我燕土,父皇忙与大臣们商议对策,好几日未合眼,这不才导致病情加重的吗?!” 慕容策挑一挑眉,只淡然说:“恒昼善于用兵,在军中极有威信,这次进攻确实让父皇伤神不已!” “五哥可有好法子?”慕容之好奇的问道。 “我能有什么?”慕容策哼笑一声:“不过是听三哥说罢了。” ‘叮叮叮’前方传来银铃的脆响,并夹着一阵阵惊奇的议论声,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男子骑着一头驴子而来,他手中举着一根细竹竿,前面吊一根胡萝卜,刚好垂在驴头面前,而那驴两眼旁都竖着一块木片,当驴停住,男子便抖一抖手中的竹竿,驴子又开始向前走起来。 男子一副悠闲自若的神情四处张望着集市上的喧闹,慕容之只觉新奇,便伸手拦了下来,问道:“请问阁下从哪儿来啊?!” “我来自西域,此次前来燕城,想带些瓷器与丝绸回去。” 慕容之点了点头,随即指着驴子眼旁的木片,好奇的问道:“这是何意啊?” 男子郎朗笑几声道:“这是为了让驴子只能看见食物和前方的路,便可以自己向前走,而不被两旁的事物所吸引。” “嘿,挺有意思。”慕容之扬眉一笑,转眸拍了拍慕容策的肩,“走吧,到茗香阁了。” 慕容策脸色微变,若有所思的站立在驴子跟前,眉间隐隐皱动··· “五哥?想什么呢?!”慕容之推一推他,慕容策这才回过神,笑道:“没什么,喝酒去吧。” 一一一 北墨王府。 微暖的风吹轻薄的窗纱,时有时无的带来一股清丽的梅花香气,元婉蓁坐在窗下安静的等待,心里却在尽力的寻找平静。 “小姐,都过一个时辰了。”澈倾眉间起了忧色。 “等,耐心等。”元婉蓁轻轻闭上眼,低声道:“可不可信就在今日了。” 时间随着风声徐徐而过,她的心越来越发紧,似乎快要失去最后一片静地,这时,一阵急促而不杂乱的脚步声走了进来,丫头声音恭敬中带着几丝颤抖,道:“王妃,出事了,周娘子见红了。” 此话一出,元婉蓁的心顿时舒展开来,面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声色清冷:“告诉本妃有何用?还不快去请了大夫来!” “已经请了。”丫头害怕的低下头,声音小了许多:“可是殿下不在府里。” 元婉蓁冷漠一声,“让大夫先瞧着,本妃一会就来。” 见丫头还不动,澈倾厉声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是。”丫头吓得连连点头,起身就朝房外跑去。 前院里,慕容策与慕容之一同跨进门槛,抬眸就见煊绍迎面走来,神色中略微显得有些焦灼,他走近低头道:“殿下,周娘子小产了。” 慕容策猛地一惊,失声道:“昨日才查出有孕,不过一夜怎么就小产了?!” “五哥还是快去瞧瞧吧!” 刚一回府就发生这样的事,慕容之也被惊了一跳。 一路赶到周娘子房前,守在外边的卓姬和几个丫头,见慕容策来忙下跪行礼,慕容策心急的问道:“怎么回事?!” 丫头慧珠回道:“一直都无事的,不知怎会突然这样,娘子流了好多血。”停一停又道:“奴婢已打发人去回了王妃。” “是啊,大夫昨日才来过,都说没什么问题的。”卓姬说一句,慕容策的脸色便阴沉下来。 慕容之向游廊上望去,元婉蓁正缓缓而来,待她走近,慕容之眉峰兴味的一挑,道:“五嫂好。” “六弟也在啊。”元婉蓁淡漠的勾了勾唇角,随即看向慕容策,急问道:“夫君,情况如何?!” “还不知。”慕容策叹一声,卓姬上前握住元婉蓁的手:“姐姐,身子好些了吗?” 元婉蓁拍一拍她的手:“好多了。” 这时,大夫走出来朝三人行了礼,慕容策按捺不住,发急道:“娘子到底如何?!” 大夫摇了摇头,道:“回殿下的话,恕老夫无能,没将孩子保下来。” 元婉蓁闻言一震,急声问道:“昨日还好好的,究竟为何会突然小产?!” 大夫目光锁向元婉蓁,继而微微垂眸:“回王妃,老夫发觉娘子体内似乎有用过麝香的迹象。” 元婉蓁面色顿时阴沉,环顾四周,冷冷道:“麝香?府中哪来的麝香?!” 卓姬又是惊讶又是叹息:“周妹妹即有孩子就应当处处谨慎一些,碰没碰麝香不知道吗?!” “娘子并未用过麝香!”丫头慧珠惊诧不已,“怀有身孕,麝香是万万不能碰的,而且这是禁物,怎会拿取的到呢?!” “那便是有人刻意为之!好大的胆子,竟敢残害殿下的骨肉!揪出来非要了她的脑袋!”元婉蓁眼中如要喷出活火来,凌厉的眸子扫向煊绍:“去查!有谁去药间取过麝香,若是查不出来,就去房里搜!一间一间仔细着搜!” 浅笑安然 说: 记得投票票,砸钻钻噢! 第四十七章 好好利用 她的声音极大,吓得卓姬浑身一抖:“若真是如此···怎么能这样狠心呢?” 煊绍惶恐地转眸,慕容策便是一声怒吼:“还不快去!” “是,属下这就去。”煊绍低头应声。 慕容之叹了口气,走到元婉蓁身前,劝慰道:“五嫂,生气对身子不好,快别恼了。” “是啊姐姐,你大病刚愈,再气坏了可不好。”卓姬接话道。 这边,煊绍走过慕容策身边,慕容策忽而在他耳边说道,“有变。” 煊绍侧眸错愕,却没做停留,径直朝药间而去。 慕容策看一眼元婉蓁,随之进了周娘子房里,她躺在床上脸上苍白无血色,见他进来,眼泪便不争气的落下来。 慕容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快别哭了。” “殿下。”周娘子伤心欲绝,痛哭道:“妾身无用,未能给殿下生下这个孩子···呜呜···” 他的眼神满是深深痛惜和忧伤:“不怪你。” 元婉蓁三人也走了进来,周娘子抬眸与她对视一眼,她宽慰道:“你好生养着,现下身子最要紧,只要殿下疼爱你,孩子总会有的。” 慕容策温柔安慰:“王妃说的对,别哭了,才小产对眼睛不好。” 周娘子默默半响,忽而问道:“殿下,大夫说妾身用过麝香,可是,妾身知道有孕怎会用了!况且没有大夫的准许,妾身也是拿不到的啊!” 第34节 元婉蓁叹息一声,柔声道:“本妃已经派人去查了,若是有人故意陷害,本妃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过没多久,煊绍两手空空回来,元婉蓁眉目一跳,稳了稳神道:“如何?!” “殿下,王妃,并未查到或搜寻到任何人有用过麝香的迹象。” 慕容策皱一皱眉:“当真?可查的仔细?!” 煊绍肯定的回答:“的确未见。” 卓姬怔怔一愣,轻声叹道:“会不会是大夫瞧错了?” 元婉蓁迟疑的将眸子落在周娘子身上,而周娘子脸色茫然而不解,看着她微微摆一下头,一颗心不住地抖索,怎么会搜不到,明明放进了卓姬的房间里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慕容之将两人的神色看在眼里,缓缓低下头,勾起了唇角。 慕容策神情如冰,道:“叫大夫进来。” 很快,大夫走进来,行礼:“殿下。” “你再仔细诊断,到底是不是麝香?!”慕容策冷声命令。 大夫背过身子为难的看一眼元婉蓁,她执起手帕挡在鼻前,瞄了眼床边的香炉,才缓缓说道:“你仔细瞧瞧,是不是弄错了?” 大夫怔一怔后,立即为周娘子查看,半刻后,他起身说道:“请殿下宽恕,确实是老夫诊断有误。”他顿了顿,又道:“原是因娘子身上有股香味,老夫并未仔细诊查,现下才发觉其实是灵猫香,这香与麝香的味道十分相似,若不细闻是辨不出的。” 慕容策皱了皱眉,问道:“那究竟为何会小产?!” 大夫再次诊治,目光看向周娘子,诧异道:“娘子可是吃过山楂?” 周娘子一愣,若有所思的垂下眸子,忽而道:“晨起觉着想吐,就吃了些山楂干。” “山楂性微温,味酸甘,入脾胃肝经,虽能解孕吐恶心,但有活血化瘀之效,孕中不宜食用啊!”大夫摇头叹气的说道。 卓姬恍然一声,继而叹道:“妹妹,你真是糊涂啊!该吃什么用什么,都应问过大夫才好的啊!” “孩子已经没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元婉蓁微微一皱眉,随即又对周娘子道:“如今知道是哪出了错,日后记住就是。” “妾身一定谨记。”周娘子虚弱的点了点头,继而看向慕容策:“殿下···” “罢了。”慕容策打断她的话,示意大夫退下后,回眸凝视周娘子片刻,淡淡说:“好生养着吧。” 刚刚还柔声安慰,这会就冷漠了下来,见他这般态度,周娘子的眼泪汩汩滑落下来,连绵成珠,“殿下,是妾身错了···呜呜呜····妾身错了···” “原是你自己不当心,怪不得谁!”他冷然丢下一句,便起身挥手道:“都散了吧。” 元婉蓁默默不语,只丢了个眼色给澈倾,随着慕容策走出房外。 打发了慕容之,元婉蓁挽着慕容策快步回到房间,她将房门重重合上,转身仿佛不敢置信一般,怒火之色直逼面容。 她极为生气,声色也有了些哽咽:“准备这样久,为何突然改变计划?!难道你要将卓姬这祸患留在身边吗?!” 慕容策紧紧抿嘴,似乎在思量如何表述才好:“卓姬现下不能死,留着她还大有用处。” 元婉蓁气愤之余,又有些茫然:“有何用处?” 慕容策将她搂进怀里,亲吻她的额头,耐心解释道:“这是太子安插的眼线,那么至少之前的都已被我除尽,现如今卓姬是唯一的眼线,如此,太子能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可以由我们来控制,若将卓姬除掉,他肯定还会安排眼线进来,那时,又不知道是谁了,与其再次猜忌,不如把这一个好好利用起来,未知的敌人远比已知的敌人可怕。” 元婉蓁闻言不由愣住,细细寻思,顿悟道:“还是你想得周全。” 慕容策抚着她的背脊道:“所以临时才改变计划。” “那你也要提前与我通气啊,万一卓姬察觉出不对劲,怎么办?!”她想想还是觉着气,推开他的手,怨责道:“即可以与煊绍通了气,也不要告诉我!” “六弟当时在你跟前,我如何说啊?”慕容策满满的笑脸,又将她拥在怀里:“你在生气,儿子都不开心了。” “那你说,周娘子如今该如何处理呢?”她撅了撅嘴巴,慕容策贴在她耳边轻笑:“虽说是假孕,但她也得装下去,等休养一段时日后,我再想办法送她走。” 元婉蓁痴痴瞧他一眼,嘟嘴:“当真是假孕?” “哈哈哈!”慕容策忍不住笑了,捏了捏她的脸蛋:“醋坛子,我每日都要给你解释一次吗?” 元婉蓁抿嘴笑:“当然要。” “小的遵命。”慕容策摇头无奈,柔声笑道:“她睡在里边,我睡在外边,之间隔了一条河那样宽的距离。” “那今夜与我也隔出一条河来,我倒要看看有多宽!” 慕容策粘住她的身子,头窝进她的锁骨,肃然起誓:“我发誓,若是碰了她一点点,就···” “逗你玩呢,这样当真!”她立即打断,实在不想听到后边那些让她害怕的咒言,转过身,她抬首吻在他唇上,微红着脸道:“我相信你。” 慕容策眼中闪着明亮的光芒,忽而瘪眉道:“唉,你夜夜把我送到别人那,我有多委屈,你可知?” “哼!谁人不晓堂堂北墨王最是沉迷女色,你倒是说说,委屈在何处啊?!” “在你这啊!”慕容策嘻笑一声,继是亲吻上她的颈子:“我只想每日醒来能看见枕边睡着的人是你!” 元婉蓁顿时升起了恬美的笑容,眼圈却不由一热,随后又像是想起来什么,抬眸问道:“你究竟为何改变计划?” “先前与六弟去街市上闲逛,遇见了一件趣事,才决定临时更变。” “噢?什么趣事?” 慕容策走到长塌上坐下,搂了她入怀后,才缓缓道来··· 第四十八章 你我联手 夜来静寂,傍晚一场大雨,融化了枝叶上的冰霜,空气中散发出了一股清新的泥土味来。 慕容恭掀开帘子进来书房,看向桌案前批阅公文的慕容策,唤了声:“五弟。” 慕容策抬眸一惊:“三哥,怎么没人通传?!” “是本宫没让他们传的。”慕容恭褪下厚重的披风,随意丢在了长塌上,慕容策忙起身,欲行礼,却被他拦住:“只有你我,不必揖礼。” 慕容策点了点头,抬眉诧异道:“三哥夜里赶来,是有何要事?!” “今日就不必绕弯子了。”慕容恭在长塌边坐下,看他一眼直言道:“我知道那晚行刺你的主谋是谁,我今日来找你,就是想替你讨还公道,不知五弟意下如何?!” 慕容策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件事来,“三哥,这个···” 慕容恭微笑着宽慰,“但说无妨。” 迟疑着点了点头,慕容策倒了杯清茶递于他面前,才道:“只是这结果我拿不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慕容恭喝了口茶,摆摆手道:“五弟不必多虑,想必我们调查的结果都一样,当我得知是大哥所为时也很震惊,同时也痛心疾首,没想到大哥会对你下此毒手。” 慕容策一愣,瘪眉问道:“那···三哥认为我该如何做?!” 慕容恭放下茶盏,肃了神色道:“本宫认为,你应上报于父皇,查清此事,若不是大哥所为,还他一个清白,若确实大哥所为,还你一个公道。” 慕容策咳嗽一声,默默半刻,露出了畏惧之色:“我认为大哥是不会做出此等骨肉相残之事,若是让父皇知道,定会伤了兄弟间的和气,怕是不妥吧?!” 慕容恭叹了口气,急切的关怀道:“如果五弟不将此事上报父皇查清楚,你敢保证下回还有这样的幸运,可以死里逃生?!” 房间里忽而的寂静,仿佛时间都被窗外的冰寒之气所冻结,慕容策低头转了转手中的茶盏,过了许久才唯诺的说道:“可是,可是大哥在前朝的势力颇深,我不过闲云野鹤,如何斗得过大哥?” 慕容恭‘唉’了一声,伸手重重拍在他肩上:“五弟放心,三哥一定全力支持你。” “当真?” 慕容策傻愣愣的问道,见慕容恭点头,他才回了回神笑起,接着又疑惑的说道:“我得知那晚先后来了两队人马,除了大哥的人马以外,还有一队人马领头的是曾经光禄府上的一个马厮,蓁儿一眼便认出了他,伤我的那一箭就是由他所为,不知他与大哥是不是一伙,如今也不知了去向?!” “定是一伙的,小小马厮胆敢行刺皇亲国戚!”慕容恭神色凌厉,手指重重点在桌上,继而又眯起了眸子:“本宫认为,你我联手对付大哥即可,所谓树倒猢狲散,等扳倒大哥以后,想抓那小厮易如反掌,三哥定帮你报这一箭之仇,如何?!” 又沉思了许久后,慕容策脸上升起晶亮的笑容,并夹带着无尽的感激,恭敬的说道:“谢三哥,那我便依三哥所言行事。” 慕容恭抬眸与他相识而笑,又一把握上他的手,重重的一紧:“好!” 一一一 三日后,金华殿中。 皇上怔坐在龙椅上,殿下众人惊愕议论,似乎忘了身之所在了。 片刻后,屈延寿念完折子,慕容德跪在地上已是泣涕满面,心里反复斟酌该如何为自己辩解,以逃脱这无法承受的大罪。 皇上愤怒之火瞬时窜上胸口,低沉的一吼:“你!竟敢弑弟,他是你的亲兄弟!” 慕容德被皇上的声势吓住,抖擞着袖子,大声哭道:“父皇,儿臣没有啊,这是诬陷,诬陷儿臣的,儿臣再不肖,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弑杀亲弟的事情来!” “还敢狡辩?!”皇上眼中如要喷出火来,恨得咬牙切齿,拿起折子砸在慕容德头上:“如今你要弑弟,往后是不是要弑君?!” 第35节 慕容德大急,哀声痛喊:“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冤枉啊!” 皇上看着众人,眼底沉淀着悲哀和愤怒,捂住胸口猛烈的咳嗽起来··· 慕容恭蹭的一下跪在地上,大声道:“父皇,大哥他宅心仁厚,素来尊敬兄长爱护幼弟,岂能做出这骨肉相残之事?父皇,您可不要误信奸人之言,错怪了大哥,以至父子失和,兄弟反目,亲者痛,仇者快啊!” 皇上倒抽一口冷气,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指着慕容德道:“朕瞧你是十分狠毒,你五弟自小与你一同长大,你怎么忍心?!怎么下得了手?!朕!容不下你这样的儿子!天下也容不得你这样的皇子!” 慕容德吓得脚软如缈雾,面如土灰,快速朝前趴去几步,大声哭喊道:“父皇,儿臣知错了,这件事全是因为儿臣收到一道消息,说是金雀凶星为北墨王妃,危及父皇龙体,儿臣才会想此下策,可儿臣当时只是下令捉拿北墨王妃,射向五弟的那一箭并非儿臣所为,请父皇明察!” “还敢狡辩,除了你还有谁?!”皇上脸色铁青欲迸,继而指着他怒吼:“再者,即便是北墨王妃为凶星,如何处置也轮不到你擅自作主!” “父皇,大哥是忧心父皇龙体才会一时犯了糊涂。”慕容策跪地求情,低首又道:“儿臣以为,那全是因为掌天史装神弄鬼才闹出来这些事儿,当时那箭的确是射向蓁儿来的,并非儿臣,还请父皇看在大哥一心为父皇忧心的份上,饶恕了大哥莽撞之举。” 皇上满腹失望,怆然摇头:“朕,最不愿看见的就是你们兄弟相残!”说着,他大声咳嗽起来,眼光锐利的看着慕容德,深深叹了口气:“屈延寿,传旨,太赫王慕容德弑杀亲弟,削去爵位···” “父皇,大哥为了父皇着想,儿臣绝不会怪大哥,还请父皇饶了大哥这一次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啊!大哥真的是一时糊涂啊!”慕容策磕头,不顾一切的说:“父皇,都是为掌天史所害啊!想必父皇也不忍心啊!” 这时,丞相俞忠桓见慕容策如此替慕容恭求情,忙顺势领着一众官员下跪求情:“五殿下所说有理,还皇上请三思啊!” “父皇,请饶了大哥吧!”慕容奇也大声求情道。 良久,皇上哀痛的叹出一口气,悲慨道:“兄弟如手足,断便不可续,你看看你五弟,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为你求情,你有何脸面做他的大哥!” “儿臣知错了,请父皇饶恕儿臣一时糊涂!” “皇上,请宽恕太赫王吧!” “父皇,就饶了大哥吧!” “就算你是昏了头,是替了朕忧心,但,你伤了你五弟难辞其咎。”皇上连连摆手,语气哀伤道:“传旨,罢去太赫王禁防军及东晋防守兵权,夺太赫王妃锦德夫人之封号,闭门思过六月,非诏不得入朝!” 慕容德如遭雷劈,狠狠咬了咬牙,磕头大声回道:“儿臣遵旨,谢父皇宽恕!”随即他极其不忍的将虎符取出,交于屈延寿手中。 “策儿!”皇上疲倦的冲着屈延寿挥挥手:“传旨,今日起北墨王接掌禁防军及东晋防守兵权,先由秦苍炎将军代其管制。” “谢父皇!”慕容策惊惶不已,随即大声说道:“儿臣从未涉及军营,只恐无法担此重任,还请父皇将此重任交于三哥管制。” 皇上垂眸,声色淡漠:“你身为朕的皇子不心怀天下,倒是成日里不学无数,游手好闲,就应该让你去军营里历练历练,起码再遇此类暗袭,至少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父皇,儿臣实在无法但此重任啊!”慕容策急道。 皇帝并不理会他,转而唤秦苍炎道:“秦将军,日后策儿就交给你了,好生调教!” “臣遵旨!”秦苍炎立即跪地接旨。 回复(1) 第四十九章 再试温然 太子府。 猛地掀开门帘,慕容恭快步走进来,抬手一挥,精致的茶盏全数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碎瓷声,茶水翻了一地。 他瞳底似有冰霜凝结,厉声道:“原以为父皇会削了他的爵位贬为庶人,没想到慕容策那个蠢货一味的帮他求情,总知道适可而止吧,该说的说了就够了,现下可好,就是收了兵权和封号,有什么用,倒是给了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温然垂下眼睛,掩住了眼底的冷意:“殿下不该去找五殿下联手,应直接上报了皇上才是。” 慕容恭猛地回眸,气急败坏道:“本宫若不是要保你,岂会去找他联手?!他要是在父皇跟前供出你来,你还能活着站在这里?!” 温然‘唉’了一声,说道:“恕属下直言,殿下直接将我告了去,再做场戏让属下假死,更名改姓就逃过去了。” 慕容恭心中一顿,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捏紧了双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温然锋利的眸子望着他,“殿下,事已如此,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就是,让五殿下追随殿下。” “本宫没想到,父皇竟将兵权交给了这个蠢货?!”慕容恭猛地站住了步子,回过头来,脸色如夜一般黑沉,温然欣然一笑,走近他道:“殿下已有兵权在手,皇上也不一定会交于殿下,如今交给五殿下其实是件好事儿!” “好事?!”慕容恭难以置信的盯着他,温然低笑两声,神秘的凑近道:“殿下不都说了吗?那就是个蠢货!” 慕容恭眉头一跳,默默片刻后,脸上缓缓升起了笑容:“蠢货···” “只要五殿下追随殿下,不就等于是将兵权握在殿下手里了吗?”温然小声提醒道。 房里冰寒了许久,慕容恭忽而扬起眉头,眼神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道:“慕容德必须除掉,这样,今夜你想办法进入王府,杀了他!” 温然闻言悚然一惊,此时让他去杀了慕容德··· “属下曾说过,只要殿下一句话,属下愿为殿下赴汤蹈火!”温然心里虽是慌乱如麻,面上任是表现的极为忠诚,他再赌慕容恭会松口。 然而,慕容恭唇畔露出一丝淡淡笑容,执意道:“你快去准备吧!” 温然心重重一沉,咬了咬牙道:“是。” 见他走出房间,康鍀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解,他走近了些问道:“殿下与五殿下联手,不就是为了保温然吗?现下让温然去冒险,想进太赫府杀了大殿下可不是简单的事,这一去怕就没命回来了!” “慕容德势力大减,刚刚从宫中回来,他一定想不到有人会如此着急的要他的命!”慕容恭猛地回身,注视着他,沉声道:“温然本就来的突然,他虽救了本宫一命,但本宫还是想看看他究竟能为本宫忠诚到何种地步。” 康鍀会意一笑:“殿下英明。” 慕容恭唇角微微上扬,口吻极淡:“至于他能不能活着回来,就看他的本事和造化了。” 房外寂静的没有一丝声响,温然穿着黑色夜行衣,伫立在游廊上,盯着月色静默··· 他十分清楚,慕容恭还是对他存有疑心,才会想出如此残忍的法子来试探他,今夜一旦行动,极有可能没命回来,而现下最关键的是慕容策想保住慕容德的性命,可是,在这样紧促的时间里,他该如何将消息传递过去呢? 他深吸了口寒气,跨上马直奔向街市上的药馆,一路上,他并不向后看,他知道康鍀一直暗地紧随··· 开了些药,他再次跨上马来到季府。 “温然?”白悦惊异的看着他,温然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说道:“别说话,帮我。” 松开她,温然垂眸,脸上挂满了不舍:“今晚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办事,可能许久才能回来。” 白悦抬起眼睛,带着一种奇异的神色,“你要去哪儿?” “你别问了,我就是想在临走前来看看你。”温然提起药包,放于她手中:“也不知道该给你做些什么,便想着担心你的旧疾会发,多开了些药给你防着。” 因为季秒霖的关系,她以前经常去光禄府,一来一往的就与温然相识了,如今算来也有四个年头,她的脑子还算是灵光,听他突然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来,便意识到他可能正面临着生死攸关的大事。 “多久才能回来?”白悦看着他,心里升起一种酸涩之感,温然将她拥入怀中,手自然的拍着她的背脊,吻就落在她的颈子上:“我的命交给你了,夜探德庄,速传墨府。” 白悦一愣,随即看向温然,冲着他微微一笑:“我等你回来。” 温然苦笑一声,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好。” 转身离开,康鍀紧跟着就进来了季府,与白悦一个正面的碰撞,药包尽数掉在了地上,滚落开来。 “见过康主领。”白悦不去拾药包,而是跪在了地上行礼。 康鍀笑了笑,歉意道:“撞到你了。” 白悦摇了摇头,“没事,是奴婢不小心。”说着,她便去拾药包,康鍀忙蹲下身子,帮她:“你生病了?” “噢,奴婢身有旧疾,担心突发就先备些药防着。”她从容不迫的笑道,康鍀将药包拾起放在鼻前闻了下,才递给她,没说什么便离开了季府。 许是觉着今夜会送命,所以来见一面心仪的女子,康鍀跨上马,看着远远朝太赫府奔去的温然,无奈的摆了摆头,药包里什么都没有,怕是殿下多虑了。 瞧见康鍀离开,白悦快步走去后门,一路上都在揣摸温然话里的意思,心底是焦急不已,想必速传墨府应是对她说的。 墨府,除了北墨王府,燕城哪还有其它?于是,她自小路快步朝北墨王府而去··· 一一一 北墨王府。 书房中,慕容策垂眸,手中转动着虎符,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发来一阵阵清亮的笑声。 殷鹤也是极为高兴,上前说道:“甚好啊!太子果然是中计了。” “殿下虽是让温然送上这一石二鸟之计,可怎料到皇上会将兵权交于殿下您呢?!”煊绍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心里还是有些不解。 “父皇虽立三哥为太子,但自从立了太子后,父皇就将这边防兵权交于大哥掌管,只能说明一点,父皇担心太子势力过盛,会危及到自己的皇位,所以就利用大哥来压制三哥。”慕容策将虎符放入袖口,不由冷笑一声:“即便今日本王不为大哥求情,父皇也早已安排好了说情之人。” 煊绍点了点头,疑惑道:“可皇上今日罢了大殿下的兵权,岂不是无法压制太子呢?!” “大哥行刺本王已成不可推脱的事实,父皇处罚他,都是做给大臣们看得。”慕容策冷哼一声,煊绍又问道:“那皇上将兵权交于殿下掌管,这又是作何打算?!” “父皇的心思···”慕容策轻笑一声,又道:“兵权交于本王,同时又命秦大将军管制,无非是防止本王存有异心。” 他墨黑的眸子冷肃,有一股沉稳内敛,摄人神魄的光华:“秦苍炎为人正直,又十分衷心于父皇,再者,本王对外沉迷女色,不学无术,明面上看对父皇的威胁就少了许多,加上秦将军的管制,本王当然要比其他人用得更加安心一些。” “大哥羽翼日渐丰厚,有朝一日怕是会凌驾于太子之上,父皇怎会让这样的事发生,所以早就有了削去大哥势力的想法,今日之事对父皇来说,就是顺水推舟罢了!”慕容策走到长榻上坐下,端起茶盏喝下一口清茶,抬眸道:“本王愚钝,愚钝之人才是最好掌控的!” “可,皇上到底还是···”殷鹤边笑着边摇头,话只是说了一半来。 第36节 这时,守卫疾步走进房来,跪下道:“殿下,外边有个丫头,说是有重要的事禀报。” 煊绍蹙眉:“这夜都深了,怎么还会有丫头来?” 慕容策眯了眯眼:“让她进来。” 浅笑安然 说: 我要票票,要钻钻,都来砸我吧!我跳起来接!通通都要! 第五十章 杀死温然 很快,白悦进来书房,将温然所说全告诉了慕容策,他听后便让吩咐白悦不做停留,迅速回季府。 待她离开,慕容策自然知道温然话中的意思,心顿时沉了下去:“慕容恭还是在怀疑他,哎···” 殷鹤紧张道:“让温然去杀大殿下,这简直就是将温然推入火坑啊!” “实在太棘手了。”慕容策看他一眼:“以温然的才华和能力,绝非池中之物,慕容恭确实想据为己用,只是他的疑心太重···” 煊绍皱起了眉头,问道:“如何是好,帮,还是不帮呢?!” “当然要帮!”慕容策肯定的说,随即伤神不已,不断的在房中来回走动:“必须要想个两全之策,不仅要保温然,还要保住大哥,只是现下以温然的身份,他是杀了大哥不行,不杀也不行。” 煊绍抬眸一惊:“殿下为何要保大殿下啊?” 慕容策淡淡一句:“留着日后为本王所用。” “正如殿下所言,温然不杀太子便会疑心,杀了又会破坏殿下的计划,当真是两难啊!”殷鹤面上升起浓重的忧色。 慕容策思忖了片刻,面色冷了下来:“既然如此,只有本王杀了温然。” “啊?”煊绍惊讶:“殿下···” 慕容策挥手,拿起披风就向外走:“去太子府。” 一一一 太子府。 慕容恭面孔渐渐流露出一丝冷淡:“当真只是去看看那丫头?” “是的,送了些药,未有任何异样。”康鍀坚定的回应。 慕容恭点了点头,问道:“他现下在哪?” “暗卫跟着他去了太赫府,还在府外,应该是在寻找下手的机会。” “如此。”慕容恭淡淡一声,继而又叹气道:“看来是本宫多虑了。” “那,要不要通知他回来?”康鍀小心试问。 “不用,等等再说。”慕容恭神情中带了一丝冰凉,“再看看他的能力,兴许真能杀了慕容德!” 康鍀不赞同的摇头:“太赫王府守备森严,他单枪匹马,无疑是去送死的。太赫王如今只不过丧家之犬而已,为了杀他而把温然搭进去,会不会···” 慕容恭打断他道:“急什么,这小子到底有多大能耐,本宫倒想在今夜好好瞧一瞧。你去接应一下他!” 这时,守卫门外禀报道:“殿下,北墨王求见。” “这时来做什么?!”慕容恭一惊,继而吩咐道:“请北墨王进来。” 慕容策快步而来,连披风都未褪去,直接说道:“三哥,现大哥已倒,恳请三哥为我报那一箭之仇吧!” 慕容恭一怔,面上露出细微的疑惑,道:“五弟这是···?” 慕容策‘唉’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茶盏一口灌下,急道:“我适才一直琢磨着,温然那小子射我一箭,此仇必须要报了,不然我心里膈应的很!” “这才刚扳倒大哥,你就着急着杀温然!”慕容恭的疑心渐渐落了下来,笑道:“你放心,三哥即是答应过你,一定会帮你除掉他!” “三哥定会为我报仇,我知道!”慕容策皱起了眉头,郁闷道:“可是,前日里三哥说温然与大哥是一伙的,那么现下温然肯定还在大哥府中啊!” “有这个可能!”慕容恭咬一咬牙,笑道:“不过,那也是本宫的推测而已!” 慕容策眼睛眨了眨,急躁的站起来,道:“大哥已失势,不知温然还会在大哥府上逗留多久,我们现下就应及时赶去将他捉拿,若再被他逃脱,就难找到了。”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听他如此说,若再阻止便是说不过的,慕容恭心一下子冷了下去,拍了拍他的肩:“五弟先稍安勿躁,三哥这就命人去捉拿温然。” 慕容策一听,粲然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谢三哥,那我就先行回府了。” 转身欲离开,慕容策想起来什么,又回眸看他一眼,道:“对了,我已命煊绍带人在大哥府外严密监视,免得被那小子给逃了,只恐我人手有限,所以请三哥务必及时赶到!” 慕容恭微笑着点了点头,待慕容策走出房间,他便愣在了原地,有了些不知所措,没想到慕容策如此心急的要杀温然··· “哎!如何是好啊,现下若是被慕容策抓住了,温然必死无疑!” 慕容恭尤为恼恨,抚着额头在房里不停的走动··· 康鍀想了想,突然开口道:“殿下,温然先前不是提到过用假死骗过五殿下吗?!” “假死?”慕容恭立刻顿住了脚步,神色一个激灵:“对对对,假死!” “赶紧去通知温然,不要动手。”他猛地回眸命令道:“再派了侍卫去大哥府外与慕容策的人汇合。” “是!”康鍀点头应声。 一一一 太赫王府。 灰黑的天空中雪飘落地面,凌空划过无数道弧线,随风旋转、飞舞,犹如从天而降的柳絮,一时间弥漫天空。 慕容恭带着大队人马来到府门前,掀开轿帘走下来,挥手唤来康鍀:“找到煊绍的人,免得节外生枝,把尸体安排好。” 吩咐完,慕容恭便向太赫王府中走去,而此时,慕容策早已隐在角落边的大树后,默默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殿下,这太子到底在做什么?”煊绍在身侧悄声,不禁起了担忧:“会不会直接杀了温然?” 他仰起头感受雪花落在脸上的那种凉沁沁的感觉:“面上是去宽慰大哥,实则是去救温然!” “救?”煊绍诧异:“待会真的要杀温然吗?” “放心吧,用不着本王动手。”他冷笑一声。 就在这时,突然有两道身影走过来,慕容策赶紧拦住煊绍隐的更深一些,黑暗中只见两个守卫抬着一个男子,鬼鬼祟祟的走到后门处,将男子放在门边就快步离开了。 待两人走远后,煊绍前去查看,人已经死去,更准确的说这就是一具被烙铁烧的面目全非的男子尸体。 “殿下,死尸。”他回身小声道,慕容策看了眼尸体,忍俊不禁的冲他摆手:“赶紧盖上,盖上!走啊!” 煊绍也是忍不住笑了,调侃道:“温然这小子可以啊,这会不仅将太子稳的妥妥的,还连着咱们也得配合他!” “你还说!人都要出来了!”慕容策一拍他的脑袋,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前边守着!” “是是是。”煊绍连连点头,任是忍不住笑意:“太子当真是慌了神!” 慕容策凝了神色,咬牙切齿的说:“你是不是想吃板子呢?!” “属下立刻回去!” 说完,煊绍一溜烟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过了没多久,慕容策骑着黑马刚停在太赫王府前,大门便缓缓推开,慕容恭一行人走出来,身后跟着康鍀和两名守卫,守卫拖着一名男子的尸体走出来。 “哎。”慕容恭恼火的叹一声,走近他道:“五弟抱歉了。” “那小子跑了?!”慕容策顿时有了怒意,慕容恭拍拍他的肩,带着歉意的笑容:“他死了。” “死了?怎么会这样?!”慕容策惊诧,见康鍀拖来那个男子,煊绍拔出长剑,掀开男子挡在脸前的乱发,慕容琛看一眼,忽而皱眉:“脸都烧成这样了,是温然吗?!” “是的。”慕容恭重重点了下头,继而叹了口气道:“本宫适才才知道,这小子一直暗随在大哥身边。那晚,大哥的确只是命令捉拿王妃,并未说要动手,哪晓得温然不听命,硬是射了一箭,大哥知道后极为愤怒,就将他关在了地牢里,弄成了这个样子!” “本宫这不给大哥说吗?五弟心里膈应着,想要亲手杀温然,大哥便叫人从地牢里将他带出来。”慕容恭叹息着摆了摆手,十分烦躁的说道:“那些个牢差,手上没个轻重,这不把人给折磨死了!倒叫本宫不好给五弟交代了!” “剑!”慕容策将手伸向煊绍,煊绍立即将长剑递给他,他举起长剑胡乱的在男子身上砍了几剑,嘴上还一直骂骂咧咧的发泄,随之他将剑丢给煊绍,转身对慕容恭说道:“虽然如此,还是谢三哥替我报了这一箭之仇,现下他死了,我这口气也就消了。” “是啊五弟,不要为了一个刺客气坏了身子。”慕容恭点头笑了笑,转头命令康鍀道:“还不把人抬走?放在这是想让五殿下心里不舒坦吗?!” “是。”康鍀应声,便吩咐手下将尸体抬走。 “再次谢过三哥,我就先行回府了。”慕容策跨上马带着煊绍等人离开。 慕容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深深眯起了眸子,轻蔑的说道:“幼稚!还拿死人出气,不过,总算是糊弄过去了。”接着,他转身对康鍀说道:“该准备北墨王妃的事了!” 第37节 康鍀勾起唇角冷冷一笑:“属下明白。” 回复(5) 第五十一章 送周娘子 这几日还算过的舒心,她走到门外,手扶上廊间的红柱,看那淩淩寒风带着淡淡的梅香,卷起了庭前融化的冰霜。 她随意挽一个松松的髻,着一身素衣白裳,看向前院问道,“殿下去军营了吗?” “一早就去了。”澈倾拿了披风搭她肩上,嘴角噙一抹愉悦的微笑:“小姐,虽是过了最寒的时节,还是要当心着别染上风寒。” 元婉蓁笑道:“成日闷在房里,实在忍不住了。” “担心着小殿下受不住。”澈倾以手虚抚她的小腹,元婉蓁垂眸看她的手:“你怎么知道是男孩,说不定是女孩呢!。” “我想一定是个男孩,这样就多一个保护小姐的人啦!”澈倾含笑道。 元婉蓁忍俊不禁:“女孩难道就不能保护我吗?” “若是女孩,只要是小姐生的,一定强过男儿。”澈倾笑道,元婉蓁抚一下小腹,忽而想起什么笑起来,澈倾眨了眨眼:“小姐寻着什么趣事呢?这样开心!” 元婉蓁轻轻摇了摇头,正欲说什么,周娘子房里的慧珠就从游廊上跑来,脸色苍白神色焦灼,见了她直接跪了下去,声色中带了哽咽:“王妃出事了。” 元婉蓁唬了一跳,“发生什么呢?” 慧珠四处瞧一瞧,凑近她道:“今早陪娘子出门,在回来的路上时差点被人掳走,幸得翠青护了娘子,不然娘子就···” “翠青死了?” 自从太赫王失势后,这几日里都很平静,想到这,她一颗心慌得砰砰乱跳,怕是又有人在兴风作浪了。 “死了,适才回了煊主领,已经处理去了。”慧珠点点头,眼泪落下来:“娘子心里害怕,要奴婢来回了王妃,看看如何是好啊?” 元婉蓁压低了声音道:“可有看清是谁?” “蒙着脸,看不出样子。”慧珠摇头,元婉蓁微微颔首:“告诉娘子近日里不要再出门了,夜里本妃会派些暗卫把守,保护娘子的安全。” “王妃···”慧珠欲言又止,咬一咬唇说道:“娘子还让奴婢问王妃一句,何时能让娘子离开王府。” “让娘子稍安勿躁,时机来了自会放她出去,现下如何心急都得忍着。”元婉蓁严肃着神情嘱咐。 慧珠抿嘴点头:“是,奴婢转达娘子。” 待慧珠的身影消失在游廊转角,元婉蓁回眸吩咐澈倾道;“找到煊主领,让他务必查清是何人所为!” 澈倾起身回应:“好,我这就去。” 傍晚,慕容策疲累的从军营回来,径直躺在长榻上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在梦中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树林里,薄雾缭绕,白沙般的柔柔地飘浮在空中。 一道人影一步步向他走来一一 还未看清是谁,忽而,人影就消失在树林之中,他奔着人影消失的地方跑去,穿过那层迷雾,竟来到了金华殿,殿中空旷只有他一人。 【你!竟敢串通东晋恒昼犯我大燕疆土!】 【父皇,请相信儿臣,儿臣绝不会做欺君叛国的事啊!】 【混账!】 慕容策茫目的想要寻找声音来源,心中一声声唤着:哥,哥!你在哪儿! 【朕没有你这个儿子!传旨,北海王通敌叛国,削去爵位,贬为庶人!赐死城外!】 【父皇,父皇···】 慕容策猛然惊醒,弹坐起身子,只觉的一颗心在剧烈的痛与滚热,那样深刻的思念和哀痛,像只无形的剑将他的心生生砍成了碎片,无法呼吸。 “你怎么了?”元婉蓁举起手帕擦拭他额前的冷汗,慕容策这才察觉她坐在身边,仿佛是看见生命中唯一的希望,他忽而紧紧的将她拥在怀里,靠在她肩上喘息:“梦魇了。” 她沉默的安抚他的背脊,直到他重重叹出一口气来,慕容策的神情在霞光中显得焦灼,她平静的看着,眸中清亮如水:“什么梦这样可怕?” 慕容策怆然微笑,抬手抚住她的脸颊,轻落上一吻:“若日后想起来,我告诉你。” 她垂眸轻笑,不再追问,“好。” “今夜杀了周娘子。”他暗下眸子忽然说道,元婉蓁闻言一震,吃惊道:“为何?” 慕容策眉毛一跳,轻声说:“晨间追杀她的人是太子的手下。” “为什么?太子为何要杀她?!”元婉蓁心下颤颤。 “不知道。”慕容策摇头,继而握起她的手:“放心,只是假死,我会将她安全送到那个男人身边。” 元婉蓁垂首,微微咬唇:“可有与她通气?” 慕容策微微一笑,点头:“她已经知道了,深夜行动寻了那男人,再将他们送出燕城。” “今夜就要出城?为何这样着急?!” 慕容策抿一抿嘴,“她毕竟知道卓姬的身份,还有你怀孕的事,太子若是抓了她,逼问出什么来,怕是会将我暴露,所以尽早将她送出城,对她,对我们才是最安全的。” “太子还是在怀疑你是不是真心追随,对不对?!” 慕容策深深点头,道:“他疑心极重,现下我又掌控着兵权,他随时都会密切关注我的一举一动,稍有不慎,让他觉出我真正的动机,以如今他的势力,我还没能力与他抗衡。” 元婉蓁清楚其中利害关系,忙点头道:“好,我明白了。” 一一一 芸绯宫。 殿中焚着安宁香,白烟如雾,默然无声,紫红轻软的幔帐安静垂地,寂静之中偶尔能听得皇帝咳嗽的声音。 “皇上,还不能安眠吗?”戚妃撑起半身,手抚摸着他的胸口。 皇帝叹息一声,面上愁色:“前日里俞忠桓又来求朕赐婚了。” “还是要嫁给策儿吗?”戚妃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清和的说道:“依臣妾看,俞小姐如此钟情于策儿,皇上不如成全了她。” 皇帝眉头微皱,半响后,终说道:“皇后并不是很赞同啊!” “臣妾倒是能理解姐姐,俞小姐毕竟身子不好,没多少福气。”戚妃嘴角一勾,继而又笑道:“可是,姐姐虽如此想,但皇上不能一直拂着俞丞相的面子,本来策儿在外的名声···唉··这女儿家的三番两次来求婚,若是推了回去,叫外人怎么看咱们皇家呢!” “唉···”皇帝重重叹口气,咳嗽几声道:“可是丞相之女立为侧妃实在是不妥啊!” “也是。”戚妃看向轻纱幔帐,内心升起一抹阴冷的笑,回眸轻声说道:“不如,废了王妃再立?” “朕亲赐的婚,怎能轻易废了?”皇帝心头一顿,戚妃神色一动,幽幽的开口说道:“那若是降为妾呢?” 皇帝眉目猛地一跳:“妾?我看策儿与王妃的感情还不错,怕是不会同意的。” 不再说话,皇帝闭上眼睛冥神,戚妃隔着轻纱向殿门望去,那站着的宫女冲她微微点了点头,戚妃收回目光,露出一抹阴狠的笑容,可不过半刻,她忽然皱起了眉头,脸色变的苍白,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肚子。 “啊···皇上···”她神色满是痛苦,声音颤抖的说道:“皇上··我好难受···” 皇帝睁开眼睛,神色一僵,赶紧扶住她的身子,口气隐含着些许紧张:“适才还好生的,这是怎么了?” “啊,啊,像是有人在扎臣妾一样。”她眉头拧成一团,又捂住自己的头在床上滚动,“扎的好痛···啊···” 第38节 》 第五十二章 巫蛊之术 皇帝不再问,掀开帘子,口气沉重的喊道:“宣太医!” 不久,三位太医速速赶到,经过银针治疗,戚妃身上的痛稍稍缓和了一些,任然还是有刺痛让她忍不住喊出声来。 “皇上,娘娘的这种症状,微臣们实在未见过啊!”赵太医跪在地上为难的说道。 曲太医也接话道:“确实,这痛症一会在头上,一会又在肚子上,怕是···怕是···” 皇帝声音不大,却极有震慑力:“说,怕是什么?!” 赵太医与两位太医对视一眼,才低下头来:“微臣以为,应传掌天史···这样的症状,怕是巫蛊之术啊!” “巫蛊?!”皇帝厉喝一声,眯起了眸子问屈延寿道:“现掌天史为何人所职。” “回皇上,是刘汀丛。”屈延寿躬了身子,又问:“可要传他来?” 皇帝一挥手:“传!” 一一一 北墨王府。 自慕容策夜里出府后,她的心便悬在了嗓子眼,更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许久终是起身,蹑手蹑脚的来到窗前。 澈倾睡的正熟,外边的月光被或繁或疏的树叶一隔,筛成了碎碎的银光。 心,一上一下总感觉会出事,她来回在房里轻踏,不知慕容策有没有将周娘子送出城,现下是不是已经在回府的路上了。 忽然,寂静的院子里传来一阵混乱的噪声,夹带着许多沉重的步子向房间靠近。 澈倾惊醒,身子一顿:“怎么了小姐?” 元婉蓁心中顿时一阵惊秫,难道是慕容策出事了?! ‘呯!’一声,房门被重重踹开,穿着武服的御前军走进来,元婉蓁惊得向后退了几步,目光看向一并跟来的殷鹤,只见他微微摇了摇头,似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元婉蓁定了定心神,怒斥道:“放肆!竟敢擅闯本妃的寝居!!” 领头的御前军扫她一眼,二话不说就命令道:“搜!” 澈倾忙扶住元婉蓁后退,以免他们鲁莽的举动撞到她的肚子,元婉蓁心知定出了大事,口上任是愤怒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御前军像是听不见她的话,只一味在房里乱翻,那些原本放置好的花瓶,香炉,茶盏全都呯呯碎在了地上,房间里顿时混乱不堪。 他们究竟在找什么?元婉蓁心中惊惶,他们并未给她寻思的机会,很快便从柜子里找到一个木偶,领头的御前军将木偶举到她面前,“这是什么?!” 木偶上写着戚妃两字下边还有生辰八字,元婉蓁不敢置信的震惊,怎么会放在她的房里,而她竟然没察觉到,是谁,是谁在诬陷她?! “北墨王妃以巫蛊之术残害戚妃娘娘,证据确凿,带走!” 话落,两名御前军压住她的胳膊,正欲向外走,澈倾一下子就扑了上去,大声哭道:“不可以,小姐不会做这样的事,还请皇上明察啊!小姐!小姐!” 戚妃?!元婉蓁的心“嘭嘭”乱跳,却不敢反抗,只恐伤及腹中胎儿,回头安抚澈倾:“倾儿···不可阻拦!不必担心!” “小姐···呜呜呜···小姐···”澈倾死也不放手,御前军拔出长剑,厉声道:“皇上有命,阻扰反抗者,格杀勿论!” 眼看长剑就要向澈倾挥去,元婉蓁立即跪下求道,“我跟你们走,她只是个小丫头不懂事,放了她吧,我跟你们走!我跟你们走!” 御前军冷哼一声,狰狞的面容将长剑收回,澈倾又哭喊着爬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身子:“小姐··呜呜···” “快去找殿下,切莫惊慌!” 她小声一句,澈倾不再阻拦,浑身颤抖的不能自己,只觉得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眼睁睁看着元婉蓁被御前军带走··· “快,快去寻了殿下,快啊!”殷鹤一阵惊呼,唤醒了她的神智,忙不迭的站起来,向前院追着元婉蓁的方向跑去,大声哭喊:“小姐···小姐···” “你想送死吗?!”殷鹤快步跑上前将她抓住,她顿时软在地上:“小姐怀有身孕啊···呜呜···都是诬陷···诬陷啊···小姐···怎么办啊····” “哭有什么用?!”殷鹤将她提起来,怒声斥责:“赶紧找到殿下才能救王妃知道吗?!” 一一一 天牢里。 一墙之隔,窗口透来隐隐月色,周遭腐霉气味极重,丝丝寒风从窗口上吹近来,摩擦出‘呜··呜··’的惨和声,吹起落地尘土,飘荡在半空中,弥漫了整个牢房。 酸臭糜烂的味道,让她胸口闷得难受,极度的恶心烦闷,耐不住“哇”地一口吐了出来,寒冷系了全身,腹中隐隐传来一阵刺痛,顾不得脏,她赶紧倚靠在墙上,尽力去平复心底的恶心与恐惧。 戚妃已巫蛊之术陷害于她,王府除了卓姬是太子的人··· 难道是她放的木偶?不可能,房里时刻都有人把守,她哪来的机会? 如此,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御前军! 混乱的思绪中清理,渐渐理出头绪,‘哐哐!’几声铁锁的响起,她突然打了个寒噤,虚弱着缓缓抬起眸子。 一双锦绣纹龙的长靴,踩着地面一点点靠近,顺着衣摆向上看,她不由轻哼一声,吃力的跪在地上道:“见过太子殿下。” “快起来。”慕容恭忙扶了她的身子,她抵触着挣开他的手:“谢殿下。” 缓缓站起了身来,她盯着他看去,慕容恭面露心疼之色,叹惜道:“苦了你了。” “皇上并未审理,就将我关在天牢里,为何?!是要直接下旨赐死我吗?”她歪在墙边,笑得森冷而凄楚,慕容恭走近,抬手握住她的肩:“蓁儿,你为何要害我母妃?” “呵!殿下何以如此称呼我?”元婉蓁看向窗口,不再理会他,慕容恭蹙一蹙眉,上前一步近乎与她贴在一起:“亥时母妃忽然起了痛症,太医们均束手无策,怀疑是有人用了巫蛊之术,随后父皇传来掌天史,算出巫蛊用术的方位,哪知会是你!” 他叹息一声,道:“如今我与五弟并肩而行,自是不会让你受苦,也知道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所以我求父皇将你交于我处置!”说着,他抬手捋开她额间的碎发,“你放心,我定会救你出去。” 他的举止实在太过于亲密,超过了两人应该保持的距离,元婉蓁心中一紧,而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她厌憎到了极点,只有一种翻江倒海似的反胃,忙别开脸道:“谢太子殿下相助。” 一丝月光落在她脸上,细碎着她娇嫩的肌肤,仿佛带着索落的花香,事发突然,她只着了件轻薄的寝衣。 第五十三章 我要与她共天下 慕容恭看得心潮汹涌浮动,气息越来越不稳定,伸头靠得更近,鼻尖碰上了她的脸颊,“蓁儿···” “我是北墨王妃,还请太子殿下自重!”她扶着墙就要向一边逃开,慕容恭却搂住她的腰肢,竟将她紧紧拥在怀里,“蓁儿,我爱慕你许久了。” “殿下快放开,我是北墨王的妻子,殿下不可以这样!”元婉蓁听了这一句,心里便好似被人猝然捅了一刀,那一种气忿急怒,便是更加用力的挣扎,“放开我!放开!听见没有!” 慕容恭的手更紧了,不给她一丝机会,他的目光是滚烫一样热烈,她心中害怕,不详的预感直冲而来:“北墨王是殿下的五弟,我便是殿下的弟妹,殿下可不能乱了···” 话未落完,慕容恭霸道的双唇已经覆上她的嘴唇,她狠狠的挣扎起来,牵动着腹部一阵阵刺痛,他抓紧她的手,将她抵在墙上,辗转吸吮她的香甜,只觉着对她欲罢不能。 “慕容恭!你放开我!”她心里慌乱到了极点,敬称全都不在乎了。 慕容恭全然不顾,猛然狂乱的吻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掠夺,吞噬着她微弱的呼吸··· 她无力的靠在墙上,忍受着这巨大的屈辱,就在唇齿交错之间,她狠狠一口咬在他唇上,他吃痛之下终于松开了她。 他粗重而急促的呼吸着,挽一挽唇边的鲜血,声音压抑而暗哑:“蓁儿,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 “你做梦!”元婉蓁苍白着脸色怒吼,腹部的刺痛让她站不稳脚,顺着墙滑向地面,不明情况的慕容恭蹲下身子按住她的肩,吻直接落在她颈子里,手来到衣摆下就欲钻进去,“蓁儿,你是我的!” “滚!滚开!”她的脸色苍白没有半分血色,声色却极为坚定:“我是慕容策的妻子,再不会是他人妻!” 他悚然一惊,眼中生出骇人的震怒,抓住她肩猛力摇晃:“你给我听清楚,自今日起你便只能属于我!” 摇晃中,她的头撞在墙上,眼前顿时出现了双影,声音低微的如同梦呓:“永远都不会!” 慕容恭深吸一口气,吻便是铺天盖地样的落在她颈子上,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她痛苦一怔,像是垂死的人一样无力的挣扎:“放开我,我有身孕了,你···” 第39节 身孕?犹如雷震,慕容恭身子一激,随即又勾唇笑了:“蓁儿,你在骗我!” “是真的···放开···我··痛···”她痛得满头大汗,只觉得一波波的天旋地转,每一次呼吸,都牵出腹中的阵痛。 这时,远远的听见有人喊道:“殿下,戚妃娘娘传您去殿里!” 慕容恭喘几口粗气,深深看了她一眼后,才从她身上站起,走出牢房时吩咐道:“将她看好,若是出了事唯你是问!” “是。”牢差点头应声,将铁门锁上。 一一一 北墨王府。 窗外黑沉沉一片,雪如搓棉扯絮一样,绵绵不绝的落着。 慕容策站在窗口,任由寒风灌到口中,疼痛顺着喉咙延伸下去,直到胸口。他只听得自己的呼吸声··· 【殿下,皇上以巫术诅咒皇室的罪名,命御前军抓走了王妃。】 这句话还隐隐回响在耳边,就像是一个晴天霹雳,轰然击下使他的身子猛烈不断颤抖。 煊绍走进来,眼中含忧不已:“殿下,卓姬已被关入了地牢!” “殿下,眼下该如何是好啊?!”殷鹤急的双眉拧成了疙瘩。 “慕容恭!!”慕容策已然失去了理智,怒不可遏地吼叫着,声音就像沉雷一样滚动,传得很远很远。 “今日本王就取了你的狗命!”他拔出煊绍腰上的长剑,红着一双眼仿佛崩开了堤口,势不可挡地向门外冲了出去··· 刚下台阶,煊绍就挡住了他去路,阻止道:“殿下,冷静啊!” 殷鹤也上前来拖住了他的胳膊,劝道:“殿下!万万不可啊!这个时候莽撞行事,无疑是自投罗网,不论事实真相是什么,王妃的罪已经断定,殿下冷静下来咱们好好计划一番,将伤害减到最低才对啊!” “如何减?!蓁儿有身孕,她怀了我的孩子!!!”他撕裂了胸口怒吼,用力握住长剑,眼里充满绝望的恨意,殷鹤死死的抓住他,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晰:“以殿下如今的处境,本是不可过分在意儿女私情,想想北海王吧···还有皇后娘娘···殿下如此去送了性命···谁为北海王报仇啊···” 他额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老高,眼睛也像要噬人一样:“蓁儿是我的妻子,我不能丢下她不管···她说,还要与我执手筹天下···我要她与我共天下···” “殿下···王妃能说出此番话来,证明王妃是十分识大局之人啊!”殷鹤用力扳住他手中的长剑,凄苦着脸劝说道:“卑职明白,殿下对王妃动了真情,无论王妃最终会怎样,殿下都应以大局为重,殿下此刻必须冷静下来,咱们从长计议好生商议出对策,如此才能救出王妃啊!” 零星的雪花落在他的发上,融成小小的水珠,他丢下长剑紧紧的闭了闭眼,缓缓挪动着脚步,一步步踏上台阶,每上一步仿佛台上有无数尖针刺入脚底,疼得他手不断的发颤··· 煊绍扶住他摇晃的身子,“殿下,殷伯说的对,咱们好好商议···” 仿佛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慕容策双手奎在桌案上,身子任在瑟瑟发抖,心里渐渐冷静,片刻后,他缓缓睁开血腥的眸子,执笔在纸条上写下一句,包好后递于煊绍:“无论如何,送到王妃手中!” “殿下放心,属下一定送到。”煊绍郑重应声。 殷鹤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上来,浑身紧张得就像拉满了弓的弦一样:“殿下切莫冲动行事!” “我自有分寸!”他深深吸入一口气,不敢去想元婉蓁此刻的处境有多么危险,可是那种担心的恐惧与紧张依旧占据了整个脑海··· 回复(2) 第五十四章 拿命来赌 天牢里。 冰裂的霜花烙在窗口的铁栏上,昏暗的光线里看不清她的面容,呼吸越来越吃力,小腹传来隐约的抽痛,她冷得连知觉都快要丧失了。 铁锁打开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不愿睁眼去瞧,只是不久便听见脚步声越靠越近,一双娇柔的手指掐住了她的下颌,抬手重重扇来一巴掌··· “小贱人,你也有今日!”季妙霖阴冷的容颜映入眼帘,她神色一缩,望着她绽放的笑容,心里顿时升起一抹强烈的不安。 “你想干什么?!” 她凭什么让太子如此牵挂,竟不惜利用母妃来得到她!季妙霖越想越生气,双手不受控制的收缩,心中的嫉妒与怨恨,仿佛一道猛烈的洪水,击得她五脏六腑生疼! “说说吧,这巫蛊之术究竟是你一人所为,还是有人与你一同所为?!”她眯起眸子冷冷的问道。 原来如此!果然是想陷害慕容策,元婉蓁苍然轻笑,一字一字吐出:“我没有做过。” 季妙霖脸上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口气清冷:“丞相之女盈苏···” 说着,她站起身一脚踩在元婉蓁背上,元婉蓁浑身绷紧,双手死死的撑在小腹下,担心伤了孩子,季妙霖望着她痛苦的样子,心下更加痛快,“为何慕容策新婚当晚未和你洞房,连合欢酒也未与你共饮,哈哈哈···知道为何吗?!因为···他去见盈苏了,他整夜都陪在盈苏身边。” 元婉蓁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腹中传来的疼让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只听季妙霖继续淡漠的说道:“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你觉着你哪点能配上北墨王,即便他是个蠢货!噢!对了,更何况在他心里只有俞盈苏!” “你就这些话对我说吗?”元婉蓁努力撑着身子不压到孩子,季妙霖脸上覆上一丝冷冽,语调不由得上扬:“元婉蓁,慕容策早就与俞盈苏在一起了,现下你被压入天牢,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话落,她的脚狠狠一压,痛的元婉蓁冷汗直流,却只能咬牙忍受着,嘴唇不停的发颤:“身为王爷三妻四妾在正常不过,再者本就是父皇赐婚,我未料到,慕容策也未曾料到,他心中有别的女子,有何不可?!” “我想想,哎哟!他这个时候正想着如何迎娶俞盈苏为妃呢!”季妙霖猛然放下脚,却立刻伸出腿狠狠踢了她的脸一脚,本就虚弱,此时更来不及反应,头径直撞在了墙上,而腹部顿时就传来一股极致的疼痛。 季妙霖蹲下身一把揪住她的手腕,巴掌再次落在她脸上,是火辣辣的疼,元婉蓁的神色却没有一丝犹豫,冷冷与她对峙,笑道:“我倒是希望他再娶,如此也能为他多增添些子赐。” 见她如此不在意,季妙霖心里不由有些焦虑,面上却依旧强露出冷冷的笑意:“妹妹也是好心提醒你,不要为了这样一个负心薄幸之人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你不说他爱慕盈苏吗?如此,何来对我负心之说?!”元婉蓁呵呵一笑,忍不住摇头:“妹妹的好意姐姐心领了。” 季妙霖听完她的话,神色满是不可抑止的怒火,正欲发泄时,官差朝这边走来,小声提醒道:“娘娘,冷妍传了话来,说是殿下有事与娘娘商议。” “知道了。”季妙霖深吸了口气,斜睨了元婉蓁一眼,冷然吩咐道:“给她喂点水喝,可别让她死了!” “是是。”官差连连点头,一路恭送季妙霖走出天牢,才回身吩咐人给元婉蓁送水。 很快,一个小官差端着饭碗和一壶水走进牢房,元婉蓁颤抖着手紧紧护着腹部,缓缓撑起身子,小官差眼中露出怜惜的神色,忙搭了手将她扶起靠在墙上,“说点水吧。” “谢谢你。”元婉蓁接过水壶喝下一口,小官差伸头向外看了一眼,忙从袖口里拿出一张纸条,小声道:“这是煊绍托奴才交于王妃的。” 元婉蓁一愣,忙问道:“你是煊绍的人?” “是的,王妃快看吧,我不能待太久。”他谨慎的提醒,元婉蓁忙展开纸条,一眼就认出是慕容策的字,他写着:【人总会有一死,何必要受这样的苦呢?你就招了我,让我代你受过。】 元婉蓁轻轻摆首,只是默然落泪,小官差又从袖口取出笔,“王妃可有话要回?!” 她轻轻转首拭去脸庞的泪水,喉间哽咽道:“告诉他,我很好。” “是。”小官差迅速收回笔纸,起身离开。 一一北墨王府。 他怔在窗前,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说,她很好! 心底出现了一个茫然的空洞,那样空,随着她话而流逝,竟没有东西可以去填补。 慕容策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像是有一把尖利的锥子用力地搅动着,真想什么都不顾,直接冲入天牢将她带走,从此亡命天涯。 可,他不能··· 他痛苦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缓步踱出书房,寒意顿时凶猛系上他的身体,冰凉刺骨的雨水像是带着冰块一般砸在他的心上,一片荒芜如死的冰凉。 这样久的岁月,终在此刻寻到了一生的渴望,那些血海深仇,明枪暗箭,尔虞我诈后换取的··· 他痴痴笑起,颓然坐在冰凉的台阶上,抬眸看着滴入眼中的雨珠,在这世间再不会有人像你一样对我真心相待,陪我患难与共。 愿执君手筹天下! “此生定不负。”慕容策神色悲戚,任由冰凉的雨水将他淹没··· 这样沉静的许久之后,他猛地睁开眼睛,起身毅然命令煊绍道:“去传,让六弟来见本王!” 殷鹤咬一咬牙,道:“六殿下究竟倒向哪方,并不知啊!” 慕容策红着眸子狠狠眯起,嘴唇颤抖的又道:“本王已经束手无措,如今,唯有他能救蓁儿,本王愿拿命赌上这一回!” “殿下将自己暴露给六殿下,实为不妥啊!”殷鹤心急着劝道,“若是赌输了,殿下立刻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啊!” “太子为何选在周娘子出城时来抓了蓁儿?”慕容策神色狰狞的看向他,眸子里凝聚着嗜血的怒意:“本王已经被出卖了,即是撕了脸面,那日后本王也不用再装,究竟谁生谁死,自有天定!” 浅笑安然 说: 晚上还会更新一章! 回复(4)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c 第40节 》 第五十五章 金书铁劵 金华殿。 寒风又起,越来越冷,皇帝走进内殿靠在长榻上眺望那轮青色的皎月,神思、视线全然放空。 屈延寿端了一碗汤药轻轻吹着,递到他面前。 “皇上,该喝药了。” 皇帝‘嗯’了一声,眼中漾起稀薄的悲惜,暗暗地叹一声,“北墨王妃如何?” “太子似去审问过了,王妃并未招认。”屈延寿的声音缓缓说着,“奴才觉着王妃不像是这样的人。” “既然觉着不是。”皇帝端起药碗喝一口,淡淡道:“还不叫他进来?!” “是。”屈延寿会心一笑,转身唤一声道:“传玄景王。” 慕容之跨进门槛,快步走到皇帝身前跪下:“儿臣参见父皇。” “你有何事啊?”皇帝喝下苦药,将碗递给屈延寿,慕容之磕首三回,才立起身子道:“父皇曾在母妃病逝时应允过母妃,可赐予儿臣一金书铁券,只要儿臣需要,父皇就会赐予儿臣。” “那是你母妃要保你的性命才求朕为你留下的,如今你好生生的站在这儿,朕是不会允你的!”皇帝挽一挽袖子,面无任何情绪,慕容之脸上神色一黯,继续道:“父皇,当初母妃说只要儿臣开口,父皇就会赐予儿臣!” 皇帝挑一挑眉,眯起眸子:“你应知金书铁券只有一次机会!” “儿臣明白。”慕容之坚定的回应。 皇帝看他一眼,慢慢道:“确定今日非要朕赐予你?!你可想好了?!” 慕容之重重点头:“儿臣想好了。” 皇帝叹一声,摆了摆头,看向屈延寿命令道:“赐,玄景王金书铁券,免一死罪!” “是。”屈延寿回应,转身走入殿后,没过多久便捧着一枚金牌来到慕容之身前,而后跪在了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立起身子道:“请玄景王受金书铁券。” 慕容之扑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儿臣谢父皇隆恩。” 一一一 天牢里。 季妙霖端坐在靠椅上,身侧站着两个手持长棍的牢差,而她神色专注的望着元婉蓁,漆黑的眸子满是得意的漩涡。 “问了这样久,还不招吗?!” 元婉蓁望着她的表情,嘴角一勾,说道:“娘娘的话我实在听不明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未曾想你的嘴这样硬,”季妙霖放下手中的茶盏,扬起一抹璀璨的笑容:“不知道身子骨是不是也同样硬?!” 元婉蓁静静的低下头,神色变得暗淡无光,心中酸涩难忍,孩子对不住你了,看来母亲与你是无缘的! 她深呼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口气沉重的说道:“我从未做过,自是不会认罪。” “呵···”季妙霖随意把玩着胸前垂下的一溜儿发丝,口气漫不经心:“那就打到她招认为止。” “是。”牢差点头应声,随即走到元婉蓁身前长棍毫不留情地落在她单薄的身子上。 “啊···啊···”元婉蓁疼得眼泪滚滚而落,手本能的护住小腹,可越是护着,长棍越是刻意的落在腹上,一阵剧烈的刺痛,差点将她痛昏过去,却只能咬紧牙关承受着一次又一次击打··· 神智游离之间,一股滚热的液体从双腿间缓缓流出,她猛然恢复知觉,瞪大了眸子狠狠盯着季妙霖,终会有那么一天,我要将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剐下来,用你的鲜血一点一点去祭奠我的父亲,还有我的孩子··· 季妙霖顿时被她眸中锋利之色吓到,抬手便命令道:“停!” “是!”牢差立刻退到一边。 “妹妹还是不忍心看你送命,”季妙霖嘴角噙着冷笑,缓缓走近她,在距离她极近的地方,轻声说道:“你只要说慕容策也参与了这件事,立即放你回去,也保证他能活命!” 元婉蓁脸庞苍白得吓人,眼底尽是血丝,憔悴支离,心里却不由起了疑惑,他们显然是冲着慕容策来的,可是,慕容策已追随太子,太子没必要这时与他作对··· 忽而,她垂下头眼神满是惊异不定,除非是周娘子早就将他出卖!太子知道慕容策的真实动机,所以才计划出这场巫蛊之事来,逼我出卖慕容策?或是以我为要挟,逼他自投罗网?! 如此想来··· 她心中一宽,安静含泪微笑,笑容似绽放在寒冬中的红梅:“还未给他个名字。” “你说什么?!”季妙霖双手攥住她的手腕。 她的笑容更加明媚了,轻声道:“就叫暮儿吧。” 季妙霖眉目茫然,继而冷哼一声,口气冷傲的说道:“打!给本妃往死里打!” 元婉蓁哼笑一声,虚弱的躺在地上,双手死死攥着边上发霉的稻草,抬眼看向窗外,仿佛很倦,眸中多了一份沉静的空灵与安稳。 “住手!”牢房外,突然响起男子的一声怒吼。 季妙霖霎时顿住,望去:“玄景王!” 慕容之快步走到元婉蓁身边,将她扶起来,她抬眸望着他,眼中不由热了:“六弟。” 他应了一声,极力抑制着眼中的痛心和悲惜,继而换上凌厉的眸光扫向季妙霖,道:“父皇只下令审问,可未说过要用刑!” “怕是六弟误会了,本妃就是在审问啊,不过她打死都不认罪,本妃只有动用刑法了,以往不都如此吗?!”季妙霖扬起下颌,口气傲慢的说道。 慕容之眯起了眸子,冷哼道:“父皇似乎未叫你来审问吧?!你是什么身份不知道吗?!天子脚下竟会让一个女子来管制呢?!” 季妙霖顿时怒了:“虽说你是皇子,但本妃是太子妃,岂容你如此不懂尊卑?!” “呵!你该知道,本王向来如此!!”慕容之轻蔑一眼,从胸口处拿出金书铁券举在她面前,道:“人,本王带走了!” “免死金书?!”季妙霖睁大了眸子,简直不敢置信,“你···” “不敢劳驾太子妃下跪接旨!”慕容之几近从牙缝挤出来一句,随即他抱起元婉蓁的身子就向外走,不忘回头冷笑一声,道:“太子妃若仍要纠缠,就直接去父皇面前装腔作势吧!” 季妙霖气得双目瞪起,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好啊!那今后走着瞧!” 回复(3) 第五十六章 活罪难免 马车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得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穿过宫道一路向北墨王府飞驰··· “蓁儿,醒醒,不能闭眼知道吗?”慕容之搂着她在怀里,抬手轻拍着她的脸颊,见她未有反映,焦急的对贴身侍卫迟域狂吼:“再快点!快!快!” 元婉蓁一震,半响,睁开眼睛,微弱不可闻的声音:“六弟,谢谢你。” “谢我可以,等好起来再亲自给我道谢!”他目光如火焰一跳,感觉手上不断的温热,猛地抽出手,惊骇地看到自己的手被绛色的血染红,元婉蓁的眸子同时看去,眼睛深深一闭,虚弱的靠在他肩上,“从入天牢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要离开了···” 慕容之紧紧握住了手,看她的神色复杂而遥远,别过头,强忍着眼中湿润,片刻才迟疑道:“太子去过天牢吗?他有没有亲自审问你?!” 第41节 “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暮儿。”元婉蓁已无泪水,喉咙有沙哑的酸痛,看着他眼中的等待,笑起来:“六弟,自梁府那日你就帮我,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如此,但我相信你是好意的,不知,能不能再帮我一次!” 慕容之怆然的缓缓展开唇角:“如果我能办到,一定帮你。” “如今的局势对于慕容策来说危机重重,眼下最需要的就是保持冷静。”元婉蓁平静看着他笑,眸中清亮如水:“上回你提醒过我,与太子保持距离,我知道,你心里清楚太子对我···” “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慕容之打断她的话,眼中愤怒难言,元婉蓁微微一笑:“倒没那么严重,不管如何,不要告诉慕容策,也不要让他知道我是被季妙霖伤至小产的。” “太子的事我可以帮你隐瞒,可是身上的伤,怎能瞒得住?!”慕容之闻言一震,心下更是难过,元婉蓁含了一缕凄微的笑,道:“你不是已经召了王太医吗?!” 慕容之久久叹出一口气,苦涩的笑道:“看来第一次救你之后,我便被你拉扯进来了。”他继而坚定道:“放心,我会帮你安排。” 元婉蓁欣慰一笑,深深觉得温情和感激,虽然他曾经残忍的送走了苏予染,无论将他说的多是无情可怖,可是他今日终究拿了他唯一的免死机会救了我,如此深厚的恩情,怕是这一世也无法还清了。 或许,在这场机关算尽,阴冷寒凉的争斗中,他在我心里还是初见时的那一股清泉。 王府中,慕容策焦急地在院子里等候,父皇若是不给六弟金书铁劵该如何?!若是救不出蓁儿下一步又该如何?! 不知慕容恭会拿她怎么样,如果慕容恭真的怀疑我的动机···如果六弟将我推入深渊,会不会加重对蓁儿的伤害···无数个不敢去猜想的未知恐惧在他心里不断上下浮动,逼得他无法喘息。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任是无法平伏心中的胆颤,再一次沉默的等待后,终是咬牙命令道:“让他们准备吧!” “殿下,还是再等等吧!”煊绍劝道,慕容策紧攥着的手,爆出一根根清晰的青筋:“先准备好,再过半个时辰还不见来就行动,告诉他们不要手下留情!” “是。”煊绍重重点头。 这时,殷鹤快步走进来,躬身道:“殿下,皇上召您立即入宫。” 慕容策紧握的拳头微微一凛:“看来本王输了。” “如果六殿下真的将殿下推出去,”殷鹤立刻推断种种结果,只觉得有些不详:“虽严禁了巫蛊之术,但殿下始终是皇子,倒是不会危及殿下的性命,想必皇后娘娘也会拿出法子为殿下解围···” 煊绍眸光一颤,斩钉截铁道:“属下认为应按原计划行动,在北郊等待殿下!” “等等,容本王想想。”慕容策的眸光中仿佛围绕了重重云雾,渐渐地看向殷鹤:“若真如你所言,父皇不动一兵一卒的召我入宫,那定是做好了防守,等着本王···” “殿下,殿下,六殿下带着王妃回来了!”府门口传来澈倾焦急的哭声。 慕容策立刻深深的松下一口气,眼眸中的重重云雾在霎那间有了拨开的清明,不容一刻的迟疑迅速跑到府门前。 慕容之掀开帘子,看了他半响,似乎是有些不忍的说道:“五嫂,小产了。” 慕容策心中一震,唇角的笑意缓缓落下,随即心急的问道:“她可好?” “她···”慕容之正欲说话,另一旁走来的通传太监,恭敬的对慕容策说道:“五殿下,皇上召您即刻入宫!” 慕容策看了眼马车里的元婉蓁,又看向通传太监,一时间是天旋地转的慌闷,只觉得心中压抑的无法言语。 慕容之抱着元婉蓁下马车,对他郑重点头道:“五哥快入宫吧,我已经唤了太医来,放心吧!” “交给你了!”慕容策点头,随即他抬手覆上元婉蓁的脸,将头抵在她额上,尽力咽了几口酸涩,轻声道:“对不起。” 松开她,慕容策转身便跨上黑马,朝宫道而去。 一一一 金华殿,内室。 皇帝靠在龙榻上,一手翻阅着秦苍炎派人送来的地图。地图是他亲手所画,庆峻是边关原有地形城池,汝丽郡是司马谌在近三年来新建的城池,一城比一城逼近燕疆。 “皇上,五殿下来了。”屈延寿进来,身后跟着慕容策,他跪在地上躬身道:“参见父皇。” 皇帝依旧看着地图,声色冷漠中夹带着一丝柔和:“在军营里有几日了,对此次东晋进攻有何看法?” “昨日前方传来消息,恒昼已攻破汝南郡,儿臣认为此时应立刻派人出使前秦,请求秦皇援军相助。”慕容策微微垂眸,顿一顿抬眸看向皇帝,“儿臣愚钝,不能为父皇献上对应良策。”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语气依旧冷中带柔:“说下去!” 慕容策稳一稳继续道:“等待援军的同时,应派秦将军带领将士在襄阳郡与圾郡驻守。”他看了眼皇帝,低头又道:“不过,能不能得到秦皇军的支援,还不好说。” 隔了小一阵,皇帝暗暗点了点头,冲他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是。”慕容策应声站起来,走到皇帝身旁坐下,眼神明亮而冷漠,皇帝放下手中的地图,淡淡的扯出一丝笑容:“之儿向朕讨了金书铁劵,你可知?!” “是儿臣相求六弟的!”慕容策十分坦然的回答。 皇帝默了会儿,又道:“北墨王妃行巫蛊之术,证据确凿,你为何要执意相救?!” “恕儿臣直言。”慕容策很是平静,皇帝点了点头,他这才说道:“儿臣并不是为蓁儿说情,在燕国几乎所有人都知晓蓁儿知书达礼,是少有的才女,她自入府以来一直端庄沉稳,儿臣认为蓁儿不会做这样的事来,其次,蓁儿怀有儿臣骨肉已有两月,更不会拿自己与孩子冒险。” “真的?”皇帝眼中闪了亮光,极是期待。 慕容策暗下眸色,心痛道:“蓁儿在天牢不知怎得···孩子没了。” 皇帝眸中净显失落,低首紧抿着嘴唇,不看他,也不说话,直至半响后才缓缓说道:“你求的之儿相救,之儿能将唯一救命的机会给你,想必你与之儿的兄弟之情十分的好。兄弟能信任,朕也能信任,相信你与王妃不会如此,可别人不会信,所以金书免死,但活罪难逃。” “父皇甚是为难,儿臣明白。”慕容策低头,眼中充满了失望,沉了沉心抬头对上皇帝的眸子,皇帝笑着点了点头,轻言细语道:“俞丞相之女爱慕你许久了,也像朕请求过数次,要嫁你为妃,朕十分伤神,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慕容策深深吸了口气,隐忍的低头道:“叫父皇为儿臣的事操心伤神,是儿臣的不孝,此事就交于儿臣处理,儿臣知道如何做。” 皇帝一叹气:“嗯,委屈了你。” “能为父皇分忧,儿臣自是极愿的。”他浅浅地说着,目光却始终直视着皇帝。 皇帝盯着慕容策,随后从腰间取下一块玉诀:“北墨王妃此番受苦了,就将这玉诀赏给她,算是给以安慰吧!” 慕容策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低头接过玉诀:“谢父皇隆恩。” “去吧,朕累了。”皇帝缓缓地挥了挥手,慕容策便行礼退出内室。 回复(1) 》 第五十七章 春暮渡薄香 芸绯宫。 冬日的曙光,窗子开着,一缕阳光照进殿内,戚妃望着还在抽噎的季妙霖不说话。 宫女端着紫兰醉糕进来,将糕点轻轻放在戚妃面前的紫檀木桌上。 “娘娘,这是厨房刚刚做好的。” 戚妃抬手拿起一块醉糕喂进嘴里,眸光却是依旧望着她,心中不由叹息,自季妙霖出生那一刻开始,她便请了最好的老夫子教她,还让身边最精明的嬷嬷指导她,可她还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哎!如此又能如何,到底是流着林家一半血液,半真半假的感情还是有些的! “母妃!母妃!”殿外忽然传来太子焦急又愤怒的声音。 见他气势冲冲的走进来,戚妃身子一怔,诧异地问道:“恭儿这是怎么了?” 慕容恭斜睨了眼季妙霖,哪怕只是一眼,他眸中都充斥着厌恶至极的嫌弃。 “母妃,你们计划巫蛊之术陷害元婉蓁就罢了,我明明提醒过母妃再不可轻举妄动,可为何母妃非要一意孤行呢?!” 戚妃愣了愣,茫然眨眼道:“压入天牢由你处置,母妃何时再插过手?!” “元婉蓁被殴打至小产?!”慕容恭怀疑地看着戚妃,又看看季妙霖,愤怒道:“慕容策如今手握兵权,虽说是让秦将军代其管制,可到底还是在他手里啊!你们闹出这样的事来,叫我如何与慕容策再相处?!现下元婉蓁不仅小产,还被打的一身伤,慕容策那般在乎她,母妃觉得他还会追随于我吗?!” “恭儿,你昨日与母妃说了这些话后,母妃就再未派人去审问过她了啊?!”戚妃听了他说心里也很是惊讶,心下琢磨了会,眸光渐渐移到季妙霖身上,与此同时,慕容恭也朝她看去··· “不是臣妾,昨日臣妾只是去看看她的状况,没多久六弟就带着金书铁劵将她救走了。”季妙霖惴惴不安地看着慕容恭,双手紧紧的攥着衣角颤抖。 慕容恭眯了眼,闭眼深深吸了口气,随后便一脚踹在她肩上,狠毒了她的口气怒道:“还不说实话?!” 季妙霖忍着痛迅速跪到他脚边,战战兢兢的哭道:“臣妾说,臣妾只是问了些话,若是她招了对夫君也是件好事啊!” “你说了什么?”慕容恭面容极为诡异可怖,蹲下身子掐住她的下颌,季妙霖呜呜咽咽的哭道:“臣妾就是让她招认,巫蛊之事五殿下也参与其中,可是她一直不肯定招认,臣妾一时冲动,就命人用了刑···”说着,她忙看向慕容恭道:“臣妾想,她若是忍不住痛肯定会招的。” 听完她的话,戚妃心惊不已,大声怒斥道:“谁允许你这样做的?!你这个蠢货!”她忽而捂住胸口,气得喘不过来,宫女赶紧抚摸她的背脊:“娘娘快别生气了。” 慕容恭心中怒不可歇,见她如此愚蠢竟有些无言以对,“你知不知道,本宫与慕容策如今的关系,本宫原是计划好给慕容策丢个罪名,让他死心塌地的跟随本宫,而你!如此这样做,只会让慕容策记恨于本宫!若是他将上回弹劾大哥的事告到父皇那里,将本宫一军,你可有为本宫的处境着想过?!” 季妙霖顿时惊悟,慌张的说道:“夫君,臣妾错了,臣妾做错了。” “光知道错了有何用?!”慕容恭的声色极为阴冷,让季妙霖只觉得寒彻入骨,颤抖的看着他不敢说话。 而慕容恭全身似一把熊熊烈火在烧一般,他倒是从未畏惧过慕容策,本是想好计谋,不仅可以得到元婉蓁,还可让慕容策无话可说!可是现在··· “来人。”慕容恭声色平静,听不出一丝怒意,但接下来的话却叫人恐惧:“砍下林凤兰的一只手臂送给太子妃好好欣赏一番。” 季妙霖惊骇的瞪大眼睛,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倒在地上,涕泪交加,这一刻当真是天崩地裂无以形容,她扭过头去,狂叫道:“夫君,不可以,夫君求求你···臣妾再也不敢了···夫君···” 慕容恭再也没有声音,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无比恶心。 第42节 “夫君,求求你了···臣妾错了···不要伤害娘啊···夫君···” 她爬了起来,跟着慕容恭的脚步踉踉跄跄地跑,一边用凌乱破碎的哭腔喊道:“夫君,求求你了···夫君···” 慕容恭回身一脚将她踹远,季妙霖连滚带爬地又追上他,只是却被守卫挡住··· “夫君···娘···娘····”她惊骇又充斥着无尽的恐惧,顿时心跳都停止了一息,转而是一股怒意升上,她此刻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杀了元婉蓁,杀了这个贱人! 随后,她竟是连生死也不顾了,忽而起身闯过守卫的阻拦,向宫外跑去··· 一一一 北墨王府。 下了马,慕容策快步走进府里,经过殷鹤时招了招手,示意他跟着。 “准备喜礼,五日内迎娶俞盈苏。”慕容策边走边吩咐,殷鹤不由瞪大了眸子:“殿下,这是皇上的意思吗?!” 慕容策顿住了脚步,静静闭了闭眼:“活罪难逃,若不娶盈苏,怕是不得交代。”接着,他又叹了口气,压抑着心痛说道:“降,元婉蓁为娘子,你去安排吧!” 殷鹤心中一酸,摆头道:“王妃刚才小产,此时降为妾侍,只怕会伤了王妃的心啊!” “父皇说的隐晦,现下降为妾侍也能避了许多锋芒,算是件好事吧!”慕容策哽咽无奈,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只是盈苏顶了上来,怕是···”他默默摇了摇头,叹声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知道,只能保一个···你,认为呢?” “殿下不愿盈苏小姐无辜受害···”殷鹤咬一咬牙关,为难道:“既然殿下心系王妃,就别在顾及其他,卑职认为,王妃才是最适合殿下的女子。” 话落,殷鹤又担忧道:“皇上既未明说,意思就是要殿下隐瞒,如此,王妃那该如何解释啊?!” 慕容策闻言不觉苦笑:“我定是要伤她的,就是不知将来她会不会原谅我···” 殷鹤难过的叹一口气,劝慰道:“皇命难违,相信王妃日后知道真相,一定会理解殿下的。” 慕容策不敢再想,转身朝房里走去,刚到就见慕容之等在门外,他忙加快几步,走近慕容之问道:“她的情绪还好吗?” “还不错。”慕容之抿一抿唇,继而避开他的眸子说道:“王太医已经替她处理妥当,说是受了风寒,才会导致小产,你多安慰安慰她吧!” “谢了。”慕容策苦苦一笑,慕容之会意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先走了,改天再来。” “好。” 慕容策点了点头,转身走到门前,推门的手霎那间停在了半空,紧紧握一握,才推门而入。 见他来,澈倾忙起身行了礼:“殿下。” 挥了挥手,示意澈倾退下,再听见房门合上的声音后,他才轻声的坐到床边。 元婉蓁安静的闭眼睡去,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眼角边还留着干枯的泪痕,哪怕是睡着,双手任紧紧的抓着两边的丝被。 他抬手轻抚她的头发,心中大痛,眼眶不由的湿润起来,轻声说:“是我,都是我的错。” 自他进来,元婉蓁就知道,此时听了这一句话,她喉头酸涩的梗一梗,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我不害怕,只是,我们的孩子没了。” “对不起。”慕容策反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啄:“他是最勇敢的孩子。” 元婉蓁一怔,忽然间整个人都崩溃了,她起身扑入他的怀抱,将他紧紧的抱住,大哭起来:“慕容策,慕容策……” 慕容策亦是将她抱在怀中,任由她发泄,只是自己再也忍不住落泪,“从今以后,再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我不怕。”她将他抓得更紧,头靠在他肩上,闭着眼睛努力去寻找他的味道,感受他的怀抱,仿佛只要有他在身边,心才是真正的落回胸口,无比安稳。 慕容策温柔的转动她的身体,让她倚靠在自己的怀里,又伸手拿来瓷碗,顾自喃道:“别怪我,也别恨我,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到那时就原谅我,好不好···” 元婉蓁苍白的脸一凝,抬首看向他,轻轻问道:“你怎么了?为何说这样的话?!” 慕容策含泪摇头,给她喂去温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对你说。” 她似乎没明白他话中的含意,低头喝了口水,又埋进他怀里,哽咽着说道:“我不会怪你的。” “等你好了,咱们去,我再烧饭给你吃!”慕容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眼泪顺着脸庞默默滑过,唯恐落在她脸上,忙别开脸拭去。 “?”她眨了眨眼,疑问:“是鸟羽枫林那吗?” 慕容策‘嗯’了一声,她脸上升起笑容:“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谁取的?!” “我取的。”慕容策放下瓷碗,回手拥住她,靠在她头上道:“在小溪边上有一颗梨树,春日开得雪白,到春暮时,它渐渐凋落,花瓣飘浮在小溪上甚是好看。” “春暮渡薄香。”她笑里轻轻语:“好美的寓意,真想春日快些来。” 慕容策无声的泪水夺出眼眶,脸上却扬着笑道:“等你好起来,也就到了。” 回复(6) 第五十八章 犹如一场噩梦 原先还没什么感觉,这会身上伤口顿时有了火辣辣的痛。 她不敢再动身子,而是强忍着痛,直到痛感渐渐消去些后,才开口说道:“如今你暴露在太子面前,巫蛊之术怕只是第一步。” 他顿一顿,摇头道:“之前我也这样以为,今日入宫的路上我反复琢磨了一番,虽然不清楚慕容恭掠走周娘子目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在短时间内不会想与我为敌。” “所以,你怀疑巫蛊之术是戚妃瞒着太子暗自计划的?!”她静靠在他怀里轻问,慕容策眯眼,眸子深得像不见底的深潭,道:“我手中的兵权对太子来说,无疑是一道暗雷,加上大哥的事才结束,他不会傻到在这风口上对我动手,虽然他很想除掉我!” “也就是说,周娘子并未出卖我们,只是这件事刚好与她出城的时辰撞在了一起。”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慕容策‘嗯’了声,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杀气:“过段时日,我会让戚妃血债血偿。” “你可是想到···”元婉蓁话未说完,就听见轻轻的敲门声一一 澈倾在外说道:“殿下,太子妃娘娘来看望王妃了。” 元婉蓁矍然耸动,眉目间尽是难言的惊诧,她伤我小产,应知我恨毒了她,怎么还敢来王府?! 慕容策冰寒了眸子,“我去打发她走!” 牢里发生的事本就在隐瞒他,季妙霖这个时候来,不是来侮辱她的就是来使坏的。 元婉蓁担心他知道,忙说道:“她如今的位分不一样了,还是让她进来吧。” 慕容策犹豫了会,嘱咐道:“她来总是没得好意,你寒暄两句就找借口打发了吧!” “放心,我有分寸。”元婉蓁安慰他道。 慕容策点了点头,随即起身走出去,季妙霖已站在了门外,他便行了个薄礼,冷声道:“见过太子妃。” 季妙霖面有愁色,道:“听说姐姐小产,急的不知怎么才好,忙赶过来了,姐姐可好些了么?” 慕容策冷冷眯了眯眸子,“她需要静养本不易见客,太子妃稍作看望,就去前厅品茶吧。” “本妃是她妹妹,怎得变成客人呢?”季妙霖客气的笑,心里却横着无数把刀子,恨不得立即冲进去将元婉蓁刺个血肉模糊。 慕容策面无表情,继而唤来澈倾,命令道:“你跟着进去伺候!” “是。”澈倾应声,领着季妙霖走进房中。 元婉蓁见她进来,脸色泛起不正常的火红,双手用力攥住被角,极力忍恨道:“妹妹来得有意思极了。” 季妙霖微笑着向她走近,边走边将手放进袖子,澈倾蹙了眉头,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口。 “就是想来看看姐姐···” 澈倾留意她的手,像似在袖子里取什么东西··· “不敢劳烦太子妃亲自看望!”元婉蓁身子极为虚弱,完全没精力去细观她的举动。 快要临近床边时,季妙霖忽然抽出手,一把短刀就像她刺来,说时迟那时快,早有防备的澈倾瞬间就挡在了她面前··· 元婉蓁只觉身子一震,接着便听见澈倾失声的一声痛喊,还未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季妙霖眸中带着嗜血的杀气,拔出正插在澈倾胸口的短刀,再次向元婉蓁刺来··· “小姐!” 澈倾痛苦一声,伸手从刀半截拦住,一双手紧紧握住刀刃,血顺着手腕哗哗下流,染红了白色的牀单。 “倾儿!”元婉蓁反应过来,随手拧起床头的香炉砸向季妙霖。 “啊···!”被砸到肩膀,季妙霖吃痛的抽回刀子,一双眼睛闪着血色的凶光,此刻完全失去了理智,元婉蓁自知身子虚弱斗不过她,忙拖着澈倾的身子往后退,冲着窗口大声呼喊··· 门外,慕容策正与煊绍在说话,听见她的呼声立刻推门进去,只被这副景象惊住,同时又看见季妙霖举刀正欲向元婉蓁刺去。 他猛地一个激灵,夺过她手中的刀,重重一脚将她踹倒在地,回头命令煊绍:“快传太子!” “是。”煊绍也被惊到,飞快向府外奔去。 “伤在了哪里?!”慕容策忙抢过去看她手上的血。 “是澈倾,快叫大夫!” 元婉蓁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慕容策这才见到澈倾面色已是惨白如纸,胸口正汩汩往外涌着鲜血。 第43节 “快请大夫来,再把太子妃带出去看守!” 命令完,他沉紧蹙起眉目,迅速取下身上的腰带,将澈倾的伤口缠上,嘱咐道:“少说话,保持体力等大夫来。” 澈倾微弱的点点头。 元婉蓁按住澈倾胸口,安慰道:“倾儿,坚持一会,大夫很快就来了。” “咳咳···”澈倾猛地呛出来一口血,眸子不由望向窗外,吃力的说道:“小姐···我冷···我好冷···” 看她越来越发白的脸色,元婉蓁心急如焚,泪如细雨般注下,一边将外纱脱下盖在澈倾身上,一边轻柔的抚摸她的脸:“倾儿,别闭眼睛知道吗?” “我记得小时候,小姐常常带我在园子里捉蝴蝶。”澈倾倚在她怀里,却是气息奄奄的继续说:“捉了就装在袖口里···不停的转圈···飞出来时真的很漂亮···” 说着,澈倾的眼神已经变得散乱,声音渐渐微弱下去,这时,大夫赶来,元婉蓁失声大喊:“快!救她!救她!” 大夫连连点头,只是在诊察一番后,不禁摆头叹息道:“回王妃,这一刀很深,且伤及心脏,恕老夫无能为力。” 澈倾轻轻颔首,担忧的看她一眼:“小姐,好好照顾自己,日后要多加小心···”她逐渐无声,安静地依靠着元婉蓁,眼中再没了神彩··· “倾儿!!!” 她几乎是号啕大哭,满心满肺尽是狂热的伤心欲绝,握着澈倾的手不愿松开,而慕容策紧紧的揽着她,只是沉默。 麻木的落泪,不知过去多久,恍如是做了一场噩梦,元婉蓁微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就昏倒在慕容策怀里··· 浅笑安然 说: 还有一章正在整理,12点前发 回复(9) 》 第五十九章 生来就属于帝王家 梦中,澈倾在花园捉了许多蝴蝶,蝴蝶围绕着她不断的飞来飞去,忽而,她回头粲然一笑:【小姐,好看吗?】 “倾儿!”元婉蓁缓缓睁开了眼睛,青色的幔帐轻垂,缕柔和缕茹守在床边。 “娘···”缕茹凑上前唤了声,只是后边的‘子’还未出,就被缕柔抢截了去:“王妃,您醒了。” 元婉蓁定一定神,身上冷一阵热一阵,本能的缩成一团,哪怕是搭紧了被子,任然一点温度也没有。 “殿下呢?”她虚弱的问。 缕柔的睫毛颤了颤,道:“皇上召殿下入宫了。” 她看一看窗外:“噢,我睡了多久?” “王妃昏睡了快五日。” 缕茹端来瓷碗,里边哧哧的腾起淡白的热汽,“睡了这样久,王妃快喝点粥暖暖胃,我吩咐厨房准备饭菜。” 外边的冷风吹刮上窗纱,那声音,似乎要刮得人心底生出无望的寒意。她的眼睛在房间里扫一圈,再也没了澈倾的身影,那个陪了她多年的丫头,视如亲生姐妹的丫头,就这样走了,真的走了。 “我还要给她寻个好郎君,她还未尝到幸福的滋味···” 她的眼泪无声落下,缕柔端着碗喂她喝药,哽咽道:“澈倾姐姐已被妥善安置了,请王妃节哀!日后,还有奴婢们陪着王妃,王妃快别伤心了!” 她看缕柔一眼,拿起碗一口气将药喝下去,那种苦,苦到五腑六脏全都要渗透··· 许久的静默,房间是生冷的寂静,她麻木的拭掉泪水,问道:“太子妃是如何处置的?!” “太子回了皇上,皇上下旨杖责三十。” “只是杖责?呵!”元婉蓁闻言不由苦笑,泪水不止的流下来,叹道:“是啊,死的并不是我,只是一个卑微丫头,又怎会重罚于她呢!” 缕柔愤恨的目光,气道:“日后定要将她千刀万剐!” “我的父亲,我的孩子,我的倾儿。”她带着深切的悲痛深深吸了口气,咬牙道:“千刀万剐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你说这些做什么?!”缕茹责怪缕柔,继而抚摸着元婉蓁的胸口:“王妃,快别生气了,对身子不好啊!” 这时,外面一阵接一阵的鞭炮声,噼避啪啪的此起彼伏,听着就十分的热闹。 元婉蓁怔一怔,问:“府里在做什么?” “隔壁府里传来的!”缕柔忙敷衍一句,就垂下了脑袋收拾碗筷。 她她撑着身子唇色苍白,茫然的看向窗外:“不像是从隔壁的传来的?” “王妃,你刚小产又昏迷了这么久,赶紧躺下吧,别管外面的事了!”缕茹扶住她的身子,说话间眼圈微微犯了红,元婉蓁心中顿时起了疑,道:“王府里到底在做什么?!” 缕柔忙道:“没做什么啊!隔壁刘府今日办了家宴,闹的声音大了些。” 元婉蓁点了点头,眸光不经意落在缕茹脸上,缕茹极不自在的站起身,道:“奴婢去厨房看看饭烧好了没!” 见两人都有些刻意躲避,更加重了她的疑心,逼问道:“站住!告诉我实话?!” 两人均是一惊,随即互相对视一眼,默默垂下了脑袋,一个字也不敢讲。 “恭请王妃入府!”外头一声喜庆的吆喝。 这一声,顿时让元婉蓁心中惶然,掀开被子一口气就要冲出去,缕柔见隐瞒不住,扑通跪在地下,咬了唇痛哭道:“王妃,别出去了,免得伤心。” 她的心紧紧一缩,心里一时间转过千百个恐惧的念头,徘徊之间耳边是缕柔两人的呜咽,终于,她还是推开了房门··· 白晃晃的阳光霎那间迎面,不觉有些刺眼,她倔强的扶着门跨出去,缕柔两人立即跑来想要扶她,却被她打开了手。 “王妃,外边太凉了,快回去吧···” 微暖的阳光,雪已不再是搓棉扯絮一样,只有点点落着的小雪,她跌跌撞撞向前院走,脚下每一步都是虚的··· “一拜天地!” 太监尖细的声调令她心中狠狠一颤。 走至转角处,远远的望去,才发觉除了她住的房间周围,整个王府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连各处树木都挂满了彩缎,妆点得十分喜庆。 前院的地上铺洒着数不尽的梅花花瓣,道喜的宾客更是络绎不绝。 “夫妻对拜!” 厅内,慕容策着鲜红喜服,牵红的另一头是着大红霞帔的新娘子。 这一幕,就像无数支尖锐的钉子,一根根钉在了她身体里去,硬生生的插入到心脏里,然后凶猛的搅动。 他在与别的女人拜堂?是她伤心的花了眼,还是在梦中未有清醒过来?! 缕柔打发人去通知煊绍,此时他已快步走来,看见她紧紧望着前厅,只默默的跪在了地上,语气十分恭敬:“属下见过···娘子。” 元婉蓁的心剧烈震颤,猛地回眸,而他的脸上,她们的脸上都是那样哀伤的神情。 她极力自持着镇静:“娘子?” 煊绍咬了咬唇,闭着眼道:“殿下降王妃为妾侍,今日娶俞盈苏为正妃。” 降我为妾,娶盈苏为妃!脑中轰然一响,只余了一片空白,天与地都旋转起来,她全身都颤抖得厉害,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身体内没有一丝暖意。 耳边豁然响起季妙霖在天牢里说过的话:【新婚当晚,他去见盈苏了,他整晚都陪在盈苏身边。】 【他心里只有盈苏。】 盈苏?凉风吹得她薄薄的寝衣波澜,寒意自脚底一路渗到心底最深处,她本能的将手按在胸口,一大颗眼泪滚落,接着又是一滴,连带着一颗心直坠而下。 煊绍望着她,急道:“娘子,外头太凉了对身子不好,快回屋里吧。” 她恍若未闻,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去:“我才刚小产,倾儿刚死,他就如此迫不及待吗?”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她晃了下身子,胸口深处抽搐着剧痛,忽然的急促喘息,一口鲜血尽数喷在煊绍的头上··· “娘子!”全都惊呼一声,眼见着她要倒下去,游廊上忽然窜出一道身影将她接住。 元婉蓁揪着胸口艰难的呼吸,慕容之见状,冲煊绍大喝一声:“快去请大夫!” “六弟。”元婉蓁嗤笑一声,连带口中的血溅在他颈子上,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仿佛流尽了最后一丝血色。 “准备热水,房里多燃点炭火,快点!”慕容之一边命令,一边抱起她直奔房内。 大夫开了方子,又是一阵忙乎后,她像是突然打了个寒噤,心底深处是一种绝望样的害怕,“六弟,你走吧,我累了。” “大夫说你不可以再受凉了。”慕容之忙给她压紧被子,她紧紧的蜷缩在床上,声音颤抖而低微:“六弟,你告诉我,为什么?!” 慕容之心中一搐,坐在她身边轻声安慰,道:“生为皇子,有太多的无奈,我知道你现在不能理解,也听不进我的话,但是我可以给你保证,给你发誓,今日之事确实逼不得已。” 第44节 房间里很安静,窗外的风带着锥心般的欢庆之音,敲得她一颗心不断的在收缩,而每一次收缩,都是无法承受的刺痛。 她死死咬着唇,血腥的味道充斥口中,如含了一口冰块:“是啊,我忘了,忘了他生来就属于帝王家。” 她的睫毛微微轻颤,如红梅的花蕊,帝王家的男人最是无情,而她的深情就落得如此下场。 慕容之叹一声,极力劝说道:“你只看了他脸上的笑,却不知他心里的痛,蓁儿我希望你能明白。” “我的孩子没了,倾儿没了,如今连夫君也成了别人的。”她眼中无望与凄楚交错,悲泣道:“在天牢里苟延残喘时,我只要想起他的难处与处境,只要他心里只有我,我便没那么害怕···” 慕容之轻抚她的额发,柔声道:“别怕,今后还有六弟陪你了。” 如今论谁来陪她,又有多重要呢?她轻轻摆首,只是默然落泪。 第六十章 此生不复相见 一一一 夜里,风中的凉浮起夜的影子,四下寂无人声,慕容策轻轻推开房门,床上的人已闭上眼睛睡去。 “五哥。”慕容之起身唤他,慕容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走近他小声道:“辛苦你了,先回去歇息吧!” 慕容之点点头,回眸看了眼元婉蓁,又拍拍他的肩膀才走出房间。 打发了缕柔二人,慕容策坐到床边,只默默看着她熟睡的面容,脑海里不由想起那日,她在屋中清丽的笑颜,仿佛···依稀还是在昨日。 “倾儿。”元婉蓁难受得呜咽,迷蒙中感觉一只温热的大手温暖覆盖在额头,她不由抬手握住,缓缓睁开眼,神智也渐渐清醒,几日不见,他的眼里尽是血丝,显得极其憔悴。 她蹙了蹙眉目,瞬间就撒开了他的手,“见过殿下。” “蓁儿,你听我说。”慕容策伸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殿下不陪着新娘子,到妾身这来做什么?!”她并未挣扎,故意将‘妾’字说的格外清晰。 本以为她会大哭大闹,却未曾想,她竟是如此冷漠与疏离,让他似有一种近乎害怕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害怕,他几乎要乱了方寸:“蓁儿,你说过你相信我的。” “相信?”她的眼泪已浸湿了面庞,慢慢地升起一丝笑容:“我处处为你着想,而你呢,在我最痛苦最艰难的时候和别的女人成婚?” 说完,她故作惊讶的嗤笑道:“我忘了不是别的女人,是你一直爱慕的女人,当初我问过你,之前是不是心仪盈苏,你说没有,可见你是满口谎言,我怎么相信你?!” “俞丞相向父皇求婚,为了保护你,我才会娶她的。”慕容策用力想将她搂入怀中,轻吐一句:“相信我,好吗?” “我宁可被废,也不要做卑妾!”她将手抽回去,一点一点抽回去,冰冷的眼泪晶莹的滚落,她哽咽:“休了我!” 他的身子一震,仿若是一个晴天霹雳,近在耳畔的轰然击下,脸上迷惘得像是没有听懂:“你说什么?!” 她嘴角微动,肩膀剧烈的颤抖,再次说道:“休了我。” “不可能。”他身体发僵,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一字一句,极为的清晰:“不可能,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绝不可能!!” “你走吧。”她紧紧咬着唇,几乎就要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慕容策凝视着她眼中浮起的薄冰:“我知道你恼我,事已至此,是我对不住你。”他为她塔上丝被:“早点歇了,明日我再来看你。” 说完他起身走到门边,元婉蓁擦拭掉脸上的泪痕,极力的不让自己哭出来,“你我经此一别,心路隔阻,此生不复相见!” 这一句传到他耳中,如同五雷轰顶,脑中嗡的一响,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心口处。 “来人!”他一声怒吼,缕柔立即推门而入,福身道:“殿下。” 慕容策个人就像疯了一样,眼中闪过骇人的光芒来,“看好她,若是死了,本王就要了你···” “殿下多虑了,我不会死的。”她笑了一笑,平静的说道:“只是不要再与你相见。” 慕容策绝望的闭了闭眼,只觉她的话令他窒息,冰冷的东西一道道滑过脸庞,他以为他这一辈子再不会有这样多的泪了,自从北海王走后,他以为再也不会了。 他未做停留,转身便冲出了门去,而就在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元婉蓁的眼泪大颗地溢出来,她紧紧压住胸口,哭得天地都仿佛在旋转。 她宁愿自己是死在天牢里,至少不必经历如今的痛··· 一一一 新房里红烛通明如炬,盈苏一滴泪落在手背上,像火烧一般灼痛,她的手穿过眼前的流苏,将大红盖头缓缓揭去。 苒子按住她的手,劝道:“小姐,许是殿下喝多了酒,再等等就回来了···还要喝合欢酒呢···” “够了。”盈苏断了她的话,伤感道:“他心里没有我,其它都不重要了。” 苒子拾起红盖头,愤然道:“小姐与殿下本就在一起的,殿下说变就变了,真不知那元小姐使了什么狐媚妖术!” “谁许你说这样话?!”盈苏瞪她一眼,心里无限的辛酸:“若不是父亲背着我去求皇上,我没想过嫁给他!如今元姐姐才小产,心里定是不好过的。” “我知道了。”苒子难过的低下头,也不敢在说什,盈苏起身慢慢地褪下喜服,只觉得悲哀,“嫁过来就知道会是怎样的状况,我又何苦为难自己,为难了元姐姐,本是我造的孽。” “小姐何必怪在自己身上。”苒子心疼的看着她,盈苏自嘲的摇了摇头,哽咽道:“为了娶我而降了元姐姐的位份,不是我造的孽是谁呢?” 苒子掀开丝被,叹息一声道:“今儿也累了,小姐好生睡一觉。” 书房里。 慕容策烂醉如泥地倒在冰凉的地面上,一动不动,脸色惨白,仿佛已经死去了般。 煊绍慌张地赶过来:“殿下,快回榻上歇着吧!” 慕容策被他扶起来,歪斜在了长榻上,嘴里似乎一直在呢喃着什么,煊绍凑近了些,只听他不断念着:“不复相见!不复相见!不复相见!” 煊绍茫然蹙眉,不过半刻又摇头叹了一声,端来茶盏:“殿下喝点茶吧,醒醒酒。” 忽然,他狠狠抓起煊绍的衣襟,瞳孔越来越暗,“我是不是该成全她,让她走?休了她?!” “殿下,休了谁啊?”煊绍诧异的问,慕容策的心口被深深刺痛:“何必让她受这样的屈辱!” 煊绍微怔,随即便明白了,劝慰道:“殿下别急,蓁娘子接二连三的遭受重击,一时接受不了是肯定的,等过段时日,蓁娘子好过一些后,殿下再找机会给蓁娘子解释,兴许蓁娘子就会原谅殿下的。” “是吗?她如此冷漠···”慕容策心口一抽:“她对我已经心死了,没有任何期盼,没有希冀,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说完,他重重向后一倒就昏睡了过去,煊绍无奈的叹息一声,为他搭上了丝被。 第二日清晨,氤氲的暖气在朝阳下轻轻柔柔的袅袅升起,映着金黄的光晕。 “咳咳咳···” 元婉蓁掀了掀睫毛,一阵压抑的低咳声将她冲醒,迷迷糊糊的转过头,枕上冰冷的泪痕贴上脸颊。 “你醒了。”慕容之很早就被叫了来,现下一直在看着她。 元婉蓁的气息微弱,身体艰难地动了下,没有半分力气,同时袭来的是心底的锥痛,近乎濒临死境。 慕容之压住她的身体:“别乱动,你想做什么?” 她一句话也不想说,只默默的看着他,慕容之皱了皱眉,忙吩咐缕柔端来清粥,又亲自喂到她嘴边,“蓁儿饿了吧?吃一点好吗?!” 元婉蓁任是默默不作声,也不回应,只看他拿着勺子,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许久她的眼中终是不由温热,心里同是起了疑惑:“你为何对我这样好?” 慕容之顿一下,笑道:“我是你六弟啊!” “只是这样吗?我并不觉得!”她鬓侧细碎的散发,依稀还透着淡淡香气,嘴角微微一动,迟疑的说一句:“因为苏予染吗?” 慕容之的手顿时一紧,目光缓缓流到她脸上,声音几乎要透出恐惧:“你怎么知道她?!” 她凄然的勾了勾唇,疑惑且意外地看向他:“我和她很像,还是某些地方很像?” 慕容之默然,也恻然了,突然的沉寂,仿佛过了许久,碗中清粥的温度好似被他握凉,终于,他开口道:“五哥给你说的吧!” 元婉蓁并未犹豫,而是一针见血:“你用剐刑杀了她!” 拿起勺子的手僵硬一颤,只一瞬间慕容之的心底不断的沁出凉意,他梗一梗喉,像似心中有无法承荷的痛楚。 她含了一缕凄微的笑,道,“你若是不愿说,就算了吧!” “你的眼睛很澄净,很美。”他抬头凝视着她的双眼,声音极轻。 仅是眼睛很像,就能让他奋力相助?元婉蓁叹息一声看他,慢慢道:“如此爱她,为何还要那样残忍?!” 他凄苦一笑,轻轻摇头:“不是我,是她!” 元婉蓁一震,眉宇紧蹙,脱口道:“她自求的?” 慕容之用力握住拳头,屏息道:“她说,如此才能保我周全。”顿了顿,他拼命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看着她忽然一笑:“放心,我对你并无它意,或许就是有缘。” “你就狠心答应她呢?”她脸上神色一黯,慕容之无奈,道:“父皇早已知晓我与她的关系。” “所以,不论如何她都会死,而你被定叛国之罪也会死,如此,她便选择保住你的性命!” 第45节 慕容之笑得森冷而痛苦:“她还有家人···” 苏予染保全慕容之,也是保全了自己的家人,元婉蓁心中大为感怀:“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我习惯了。”他云淡风轻的笑,又舀了一勺子粥喂来:“丫头拼死相救,就是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就算是五哥对不住你,你也不能糟蹋自己,想要报仇就得先把身子养好。” 知道他指的是季妙霖,话说的很诚恳,她深吸了口气,接过他手中的碗,“你说的对,我必须好好活着,才对得起澈倾的情义!” 回复(10) 第六十一章 我让你恶心? 床边炉里焚着檀香,那炉烟寂寂,淡淡萦绕,她抱膝而坐,神色淡定如在境外,眉宇间便如那柔山轻缕一样,飘渺若无。 缕柔合上门,愁色道:“娘子,太子殿下来看望您了。” 她的目光微一停滞,心头泛起了恶心,不过稍稍寻思,又垂下眸子冷道:“那便请了吧。” 半响,慕容恭进来,元婉蓁刚要起身行礼,他就欲握住她的手:“蓁儿好些了吗?” 她下意识的一避,将手笼于袖中,只恭敬道:“谢殿下关怀,好多了。” “蓁儿,上回是我冲动了,我···”他苦着脸着急的解释。 元婉蓁拉下幔帐隔在两人之间,轻声打断他的话:“殿下那日喝多了酒,才将我误作了太子妃吧。” 慕容恭一愣,随即就升起了笑容:“是是,是我喝醉看错了。” 转而,她又冷下脸来,语气微微来着怒意:“不过殿下命人在天牢里打伤我的时候,应是未喝过酒吧?” “你误会了,我怎会命人去伤你?!”慕容恭眼中依旧是爱慕与纵容,嘴角微勾起歉意的笑:“都是季妙霖那个贱人,我已经处罚了她,想必日后她再不敢伤了你。” 她脑中一片冷澈,几乎收不住唇际的一抹冷笑,“那不都是殿下示意的么?”她心中激愤,口气不免生硬:“若不是殿下,季妙霖有这样大的胆子来行刺我?!” 他的脸色遽地一沉,低声道:“你在是气,也不能直唤她的名讳。” 元婉蓁眼中泛起了算计的光芒,只是一瞬而过,随即她抬起头:“是啊,人家是太子妃,我不过是个卑微的妾侍,沦落如此,不都是因为她么!” 慕容恭愕然的神色转瞬即逝,温柔道:“生气对身子不好,如今你得好生静养才是。” 元婉蓁睨他一眼,耸耸鼻子,生生地别过头去,声音有些抽噎道:“看见殿下我总想起太子妃,心里就会有气儿,实在抱歉。” 听她如此说,又见她哭的梨花带雨的,慕容恭立即心疼起来,心中不免加深了对季妙霖厌恶,若不是那个贱女人,说不定现下元婉蓁已经随了自己。 “别伤心。”他忙安慰道:“我回去好生帮你出出气儿,回头再见我时可不能哭了。” 元婉蓁缓缓点了点头:“恭送殿下。” 听着他的脚步远离,待门轻轻合上后,她扯来丝被就将眼泪擦掉,脸上泛出了一抹阴冷的笑意,季妙霖你这个太子妃不会当的舒坦!我就算现下杀不了你,当然也不会让你好过! 一一 夜里,元婉蓁迷迷糊糊朦胧睡着了片刻,旋即又醒来。背心里有涔涔的冷汗。外面下了雨,淅淅沥沥的敲击在窗上,她坐起来走去掀开窗帘,外面只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缕柔在床边上打盹,听到声音轻轻叫了声:“娘子。”这个称呼异样的刺耳,她慢慢的垂下手去:“你睡,不必管我。” “是。”缕柔便不再出声,趴在床头继续睡去。 她裹着披风走出去轻合上门,外边的风雨带着侵骨的寒意,夜色这样凝重,像是永远也等不到天明,这时,背上忽而多了宽厚而温暖的怀抱,慕容策试着环住她的腰,轻语道:“睡不着吗?” 她突然反应过来,起身就向屋里走去,刚刚走出三四步,他已经追上来紧紧箍住她:“蓁儿,你听我说,这一切都是占时的,等些时日···” “不用了。”她冰冷的声色切断他的话,也不愿看他一眼:“慕容策,我告诉你,自你有意降我为妾,我便与你再回不到从前!” “蓁儿!”他将头贴在她的颈窝里,而她脸上是冷的,心也是冷的,死灰一样的冷,慕容策转过她的身子面对自己,捉住她的双手,说:“打我也好,恼我也好,无论怎样都行,就是别这样冷漠我,好吗?” “我不想再见到你。”元婉蓁的眼睛一直未看向他,脸上冷得没有一丝表情,更没有眼泪,慕容策凝目着她,心底的害怕越来越深,“蓁儿,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如此迷恋女色的五殿下,也会这般低声下气!”她声色冷到了极致,话中不留一丝情分,“殿下的脸面丢到哪去呢?是在王妃那儿,还是在群花楼里?” 慕容策深深吸了口气,心痛到了顶点,也伤到了顶点:“你非要说这样的话来刺我?” “听不听在你,说不说在我。”她狠狠掀开他的手,合上门的那一刻她又冷漠的丢下一句:“明日六弟会接我去他府上住,就不扰了殿下与王妃的密绵。” “你敢!!”慕容策顿时升起了怒意,急促的呼吸,一把将她拉出来捆着她的双手:“你若是去,我就杀了慕容之!” “那你将我也杀了如何?”她终于看他一眼,慕容策眼里一丝恍惚,情不自禁的吻上她的唇,带着眼泪的咸苦,她用力一口咬破他的唇,他反而将她捆的更紧,血腥的酸楚顿时混在唇齿间,她奋离一挣,别开了脸,疲倦的合上眼睛:“别让我恶心。” 他心中凶猛一搐,难以置信:“我···竟让你恶心?!”一颗眼泪落下来,心脏狠狠收缩,她不语,他直接掐住她的下颌,逼迫她看着自己,怒问:“我让你恶心了?是不是?!!” 元婉蓁精疲力竭,狠狠瞪着他:“是,很恶心,很恶心!!” “好,那你现下就走,走!”慕容策双眼绯红,泪水顺着脸颊一道道滑落,“你跨出北墨王府,就别再回来!!” “好啊!那你放开我!”她怒吼,他虽然说了狠话,手却任旧死死捆着她,元婉蓁挣扎着拳打脚踢,“放开啊!既然说了就让我走啊!!” 他的手紧紧箍着她,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只是无可抑制的痛哭:“我就不应爱上你,明知道是条不归路,我还是义无反顾!还未走到尽头,你就这样伤我!我怎能不恨你!”她闭上眼睛,浓而细密的睫毛下是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她仿佛用了全部的力气大声喊道:“慕容策!我恨你!恨你!恨你一辈子!”说完,她的胸腔剧烈起伏,声色平静下来,“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她的话,像是将他推入万丈深渊,摔的粉身碎骨。天空的雨从淅沥到狂暴,雨点像藤鞭一样狠狠落在他身上,如万虫噬骨般痛不欲生。 第六十二章 温柔敦厚 慕容策梗一梗喉,几近说不出话来,颤抖的手扯下身上的披风,将她紧紧裹住,声色轻如梦呓:“你随他过去吧。” 元婉蓁没有再挣扎,红透的一双眼看他,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真是世间最英俊的男子。 他再不属于我··· “谢殿下。”她微微福身,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摔碎,慕容策看她一眼,终是离开了。 一一一 天气很冷,天气是一种阴暗晦涩的样子,乌沉沉的云压在半天里,低得仿佛随时要塌下来。 自住进玄景王府的一个月里,她几乎不怎得愿意吃东西,精神已是极差,慕容之请来大夫却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倒有些束手无措。 午时,她吃了过午膳,缕柔收拾着去了,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因为身子刚出小月,慕容之还是吩咐了烧些炭火暖着,这样的温热让她有点透不过气。 披上锦纱,她信步走到花园里,刚绕过一颗冬青树,就看到假山石旁有一张晚霞红石桌,边上围着一圈石凳子,恰巧假山挡住了凉风,四下都很安静,阳光也能照来,她便坐下去小歇。 不知过了多久,她打了个小盹,睁开眼缕柔已站在身旁。 第46节 “小姐,你醒了。” 缕柔微笑着问道,自来到玄景王府,元婉蓁再不愿听娘子二字,她们便同澈倾一样叫她小姐。 “你来多久呢?”元婉蓁嘴角微微上扬,竟似露出一丝微笑,缕柔看着高兴极了:“小姐许久笑过了。” “是吗?”她冷笑一声,继而清了清嗓子,吩咐道:“端些茶水来吧。” “好的。”缕柔笑着应声,转身刻意将袖子里的信笺卷掉出来,然后加快了步子走出花园。 元婉蓁瘪见地上的信笺,喊了声:“柔儿。”又见她身影走远,忙拾起来展开瞧了一眼,只见上面是慕容策的字,笔势雄奇,姿态极是好看。 元婉蓁心中顿时一凝,将信笺揉作一团丢在草丛里,慕容之走来拾起信笺,展开看了一番,在她身边坐下,微笑着念出信笺的内容:“是你吻开笔墨,染我眼角珠泪,你一引我懂进退,苦乐都跟随。” 元婉蓁微微垂眸,手本能的按在胸上,仿佛那里被被剜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样,一阵阵的挖心痛楚。 慕容之轻叹声气,从袖子里取出许多张信笺,“他每日都有写给你,你全都未看过吧?” 慕容之一张张念起:“你见,或者不见我,我还是那里想你。” “一月,一年,十年,像是那样的冗长幽静,但我一直等待着,望你归来时再没有眼泪。” “别念了。”元婉蓁仿佛噩梦醒来一样心悸,心像是被抽紧一样,她别开脸淡然道:“我不想听。” 一一一 一月,北墨王府。 春意融融,花香夹着衣香鬓影,前珍阁中摆满了各式佳肴,四周垂吊着无数支迎春花柳,河潭一边怒放着春玉海棠,名符其实的花团锦簇。 盈苏端坐在亭阁楼里,见慕容策进来,忙站起身褪下他的披风。 “夫君,今日臣妾做了些花糕,你尝尝。” 她坐下夹了块花糕放入他碗中,慕容策叹息一声,夹起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没有一点食欲。 “不好吃吗?” 盈苏僵硬的扯开一丝笑意,慕容策微笑的看着她,放下筷子到:“你吃吧,我还有公文要批,晚膳在一起用吧。” “好,夫君快去吧。” 她依旧笑着,待他的身影走远,才流下一滴泪来,哪怕她不愿见你,你还是牵挂着她,看来,今生今世你的眼里再也看不到我了。 “王妃,快用膳吧,一会该凉了。”苒子扶着她坐下,盈苏痛苦的摇了摇头:“本是为他做的,现下他走了,我还有什么心情,都撤了吧。” 苒子心疼她,道:“王妃做了好几个时辰,殿下也没吃上几口。” “如今他身在我这,心却在玄景王府。”盈苏的泪水一道道落下,哽咽摆头:“罢了,随他去吧!” 四月后,玄景王府。 吹拂过绿叶的风,变的格外温柔,太阳也变得暖洋洋的,绿叶们则托出了一个个娇嫩浴滴的花骨朵。 桃花树下,千万花瓣纷飞飘舞,交错在她散落的发中,她像与这片粉妆玉砌融合一般,叫人赏心悦目,神迷欲醉。 慕容之目光爱怜地留恋在她脸上,像是看不够一般,半响,她扭头看着他,道:“不觉得你已陪了我四月。” “你开心就好。”慕容之坐在石凳上,缓缓饮了口梅香茶,又沉默片刻,才开口问:“还不想见五哥吗?” 芊手勾下一朵粉桃,她闭着眼轻轻品闻,声色静静:“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欠。” “他隔几日就来我这,虽是拿下棋当晃子,但其实是想见你一面。”慕容之的唇角挂着一抹笑意:“他欠了你,终是要还的。” 阳光下晶亮的眸子逐渐暗沉,她安静的微笑:“昨日盈苏又来过了?”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c 她刻意越过了话题,慕容之凝望着她,神情中且悲且喜,且忧且哀,复杂而深邃,随即他又微微一笑道:“带来了甜点,都是她亲手做给你吃的。不见五哥我能理解,可为何也不愿见她?!” 元婉蓁闻言不忍,“你也觉得我过分了,对不对?” “俞丞相向父皇求婚,并不是她本意!”慕容之呷了一口茶,元婉蓁低低一叹,道:“我只是气她欺瞒于我。” 慕容之默然片刻,“若你是她,当初会不会说真话呢?” 元婉蓁微微一怔,走到他面前坐下,将摘得的桃花插在瓶中,垂下眼道:“在你看来,她是怎样的人?!” 慕容之悠悠叹息一声,只说了四个字:“温柔敦厚。” 元婉蓁微一侧头,耳垂上两颗紫玉珠坠轻轻拍着脸,“其实我挺喜欢她的。” 慕容之看着她容颜中隐见的傲气,笑向缕柔道:“若是王妃再来,就请了王妃进屋吧,说是本王的意思。” 第六十三章 你杀了我! 缕柔娇俏的福身:“奴婢明白。” 随即,他握一握她的肩,笑呵呵道:“如此,蓁儿可满意呢?” “这回可没欠你多少!”元婉蓁白睨他一眼,有些忍俊不禁,扬起下颌傲道:“六殿下若是无事,就赶紧回书房吧!” 见她就朝卧房里走,慕容之笑一声,顺手摘下一朵盛开的桃花,追上她道:“往日都唤我六弟,今日帮你搭了这么大的台子,倒是让你变得生疏了。” 元婉蓁抿嘴一笑,夺来他手中的桃花:“有多大?你有本事再给我搭一个?!” “好,你说的啊!”慕容之靠着门栏,笑得极其邪魅:“我若是真搭了,你可不许推拒!” “绝不推拒!”她依旧傲气的扬着下颌,那炫目的日光照耀,她绝美的面容前斜着一朵娇嫩的粉桃,竟让人有些分不清人与花谁更娇艳。 慕容之看得凝神痴怔,很快又咳嗽一声,回神指着她手中的桃花,笑道:“你将这花瓣数尽,台子就来了。” 元婉蓁看一眼桃花,娇笑道:“我等着!” 她走入房中,转身俏皮的冲他一笑,门一点点的合上,慕容之的眸光逐渐漫上了迷离,凝望着那缓缓被门隔挡的面容,仿佛要将她此刻的笑容深深记在心里··· 他低头轻笑,转身走到前院,迟疑了半刻后,终是对守卫命令道:“请了五殿下来府里下棋。” 房间里。 缕柔用手帕为她拭去额上的清汗,又端来香炉焚了宁神香。 “小姐热吗?”缕柔拿起扇子轻轻摇着。 元婉蓁脸上挂着笑容,认真的数着花瓣:“我若数完他未做到,明日就罚他蹲马步!” “呵呵呵。”缕柔忍不住笑出声,“上次六殿下蹲了马步,腿打了几日的颤,现下想起就觉着有趣。” 手指轻轻点在花瓣上,数到最后一瓣时,她故意放慢了语速,脸上不由染上一抹奸笑:“五片,他···” 话未落完,房门就被推开,元婉蓁神色微微一晃,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香炉的轻烟微微四散开来,隔在她和慕容策之间,朦胧地望去,外边温暖的春光洒来,如在他脸上落下流光溢彩般的碎金。 他黯淡的容颜在看见她的一刻骤然明亮起来,像灼灼的一树火焰。他几步向前,笑容温柔至极:“蓁儿。” 这一声,仿佛激起了她所有温柔的记忆与渴慕,她梦中是他的样子,却不愿与他相见,只觉见一次便伤心一次,相见亦痛不如不见。 她冷一冷道:“你来做什么?” 缕柔悄然的福了福身,正欲出去就被元婉蓁叫住:“不用回避。” “在外边候着。”慕容策却命令道,缕柔为难一眼,还是走出去将门轻轻合上。 “蓁儿。”他两步走去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口中是难耐的急切与渴望,“我想你。” “这里不是六弟的书房,殿下是走错了房吗?”她推开他疏离地笑起,随即转身回避他灼热的目光:“我说过,此生不再与你相见,我心已死,你来这又有何用,不如在北墨王府里好生陪着王妃,毕竟是你心爱的女人。” 她眼中的疏离令他哽咽不已,他用力想将她搂入怀中:“蓁儿,我爱的人是你,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人!” “我不会相信你了,放开!放开!” 她奋力挣扎,却敌不过他的力气,随即她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他微微一震,任是紧紧搂着不松手,这一掌打的极重,鲜红的指印留在了他脸上。 他腾出一只手缓缓从腰间取出一把短刀,声音里掩不住的灰心与伤痛:“如此恨我,不如一刀杀了我,蓁儿,是我对不住你,可是我放不下你,我舍不得。” 元婉蓁强抑住心底翻涌的痛楚,一把夺来短刀抵在胸前,眼泪却哗哗的涌出来:“我是想杀了你,将你剁成七八段!” “好,但别忘了我。” 慕容策凝视着她,哀伤似深入骨髓一般,他握住她的手,向前狠狠一用力,刀尖就钻入他的肉里,鲜血顿时染红了他月白的衣裳。 “你在做什么?!”她大惊,想抽回手但却被慕容策牢牢握住,他默默的看着她,眼泪不停的涌出来:“我这样伤害你,难道不该死么?” 他又一用力,刀入了半段,元婉蓁又抓住他另一边的手腕:“慕容策,你疯了?!” “我是疯了,早就被你逼疯了···”他心中细密的抽痛一波波的袭来,千丝万缕,一根根缠上来,缠得他透不过气,他声色哽咽的说道:“蓁儿,我给你的伤痛,我想你还给我,还给我之后,你应该不会对我冷眼相待了吧?” 第47节 血色染红了一大片,元婉蓁哭得双肩不断颤抖,大声喊道:“你不要这样了,我求你了,快松开!快松开!” 他的泪汩汩流淌,挽唇清柔一笑:“我知道你舍不得,所以我自己来。” “慕容策···”她一只手抓紧了他的衣袖,仰起满是泪痕的脸,目光里几乎是哀求:“别这样残忍地对待我···别动了···求求你····别再动了···” “我爱你,你的命在我心里是世间最珍贵,所以只能委屈你。”他弯起薄唇,泪水尽数流进嘴边,元婉蓁的目光紧紧锁在他胸口上,心疼的无以复加,仿佛刀子是插进自己的心尖,她垂下头,哭不成声:“我···原谅你好不好···求你了··别动···千万别动···” 慕容策像是沉下好大一口气,苦涩的笑容渐渐变为欣喜,道:“真的?!” 元婉蓁颤抖着声音,眼睛一闭便是滚滚泪水落下:“真的,真的,你别动了,我马上叫大夫来,别动了···” “放心,我不会死,我还舍不得你。”慕容策双目亮起,嗓音低醇极了:“你要如何,我什么都依你。我迁就你。” “你···”元婉蓁身体发僵,她几乎是费了全部的力气才向门外奔去,痛哭的大声喊道:“请大夫,快去请大夫!快!” 缕柔看她染了一手的血,慌张点头:“好好。” 回复(2) 》 第六十四章 苦肉计 夜深月淡,房内充却斥着血气和药草混合的浓郁气味。 他苍白得脸庞此时渐渐泛起一点死灰复燃的鲜红,元婉蓁靠在床边,搭着慕容策手背的指尖不住地颤抖,似秋风中的落叶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依旧是死水一般的静,周遭的一切好像寒冬结了冰似的,连着人心也冻住了,这时,慕容策终于睁开了眼睛,低低一声:“蓁儿。” 元婉蓁心中狠狠一痛,遽然大哭起来:“你怎么这么浑啊!想吓死我吗?!”说着,她猛地伸手,举在半空的耳光却没落下去。 她舍不得打他了。 她闭了闭眼,直接将脸埋到他怀中,眉头皱得紧紧的,泪无声的流在丝被上:“我不是不能接受盈苏,我不是不能忍辱负重,只要是你的一切,我都不会嫌弃。一切都是命数的必然,就像我嫁给你···我生气,我伤心是因为你们欺瞒于我,是因为澈倾尸骨未寒,你不曾让我缓一缓。” “今日之举情非得已。”慕容策眼底尽是血丝,憔悴支离的哽咽道:“眼下二哥倒向太子,随时都可能对付我,你住进六弟府上的事早已传开,以六弟如今的势力是完全无法抗衡的,你现下又如此不信任我,我担心他们会从你这下手。” 元婉蓁一怔,心底焦灼起来:“你为何不告诉我?!” “我说多少你都觉得是谎言,你会信吗?”慕容策深深叹一口气,“戚妃为何用巫蛊之术陷害于你,无非是发觉了我对你的感情,若是你在天牢将我供出去,后果如何你也知道。只是她未猜到你对我的钟情,未猜到太子对你的心思!更未猜到季妙霖会擅自对你用刑!” “你都知道?!”元婉蓁震惊的睁大眼睛,慕容策抬手拭去她脸颊的泪痕,微笑道:“唯独未料到的是季妙霖会来行刺你,我所有的隐忍都是为了保护你,当日我大可以直接杀了季妙霖解恨,可是你要知道季妙霖不过是一颗棋子,真正操纵一切的人是戚妃,是太子!”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元婉蓁脑子浆糊起来,茫然的看着他,只听他继续说道:“知道季妙霖行刺于你,父皇大怒,欲下旨废黜她太子妃之位,是我向父皇求情,只是杖责了季妙霖,不是为了给太子的脸面,而是给季怀将军的脸面。” 奇!书!网!w!w!w!.!q!i!s!u!w!a!n!g!.!c!c “我知道太子不会如此对付我,所以季妙霖现下敢行刺于我,不都是仗着有季怀在她背后撑腰么!”元婉蓁无奈一笑,慕容策撑起身子靠在床头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季妙霖虽是他的侄女,早年间季妙霖母女投奔季怀之时,季怀之所以收留她们母女二人,主要是想攀附林大将军,从而提升自己在军中的地位,想通过自己从中斡旋,若能化解林凤兰与林大将军之间的矛盾,让他们父女重归于好,那么,他就可以稳稳的成为林大将军的亲信。” “再后来,林凤兰被嫁入光禄府后,在戚妃的计划中,为了想让太子娶一个能信任的人为妃,季妙霖就变成了最合适的人选,所以如今的季妙霖更是他季怀攀附太子的重要媒介,若现在是让父皇废了她的太子妃之位,季怀多年的苦心经营就会全部落空,所以所有会成为季妙霖坐上皇后之位的隐患,他都会一一除掉,如今季妙霖怀恨于你,若我们现下对付季妙霖,那么,季怀一定会想尽一切来对付你,如此一来你就更加危险了。” “终是你想得周全。”她捂住胸口想想都觉得后怕,慕容策握住她的手,眉梢眼角皆是笑意:“俞丞相求婚,父皇伤神不已,本是找不着解决法子,恰好碰上了巫蛊之事,他便以活罪难免的由头逼我降你的位分,如此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将盈苏立为正妃。” 元婉蓁点了点头,慕容策勾起唇角,又静静道:“皇命难违,我是不可拒绝的,后来父皇又赠你一块玉决,这可比金书铁劵还管用。”说着,他从胸口取出玉决,放于她手中握紧:“我狠心降你位分,迎娶盈苏,一来可以让你避开锋芒,二来丞相必倒向于我,如此,盈苏的身份又高贵一分,她性子温厚善良,不仅不会陷害于你,更会是你的保护伞。” 元婉蓁潸然落泪,轻轻靠进他怀里,却是极为小心的,生怕碰到了他的伤口,她哽咽道:“我应该信你的···是我冲动了。” 怔一怔,她忽然立起身子,紧张道:“盈苏保护我,她会不会受到伤害?!” “占时不会,日后便难说了。”慕容策脸色泛起了忧色,随即又沉了心思说道:“你非要来六弟这,我若逼你,以你当时气性不知要做出些什么事来,只好依了你。眼下六弟虽倒向于我,但有些事也不可让他知晓,你不在我身边,实在是太危险。本想着写信告诉你,又担心六弟会看,所以就想着写些情话解你心中气,可你的倔性超出我的意料,逼得我只好与六弟商量,用这苦肉计,算是卑下之策了。” “那你告诉六弟实情呢?!”元婉蓁嘟了嘟嘴,慕容策眼中掠过一缕玩味,笑道:“当然不会,他只知道我为情所困,心不由己。” “坏透了!”她转身低着脑袋,手指不断的绞着锦帕,慕容策忍着伤口的刺痛,起身将头靠在她肩上,耳边轻语:“事实也是如此。” “看来你给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骗子!”她的声音发着酸,慕容策一口咬住她的耳垂,她吃疼的扭头瞪她,却被他堵住了唇,他的吻急迫而迷恋,又如同火苗一般,在她心里燃烧。 “我爱你,你的命在我心里是世间最珍贵。”唇齿间,他说得细柔而真诚,眼里的神采如日光一样耀眼:“这些话都是真的,这辈子只爱你一人,此生定不负。” “只要你心里有我,即便有天你一无所有,我也陪你浪迹天涯,天荒地老!” 第六十五章 明知不可得 她眼中盈盈泪光闪动,辗转吸吮是无尽的哽咽,他身子微震,仿佛忘了伤口的痛,旋即更热烈更深入,手已不自禁解开她的衣领钻进去,她猛地回过神来,轻轻推开他:“你做什么,身上还有伤了!” 话刚落,他的吻又铺天盖地的落下来,又急又密,她担心碰到他伤口,轻轻挣扎:“别··别这样··会加重···” 回想起她之前冷漠的眼神,他心中就充斥着恐惧,他再也顾不得其它,索性扯开她的衣裳,元婉蓁惊怔一眼,只能狠心咬他一口,他便吃痛的松开来,惊笑道:“你又咬我?!”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当然咬你!”她赶紧扣紧衣领,拧干盆里凉透的手帕直接丢在他脸上,慕容策‘噗’的笑出声,身上的欲火也渐渐退去,他拿下手帕邪笑:“蓁儿消火的法子真特别!” “再笑我就走了。”她忍不住脸上一红,就欲起身,慕容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脸上绷不住,终究哈哈一笑:“你害羞的样子···” 元婉蓁怒声打断他:“你还笑,还笑!” “更叫我欲罢不能!”他却继续玩味道,元婉蓁一听更羞涩了,怒道:“你,死皮赖脸,厚颜无耻!” 他眯着眼睛笑:“我只对你一人无耻!” “你!”她怔了一怔,随即颓下一口气,只觉对他无可奈何,慕容策揽住她的腰,轻轻一带力就将她带到了床上,拥在怀里轻语:“你许久未陪我睡了。” 她笑着‘嗯’了一声,他便不再说话,她转身将头埋在他怀里,虽然他浑身都是药的苦味,但这一刻她仿佛等了太久,只觉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甜与香醇。 廊上,看着房里的倩影吹熄摇曳的烛光,慕容之落寞转身,风吹起满地粉红的桃花花瓣,他接下一瓣在手心,她喜金桂,喜红梅,喜桃花···可冬日已过红梅凋零,秋日未至金桂未开,因此为她移来这一片桃林··· 明知不可得,为何还要动情? 他自嘲一笑,萧萧身影,渐渐隐没于风中··· 一一一 晃眼四日过去,慕容策恢复的很快,大夫晨间为他换了药,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几步台阶走到院中,风夹杂着桃花的浅浅清香,他深深呼吸一口,愉快道:“身子轻了许多。” “五哥,坐会。”慕容之瞄了眼石凳子,又问道:“今日就回府了?” 慕容策‘嗯’了声,笑道:“前几日不能下床是说的过去,如今还待在你这,父皇可就要想到别处去了。” 慕容之会心一笑:“的确。” “柔儿,备些清茶来。”元婉蓁吩咐一声,坐到慕容之另一边,看着他关心道:“可用过午膳呢?” 第48节 慕容之一笑:“若是未用,五嫂是不是要做给我吃啊?” “我还未罚你蹲马步呢!”元婉蓁瞪他一眼,慕容之故作一副惊惧的样子,指着慕容策道:“我是被五哥逼得!若是不应了他,他会杀了我的!” 慕容策哼笑一声:“苦肉计是你想出来的,这会倒是推脱到我身上了!” “那你不也照做了吗?”慕容之嬉皮笑脸道,继而又抬一抬眉:“五嫂不也中计了么!” 元婉蓁眯起了眸子,“我明白了,自念信笺那一刻你就在算计我!” “我不是想你快些和五哥重归于好吗?”慕容之心底一阵阵酸痛,面上却云淡风轻的笑道:“你若还赖在我这儿,叫我心仪的女子瞧见,这五嫂住在六弟府里,我都没法子解释了。” “你有心仪的女子呢?!”元婉蓁神色微微一亮,扯着他的胳膊:“谁家的小姐?!还不快快交代!” 她眼中的惊喜,似谁的手掌重重重掴在脸上,打得两颊热辣辣地痛,慕容之垂下眼眸,压制着心底的痛楚,再抬眸时,唇边挂着玩味的邪笑:“你猜!” 元婉蓁一愣,起身就摘下一根桃枝,敲在他脑袋上:“你敢叫我猜!猜什么猜!” “五嫂,你可是燕国才女啊!小心着名头和身份!”慕容之一把捉住桃枝,嘿嘿一笑:“八字还没一撇了,若是她允了,我就告诉你。” 慕容策皱眉,脱口道:“还未允的?!” “我也未提。”慕容之淡然一句,眸中有暗沉的辉色,渐渐看向元婉蓁:“她心里早有了人。” “未出阁的小姐?!”慕容策吃惊一眼,慕容之轻咳一声,支支吾吾道:“是··吧。” “那就请求父皇赐婚!”慕容策简单直接,端起茶盏拨开面上的绿叶,元婉蓁欣慰的笑起,似乎与慕容之相处惯了,她移了身子在他耳边小声道:“时隔四年,是该忘了。” 慕容之一怔,唇边勾起苦笑,嘴上道:“我知道。”心里却在说着,自你来府里,我就慢慢的在忘却了。 如此亲密的举止,慕容策的手一顿,眉宇微微皱起,轻唤了声:“蓁儿,我们该回去了。” “好。”元婉蓁冲他一笑,慕容策放下茶盏,拍了拍慕容之的肩:“明日来我府上,再商议太子的事。” 慕容之点头应声,“行。” 一一一 北墨王府。 马车还没到府门口,她掀开了车帘,红色的灯笼映得一条街煌煌如在梦中,远远地看见俞盈苏带着苒子立在大门前等候。 见马车驶来,盈苏早早迎了过来,她只给慕容策行了个礼,转而便伸手要搀扶元婉蓁。 “姐姐。”盈苏扶她落地,从苒子手中接过披风,为她搭上:“春日虽暖,夜里还是有些凉的。” 元婉蓁眼中不由一热,行礼道:“见过王妃。” 慕容策回眸愣在当地,盈苏眼中顿时含了泪,扶起她的身子:“是妹妹不好,如今姐姐还要这般谨遵规矩,妹妹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慕容策淡淡一笑:“你们说会话,我去书房了。” “殿下有伤在身,还是回房歇着吧。”元婉蓁担忧地看向他,慕容策微笑着点点头:“我听你的。” 回复(2) 第六十六章 我做你的亲人 听得慕容策深情的话,盈苏的神色黯淡了几分,转瞬间目光又被点燃,道:“姐姐咱们进屋里说吧。” 走回往日的卧房,里边陈设未变,房里净得一尘不染,缕柔两个丫头将带回的衣裳收拾一番后就出去合上了门。 这会,只剩下她与盈苏在房里,两人面对面而坐,气氛一时间如胶凝住,盈苏深深看了元婉蓁一眼,面色沉静,道:“姐姐终于肯见我了。” 元婉蓁神情有些尴尬,自知是为难了她,低语道:“我性子不好,还请王妃莫放在心上。” “你还是在气我。”盈苏幽幽叹息了一声,缓缓伸来手试探的握住元婉蓁的手,语气诚恳真挚:“殿下虽与我有过一段情,但只是有过。自姐姐嫁给殿下,我心里就清楚,那是父皇的旨意,我与殿下,姐姐与殿下都是不得已。尽管殿下在我心里,但我从未对姐姐起过半点异心,也从未想过要嫁给殿下。” 元婉蓁抬眸看她,心中百感交集。自第一次相识,她就将她与慕容策之间的感情隐下,让我未觉出丝毫异样,如果她真是嫉恨于我,以当初的慕容策对她的感情,她大可以从中作梗,让我的日子难过,可是,她并没有这样做。 她动了心肠,盈苏的这些话是十足的真心真意。 “那年我才十四,哥哥带我去,在那儿第一次与殿下相识,他骑着马带我漫山遍野的奔跑。他清新俊逸,才高行洁,每一次说话,每一次笑,都深深的吸引着我,当时就在想,若是日后能嫁给他,应是世间最美好的事儿了,后来,人都散了,我再没见过他。” 她的思绪沉浸在往日的甜蜜记忆中,暖日透过窗纱洒在她的眸子里,仿佛映出了当初那个纯真的翩翩少年。 她低头轻笑,继续道:“直到一年后,当我再次与他相遇时,他已是别人口中蠢顿好色的风流王爷,可是我亦如初心,无论怎样的诋毁,我都认得真正的他。他宠爱我,对我十分温柔,与他身边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 说到这,她不由叹了口气,脸上是明媚和酸楚交错:“在太子喜宴上,我就知道我的梦破灭了,他不再属于我。以至于在嫁来时我就做好了准备,那晚红烛如炬,点亮了整个新房,我等啊等啊,等到夜都深了,门前还是没有他的身影,我便将最后一丝碎梦敲得无影无踪。” 空气是那样的静,她的神情悲恸,声色几乎哽咽到颤抖,终于,她缓缓漫出笑容:“光禄府落,我深切体会过失去亲人的痛楚。”说着,她紧紧握住元婉蓁的手,“那时繁华正好,我们一见如故。若姐姐不嫌弃,我愿做姐姐的亲人。不贪心,只盼人生永不孤独。” 听得她真挚的渴求,元婉蓁颇为震惊,心中不禁酸涩的叹息一声,仰起脸看她,含了泪水和笑容点头:“从此,我有亲妹妹了。” 一一一 夜已深沉,明月如钩,清辉如水,连天边的星子也分外明亮,如倾了满天水钻晶莹。 “小姐,床已经铺好了,快歇了吧。”缕柔知她心思,却又不敢点破。 晚膳过后她就逼了慕容策,叫他好生对待盈苏,夜里也叫他去了盈苏房里。 她走到床边,眼中微蓄了一点泪光,虽然心里是极不情愿的,但也明白如今的他已不是她一个人的了。 缕柔扶她上床,放下幔帐,留了床前两支小小烛火,悄悄坐在一旁陪着。 她默默无语,指甲紧紧扣住丝被上精致的丝绣,看着桌上炉里的焚香,缭绕细细,笔直的烟丝袅袅升起,散开如雾。 他宠幸盈苏呢?他拥着盈苏入眠呢?是不是像往常拥着我一样拥着她? 她摆了摆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可泪却一颗接一颗滑落在枕上,浸湿了一大片,她缓缓看向窗口,忽然觉得这条路是那样痛苦的冗长,长得不敢去看,不知路的尽头会不会有自己的身影··· 几番辗转,缕柔已发出细微的鼾声,她只觉心口压的喘不过气,掀开幔帐往外走,单薄的寝衣就来到游廊上。 月色冷淡如白霜,只存了隐约迷蒙的轮廓,花朵在风中飘落,一朵一朵沾在衣间袖上,如凝了点点胭脂。 泪滑入嘴里,是苦咸的滋味。 微风一阵一阵拂过,黑色锦靴轻踏着纷飞的花香,悄然靠近,温暖的怀抱自背后缓缓环住她的腰肢,慕容策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即是舍不得,何苦为难自己?” “你怎么来了?”她猛地转头看他,慕容策手指勾起她鬓角的发丝,一笑:“我若不来你岂不是要站在这等到天明?” 心中温热又酸楚,她倏地就扑到他怀里,声色哽咽道:“我是舍不得,可也不能让你伤了盈苏。” “你不想伤了她,她也不想伤了你,我倒是被你们推来推去···”他声色中尽是无奈,继而重重的叹一声,“既然都不喜我,我也只有去书房睡了。” 听是这样的状况,她忍不住‘噗哧’笑出声,又嘴硬道:“那你来这做什么,还不回书房歇了。” 他微微蹙眉,眯了眼道:“真不要我了?” “都不要才最和气。”她退开两步,掩不住满面笑容:“往后你就搬去书房里。”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房门前,她抬手放在门上,一见着了他,心里就无可明状的喜悦,慕容策挑眉一笑:“那我走了。” 她垂下眸子,低低的说道:“早点歇下。” 慕容策挽一挽唇走近她,唇贴在她耳畔,温热的气息带着淡淡清香:“真走了。” “你,别走。”她终是忍不住,扶在门上的手缓缓放下来,却就被慕容策的手覆上,而后抬起突然的用力一推,门缓缓向里打开,只听他大声喊道:“缕柔?” 缕柔一下被惊醒,忙不迭的跑到门口,福下身子:“殿下。” “回小房去。”慕容策慵懒的靠在门边,缕柔见状偷笑一声,福了身子眨眼的功夫就跑不见了。 回复(1) 第49节 第六十七章 帝王家的矜贵 元婉蓁捂着嘴忍俊不禁,犹未反应过来,就被慕容策抱起来,只听咔嚓一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他压在了床上,而他的吻已经排山倒海而来,带着积蓄了许久的热情和期待爆发,急迫而冲动。 赤裸相对,元婉蓁羞红了脸,喃喃道:“你弄疼我了。” 他笑一声,动作放轻,缓缓地,一点点的直到她呼吸越来越急促··· 紫色的绸罗帐幔摇曳,她轻轻闭上双眼,享受着他温柔的爱抚与烈火般的耸动···· 一一一 第二日,院落里仰首望去天空晴朗无比,蓝蓝澄澄的如一汪碧玉。 她端过茶盏,徐徐地吹散飘拂的热气,盈苏远远看见她便笑了,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微笑:“姐姐午睡了吗?” “六弟该来了,我就不睡了。”元婉蓁放下茶盏,吩咐缕柔给盈苏也备上茶水,盈苏忙笑着阻止道:“别,喝了茶夜里更睡不着了。” 这一句像鱼刺一样梗在了元婉蓁喉中,心里霎时涌起一股酸涩之意,盈苏觉出她的心思,微微的一声淡笑:“昨日听说父亲受了风寒,担心的很,怎么睡得着。” “大夫看了如何说?”元婉蓁一听忙关切道,盈苏忧心的摇了摇头:“今儿也未去早朝,说是咳嗽的厉害。” 元婉蓁双手紧紧握上她的手,轻声而坚定:“我陪你回去瞧瞧!” “出门一趟让殿下操心,加上咱俩又一块···” 她话未说完,元婉蓁拍了拍她的手,打断道:“操心就操心呗,当然是看望父亲重要啊!” 说着,她又吩咐缕柔:“你回了殿下,我与王妃去一趟丞相府,一会儿就回!” 慕容策知道后立即让煊绍安排,并一同跟随保护她们的安危,两人去了看望了俞丞相,大概是这段时日东晋攻势越来越凶猛,皇帝召见的也越来越频繁,以至丞相疲惫不堪才不慎惹了风寒,情况还算稳定,好生修养一番便无大碍。 回来的路上,马车轻微的颠簸,元婉蓁含了笑,安慰道:“别忧心了,你母亲守着照看,不会有什么差错。” “我知道,叫你陪我难过了。”盈苏未唤她姐姐了,觉得你我相称会更亲近一些,元婉蓁也不多想,掀开帘子,看到了街市,回眸细细看她两眼,忽而道:“今儿天气好,不如咱去逛逛,心里便畅快了。” “这样好吗?殿下不是说近日里不太平吗?”盈苏面露担忧,元婉蓁放下帘子,牵上她的手冲煊绍喊道:“停车。” “娘子···”煊绍突然顿了顿,又笑道:“小姐,怎么了?” “我们出去逛逛,你陪着吧!” 说着,她就牵着盈苏下了马车,煊绍四处张望了一番,点头道:“好,不过不要太久。” 煊绍领着守卫一定距离的跟随,两人挽着手,悠悠闲的穿行于车水马龙的街市,无拘无束般畅谈着,盈苏选了个精致的纹花镯子,同样的款式也给元婉蓁挑了一个。 转悠一会,盈苏又说起要够些丝绸回去,元婉蓁打趣道:“皇上赏了那样多,你还要买?” “看惯了的样式,总想着新鲜的!”盈苏心情大好,兴致也极高,元婉蓁陪着她刚走到丝绸铺子前,忽而看见上回买月上石的小贩,便对盈苏道:“你快进去,我瞧瞧玉石。” 盈苏点了点头走进了铺子里,元婉蓁蹲下身子,悠闲的挑选着,这时,身边走来一位男子不紧不慢的蹲在她身旁,她下意识的瞄了一眼,男子肌肤白润,眼珠象极了她手中乌黑的玛瑙,黑发有丝绸般的光泽,衣裳虽有些陈旧··· 元婉蓁打量之余不禁蹙起了眉目,他看起来是有些落魄,但身上却有种帝王家的矜贵气息··· “小姐?”男子微笑着唤她一声,元婉蓁倏地回过神来,歉笑着点一点头,男子拿起她手中的玛瑙,脸上挂着笑容,眼里散发着浓浓的暖意:“喜爱玉石?” 她从容一笑:“随意看看。” 男子的眸光移到她腰侧,“小姐的这块玉决,怕是十分贵重。” 元婉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中顿然一惊,出门前就想着取下的,怎么就给忘了! “只是平常小玩。”她面上亦是微笑,男子点了点头,轻笑:“看小姐姿容出众,气度沉静,想必不是平常家的女子。” “小门小户罢了。”说话间,元婉蓁起身微微一礼,“平平之姿,公子谬赞不敢当。” 男子朝她灿然一笑,抱拳作揖道:“在下轩云鹤,今日能与小姐相识,那便是注定的缘分。” 注定的缘分?他说话这样奇怪?元婉蓁心里琢磨,面上还是笑着,道:“小女子元婉蓁,幸会了。” 一一一 太子府。 红木漆画屏风,是青山迷雾的画卷,高山隐在雾中,峻峰直入云霄,大气不失慷慨,磅礴不失婉约。 慕容恭正坐在桌案前批阅公文,这时,房门轻叩传来声音:“殿下,人到了。” “进来。”慕容恭将笔放在砚墨边,抬头就见守卫带着一名农夫打扮模样的人走进来,那人靠近桌案便跪下地,道:“温然参见太子殿下。” “快起来,坐吧。”慕容恭顿时勾起了唇角,继而看向康锝:“备茶。” “太赫王之事过去数月,这段时日委屈你了,叫你躲在乡下。”慕容恭起身走到他一侧坐下,温然摆头,正色道:“能为太子分忧是属下的福分。”他顿了顿,看了眼慕容恭又道:“殿下若是有事尽管吩咐,属下在所不辞。” “好。”慕容恭欣慰一笑,端起茶盏呷下一口,道:“眼下正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温然低头眯了眯眼角,道:“任凭殿下差谴。” “为了掩人耳目,本宫会给你一个新身份。”慕容恭放下茶盏,眉峰微挑:“明日到季将军营中任参事一职,一来,那里鱼龙混杂,不易察觉,二来,也好帮本宫盯紧了季怀。” “属下遵命。”温然郑重低头,眼中泛起金亮的光彩,慕容恭看他一眼,忽而道:“还应更名改姓。” 温然想了想,说道:“属下有个远方表哥已死去多年,就叫其子释吧!” 回复(2) 第六十八章  其子释 第二日傍晚,阳西下时,天空中出现了许多云霞,形状变化多端,尤其是颜色变化极多,一会儿像百合色的团团棉花,一会儿像金色的波浪。 最有趣的是那两朵云,一朵像一抹半灰半红的胭脂,一朵像紫檀色的鸡冠花,整个天空都显得色彩缤纷。 书房里。 “五哥。”慕容之掀开门帘走进来。 “煊绍说你早就来了。”慕容策合上书卷,并未看他:“去哪了?!” 元婉蓁走在慕容之身后,轻轻一笑:“他说不喜府上的那些桃花,就命人给移了过来,我嫌太吵就随他一块到书房来了。” 慕容策抬起头,面庞满是优柔的诧异:“蓁儿?” “女儿家的喜好,我要着做什么。”慕容之坐到他对面,拿起果盘里新摘的杨梅,一口喂进嘴里:“五哥叫我来,可是有消息呢?!” “来。”慕容策伸手拉元婉蓁坐在身旁,转而看向慕容之,正色道:“今早我随秦苍炎去季怀的军营,听闻太子派了新人在他军营任参事一职。” “新人?”慕容之皱起眉目,若有所思的问道:“可有见过?” “这就我要你来的原因。”慕容策余光瞄一眼元婉蓁,看着慕容之隐晦的说道:“我猜想应是那死人。” “猜想?”慕容之诧异,慕容策重点了点头,道:“提到其子释,季怀有些刻意回避…” 元婉蓁眨了眨眼,疑问:“死人?你们说得何人?” “温然。”慕容之脱口而出,元婉蓁睁大了眼睛:“温然死了?” “是的,已经死了。”慕容策忙顺着话道,还未及示意,慕容之就向元婉蓁一笑,直说道:“放心,只是假死。” “吃这么多!”慕容策将果盘重重丢在慕容之面前:“多事!” “假死!”元婉蓁觉出不对劲,看他:“你们在说什么?!” 第50节 慕容策叹了口气,只好将温然的事全盘托出,元婉蓁听后,简直不敢置信。 默默片刻,心中感动温然护她之心。 “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一旦被太子发现,岂不是要送命?”她不禁担心起来,慕容策握一握她的手,安慰:“我已经给他做全了打算。” “他家只留得他一人,也是命苦,切莫让他丢了性命。”她心里泛了酸楚,慕容策点一点头,“放心,就算我不为他打算,他也会保全自身,时机一到便可全身而退。” 听他这样说,她也松了口气,慕容策回眸盯上慕容之,脸色变得极为黑沉,慕容之看得一渗,自知说漏了嘴,忙苦着脸道:“五哥,你未嘱咐过要隐瞒温然的事,我不知啊?!” 元婉蓁赶紧圆场道:“六弟又不知其中隐情,你就别怪他了。” 慕容策眸中的寒光骇人,任然厉声警告:“日后说话谨慎点。” 慕容之对元婉蓁瘪了眉毛,元婉蓁忙笑一笑,道:“他只是给我说嘛!外人肯定不会的。” 慕容策无奈一声叹,继而正色道:“我只听闻这人叫其子释,还不敢确定他是不是温然。” 慕容之拧起眉头,“好奇怪的名字!” “其子释?”元婉蓁若有所思的拈起一颗杨梅,慕容策便问道:“你可是听过?” 缓缓摇一摇头,元婉蓁开始寻思,慕容策转而与慕容之说起事来。 过了片刻,元婉蓁心中一惊,忽然说道:“我知道了,这人就是温然!” 两人一愣,慕容策忙问道:“为何这般笃定?!” “父亲带温然刚回府时,曾问过他‘温然’二字中的寓意。”元婉蓁眉角一抬,声色清越:“君‘子’之心,温然如玉,爱‘其’如名,不得‘释’手。” “取意中字,其子释。”慕容策恍悟,继而勾起深深的笑意:“原来如此。”随即,他捏一捏她的脸蛋:“若不是你,我们还得猜上一段时日。” “厉害!”慕容之冲她一声赞,端过茶盏饮了一口,神色又严肃起来:“五哥,既是这样,我们该如何行事?” “我本以为还会拖上一段时日,未想到太子比我想象中要重视温然!”慕容策踟躇半刻,随即微微勾起了唇角:“太子与季妙霖无感情可言,若是要除掉季妙霖···必先除掉季怀。” 慕容之神色一凝,“季怀是林大将军的亲信,林大将军定会维护于他,怕是难以下手。” 元婉蓁默默点了点头,慕容策拨着茶盏,低首道:“季怀虽有些头脑,但终究是武夫,脾性改不了的!” “五哥的意思是···”慕容之嘴角起一抹算计的淡笑,慕容策缓缓抬头:“太子为保温然,将他送进了季怀的军营,这是我们的好时机。” “那…”元婉蓁想了想,道:“从何下手呢?” 慕容策冷笑一声,手指重重点在桌上,眸中的精光噬人:“植党营私。” “我明白了。”慕容之顿时会意,慕容策笑着睨他一眼,“今夜你安排行动,虽说蓁儿猜得,但也只是猜测,为确保万无一失,还是要先探一探其子释是否真是温然,若是,记得嘱咐他,军营管制严谨,切莫着急!一定要看准时机再下手。” “好。”慕容之点头应声。 一一一 回想起温然刚来光禄府时的景象,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脑袋乌黑卷曲的头发,十分的清秀俊气,只是眸子里有说不出的忧伤。 接连三日未听到温然的消息,元婉蓁心里极是牵挂,她叹了口气,看着手里已绣好的腰带,又拿来乌黑玛瑙,歪一针,斜一针的缝上去。 “小姐,小姐。”缕柔掀了帘子疾步走来,“王妃的旧疾犯了。” 元婉蓁一愣,针就扎到了肉里,她顾不得疼忙问道:“大夫可瞧过呢?” “看苒子的样子,像是有些重。” “快,去看看。”元婉蓁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起身揉了揉酸涩的后劲,就走出了门。 没多久,她进了盈苏房里,苒子挂着泪痕,在床边忙不迭的用热水为她擦拭额头,见元婉蓁进来忙行了礼。 元婉蓁探身细看了看盈苏,面色苍白,额上颈子里尽是暗淡凌乱的汗迹,整个人如一片枯萎的叶子躺在床上。 “妹妹?”她试探着轻唤一声,见没反应,回头问苒子道:“昨日还好生生的,怎得今日犯了疾?!” 苒子显然是对眼下的情况束手无策了,她咬了咬唇,像是狠下了心一般,噗通跪在了地上,哭诉道:“小姐,确实是出了些事!呜呜呜···” 元婉蓁听这话不对,不由眉宇一凝,问道:“什么事!快说!” 苒子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昨日皇后召王妃入宫,在经过芸绯宫前遇见了太子妃,不知太子妃给王妃说了些什么,王妃的情绪就十分不好了,回府后就一直流泪,今早起来旧疾就犯了。” “又是季妙霖!”元婉蓁握住盈苏冰冷的手,沉思了片刻,缓缓问苒子道:“王妃可曾与太子妃发生过矛盾?!” “并没有。”苒子茫然的抹掉眼泪,元婉蓁蹙了眉头,问:“能叫王妃如此伤心,在你看来,会是何缘由?!” 苒子心中忐忑不已,犹豫许久,才颤抖的小声道:“老爷夫人都很好,那么只有一人。” “谁?”元婉蓁忙问道,苒子眼中起了惧意,似乎不太敢讲,最终在元婉蓁的逼问下,战战兢兢的说道:“可能,可能是因为大少爷。” “大少爷?王妃的哥哥?!”元婉蓁疑惑的问道,见苒子点了点头,心里忽然想起盈苏在回忆与慕容策初次相识时,曾提过是哥哥带她去的。 【后来,人都散了,我再未见过他。】 元婉蓁努力忆起那日盈苏说过的话,人都散了?!想到这,她猛地抬眸看向苒子,小声道:“大少爷可是走了?” 苒子畏缩的双手用力攥住衣角,只默默摇头,不敢回答她的话。 房里的衣裳是北海王的··· 听盈苏之前说的话,北海王,俞大少爷,慕容策三人的关系应该是十分要好! 忽地,她心中一惊,如此看来,肯定是在北海王出事之后,他们才散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元婉蓁回了神色,起身凑近苒子,和颜悦色的问道:“可是与北海王有关?” 苒子瞪大了眸子:“小姐你···” 看她的反应,不用再问,元婉蓁已经明白了,她斟酌半刻,便看向苒子,严肃的说道:“我相信许多事王妃也同你说过,王妃如此伤心,想必事情十分严重,眼下王妃又昏迷不醒,你若是不告诉我实话,我不仅帮不了王妃,说不定会耽误了大事!你可得掂清楚了!” 苒子一听就惊惶起来,正欲跪下地手就被元婉蓁扶住,“别耽误,你赶紧说。” “当时北海王出了事,老爷就将大少爷藏了起来。”苒子的脸色越来越恐惧的发白,像是要闭过气去,元婉蓁握住她的手以作安慰,道:“也就是说,北海王的事大少爷也被牵连了进去,俞丞相藏了大少爷···”说着,她猛地看向苒子,惊问道:“有人替死?!” 苒子默默点了点头,元婉蓁扬一扬下颌,目光看了看床上的盈苏,倏地回眸问道:“房里有多少丫头?!丞相府可有人知道?!” “老爷也病了,所以我没有传话过去···”苒子摇摇头,继而茫然的问道:“小姐说的可是在这房里伺候的丫头?!” “是的,有几个?!”元婉蓁紧盯着她,苒子忙回道:“还有两个丫头。” 点了点头,她凑近苒子,在耳边小声道:“今夜,杀了她们。” “啊?”苒子震惊的瞪着她,元婉蓁一把握住她的手,紧了紧道:“王妃病重的消息绝不可以说出去,问起就说王妃很好。” “为什么啊?!”苒子不明白,元婉蓁倒吸了口气,耐心道:“有人在试探知道吗?你好生想一想,大少爷早就死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若是王妃突然病重的消息传出去,那只能应证了大少爷还活着的事实!一旦找到了大少爷,这么大的罪过,可是要诛九族的!整个丞相府,就会如曾经的光禄府一样,一败涂地!” “我明白了。”苒子顿时恍然大悟,神色也慌乱无措,“小姐,我都听您的,您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缕柔。”元婉蓁唤了声,缕柔走进来,福身:“小姐。” “你还记得当初在青楼外救你姐姐的那个护卫么?”她拉进缕柔小声问,缕柔忙点了点头,“我知道。” 元婉蓁来到她耳边轻声了几句,缕柔便看一眼苒子,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办。” “恩,做的利索点。”元婉蓁淡淡的说道,继而又吩咐:“唤缕茹来房中伺候,你们快去吧!” 回复(1) 第六十九章 如履薄冰 夜阑人静,盈苏仍旧昏睡不醒,乌黑的长发婉转的铺泻在枕畔,衬得一张脸上半分血色也没有。 元婉蓁信步走去,轻轻将窗户推开,天空悬着一轮巨大的月亮,冷漠的光辉把人间照的得像一出悲惨的戏剧。 她缓缓跪在地上,安静的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声色极轻:“人非尧舜,谁能尽善。” “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缕茹蹲在她身旁轻声问道。 元婉蓁重重磕了个头,睁开眼睛,神色沉静:“没有人能够改变昨日的事实,也没有人能够预料今日的变幻,我行恶事,自当忏悔,求得菩萨宽宥。”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c 缕茹叹息一声:“实属情非得已,相信菩萨不会怪罪于小姐。” “姐姐。”盈苏孱弱的声音忽而响起,元婉蓁闻声立即起了身,来到床边握上盈苏冰冷的手,“你醒了。” 烛光下,盈苏黯淡的容颜,白的如一张薄纸,“我身子不争气,让你陪着我受苦了。” “说什么傻话。”元婉蓁轻抚她的胸口,盈苏脸上浮起一抹欣慰而酸楚的笑:“有你真好,只恨相见得太晚。” “如今也不晚,等天亮你就会好起来了。”元婉蓁拂开她额上浸湿的发丝,盈苏看她神色温柔关切,眼底犹有血丝,应是守着自己很久了,“蓁儿,叫苒子照顾我就行,你快回房歇了吧。” 元婉蓁握起她的手,“苒子都告诉我了。” 第51节 盈苏微微一惊,随即又沉了口气,道:“也好,终是不会瞒着你。” “季妙霖到底给你说了什么?”元婉蓁紧了紧她的手,盈苏听了这一句,顿时心如刀绞,却仰着脸不让眼泪流下来,“她只问我一句,你哥哥如今可好?”说着,盈苏反握住她的手,唇角哆嗦着,一口气缓不过来一般,连声音都在发抖:“蓁儿,替我保密好吗?” 元婉蓁静默片刻,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痕,横了心道:“我不仅守口如瓶,也叫人杀了你房里的丫头,封了口!” 盈苏身子一震,眸光直盯着她,有些不敢置信:“为何啊?!” “你听我说,季妙霖在试探你,这个时候重病只会让她更加疑心于你。”元婉蓁目光柔和落在她脸上,神色十分温软:“如今能保护你哥哥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 盈苏大悟,眼中渐渐有了光彩,“我懂了。”默默半响,她脸上又露出伤感之色:“可是,何必杀了丫头,叫她们不要多嘴就好了啊!” 元婉蓁眉头微蹙,看着她的眼睛继续道:“在这血腥杀戮之中,咱们皆是如履薄冰,偏差三两步便是地狱。” 盈苏紧紧与她相视,亦是心中大恸,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你说的对,人生处处如棋,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不管她们忠心与否,惟今之计,只有牺牲。”元婉蓁抿嘴苦笑,重重点头:“无论何人,只要她心狠,你定要比她更狠!” 盈苏听后,静静的吸了一口气,眼中泪水盈然欲落,“蓁儿,谢谢你。” “你我姐妹,何需如此。”元婉蓁含笑宽慰,盈苏婉笑着点头,随即对缕茹吩咐道:“把药端来,我要快些好起来。” 书房里,窗的缝隙里露出青灰的一线光,四下是无声的寂静,慕容策坐在窗边的软塌上,亦是一夜无眠,不停拨弄着手指上的一枚翡翠扳指。 元婉蓁悄然走到他身边,伸手握住他的手,慕容策便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笑容:“起得这样早,不多睡会?” 她看他一眼,就被他拉进怀里,元婉蓁轻靠在他胸膛上,“盈苏病了。” “旧疾犯了?”慕容策一怔,元婉蓁抬起头瞧上他的眼,柔声道:“现下已经稳定了,情绪也挺好。” “怎么不来回了我?”慕容策对上她的眸瞳,她温和一笑,道:“盈苏说,只是小事,就不扰你跟着忧心了,如此,我也便依了她。” “苦了你了。”慕容策心里十分欣慰,她眉毛微微一跳,垂眸轻笑道:“与我何干,是盈苏时刻惦念着你,知道我要来书房,还嘱咐我,叫你不要太辛苦。” 慕容策抚一抚她的脸,唇就落在她额头上,“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应是,二妻如此。”元婉蓁温婉一笑,慕容策看着她,目光温和如斯:“只有你。” 不再驳他的话,呼吸暖暖拂在他脸上,她红润诱人的唇就吻在他唇上轻啄一口,继而笑着说道:“你在我面前是透明的吗?” 慕容策一愣,回吻她一口:“当然。” “今日有事要处理吗?”她笑着问,慕容策想了想,道:“没有,怎么了?” 元婉蓁靠上他的胸膛,微笑:“那带我去,好不好?” 慕容策心中不觉微微一动,眉目轻跳,笑了笑道:“好。” 城外军营。 虎头座上,季怀身躯凛凛,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他仰首一口灌下杯中烈酒,抬眸看向桌前直立的副将简珩。 “怎么不说话?!” 简珩低了头,道:“回将军,属下调查过了,这其子释是康鍀的远方亲戚,家里人都死光了,康鍀见他头脑聪明,有些智谋便推荐给了太子殿下,并无蹊跷。” 季怀‘嗯’了一声,又灌下一口酒,“那就好。” 简珩看他一眼,踟躇半响,吞吐道:“将军,有一事属下不知该不该讲?!” “有屁快放!老子听不得绕弯子的话!”季怀眉目一蹙,将酒杯重重落在桌上,简珩忙低下头,道:“上回的事,昨日属下去探了探,似乎有人察觉了···” “能确定是何人?!”季怀漆黑的浓眉揪做一团,简珩微微摆了摆头,道:“不知,属下还需进一步调查!” 季怀眯起眸子,心紧揪作一团:“小心行事!” “是,属下明白。”简珩点头应声,正欲走出军房,季怀眼中泛出寒光,吼道:“回来!” 简珩忙回声抱拳,“将军请吩咐。” 季怀粗蛮的揭开酒壶盖子,举起酒壶将酒尽数灌进口中,浸出的酒水便顺着他的脖子流在衣口上,直到酒喝光··· 第七十章 对不起 他手一挥,酒壶‘哐哐’落地,只见他眯了眯眼,吩咐道:“把东西藏好了,切莫叫他人抓到把柄!” 简珩重重点头:“属下明白。” “叫罗姬过来!”他摇摇摆摆的走到床边,简珩瞄他一眼,脸上勾起一丝笑意:“将军,今日抓了个丫头,送来给将军享用。” 季怀嘴角勾起色迷迷的笑意,抬手一挥:“还不快送来!” 很快,两名将士拖着一个丫头进来房中,丫头吓得全身颤抖不断,一下子就被推在了地上,她忙不迭的爬起来,跪着哭泣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出去!”季怀命令将士一声,随后走到丫头身前一把将她拧起来,看了她一眼,眸中便泛起了亮光,嘴里酒气浓重:“将军不会要你的命,只会叫你爽快!哈哈哈哈···” “求求将军···呜呜···放了我吧···呜呜呜···”丫头抖索着双脚,眼中是无尽的恐惧,季怀猛地低下头去,不分轻重地在她脸上亲了一通,丫头吓得频频后退,季怀伸手一拦将她拢入怀中,丫头奋力反抗,死活不从,季怀狰狞起一张脸,巴掌挥在她脸上,怒吼:“伺候老子,是你的福气!你若在不从,老子一刀砍了你的头!” “呜呜···求求将军···”丫头吓得调不成声,季怀却毫无怜惜之意,一把撕开她的衣裳,就将她压在了桌上,沉下身子狠狠一顶,痛楚剧烈地传来,丫头便是尖声一叫,“啊···!” 听见她的叫声,季怀满意地大笑,身子更是狠狠的向里顶去··· 良久,丫头眼瞳渐渐涣散,指甲扣起了桌边的木渣,白皙的双腿之间哗哗流着鲜血,季怀站起一边悠闲自如的穿上裤子,继而唤来将士,轻蔑看丫头一眼,命令道:“没用的东西,丢去乱葬岗!” “是。”将士应声,随即拖着丫头光秃秃的身子朝门外走去。 一一一 走进梨树,只见枝头上一丛丛一簇簇,满眼都是雪白雪白的梨花。有的已经完全开放,洁白的花瓣围着紫红粉嫩的花蕊。有的刚刚鼓出花苞,绿茸茸的花萼托着银星点点的花蕾。 小溪的水声清脆悦耳,他自身后拥住她,嘴角斜斜挽起一抹笑意,魅惑问:“怎么不说话?” “它开的很美。”元婉蓁靠在他的下颌上,脸上是惬意的恬笑:“若是一辈子都住在这,该有多好。” 慕容策目光一凛,缓缓挽了下唇角:“下回再来,就带些衣裳,我们在这住上几日。” “说说而已。”元婉蓁低下头,一辈子只是幻想罢了,终究是不可能的,慕容策扳过她的下颌,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想来就给我说,只要你开心。” “好。”她莞尔一笑,那笑容就像梨花绽放般纯净,慕容策凌空将她抱起,忍不住飞了一圈。 “呵呵呵···”元婉蓁仰头满脸笑容,不一会就被转晕了:“快放我下来,我头晕···呵呵呵···” “我很开心。”他沉甸甸的目光看着她。 她忍俊不禁地挽了下唇角:“待会我做午膳给你吃,如何?!” 慕容策拿起她的手,亲亲她的手背:“我舍不得。” “没事,再说你不是爱喝汤吗?我做给你啊!”她勾上他的颈子,鼻子在他的鼻子上摩挲一下,慕容策却霸气地说:“我说不行就不行。” “那谁做?”她心里温暖极了,慕容策抵一抵鼻子,清笑:“当然是我。” 回到茅屋里,元婉蓁一面找来瓶子将摘下的梨花插好,一面望着全神贯注做饭的身影,他娴熟而敏捷地挪动着身子。 她一双眼中充斥着幸福的甜蜜,转而,元婉蓁望向床铺上那件折叠整齐的衣裳,悄然走过去,拿着衣裳出了屋子,在小溪边几番清洗后,衣裳仿佛焕然一新,她将衣裳搭在竹竿上,又抬手一点点抚平褶皱。 “蓁儿,都做好了,快来。”慕容策走到门边唤她,当看见衣裳时,整个人就像傻了一样,只听到自己的心脏,砰咚砰咚,一下比一下跳得更急,像是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那里。 元婉蓁心中忐忑与忧心交错,仿佛过了半生之久,才有勇气开口道:“我见衣裳落了许多尘,就拿来清洗干净了。” 衣裳显出原本的色彩,慕容策深深吸了口气,仿佛慕容轩此刻站在面前一般,依旧如初清晰,记忆里的一切都訇然鲜活,轰轰烈烈的涌出来心口。 “你怎么了?”元婉蓁镇定着神色走到他面前,慕容策只是站在原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一直深深陷入掌心,像似过了许久,他的目光才流连在她脸上,心中不由升起一种警惕的戒备。 “没什么,吃饭吧。”他的声音几乎要透出恐惧,元婉蓁试着握起他的手,慕容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恍惚出了一身的冷汗,手下意识松开她的手,转身一步步走到桌前··· “对不起。”元婉蓁心底升起了害怕,随即咬一咬唇,几步走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轻轻将头靠在他背上,“我不该乱动的,对不起,我错了。” 她的拥抱,仿佛一只奇妙镇定的慰藉,让慕容策满心的恐惧浮躁缓缓沉淀下来,渐渐恢复成以往的从容。 “没事,我···”他话未说完,转身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头靠在她耳畔,用力去吸闻她熟悉的清香,元婉蓁落在一吻在他颈子上,“我很担心,你怎么了?!” 看不到他的样子,只听得他不停的喘息,像是十分吃力,声音中有一丝异样:“那是我哥生前最喜的衣裳。” 元婉蓁轻轻推开他,眼中露出一抹惊讶:“你还有哥哥?” “北海王慕容轩!”慕容策目光发沉,隐约可见瞳孔里有一股极为深刻的仇恨,他忽而清冽一笑:“只是死了,在五年前。” 他的笑容揪得她心中发疼,元婉蓁伸手缓缓抱住他,轻声道:“为什么?我可以知道吗?!” 第52节 第七十一章 北海王 慕容策脸色一寒,松开怀抱走出门,元婉蓁默默跟着他来到梨花树前,他的眸光微深,看着那一朵朵绽放的花朵,仿佛是往事盛开,一幕幕的闪回。 元婉蓁见他望着花出神,亦不言语,两个人立在梨花前,只是默然。 仿佛过了许久,他终于伸手摘下一朵梨花,转身插在了她的发髻中,脸上慢慢浮起笑意来:“知道太多,对你不好。” 这样的话并不意外,她抬手摸了摸头上的花朵,忽而抬眸看向他:“季妙霖前日问了盈苏一句,你哥哥如今可好?俞大少爷还活着。” 慕容策心中猛然一惊,随即长长的睫毛闭上,用力磕着眼,仿佛在消化这句话。 再睁开眼是如火的瞳,他深深地看着她,今日来是她故意为之··· 他的眼神叫她不由深深吸了口气,“你在疑心我,对不对?” 慕容策微微蹙眉,眸光落在她脸上,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缓缓移到腰间的剑把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寺庙回来的那一日。”元婉蓁坦然,眸光看着他手中的动作,心里百味杂陈,慕容策屏息,十分警惕的环顾四周一番,眼中幽幽散发着骇人的光芒,仿佛是绝望,可更像是一种无可理喻的疯狂。 “你一直在我身前演戏?!”他言辞间已是咬牙切齿。 四下里寂静沉沉,雪白的梨花在风中微微漾起,元婉蓁的心抽搐起来,脸上是一种复杂难以言喻的神色,半响,她坚定的说道:“除了你我,并无他人。” 事关重大,想必牵连其中的人不少,这么多年来他装疯卖傻,步步为营,今日会如此疑心和警惕,她完全可以理解。 慕容策目光始终不断环顾着四周,手亦是紧紧攥住剑把,做好随时应付的准备,仿佛每一口呼吸都如火燎:“蓁儿,别骗我。” “我知道北海王的事,是压在你心里最沉重的巨石,非到不得已时,我不会轻易去触碰。”元婉蓁抬手覆上他握剑的手,整个心都揪了起来:“自嫁入王府,我便如临深渊,你可知道,每一回面临危机之时,我用了多少心思,多少勇气,才可巧妙度过。” 说话间,她慢慢抽出他腰间的长剑,抵在自己的颈子上,硬生生的压下去,白皙的肌肤瞬间浸出血色··· 慕容策一时怔仲,心里一种比难过还要难受的滋味,仿佛要将心掏去了一片,他颤抖着嘴唇,恐惧的说道:“蓁儿,快放下,我相信你。” “在这世间有那么多人,可是她们不能像我一般陪着你,经得起平凡,也经得起风雨。”元婉蓁微笑起来,她的笑容在斑驳的树影里,如同一抹恍惚的日光:“谁都不会动摇我的心,若是要我死,为你,千千万万遍。” 慕容策几乎在瞬间就迸发出令人窒息的疼痛,他感动落泪,声音发着苦涩:“蓁儿···” “愿执君手筹天下,可别小看了我。”元婉蓁依旧微笑,神色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将长剑插回他腰间,慕容策汹涌的眼泪涌出来,他的心从来没这样温暖过,一把紧紧拥她在怀里,颤抖的说道:“蓁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元婉蓁被咯在他怀里,眼眶不由开始发红,抚摸着他的背脊,道:“我不怪你。” 慕容策身形一僵,心里涌起既暖心又痛苦的感觉,扣住她的肩膀,不受控制地深吻在她唇上,唇齿间酸涩的泪水交融,他哽咽着声色:“一生一世一双人,生死离合,已与你山盟海誓。” 元婉蓁缓缓推开他,抬手拭去他脸庞的泪水,“饭菜该凉了。” 两人进了屋,慕容策重新热了饭菜,再坐下后心情平复了许多,他盛了汤在她碗里,轻轻放在她面前,才轻声说道:“当年父皇命大哥功伐东晋,配给他五万将士,在南阳被东晋所败,几近全军覆没。” 元婉蓁舀起一口喝下去,眉头不由微微皱起:“可是有蹊跷?” “地形险恶,又遭遇埋伏,战败归来,父皇并未怪罪。”慕容策的叹息简洁而哀伤,他看着她,语气里骤然失却了所有温度,“两日后,有人联名参本,之所以惨遭埋伏,是因为北海王为东晋内应。” 元婉蓁心下一寒:“父皇相信呢?” 慕容策垂眸浅笑,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哥说,若一天我死了,你要记得我是为大燕的江山而战死!他随时可以为保卫国家而死。” 元婉蓁按住他的手,带着明了的体贴:“大哥心怀天下,我相信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慕容策默默片刻,笑得极为苦涩:“可是父皇不信,他下旨削去我哥的爵位,贬为庶人,城外处死!”他的声音里泛起一丝凛冽的狠意,好似刀锋上流下的一抹猩红血光,“他毅然决绝的一句话,从此便再没了北海王!呵呵!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却是落得如此下场!” 元婉蓁唏嘘摇头,髻上那朵梨花亦微微而动:“联名参本,怕是难以颠覆。” “我哥自幼聪明好学,文武兼备,十三岁便勇冠三军,十四岁立为太子,十五岁率军打败高句丽。”慕容策冷笑一声,又饮下一杯酒:“知道我哥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吗?!” 元婉蓁微微摇头,慕容策手上微微一抖:“就因为他有一颗温良敦厚的心,才会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算计而死!” 元婉蓁叹一口气,看着慕容策眼中的仇气,“你调查过了?” “天衣无缝,事后几乎所有相关的人都以各种原因前后死去,调查起来实在太棘手。”慕容策迟疑片刻,又慢慢道:“但,还是有了些眉目。” 元婉蓁会意,看着他疑惑道:“俞大少爷怎么会牵扯进来的?” “俞萧凛是我哥的副将,后被论为一党,得知我哥出事,我便托人传了信,俞丞相为了保他性命,在城外提前做好了准备。”慕容策闭了闭眼,十分自责道:“只可惜我没能保住我哥。” 元婉蓁握住他的手,酸涩的抿一抿嘴:“事发突然,实在是无法预料,能救到俞萧凛已属非常。” 第七十二章 季怀罪行 一一一 玄景王府。 留得独独一颗桃花树,他坐在盛开的花簇下,头发墨玉般有淡淡的光泽,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所有哀愁的耀眼黑眸,笑起来如弯月,肃然时若寒星。 芬菲漫舞的桃花瓣不经意的缭绕在他周围,一身白衣更加衬托出他独有的空灵与温润。 “殿下,太子殿下来了。”侍卫孟笙走近说道。 慕容之歪斜在长椅上将杯中清酒送入喉中,才瞄他一眼,淡漠道:“请。” 片刻,慕容恭走来园子里,迷茫环顾四周,笑问:“前几日还是整片子桃花,怎得如今只剩了一颗?!” “见过太子殿下。”慕容之起身行礼,继而口中柔声道:“五嫂都带走了。” 慕容恭心中不由一热,亮了眸子:“她喜爱桃花?” “可能吧。”慕容之垂下眸子,微微眯了眯眼,随即走到石桌前坐下,“櫂清酒,三哥要不要尝尝?” 慕容恭欢喜一笑,在他身旁坐下,拿起酒杯品一口:“嗯,不错。” “三哥今儿来,有何事啊?”慕容之微笑的目光温和扫过慕容恭,仰头饮下一口酒,慕容恭将手中厚厚的一本账卷放上桌,笑容满面道:“在刘府办了点事,经过你这,便想着进来坐坐。” “那就下棋吧!”慕容之用余光瞟了眼账卷,抬头吩咐孟笙道:“拿棋盘来!” 慕容恭挽起袖口,“也好,上回未下完就散了,扫了你的兴,今日就好生陪你下几局。” 约莫三个时辰,天空被晚霞染成了深红,慕容恭脸上挂着笑容,指着棋盘道:“如何?!” 慕容之举着棋子摇摆不定,想着破解的方法,半响,他一子落下,笑逐颜开地望向慕容恭,说道:“这局我破了!” “哈哈哈!六弟如今也是越来越厉害!”慕容恭笑着起身,舒展筋骨,这时,康锝走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眉头一紧,忙回头道:“六弟我还有事先走了,改日再来!” 第53节 慕容之还未及反应,慕容恭的身影已快步向前院而去··· 孟笙看了眼石桌,低头道:“殿下,太子的帐卷忘了带走,要不属下送···” 话未落完,慕容之便是一声轻笑打断:“不必了,他本就没想过要带走。” “太子这是何意啊?”孟笙不解的看向他,慕容之拿起帐卷,笑意深深:“备车,去北墨王府!” 一一一 北墨王府。 霞光细微透进,和着微暖昏黄的烛光落在他脸上,元婉蓁梳理着他有些散了的发髻,他透过铜镜安静的看着她,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不一会就觉着有了困意,双目缓缓暝下。 元婉蓁套上束发的玉冠,轻拍了拍他的肩:“去床上睡会。” 他身子一动,睁开了发涩的双眸,起身顺势握起她的手:“你昨夜也未眠,索性陪我一块歇了。” “好啊。”她随他来到床边,捂了嘴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眼眶中就出现困意的湿润,慕容策伸手来褪去她的衣裳:“这会梳了发又得睡下。” “你想说我多此一举吗?”元婉蓁撅了撅嘴,慕容策清笑一声:“难道不是?!” 正笑着,房门外就传来缕柔的声音。 “殿下,六殿下来了。” “你看!我还是梳对了。”元婉蓁噗嗤一笑,慕容策瘪下眉毛,“这时他怎么会来?!” “定有要事。”她说着帮他系回腰带,慕容策呼了口气,凌空将她抱起,稳稳放在床上,又在她额上轻啄一口:“先歇着,我晚些来陪你。” “好,快去吧。”她挽唇一笑,看着他放下幔帐,才安心的闭上眼睛。 书房中。 慕容之已经在房中等待,不过片刻,慕容策就掀了帘子,快步走进来。 他坐到慕容之身旁,问道:“什么事?” “这儿!”慕容之一手端起茶盏,一手点在桌上的帐卷上,慕容策展开帐卷看一眼,惊问道:“怎么去你手里的?!” “太子今日来我这,不小心遗下的。”慕容之品了口清茶,见他皱着眉目,放下茶盏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会让我瞧见!” 慕容策合上帐卷,微微沉呤,看了慕容之一眼,道:“和温然送来的帐卷一样,季怀克扣军饷,强抢民女,其它的还未细查···”说着,他冷笑一声:“恶事算是都做尽了。” 慕容之抬眉笑了笑,又愁道:“太子此举,是想让你知晓季怀的罪行,他到底想做什么?!” 慕容策看他一笑,平心静气道:“太子心仪蓁儿,你应比我知道的早一些吧?!” “我以为你不知呢!”慕容之面露尴尬,慕容策唇角含笑,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季妙霖行事莽撞,又过于蠢顿,凡事都以自身仇恨与利益为先,这样的女人留在身边终是个祸患。所以,他比我们更想除掉季怀。” “那五嫂是···”慕容之尤为疑惑的看向他,慕容策举起茶盏一饮而尽:“蓁儿足智多谋,他不仅喜欢,还想据为己有。这也更促急了他想除掉季怀的心思,季怀一倒,季妙霖这颗棋子就该下场了。” “内斗了这是?!”慕容之笑着睨他一眼,慕容策冷冷一笑,问他道:“他想得到蓁儿,最应该除掉的人是谁?!” 慕容之眯眼,沉思半响,忽而瞪大了眼睛:“五哥你···!” 慕容策随手拿起桌上的扇子把玩,笑的云淡风轻:“所以,他一定会想借除掉季怀的时机,一并将我除掉。” “真如你所说···”慕容之不由‘啧啧’两声,笑道:“这样不仅除掉了季怀与你,还能得到五嫂,一箭三雕啊!” 慕容策‘唉’一声,拿着扇子敲在桌上:“难道他想让我将帐卷交于父皇?然后季怀就会记恨于我?不对,这可不是件小事?!” “五哥,我们要不要先禀报父皇?!”慕容之正色道。 慕容策摇头:“不可。” 回复(1) 第七十三章 苒子异心 将近六月,院外的栀子花开了,花儿像雪一样白,刚开始出现花骨朵,气味就满院飘香了。 风带来花的淡香,仿佛吹散了盈苏心中些许哀伤,身子已是恢复好了许多。 苒子道:“王妃,小姐送来点心,是桃花酥,你尝尝。” 盈苏转身看一眼,圆圆的糕点中夹杂着粉色的花瓣,她拿起一块放入口中,随后便道:“虽甜却不腻,姐姐尽心了。” “小姐每日都叫缕柔过来询问王妃的情况,也是真真惦记着王妃。”苒子欣慰一笑,拿了块桃酥吃起来,盈苏微微一笑,问道:“殿下近日里可好?” 苒子拍了拍手上的酥渣,笑道:“挺好的,听说今日太子唤了殿下与六殿下一块去了军营。” “知道去做什么吗?”盈苏伸手拈一朵栀子在指间轻嗅,苒子摇摇头,道:“不知。” 这时,回廊深处,慕容策的身影走来,他眉心舒展,神态闲雅,似乎心情十分好。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苒子一喜:“是殿下。” 盈苏怔了怔,转眼看苒子,眼中是惊喜是意外,忙快走几步上前,慕容策见她亦是含了笑,苒子上前端正福了一福,便知趣退到一边。 慕容策的目光停留在盈苏脸上,柔和一声:“你瘦了许多。” 盈苏向后微退了半步,笑一笑:“叫殿下忧心了。” 他的目光带着怜惜,伸手来握她的手,盈苏却将手套进了袖口里,慕容策不觉一愣,眼中有几分疏朗:“你一定要和我这样生疏么?” “殿下今日怎得想起到臣妾这来?”盈苏脸上是淡然的笑意,慕容策的手随意扶在红漆栏杆上:“我来看看你,好些了吗?” 一句关切的话语,盈苏心中一恸,想起往日的柔情蜜意,眼中不觉一酸。然而她不愿再他面前落泪,她知道,如今无论流出多少,也再流不进他心里了。 她生生把泪水逼回眼眶中去,维持出一个淡淡的勉强的笑容。 “姐姐每日都来看臣妾,陪臣妾聊聊家常,不觉得竟以好了许多。” 慕容策凝神瞧着她,心中对她的愧疚更深,手不自觉的抬起,抚上她的鬓发,“你哥的事不必担心。” 盈苏眸中流光滑溢,微露伤神之态,心底亦是茫然的害怕:“殿下一定要帮哥哥。” “放心,若是出了事,我定会保全他。”慕容策的手停在她鬓边一寸,凝固成了一个僵硬的手势,盈苏的泪到底还是落了下来,他随即心底叹息一声,将她轻轻搂进怀里:“身子本就不好,再伤心莫惹得旧疾又犯了。” 他的怀抱温暖而结实,干净又叫人安心,只是,少了往日的情谊,倒像是兄长一般的关怀与安慰。 她一滴滴泪珠濡湿在他的锦衣上,湿而热,一片。 一旁的苒子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忽而起了心思,默默片刻,咬了咬唇走过去,道:“殿下,小厨房里准备了晚膳,殿下就陪王妃用了晚膳再走吧?” 慕容策浅笑一声,拍拍她的肩:“好。” 一顿饭吃得辛苦,连福海参在嘴里也是觉得发苦没有味道,两人沉默无言,盈苏心底刚叹了口气,慕容策便夹了盘中的随上荷叶卷在她碗中,温柔笑道:“我记得你,很喜爱吃这个。” 她笑着点点头,夹起荷叶卷喂进嘴中:“谢殿下惦记。” 慕容策一怔,微微蹙了蹙眉放下筷子,这样的疏离已是没什么胃口。 “殿下,这是清晨荷叶上的露水蒸的茶,奴婢凉的适宜,殿下尝一尝很清香呢!”苒子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慕容策面前,慕容策笑着点了点头,端起茶盏,温度刚好不烫也不凉,苒子紧紧攥着手帕,看他呷了口茶,道:“不错,沁人心肺。” 说完,他又饮下几口,慢慢道:“苒子以往蒸的茶就十分好,如今更甚。” “谢殿下夸赞。”苒子笑容如三春枝头的花朵,无限欢愉,转身唤来丫头收拾干净,回头战战兢兢的瞧一眼盈苏,便快速合上房门离开··· 盈苏只觉苒子奇怪,不过并未多想,回眸,见慕容策在窗前的长塌上坐下,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便沉了心坐到他对面,只是默默不语。 好一会,慕容策终是打破了沉寂:“近六月的天,越发的热了。” “殿下很热吗?”盈苏诧异,并未觉出热意,他咳嗽一声,只觉浑身充斥着一种怪异的热,盈苏忙倒来一杯凉水,递到他手里,“许是我这儿正照着日光,姐姐那凉快些,不如殿下去姐姐那歇会?” 碰触到她微凉的手,慕容策的身子竟然有了一丝贪恋,他缓缓抬头,眼中恍惚双影,仔细再瞧眼前的人时,竟是露出了笑容:“蓁儿,是你啊。” 盈苏的手一震,顿时察觉出不对劲来,“殿下,我是盈苏啊,你,你这是怎么了?!” 听了这一句,慕容策狠狠摆了摆头,身上的热意越来越强烈,紧紧闭了闭眼,再抬眸看去,依旧是元婉蓁的笑容,他放心的笑了声,一把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凉快极了。 “殿下你!”盈苏瞪大眼睛,猛地甩开他的手,冲着门外喊道:“苒子,快叫大夫过来。” 她忙退后几步,苒子在门外听见了喊声,咬一咬唇,转身吩咐丫头道:“都去做事,别守在这儿,也不许去回了蓁娘子。” “是。”丫头心知里边发生了什么,忙福了身子离开。 “殿下···臣妾送殿下去姐姐那···”盈苏惊慌失措,退到了墙边,慕容策仿佛失去了理智,猛然将她压在墙上亲吻,嘴里不断念着:“蓁儿,你为何要避开我啊?我想你···蓁儿···” 她心中是无尽的寒意,忙阻止道:“唔··殿下··我是盈苏··我是盈苏啊···” 沁人心骨的凉贴着肌肤让他更加舒服而迷恋,慕容策眼中噙满了情欲气息,盈苏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想挣脱开来,却被越搂越紧··· “蓁儿···”慕容策烧红了双眼,横抱起她放到床上,人跟着就陷了下去,唇一路亲吻她的右耳边,手指迫不及待地解开她的衣裳··· 第54节 第七十四章 玄景王赐婚 盈苏紧紧抿着唇,心,剧烈的痛,渐渐的变成了一滩冷寂的死灰,他口中不断叫着蓁儿,对她来说,是那样深刻的耻辱和哀痛,一颗心生生碎成了丝缕。 他沉下身子的时候,痛楚剧烈地传来,盈苏用力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死死咬着牙关,泪从脸庞一颗一颗落下来,染湿了柔软的枕··· 良久,天空渐渐起了晚霞,盈苏从床上坐起,看一眼身旁已沉睡的俊逸轮廓,还有那床单上醒目的鲜红,霎那间,伤心而屈辱的泪水哗哗就落了下来。 房间里的情欲气息,仿佛是清洗不掉的哀伤,叫得她几乎窒息。 她穿上锦衣,光着脚走到房门前,哐当一声,她用力推开了门,苒子忙迎来,道:“王妃怎得鞋都忘了穿上?!” ‘啪!’响亮的耳光就落在苒子脸上,盈苏几乎是浑身颤抖,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就算一辈子孤独,也不需要这样的临幸。” “王妃,殿下适才明明动了心,才会搂着王妃的啊!”苒子捂着脸很是委屈的哭泣,盈苏深深吸了口气,声色哽咽道:“你的心气儿太高,定是不能留在身边了。” “王妃,我是为了王妃啊··呜呜···王妃···”苒子噗通就跪在了地上,盈苏像是累级地闭上眼,泪已流了满面:“你回丞相府伺候夫人吧。” “王妃我错了···王妃···求求你不要让我走···”苒子大声哭泣,盈苏甩开她的手,只稍了两个字:“够了。” 夜里,微弱的烛光映着盈苏的侧脸,慕容策痛苦的‘呃’一声后,便抬手揉在额上,随即又叹息一声,并未睁开眼睛。 “蓁儿?”他唤一声。 “蓁儿?” 见半响没有回应,这才睁开眼睛,看着床边垂落的红纱幔帐,他心中陡然一惊,忙从床上弹起了身子,一把掀开幔帐,就见盈苏挂满泪痕的脸庞,在烛光中隐隐跳跃。 盈苏深吸了口气,神色漠然的走到床边,拿起他的锦衣,道:“臣妾为殿下着衣。” “盈苏,我···”慕容策欲言又止,声色中有干涩的歉然,盈苏直视着一边,手里替他穿上锦衣:“伺候殿下是臣妾的本份。” 慕容策如鲠在喉,今日竟将她当作了蓁儿···正想着,他忽而眯起了眸子,心中顿时起了疑,他怎会如此不能自控?! 盈苏像似一眼将他的心思看透,垂眸直说道:“苒子在殿下的茶水里加了东西,臣妾也被蒙在鼓里,如今已将她打发出府了,她跟在臣妾身旁数十年,还请殿下看在臣妾的面子上,饶了她一命。” 无数念头在他心中纷乱缠绕,是震惊、是苦涩、是愧疚,自己也无从分辨。他极力平静下来,声色轻柔的说道:“既然已打发了出府,我就不追究了。” “谢殿下。”盈苏福了福身,心底只有一片哀凉,慕容策握住她的手,一双深潭双眸带着浓浓的愧疚之意,声色是安慰是歉意:“若是身子疼,就赶紧歇着,我叫殷鹤再挑几个丫头来伺候。” “谢殿下。”她别过脸去,那哀伤似深入骨髓一般,也只说得出这三个字了。 玄景王府。 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真是一道银光院中起,万里已吞匈虏血。 【御史大夫墨启庸之女墨引唯,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赐婚于玄景王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掌天史正史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想起先前在宫中父皇的那一道圣旨,他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 “墨引唯,墨引唯!”他一声怒吼,随即带起衣袂翩跹,除了那颗桃花树,周边鲜艳欲滴花簇,全都随着他的剑气飞舞而起,最终四分五裂的坠落在地。 “殿下,歇会吧。”孟笙担心一声,慕容之愤怒的一剑劈断槐树的枝干,终于停了下来,怒气却任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心头那一把烈火,焰腾腾地按捺不住。 “备马!”慕容之愤恨到了极点,孟笙微微低头,问道:“殿下快入夜了···” “快去!”他一声怒吼,如今再也顾不得别的,他必须想法设法让父皇收回赐婚的旨意。他不要娶别的女人!他宁愿一辈子都不要! 北墨王府。 一弯眉月斜挂树梢,风吹得身旁的花枝树叶乱颤,远远望去月亮也仿佛挂得不稳,有些摇遥欲坠的样子。 缕柔快步穿过游廊,走到她身边,福了福身子道:“小姐,苒子被逐出府里了。” “怎么回事?”元婉蓁心中一惊,猛然回眸,见缕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皱了眉目,道:“快说。” 缕柔咬一咬牙,低头道:“今儿午后殿下去了王妃那,许是想看看王妃的旧疾好了没,哪知苒子起了歪心,在殿下的茶水里放了东西,殿下就···” 她不敢再说下去,元婉蓁狠狠吸一口清凉的空气,心底泛起了微微酸意,随即她定了定心神,问道:“苒子去了哪里?” “说是被王妃打发回了丞相府。”缕柔精明一眼,又道:“不过她一直不愿走,在府门外跪了许久,这会殿下命令煊绍送她回去。” 元婉蓁目光落在她脸上,忙吩咐道:“快,立刻去告诉煊绍,这丫头留不得了。” “是。”缕柔会意应一声,正欲转身走去前院,就见慕容策朝这边走来,她立即福了身子:“殿下。” 元婉蓁压制住心底的酸涩,和婉的笑起,如春风吹动波心:“这会儿怎么来了?” 慕容策沉了沉心,吩咐缕柔道:“你不用去了,先回小房吧。” “是。”缕柔福了身子便退下了,元碗蓁蹙了眉,疑问:“你可是已吩咐了煊绍?!” 慕容策的眼神有意无意的避开她,低沉的声色说道:“嗯,他会处理干净。” 回复(2) 第七十五章 一同进退 她盈盈笑着,牵着他的手进屋,为他斟上一盏茉香酒,酒香袅袅,他饮一口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道:“怎么突然想起这酒来?” 她握起他的手,笑道:“我晓得你喜欢这酒香,昨日特意叫缕柔蜜了一坛子。” 慕容策心旌摇曳,放下酒杯轻声道:“苒子的事你清楚呢?” 元婉蓁微笑着坐于他膝上,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入美好的弧形,轻轻笑道:“丫头做错了事该罚,何况是这样的恶行,加上她知晓俞大少爷的事,更不得留下活口。”她又叹息一声:“妹妹太善良,她若知道苒子死了,怕是会错怪在殿下身上。” 慕容策眼皮微动,长长的睫毛也跟着颤动:“你知道我说的不是···” “她是你的妻子,这本应是件好事,只是被丫头给搅了,倒让妹妹有了委屈。” 元婉蓁蓄着笑意打断他的话,她太了解盈苏的性子,也了解慕容策,便早已做好了准备,纵使心里不顺,却不能牵到慕容策身上。 毕竟,他与盈苏同房本就理所应当。 第55节 元婉蓁轻轻睡在他肩上,鼻中不忍的酸涩,他爱我才会急着赶来,亦是怕我会伤心,她这样想着,若是他不爱我,别说王妃,就算是再多上几个侍妾,我又能怎样呢? 她勾上他的脖子,心中欣慰所触,还好,他是爱我的。 慕容策见她半响都未说话,心底黯然叹息了一声,“此事来的突兀,我本意是不想,也不愿伤到盈苏。” 话中虽是带上了对盈苏的愧意,但其实是在表明自己的心向,他是坦诚的,这样真心的坦诚,元婉蓁的心动容而欢喜,闭上眼睛清笑:“我知道。”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c-- 慕容策再不多说,径直低头吻她,唇齿间是灼热的熟悉又亲密,她亦紧紧拥抱着他,温柔回应他的热情。 这一刻,彼此的了然和懂得,足以坚定着一同进退,一同相守—— 忽而,房门轻叩,传来缕柔的声音。 “殿下,六殿下来了。” 慕容策顿一顿,微微皱眉,松开她道:“他这时来做什么?!” “还是去会会吧,怕是有急事。”元婉蓁自他身上站起,转而拉他的手,微笑道:“也好,我去瞧瞧妹妹。” 书房里。 丫头端来茶盏,煊绍见慕容之神色十分难看,也不敢多话,只默默站在一旁,很快,慕容策掀开帘子进来,当看到他的脸色,不由蹙起了眉目。 “你这是怎么了?!” 慕容之心中愤怒,重重将茶盏落在桌上,看着他道:“今日入宫,父皇给我赐婚了。” “我当什么呢!”慕容策嗤一笑,坐在他对面,慕容之吐出一口气,冷然道:“五哥,你可要帮我想法子,叫父皇收回旨意!” “胡闹!”慕容策微厉的斥责一声,继而皱眉瞧他一眼,肃声道:“父皇的旨意岂是能随意收回的?!” 慕容之见他如此,只皱了眉头,一时也未发作,心里极不是滋味,慕容策端起茶盏,正欲喝一口,心里忽而涌上莫名的膈应,咳嗽一声放下茶盏,问道:“父皇指婚了那家小姐?!叫你这样不情愿?!” “墨引唯。”他语气清冷,神色中却是嫌恶,慕容策疑惑抬眉:“墨大夫之女,这婚事不错啊!你发什么浑?!” 慕容之看他一眼,眼神微有闪躲,道:“我早说有心仪之人。” “那有何难,等婚事过后,再娶了她为侧妃不就得了。”慕容策一哂,随即眸中精光一闪,瞬息黯然:“如今有了御史大夫,之后路也好走了些。” 听他这样说,慕容之的火气渐渐熄灭,慕容策看他一眼,颇有意味地一笑:“不就是多了个女人吗?!谁指望着你要真心相待了,只瞧你不要得罪了御史大夫就好!” 慕容之一沉思,继与他会心相视:“有理。” 慕容策叹下一口气,瞟了眼桌上的茶盏,忽而说道:“今晚夜色不错,出去骑马如何,也好散散心。” 慕容之也看了眼茶盏,揪眉笑道:“五哥有心事?” “没有。”慕容策淡然一声,挑眉又问:“去,还是不去?!” “当然去。”慕容之起身笑道。 山林,在月光的衬托下,像被铺上了一件银色的轻纱,抬头,皓月当空,群星璀璨,美不胜收的天海更让人流连忘返。 身旁树林围绕,两人悠闲的骑在马上,慕容之朝他一笑,“五哥,今早太子叫我们去军营的事,你怎么看?!” 慕容策顿一顿,道:“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 “连你也猜不透?!”慕容之拿起马鞍前挂着的一壶酒,灌下一口递给他,慕容策饮下一口,迟疑道:“你不也在那吗?!不就是喝喝茶,聊聊淡事,没看出有什么蹊跷。” 慕容之蹙眉:“我就纳闷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慕容策笑道,“依目前的形势来看,许是想与我们处得更近一些。” 慕容之摇摇头叹气:“怕是盯着你手里的兵权了。” 慕容策垂眸勾一勾唇:“父皇手中御前军十万,集守于燕都附近。”他顿一顿,又道:“林威将军手中有精兵三十万,均布于各要塞关隘,加上太子手中五万,若再将我手中五万得去,是什么情势你应该知晓。” 慕容之悚然,道:“太子想除掉季怀,安插自己的人取而代之,应是为了架空林威将军,如此一来,可能过不了多久,这支林家军恐怕就不再姓林了!” “太子疑心太重,在他心里,只有握在自己手中的才最可靠。”慕容策又灌下一口酒,笑道:“不过,就让他取而代之,对我们是件大好事。” “好事?!”慕容之诧异,看着慕容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只听他道:“可别忘了温然。” 慕容之一顿,继而会心笑道:“还是五哥技高一筹啊!” 随即,慕容之又心中一惊,道:“秦仓炎手中还有十万啊?!” “那就是我们该奋力而为的事了。”慕容策挑眉,继而轻笑道:“若是温然取代,一年间能知晓林威军营中兵部动向以及各人姓名官职···” 慕容策的话未落完,就被隐约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话语。 在这寂静无声的山林里,任何一点响动都可能会被放大,更何况··· 他的脸色顿时一变,立即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慕容之慢慢地向隐蔽处靠。 “五殿下,别来无恙啊!” 头顶上忽然响起一道男声,慕容策沉下了脸,原来一直有人暗地里跟踪,完全没离开过视线。 慕容策拉了缰绳,无奈的笑了笑:“辛苦诸位,大老远的跟来。” “那就不客套了!”男人冷哼一声,每个字都从牙缝中挤出:“今日五殿下不留下点什么,怕是走不出这山林!” 第七十六章 蒙面男人 慕容策面色沉稳的靠近慕容之,小声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待会你找机会离开。” 慕容之不动声色的对他垂了垂眼。 这时,刺骨的寒气,呼啸着兜头而来,利剑直插两人身前,两旁的树影里不断地飞出黑衣人。 霎那间,两人不约而同的纷纷跃起,同时闪出腰中剑光,霹雳一般疾飞与黑衣人在风中激烈打斗起来··· 一阵交手,慕容策心中有了惊惧,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均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若只有三五个倒还好解决,眼下大致有三十余人,实在有些吃力了。 “快,想办法离开。”慕容策旋转到慕容之身旁,慕容之一转手臂长剑无情的捅进面前黑衣人的胸口,“你怎么办?” “我先应付,你快带人来。”慕容策说完,挥起长剑向领头的黑衣人刺去,黑衣人身姿敏捷,轻轻一跃就躲过他的袭击,慕容策也跃上树枝与黑衣人交手··· 月色之中,只见长刃挥动,迸射出夺目的凶光,每一次利刃的光芒一闪,都有血珠喷洒,随着血珠四溅带着血花,四下飞溅。 混乱之中,只听领头黑衣人大喝一声:“上!” 话音刚落,地面上的黑衣人矫捷似闪电般飞移,直冲慕容策而来,慕容策并未慌乱了神色,一一接招,与此同时对慕容之吼一声:“快走!!” “杀了他!”领头黑衣人又命令一声,已无暇顾及慕容之,立马举起长剑向慕容策刺去。 慕容策用剑一挡,再一使劲,领头黑衣人连退几步,随即突然从袖中发出几枚飞刀,径直刺入慕容策手臂上··· “呃···”慕容策突的一震,身旁黑衣人趁机举剑刺入他腰间,他霎时跪倒在地,唇角涌出鲜血蜿蜒,轻笑:“你赢了。” 领头黑衣人走近,定定地站在他身前,带着冷漠轻蔑的笑意看着他,手中长剑换换举起:“对不住了,五殿下!” 长剑向慕容策的垂直而来,忽然,树影之中飞来一支极为古怪的暗器,击断了领头黑衣人的长剑,他顿时向后退一步,警觉的四周张望一番:“谁?!” 未等其反应,数十名穿着灰衣的蒙面男人窜出树影与黑衣人们激战,锋芒亮剑之中,一名蒙面男人来到慕容策身旁,快速取下腰带为他绑上腰间伤口,又将他扶到一边树下,慕容策一把握住蒙面男人的胳膊:“你是何人?!” “相信我。”蒙面男人简洁三个字,慕容策闭了闭眼,摇头后坚定的说道:“既然阁下是来帮我的,那么就请阁下替我留一活口。” “放心。”蒙面男人点头,随即抽出长剑冲进混战之中··· 没过多久,除那领头,其余黑衣人全被歼灭,蒙面男人命令灰衣人手下将那领头绑在树上,随即又走到慕容策身边,关切道:“你怎么样了?!” “还死不了,感谢阁下出手相救,还未请教阁下···”慕容策话未落完,蒙面男人打断:“五殿下言重了!” 话音刚落,山下就传来马蹄声,蒙面男人起身张望一番,对慕容策说道:“你的人来救你了,后会有期!” 慕容策还想追问,蒙面男人却抬手向他颈上一劈,霎那间就昏了过去··· 一一一 北墨王府。 外边是暖洋洋的,房里却是冷凄凄的。 元婉蓁端起汤药尝了一口,掩住沁入汤中的两滴泪。 抬眸,她看着床上的慕容策,气息微薄得如同牵住风筝的一缕细丝,仿佛一阵风都能断绝,她抽噎两声,看向慕容之,心急如焚:“怎么还不醒来?!” “别担心,大夫说了,午时前一定会醒的。”慕容之握一握她的手,也为慕容策担心,不过看着她如此忧心慕容策,一时间心里竟不知是什么滋味。 元婉蓁手中紧紧扣着碗沿,扣得手尖发了惨白,静静守候约一炷香的时辰,慕容策的眉头忽而皱了起来,她忙放下药碗,凑近他道:“你醒了。” 慕容策缓缓睁开眼,细微的叹息后,勾起了唇角,声音虚弱如丝:“放心,阎王爷只是请我去喝了杯酒。” 第56节 元婉蓁心中顿时一松,随即又忍不住哭责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说笑?!” “不是怕你担心吗?”慕容策微白的唇扯开,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我都醒了还哭什么,别哭。” 见他玩笑,慕容之也放心的升起笑容,忍不住打趣道:“在阎罗殿有没有碰到那几个杀你的黑衣人啊?!” 慕容策咳嗽一声,舔了舔干涩的唇,笑道:“碰到了,他们正合计着把你带下去了。” “哈哈哈···”慕容之朗声大笑几声,元婉蓁气不打一处来,拳头就打在慕容之腿上:“真受不了你们,还有心思这样玩闹!” “五嫂,明是他闹得,你打我就偏心了。”慕容之瘪一瘪眉,元婉蓁便睨他一眼:“你五哥的账我记着了,待好了后再打。”说着,她又举起拳头捶他:“就先打你。” “好好好,我错了行不行?!”慕容之故作害怕的躲开,元婉蓁给他重重一拳头,随即又坐回床边,揉了揉自己的手,抱怨道:“怎么这么硬!” 慕容策笑一声,捉来她的手轻揉摩挲:“你就是打她一百个拳头,他也不会疼一下。” “没事,只要五嫂出气,打一百下我也愿意。”慕容之坐到她身前的凳子上,眉梢眼角皆是笑意,元婉蓁没好气的瞅他一眼,继而缓了缓神色,疑问道:“那领头的,如何处置啊?!” 慕容之一听,便肃了声色:“当真啊!五哥,你昨晚究竟怎么杀了他们的?!” 经他一提,慕容策倒是想起了那蒙面男人,微微皱了皱眉,叹气道:“有人救了我。” “谁啊?!”慕容之惊讶,随即茫然的眨了眨眼:“我还说你这样厉害···原来是有人相助!” “不知,蒙着面,看不清他的样子,他也未留下名来。”慕容策十分纳闷,寻思了会也无法判断那蒙面人的身份,索性先不追究他,只看向慕容之吩咐道:“想尽办法叫那领头的开口。” “放心,煊绍正在府牢里问话了。”慕容之惬意的端起茶盏抿一口,元婉蓁瘪他一眼,突然拍他的手,滚烫的茶就荡在他手上,他顿时跳起来,将茶盏放在桌上,抖着手道:“五嫂你也太坏了!” “哼!”元婉蓁俏皮的傲气下颌,余光看他吃烫的抖索着手,那样子十分搞笑,又有些忍俊不禁,慕容策精神难支,只轻轻一笑,“这是你该挨的。” “五哥未免太过偏袒了啊!”慕容之故意瞪大了眼睛,嘴边却还挂着笑意,慕容策疲惫的闭上眼睛,勾起唇角道:“如果你是我的女人,我也偏袒你。” 回复(2) 第七十七章 寂寞如斯 五日后,阴冷潮湿的牢房,一路都守着侍卫,严禁任何闲杂人等进入。 “殿下。”“六殿下。” 侍卫齐齐垂首。 透着浓重腥气的铁门打开,木柱子上绑着那领头黑衣人琮晔。 黑色的夜行衣被撩得破破烂烂,长长的鞭伤带着干涸的血渍,眼睛,整个轮廓都已被打的变形。 身上有烙伤,烫伤,割伤……纵横交错的伤口。 “别来无恙啊!”慕容策走到他跟前,笑了笑:“怎么,还不交代?!” 琮晔凶狠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说与不说,我都得死!” “嘴这么硬?!”慕容之悠闲的坐在牢凳上,随手拿起一个刑具,问煊绍道:“这些都用呢?!” 煊绍点头:“差不多。” 慕容策走到中间面对琮晔,侍卫立即拿来椅子,放在他身后。 “殿下,请坐。” “将人带进来!”慕容策冷冷吩咐,单肘支着椅扶手,煊绍命令手下拖来一个小男孩,男孩颤抖的身子,再看见琮晔时便哇哇哭起来:“父亲···唔唔···呜呜···父亲···” 琮晔顿时惊惶的盯着他,怒道:“慕容策!你不要太过分!” 慕容策的眼中流动着暗色杀气,看着他半响,忽然嗤嗤一笑:“可惜你跟错了主子,不仅未帮你照顾妻儿,还叫他们落在了我手里,为这样的主子卖命,好不值得!” “你···慕容策你当真敢?!”琮晔顿时用力地发出嗓音:“我手下的人不会放过你!” 慕容策眼眸一眯,抽出长剑压在男孩脖子上,轻笑道:“既然都是死,不如卖我个人情,给你琮家留个香火,如何?!” 琮晔咬了咬牙关,看着压在手腕上的长剑,仍然在犹豫的怒瞪着他。 “你我都无法选择。”慕容策淡然一声,长剑就在男孩颈子划了细细的血口,男孩疼的哇哇大哭起来,“父亲···救我···父亲···” 琮晔发出一声痛入骨髓的吼声:“我说!我说!” 慕容策端起酒杯,看着滴落在地上的鲜血,饮一口酒道:“我很好奇,你为谁效命?!” 琮晔眼瞳一紧,大口的喘息道:“那日··太子带你们一同去季怀军营,就在你们闲聊之时,太子命我进入内室盗取季怀那本账册真卷,然后···太子以此诬陷于你,想借季怀之手除掉你。” 慕容策悠然地挑唇一笑:“你跟了我多久?!” “自其子释盗取季怀账册副卷开始。”琮晔硬生生地忍着,浑身充满了骇然的戾气,慕容策眼中的寒光,放下长剑,残酷地笑了起来:“其子释,这个人你怎么看?!” 琮晔裂唇冷笑,“五殿下,比我清楚许多吧!” 慕容策冷寒地站到他面前,笑道:“太子知道吗?!”言语间,慕容策手中的长剑,又压在了男孩的颈子上,道:“我要实话!” “够了!”琮晔大吼一声,随即垂下脑袋:“我还未来得及禀报,太子并不知!” “我如何信你呢?!”慕容策挑眉看着他冷笑,琮晔沉默了片刻,看向慕容策,叹了口气:“温然还活着,太子对他并未有疑心!” “季怀命你来取我性命的?!”慕容策眉宇挑起兴致的笑意,琮晔看他一眼,道:“是的!” 慕容策抿了抿嘴:“所以,你即为太子效命,也为季怀效命!” 琮晔默默点头,慕容策凌厉一眼,举起长剑干脆利索的割开他的劲脉,琮晔只留念的看儿子一眼,喉咙里吱唔几声后,便断了气。 慕容策丢下长剑,转身看着地上早已吓愣的男孩,命令道:“杀了。” “是。”煊绍低头应声。 走出牢房,慕容之急切地看着他,紧紧皱了眉头。 “五哥,杀了他,太子那边如何交代?!” “蒙面人杀的!与我何干?!”慕容策边走边说,随即看向他,目光极其冷寒:“上次才叫你说话谨慎些,又忘了?!” “不是。”慕容之薄薄的唇轻抿,继而追问道:“父皇那,难道不禀报吗?!” 慕容策冷漠道:“林威将军手中精兵三十万,连父皇都有所忌惮!何况你我?!” 点了点头,慕容之扶额伤神道:“若是我们将帐卷禀报给父皇,父皇为了林威的面子,定会将这件事吞进肚子里。” “那不代表父皇不想压制或削弱林威的势力。”慕容策冷冽地笑了起来,俊美的心惊:“如今你我都没能力与林威抗衡,所以即不能让林威注意到我们,还得要父皇处置季怀,同时压制林威。”说着,他顿住脚步:“如此,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慕容之深吸了口气,眯眼道:“秦苍炎?!” 迈开步子,慕容策冷冷勾起了唇角,道:“你派暗卫将帐卷交到秦苍炎手中,以他在朝中的地位,太子还不敢轻举妄动,到时,我再命人将此事撒出去,前朝官员皆晓,父皇便会趁势压制于林威。”顿了顿,慕容策又笑道:“咱们就顺水推舟,圆了太子的心意。” 慕容之挽起了唇:“我明白了,今夜就行动。” 夜色融融,黝黑的天幕上缀满了繁星点点,面容疲惫,冷然朝盈苏寝居方向走,快要临近时,又转过身要走。 这时,守在门外的缕茹忙福了身子:“殿下来了。” “王妃身子可还好?”他走到她身前,眉头舒展,缕茹低头回道:“身子还好,就是不太进食。” 慕容策‘嗯’了声,正欲推门进去,门却被盈苏拉开,她福了福身:“臣妾见过殿下。” “晚膳用了吗?”慕容策挽唇一笑,盈苏很淡然的回道:“用了,若是殿下未用,臣妾就吩咐人去准备。” 垂下眸子,她的眼睛眼睛像罩了一层雾纱,雾蒙蒙的。 慕容策笑容中带着歉然,“也好,陪我喝一杯吧!” “臣妾身子才好,不适喝酒,不如殿下寻了姐姐来陪吧!”盈苏柔声说:“兴许姐姐也未用过晚膳呢?” “罢了!”慕容策脸色异常疲惫,声色中微有不耐:“我来看你,总是这副模样!” 欲扶他的手一顿,盈苏便沉默地僵住,陷在一片阴影之中,看不清神情,慕容策再没留下来的心情,看她一眼道:“我改日再来!”临走前,他还是吩咐了缕茹,好生伺候她。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隐没在月色之中,盈苏通红的眼眶中落下一颗颗晶莹的泪水,或许,我不能像以往那样与你畅谈,但并不代表你没在我心里。 我何曾想用这副模样面对你··· 这边主房里,缕柔走进来,将门合上,又凑到元婉蓁身旁。 “小姐,殿下去了书房。” 元婉蓁放下手中绣织的腰带,皱了下眉:“不是去王妃那了吗?” “是的,但好像王妃不情愿的样子,殿下就没了心情。”缕柔顿了顿,又想起来道:“殿下走后,我见王妃哭得挺伤心的,打发走了缕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起来又可怜又寂寞。” 推开窗子,外头月色澄澈空灵,元婉蓁心底叹息一声,盈苏是寂寞的,因为深爱,因为永不可得,才会寂寞如斯。 第57节 “世间最可怕的酷刑,就是深深地爱上了一个人。”她眼波温柔,“我亦如此。”起身说道:“去陪陪她吧。” 院子里,盈苏静静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垂着,手里拿了一朵栀子花,却将那洁白的花瓣,一瓣瓣揪下来,纷纷扬扬的落在地上。 “想什么呢?”元婉蓁孕着一缕笑意,轻拍了拍她的肩,盈苏立即抬起头来:“夜凉起了风,你还来做什么?!” 元婉蓁在她身侧坐下,看她唇色红润,不像前阵子那样发白,便是又安心了些。 “睡不着,就想来找你聊聊。” 盈苏微笑着看她一眼,回头又看着月亮道:“人生到底有多长?” 元婉蓁一笑:“不过几十年罢了。” “你说。”盈苏看向她:“我们之间会有生出芥蒂的那一天吗?” “不留意便会。”元婉蓁摘下面前鲜红的石榴花,插在她发髻中,笑道:“所以,我来了。” 盈苏握上她的手,欣慰一笑:“唯有你惦记着我。” 书房中。 淡淡檀木香充斥身旁,慕容策斜歪在长榻上沉睡,夜风掠进,烛光跳跃,一切都是那么寂静。 煊绍快步进来,为难一眼,还是将他唤醒:“殿下。” “何事?”慕容策眼底有暗哑的不快,煊绍递上一张纸卷,说道:“北海王的事,又传来了消息。” 慕容策一怔仲,忙坐起了身子展开纸卷,当看完内容,他呆了许久,心慢慢地,一点一点揪起来,难以言喻的滋味在心底深处翻出痛来,“为何有元沛?为何?!” 煊绍震惊,皱了眉问:“殿下是说,蓁娘子的父亲?!” 慕容策狠狠地闭上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她的父亲! 浑身突然起了凉意,这凉意慢慢就流到心里去了,与那慌乱绞在了一起,从来,他从来不曾觉得这样无措··· 回复(1) 第七十八章 仇人女儿 七日后,金华殿。 皇帝着龙袍坐于龙案前,眉眼低垂,看不出表情,殿下依次站着林威,秦苍炎,墨启庸,俞忠桓四名朝廷重臣。 见皇帝面色愁重,俞忠桓上前一步低头道:“皇上龙体为重,实在不宜过于忧心。” 皇帝大叹一声,放下奏折:“操不完的心,东晋战事还未解决,北方宇文部鲜卑又在蠢蠢欲动,朕想到边境上的老百姓,连年战争,民不聊生,心里很沉重!” 墨启庸忙上前说道:“北方鲜卑虽不平静,但暂时还未有能力与我大燕抗衡,主要威胁还是在东晋。” “今日战报,昌郡已失守啊!”皇帝心中郁结,连连摆头:“容衡将军以身殉国,所部也全军阵亡。”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C] 林威听闻,上前一步,瘦削的老脸,面色黝黑,淡淡的眉毛下,眼睛依旧是炯炯有神:“臣已派周缘出征,襄阳郡也调去十万将士防守,相信会守住襄阳郡。” 皇帝点点头,合上龙袍,神色变了又变,转而下令道:“墨启庸,朕命你出使前秦,请求秦皇援军,待五日后玄景王完婚,立即启程!” 墨启庸恭敬的跪在地上:“臣遵旨!” 皇帝‘嗯’了声,下意识瞟了眼林威,漠然道:“林将军留下,你们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三人行礼后便退出了大殿。 皇帝看看林威,提起精神,一笑说:“前几日朕也听闻了季怀的事,朕也知道他是你帐下之人,朕也不想你为难,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吧!朕就不过问了。” 林威惊愕的看着皇帝,眉宇间隐约可见慌张之色,他随即低下头道:“皇上万万不可,此事全凭皇上发落。” 皇帝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他,眼里燃烧着一片炙火,口气却十分柔和:“自朕继位以来,你也为我大燕,立下了汗马功劳。你这么多年追随朕南征北战,朕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随即,皇帝清和一笑,走到林威身边,拍一拍他的肩,力道不轻也不重:“这个事情你就自己拿主意吧!” 说完,未等林威应声,皇帝便走向了内殿。 林威将军府。 林威大步走进去,径直坐在长椅上,眼神凌厉的把桌子一拍,怒喊:“茶!” 副将朝末递来茶,看他一眼,低头问:“将军今日觐见,有何不顺?!” “皇上已经知道了季怀的事。”林威锐利的眯起眸子,声色俱厉的说:“还让本将军自行处置!!” 朝末眸子一转,低头笑道:“那不是正好可以保住季将军?!” 林威闭了闭眼,拿起茶盏灌下一口茶,眉目间遽然有了愁意,径自念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朝末听闻一惊,低头不敢再言,林威阴沉郁怒,又重重叹了口气:“皇上将此事交由本将军处置,无非想试探本将军是否依然忠心于他,皇上这是在给本将军敲警钟,不要自持军功过高而盖主。” 朝末暗吐了口气,忐忑问道:“那,季将军该如何处置?!” “若此事由皇上亲自处置,本将军还可以帮他求求情,如今皇上拿他来试探本将军,那就不得不严惩了,以免本将军也受到牵连。” 林威感到头昏脑胀,随即拂袖而起,沉痛的说道:“哎,事到如今还能怎么样?!如此贪赃枉法,胆大妄为,定是死罪难逃,与他有牵连之人通通处死!” “属下明白。”朝末狠狠捏了把汗,随即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何人接管季将军职位?!” 林威重重放下茶盏,伤神不已:“待本将军与太子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朝末点头应声:“是。” 一一 第二日夜里,北墨王府。 自从收到那张关于北海王消息的纸卷后,慕容策是整夜不能合眼,心情激荡起伏,奔腾澎湃,陷在一份自己也不了解的郁怒里。 煊绍悄悄看他,对于他的郁闷心里是很明白的,却不敢多言,此时又见他像个困兽般在室内走来走去。 他忍不住开口道:“殿下,会不会是调查的人出了错?” 慕容策这才站定,抬头锁视煊绍,眉眼重重皱起:“尚书大人向来谨慎,加上给本王传递消息本就风险,他不会做无把握的事。” “殿下,元沛为人正直刚毅,对皇上衷心耿耿,叫他栽赃诬陷北海王,动机何在啊?!”煊绍看不明白。 “动机,他的动机在何处?!他究竟是谁的人?!”慕容策的声音低了下去,哀伤而迷惆:“他也在其中,那么蓁儿嫁给我,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不会。”他立刻肯定,神情憔悴的摇了摇头,心中不由恐惧:“绝不可能,蓁儿对我是真心的,一定是真心的。” 煊绍默默低下头,他对慕容策心中矛盾,尴尬处境,和纸卷带来的巨大震撼,其实是很了解的。慕容策最难受,最痛苦的,应该是自己心爱的女人,突然成为了陷害北海王的仇人女儿,一时之间,实在无法接受。 这种复杂的心情,几乎要将慕容策的心生生撕裂,许久,煊绍叹了口气,劝道:“殿下还是歇会吧,属下去给尚书大人消息,叫大人重新调查一番。” “告诉他,务必仔细调查,主要是元沛。” 慕容策强撑着力气,随即垂下眸子,走出书房。 游廊上,月光静静照映着他的影子,他突然停住了脚步,眼睛落在不远处,站在房门前的元婉蓁,心痛难耐。 许久的静默,他叹下一口气,转身,向盈苏房中而去。 游廊轻风拂面,院子里好安静,好安静,安静的连自己轻微的呼吸都是那么的清晰,元婉蓁的手紧紧地攥着,越攥越紧,将手中绣织好的腰带揪成了一团,不知过了多久,她身子硬生生的转过来,眼中的泪盈盈于睫,悠长的叹一声:“他七日未来了,以往唤了他,夜里定会来的。” 第58节 第七十九章 虚情假意 缕柔扶了她的手,微笑道:“煊主领今早不是来说了吗?林大将军处置了季将军,已是闹得沸沸扬扬,加上东晋攻犯,昌郡失守,如今殿下又管制军营,许是也忙着这事了。” 她眸中微露失落而迷茫的神色,道:“可他每日都回府了,昨日说我染了风寒,他也未来看我一眼,自那日盈苏拒他之后,就变成了这样,究竟为何?!” “小姐定是多虑了。”缕柔扶她进屋,合上房门,又为她褪下衣裳,才看见她手中的腰带被攥的不像样子,忙从她手中抽出来,“小姐绣了这样久,若是弄坏了,殿下还怎么带上了。” “为何戚妃总会在夜里头痛,以前不懂,如今是明白了。”她低叹一声,默默哽咽了喉咙,“原来等的滋味,是这般难以承受。” 眼前紫纱幔帐被缕柔放了下来,遮住了她眼角一颗泪水轻轻滑下,她心里一直承受着莫名的不详,那种不详的预感像浪潮一样冲击了全身。 她静静躺在宽阔的床上,身旁是空落落,冰凉凉的空荡,天地的静默间,唯有听得自己的泪水滴落在枕上的声音,缓缓地浸滴,又缓缓地在心底泛起微弱的波澜。 这边房中,红纱幔帐华贵而艳丽,窗下一对烛光隔着幔帐红得触目,盈苏醒来已是如斯深夜,身旁躺着的男人,睡得很沉,今日来他只淡淡两句话,便是默不作声的睡去。 她蹙了蹙眉,他为何执意要留在这里,是不是与蓁儿闹了情绪?! 红影轻柔的在他轮廓上勾勒出一条线,更显得深邃而俊朗,盈苏趴在他胸口,小心翼翼的省着,尽量不要压到他,她抬起手,指腹轻而缓慢的摩挲着他的眉宇,他的呼吸微重,带着浅淡的鼾声,每一声,都仿佛在她的心上落下深深的印子。 “好久才这样仔细你一眼,竟如此憔悴。”她心痛得绞紧,喉头哽住:“为何呢?是哪儿不顺心吗?” 话刚落,慕容策一个侧身将她搂在怀里,他熟悉的淡香顿时将她包围,口中带来一声轻淡的梦呓。 “蓁儿,别走···” 盈苏心中一抽,一滴泪水便从她的眼角碎落,就在这一刻她的心也跟着沉落。 狠狠皱起眉头,他更用力的捆住她,俊美如斯的面容纠结不已,嘴里亦是紧张的呢喃:“蓁儿,别离开我···蓁儿···不是这样···一定不是的···” “你怎么了?”盈苏尽力忍住眼泪,看着他颤束的睫毛,慕容策闭着眼角不停的摆头:“不是的···都不是真的···蓁儿···蓁儿···” 盈苏的心顿时如被无数大石辗压,泪水如线一般不断流下,她却伸手一遍遍抚摸他的脸,轻声道:“没事的,蓁儿不会离开你的,睡吧,安心睡吧!” 又过去七日,他夜夜留在盈苏房中,始终未去瞧上元婉蓁一眼,而在这段时日里,朝堂上下均在为东晋战事着急,纷纷递上的奏折,叫皇帝看得亦是面色发白,咳疾俞渐加重起来,今日一早慕容策就带着盈苏入宫看望,午时回府,他便急冲冲唤来了慕容之,两人紧闭在书房里商议许久,直至天空晚霞照映。 房里,缕柔快步走进来,神色极为慌乱而焦虑。 “小姐,殿下适才···适才···” 元婉蓁脸色微变,拉来她的手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呢?!” 缕柔顿时哭泣,噗通就跪在了地上:“殿下废了小姐妾侍,要赶小姐出府!” 元婉蓁脑中轰然一响,只余了一片空白,许久许久的呆住,废了?他要赶我出府?! 良久的寂静之后,缕柔的哭声才钻进耳里:“小姐,殿下命您立刻出府。”说着,缕柔握住她的手,眼睛有意无意的看着她,继续哭道:“殿下说,他只想和王妃相守,不愿留下小姐,六殿下知道后与殿下争执起来,殿下便更生气了,与六殿下不欢而散。” 贬为妾侍还不够,如今居然要废了我?! 这简直是天大的耻辱,她只是怔怔坐着,眼泪一颗一颗流下来··· 这时,煊绍走进房来,命令守卫将她拉起来,径直带到前院,她突然猛力挣扎,怒吼道:“放开我!!” “殿下命你立即出府,你还要做什么?!”煊绍十分凶恶的瞪着她,手中已抽出长剑:“若再不离开,别怪我动手了!” “煊绍?你刚刚说什么?!”元婉蓁不敢置信的盯着他,完全不敢相信煊绍会用这样的口气,与这样的态度对她,煊绍举起长剑在她颈子上,依旧凶恶道:“少废话,快滚!” “我要见慕容策!”元婉蓁赌命般将长剑狠狠压在颈子上,肌肤顿时被划开淡薄的血口,她满脸泪痕,眼中水光不断波动,“我做错了什么?!”她震怒的大吼一声:“我要见他!!!” 慕容策隔着窗子听见她的吼声,吩咐道:“让她进来!” 得到他的应允,煊绍收回长剑,元婉蓁走到门前,用力掀开帘子,愤怒的冲进去。 慕容策愠怒抬头,视线就与她对了个正着。 他眼中的冷漠,在她心中狠狠一击,慕容策靠在长塌上,神色极为淡漠:“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为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叫你···”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拼命的吞着唾沫,浓重不可抑止的酸涩任然拥在喉头,声色颤抖如筛:“叫你如此侮辱我?慕容策···为什么?” 慕容策盯着她,冷冷地勾起嘴唇,“你突然嫁于本王,接受你,实属本王无奈之策,不过是做给母后看罢了,如今盈儿终于可以与本王相守,你也没有任何值得本王所利用。” “我是你的妻子,你之前说的话都是假的吗?!”元婉蓁不敢相信,慕容策哼笑一声:“好不容易将你贬为妾侍,又等了这么久,才将你赶出府,给你的宠爱,虽说是假意,也是足够了。” “不是父皇的意思吗?”元婉蓁眉头不断的波动,慕容策嗤嗤笑道:“父皇若要废你妃位,应会直接下旨,你可曾见过圣旨?!” 元婉蓁身子一震,“所以,从始至终你都在算计我?” “本王早已与俞丞相商议,若是你犯错,他就向父皇求婚,谁知没多久,你就遇上巫蛊之事,本王就顺势而为罢了。”慕容策笑得云淡风轻。 回复(5) 第八十章 放我走。 元婉蓁心口停跳了一下,但理智很快就压制住自己的情绪,道:“你在骗我对不对?!” 慕容策冷声问:“我的话你听不明白?” 元婉蓁看着他,僵硬地绷起身子:“你说过,此生定不负,都是假的?!” “当然。”他回答果决。 元婉蓁的心像是被斧子砍下来,鲜血淋漓地疼,她试探地伸手去拿他的手。 “慕容策,我知道,那种感情不是假的,不是演出来的!” 他的手用力一挥,带着桌边的茶盏盘子哗啦啦的掉地上碎,元婉蓁惊了一下,任执着的问道:“你别骗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让我知道,若真为了避开什么···” “没有,我从来没爱过你。”慕容策冷漠打断,轮廓深邃的面容现在阴影中,凌厉霸气,目光带着傲然的疏远。 元婉蓁浑身发憷,如五雷轰顶,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他的这句话却一直响彻在耳,身体一点点虚脱无力,慢慢蹲下去,眼泪大颗地从眼角划出来,滴在地上。 她一把扯下颈上的月上石,泪落在玉石上:“它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慕容策淡漠地抬起眸子,继而脸色阴沉的笑了:“那晚遇袭,是我派人杀你,并不是太赫王的人。” “什么?”元婉蓁脸色微变,仿佛没听清,默了半刻,她放弃了高傲与自尊,跪在地上握住他的手:“可,你救了我?!这是骗不了人的!” “那只是意外。”他犀利的目光深深盯着她,冷冷地说:“滚。” 如此决绝的一个字,让元婉蓁全身上下压抑的情绪终于崩溃,排山倒海地涌出来,化成泪水,滴在慕容策的手上。 他的手猛地一挥,厌恶地看着她,随即哑声笑了:“做出这这副委屈的样子给谁看?” 元婉蓁想要说话,声音却是哽咽的,心痛的再也说不出来了。 “元婉蓁,我不会爱上你这样的女人!” “我要是不走呢?”她一阵苦笑,只觉得脑子眩晕,眼前一片黑暗。 “不走?!”他犀利地扫过她的脸,她别开眼,他狠狠扣住她的颈子:“那我杀了你,如何?!” 元婉蓁震惊,仿佛第一次认识他,她被掐的几乎快说不出话:“你···” “不想死,就给我滚!”他猛地将她甩开,力量太大,元婉蓁撞在了桌案上,只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恍惚中耳边听他一声怒吼:“让她滚!” “是。”煊绍回应,大力将她拽起来,走出书房。 这一刻,慕容策紧紧闭上了眼,动作迟缓的拿起桌上的短刀,每一寸的移动都要耗去他一生的力气,紧接着,刀狠狠插在他手臂上,他倒吸了口气,或许只有身体的痛,才能压制住心脏,泣血地疼痛。 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恨我,再也不会原谅了。 “放开我···”元婉蓁脸色发白任奋力的挣扎,随即一声凄厉的怒吼贯彻整个王府:“慕容策!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这辈子···你不得好死!!” 他胸口一甜,呛咳着清醒,一口鲜血含在嘴里,却仍然咬牙闭着眼睛,眼泪大颗的流,根本不敢往外边看。 “啊!”元婉蓁被煊绍用力推出了府门外,她的身体重重朝前一倾,摔在了地上。 第59节 “慕容策,你不得好死!我要你千刀万剐!”她趴在地上,浑身犹如抽离了灵魂的木偶,大雨打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的声音传出去,就很快被雨水淹没。 这时,颈子被人狠狠一劈,眼前一黑,霎那间就昏了过去。 一一一 半月后,城西,玄云府院。 推开院门,慕容之走进来,看着元婉蓁坐在院子的秋千上,日光洒在她苍白无神的脸上。 她手里拿着一朵鲜红的石榴花,神情依然呆滞,连慕容之走到她面前了,她也恍若不知。 身边站着丫头惜文,轻唤一声:“小姐,六殿下来了。” 元婉蓁听不见,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朵石榴花。 “很喜欢它么?”慕容之试探着伸手,从她的手里摘走。 元婉蓁眼神动了一下,这才抬起头。 “这样,待会我让整个院子种上石榴花,好不好?” 元婉蓁苍白摇头。 “我带了你最喜爱的桃花糕,想不想吃一点?”慕容之笑得极其温柔,而她看着他手中的桃花糕,只是默默。 这样静默的她,慕容之担心不已,自从被慕容策赶出府后,她的眼泪再也没流过,性子也淡漠幽静得可怕。 “是不是早膳不好吃啊?”他温柔的凝视她,“我陪你说说话,好不好?” “这是哪儿?”她目光清冷流转,是暗寂的:“放我走。” 这是半月来,每日都会对他说的两句话,而他每日也会给她解释一次,可她始终只有这两句。 慕容之挽唇笑起:“蓁儿,我不是说过吗?你若出去,会有人要你的性命。” 元婉蓁嘴唇动了动,没有再说话,只轻轻的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慕容策的影子,几乎叫她窒息,那种无时无刻笼罩着她的回忆,一点点在将她拖进可怕的深渊。 想忘却忘不掉,她对慕容策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夜里,她缓缓睁开眼,慕容之坐在床边困得睡过去,元婉蓁僵硬地坐起身子,慕容之瞬间醒来,忙给她搭上丝被在背上,“是不是饿呢?” 元婉蓁垂着眸子怔怔坐着。 叹了口气,慕容之拧起眉头,在这么下去,她绝对会疯,寻思半会,转头吩咐下人拿来古琴。 他坐在琴身前,对她微微一笑,“我弹曲给你听,好不好?” 回应他的永远是沉默,慕容之梗一梗喉,手指放在弦上,轻抚琴弦,音色清澈如大珠小珠玎玲落入玉盘之中,一曲终了,他抬头看她,便是与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慕容之惊喜一笑:“你喜欢听?” 不期待她有任何回应,慕容之赶紧抚上琴弦,优美动听的乐声,又送进她的耳里,元婉蓁浅淡道:“谢谢你。” 慕容之灵活弹奏的手指蓦然一停:“你说什么?” “谢谢你,六弟。”她淡淡一声,慕容之却开心的像个孩子,忙不迭来到她身前,“蓁儿,你若是喜欢,我每日都弹给你听。” 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她心中凉而暖,抬眸微微一笑:“好。” 第八十一章 茉香叶子 慕容之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好,只要你开心,什么都可以。” “六弟。”她在他怀里,手忽而紧紧攥住他的锦衣,抬起头近距离看着他,身上是淡淡的茉香,她眼中水波微荡,心里任抱起一丝希冀:“是不是···他叫你照顾我的?!” 慕容之眸子闪了下,心绪突然变得极度复杂起来,手缓缓松开她,“我再弹一曲给你听。” “不用了,我累了。”她失望的看着他的背影,转而躺下身子闭上了眼睛。 一一一 北墨王府,第二日清晨。 盈苏睡眼惺忪,神情有些难受的倚在床上,缕茹端着一碗温热的酸梅汤走过来。 “王妃,快喝些就不会这样反胃了。” 她就着缕茹的手饮下酸梅汤,缕茹笑道:“殿下说了,王妃有孕在身,就让厨房里准备了很多温和的食材,早间也要大夫过来再给王妃瞧瞧,看能不能将恶心压一些。” 如今怀了这个孩子,她心里仿佛有了一份寄托,情绪也好了几分。 盈苏抚摸下平坦的腹部,轻声道:“给我梳妆。” 缕茹一顿,放下汤碗,扶着她起身:“王妃要去哪儿?” “今日不是要去玄景王府吗?”盈苏走到梳妆柜前坐下。 缕茹笑一笑道:“不是说午后才去的吗?” 盈苏拿起锦盒里的珠钗,递给她:“先梳好,我要先去见殿下。” 缕茹点点头,拿起玉梳,“好。” 正说着话,慕容策走进房来,脸上是柔和的笑意:“这会就准备呢?” “臣妾正想去找殿下。”盈苏看向他,伸手紧紧捉住他的手,面容忧心不已,慕容策扶着她在窗边坐下,笑问:“看你愁的,是有什么事吗?” 盈苏蹙眉,问出心里一直想问的话:“蓁儿,她去了哪里?” 慕容策看她一眼,笑道:“她去了檀华庙,过段时日就会回府了。” “可是,遇上了什么巫事?”盈苏顿一顿诧异,慕容策握住她的手,慢慢道:“是的,她现下很好,你就别操心了。” 盈苏想了想,疑惑道:“她为何不对臣妾说呢?” 慕容策低头笑道:“走的急,本是要说,后来听你有了身孕,许是觉得这样的事不好,也就未给你说了。” 见慕容策面容无异,盈苏心里松了口气,点点头道:“那就好。”说着,她吩咐缕茹拿来床上梅色,粉色,蓝色各三件衣裳,又一件件在手里折好理顺,才递给慕容策道:“夏日里热,臣妾做了几件冰丝衣裳,透气又凉爽,若是殿下过去,就帮臣妾带去给蓁儿。” “好。”慕容策接过衣裳,微微蹙了蹙眉,又看着她道:“今日六弟唤我们过去他府里,本说是午后,我觉着太热,就回了他晨间过去。” 盈苏点点头,浅笑道:“好,我这就准备一下,给玄景王妃带些礼去。” 一一一 玄景王府。 府上与北墨王府的前珍阁一样,有处幽静的阁楼,原叫可中亭,后来依玄景王的意思又改叫做了涧婉阁。 慕容策扶着她在清湖的岸边走,通幽曲径之上是重重假山叠翠,后一绕,几欲垂地的碧萝紫藤拨开,一座安静院落,布置得甚是雅致。 盈苏抬头牌匾上写着涧婉阁三个字,走进去,玄景王妃墨引唯回头,忙起身歉然笑道:“姐姐有孕在身,本应我们过去的,倒叫姐姐亲自来了。” 不知为何,盈苏觉着她眼角眉梢总是透着一股阴恻恻的味道,只淡淡笑道:“无妨,出来走走也好。” 玄景王为她拉开椅子,笑容满面:“五哥心疼五嫂怕热,这样早就来了,只有将早膳当作午膳了。” 四人闲聊了会,又坐下吃酒,墨引唯布置的菜肴很是美味,盈苏倒也吃了一些,慕容策夹了块碧色玉萝,说是清淡可以解解油腻,免得待会又恶心反胃了。 酒过三巡,气氛也算融洽,墨引唯为了助兴弹了几首小曲,用过了膳食,慕容之便唤了慕容策去书房里下棋,剩下盈苏两人闲聊了会,她就有些恶心起来,墨引唯忙嘱人上了酸梅汤,很是细心周到。 盈苏勉强喝了几口,渐渐地心里舒服多了,“谢谢妹妹。” “应该的,姐姐孕吐的这样厉害,一定是个男孩。”墨引唯的笑勾勒的下巴尖尖的,一双杏眼闪着透亮的光泽,举手投足十分高雅,盈苏捂着胸口,一笑:“这才一月多,哪里能看得出来。” “酸儿辣女嘛。”墨引唯覆上她的手,随即沉呤半响,在看她的眼里难掩伤感,“我若是有姐姐这样的福气就好了。” 盈苏听出她话中有话,细声细气道:“妹妹刚嫁入王府,正是幸福的时候,怎能说出这样的话,若是被六弟听去可是要生气了。” “五哥与殿下兄弟情深,我也不想瞒着姐姐。”她脸上失落的沉下去,声如蚊细:“自入府来,殿下就未踏进过我房中。” 盈苏一怔,眉宇中有些惊诧,随即安慰她道:“许是近日里战事扰心,六弟忙着了。” “父亲已出使前秦请求援兵,战事要紧,可是···”墨引唯欲言又止,盈苏知她是有话还想说,便温柔的俯身问道:“妹妹若是不舒坦,说出来就是,可别闷在心里,久了会生疾的。” 墨引唯咬了咬唇,略微有些局促不安:“姐姐,你嫁给五殿下也有些时日了,可曾···”她低下头去,低声道:“可曾知晓,六殿下以往是否有心仪的女子?!” 盈苏微微蹙眉,继而又展颜笑道:“未见过啊,我看你是多虑了。” “并不是我多虑。”墨引唯轻轻一声,盈苏心中惊讶,确实未见过六殿下有心仪的女子啊! 盈苏想了想道:“为何这样说呢?” 墨引唯踟蹰半会,抬眸看着她道:“半月以来,他总是待在外边,我担心他辛苦,便做了些汤膳送去,哪知军营里根本就不见他,问一问才知,他每日只清晨会去,待不得多久便离开了,之后也不知去了哪里!” 第60节 “所以,你疑心他有心仪的女子?”盈苏听了一笑,安慰她道:“他们生在帝王家,眼中看得是天下,心中关的是百姓,哪能像平常家的夫君,有闲暇时时守在你身边了。” “这我明白。”墨引唯显得有些慌措,急道:“可是每日他回府来,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香味,是女人的香味,一股淡淡的茉香。” 茉香!盈苏心中一顿,不由想起蓁儿来,蓁儿就喜爱茉香叶子泡酒,身上也会有这茉香味··· 如此想着,心里不免疑惑不定,墨引唯见她神情奇怪,忙拉了她的手问道:“姐姐是不是知道什么?知道就告诉我,我也不是小家子气的女子,六殿下若是真心喜爱,我可以接受,只要不这般隐瞒我。” 盈苏一笑,握住她的手:“我只是想着茉莉花的味道太闷,心里不觉有些反胃。” 墨引唯眼中有了失望,轻轻松开她的手,“不是茉莉香,是茉香叶子的味道。” 盈苏故作诧异,一脸茫然的问道:“你说茉香叶子啊?” 墨引唯‘嗯’了声,叹气道:“看来姐姐是真不知,也或许他是刻意不想叫别人知晓的吧!” “我觉得妹妹是思虑太多,想着想着就偏了去。”盈苏拍了拍她的肩,轻声笑语:“你怎么不想想,说不定六弟每日去的地方种了茉香叶子,香味是不小心沾上的呢?!” 墨引唯寻思半刻,眼中有了光彩,对上盈苏肯定的眸光,顿时笑了起来:“姐姐说的有理,许是我真的多心了。”说着,她微红了脸,捂着嘴笑:“我怎么老往那些地方想了,倒叫姐姐看我笑话。” “担心夫君天经地义,怎么会笑话你呢?!”盈苏脸上任是笑意,墨引唯看她一眼,坐着俏皮的福了半身:“妹妹谢谢姐姐。” 回复(7) 第八十二章 盈苏起疑 北墨王府。 回来,刚踏入房中,盈苏便吩咐缕茹关门,天气实在太热,她褪去外衣,缕茹忙拿起扇子送来些许凉风。 她饮了一口温和的菊花茶,坐上长榻,回想起墨引唯的怀疑,心下不免也起了疑心,瞄了眼缕茹,淡淡说道:“府上可还有茉香叶子?” 缕茹一愣,点头道:“有啊,以前小姐在的时候,常常用茉香叶子泡酒,如今还存下许多了。” 盈苏端起茶盏,淡淡的菊花香飘起,她抬眉一笑,道:“蓁儿这样喜爱茉香?!” “是啊,小姐夜里睡得不安稳,就会喝些茉香酒。”缕茹轻轻摇着扇子,盈苏忽而打趣笑起来:“既然她如此喜爱,你待会去取些来,我给她做个香囊,叫她时时刻刻都闻着,看她腻不腻味。” 缕茹铃铃一笑,道:“怕是要让王妃失望了,小姐早就做了香囊,天天带着了。” “那我真要失望了。”盈苏放下茶盏灿笑,半会,她又问道:“这回去寺庙里,她可将香囊带去了?” “带了,小姐都不离身的。”缕茹笑道。 盈苏点了点头,吩咐她道:“行了,你歇了吧,我躺会。” “是。”缕茹福了身子就离开了房间。 盈苏听着门合上的声音,立刻坐起了身子,平常人家哪会有这样名贵的茉香叶,富贵小姐之中,能用茉香叶子做香料的怕是只有蓁儿了。 她生生愣了片刻,冥想中心念如轮急转,殿下说蓁儿遇到了巫事,那到底是何类巫事,严重到不辞而别?难道比上回巫蛊之术还要严重?! 盈苏皱皱眉头,蓁儿走那日,慕容策让我去丞相府看望父亲,回来蓁儿就离开了! 蓁儿这一去已是半月,而这半月里六殿下不待在军营,又未入宫,也不再王府,那他会去哪里?! 种种细节重叠弥合,盈苏心中如幽蓝闪电划过黑沉天际,他去檀华庙看望蓁儿! 可转而一想,另一种疑惑又浮上心头,盈苏指甲抠在木桌上,檀华庙并不远,即便要去,也应是慕容策去?怎会是六殿下日日都去呢?! 越想越觉得,此事突然,又来得蹊跷,她忙拿来纸卷,执笔写上:【派人檀华庙见元婉蓁,密观玄景王行踪。】 她快速折好,吩咐缕茹,务必送到丞相府。 一一一 城西,玄云府院。 天气愈发炎热,慕容之带来三件冰丝衣裳,穿在身上很是凉爽,叫她这个夏日好过了许多,慕容之推门而入,看见她便微笑起来。 走近她,他低声道:“在想什么呢?” 如往常一般静寂了许久,元婉蓁才缓缓抬眼,随即又是沉静不说话,慕容之坐到她身前,看她半响,忽然就听她说道:“杀了我。” 脸色蓦然一变,慕容之牢牢望住她,须臾的宁静,时光簌簌地随着炉中的青烟袅袅摇过,似无声的风烟,他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温柔的声色打破这宁静:“蓁儿,你知道不可能的。” “他赶我出府,若没有你,我也是死路一条。”她眼里是泫然欲泣的泪水,声色颤抖:“你说,我出了门就会有人取我性命,我想,那个人就是慕容策,对吧?!” 没想到她已是这样的偏执,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而她看着他的神情,一颗泪流过脸颊滴在手腕,她哽咽了喉,努力笑起来:“他要杀我,你却救了我,我何苦再为难你,倒让你们兄弟不合。” “蓁儿,等过段时日,就安平了。”慕容之硬着头皮才说出来,元婉蓁自嘲一笑:“庶民岂有资格与皇子待在一块,我杀不了他,不如,你给我个痛快。” “你就这样恨他吗?”慕容之不敢置信。 “是。”元婉蓁仰起头,眸光坚定而沉静,“我恨他,恨不得他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目光良久滞留在她的面庞上,如冰坚渐渐化作秋日静水般的沉粹无奈,“蓁儿,许多事···” “你不要为他说话,我也不想听你解释。”元婉蓁激动的打断他快忍不住说出口的真相,随即,她深深吸了口气,声色低柔婉转,“六弟,你也不想我痛苦,就杀了我,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是欣慰。” 慕容之强行逼回那讳莫如深的真相,握住她的手,眼中充满了疼爱与坚定:“若是你非要死,可以!”他取出腰间长剑,放在她手心,嘴角轻扬:“你先杀了我。” 元婉蓁身子一僵,这才发现他眼睛红红的,不觉有些惊异,苦笑道:“六弟,何以如此呢?” “蓁儿,我舍不得你死。”慕容之心中酸苦。 元婉蓁的睫毛微微一动,看着他深情的眸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抽回手:“六弟怕是又将我当作了苏予染吧!” 慕容之心中一沉,顿时陷进一份强烈的渴望之中,忍不住的伸头就吻住她的唇上,元婉蓁震惊,用力推开他,响亮的耳光挥在他脸上:“你在做什么?!” 慕容之顿如梦中清醒,心里虽然伤心难耐,但嘴上忙敷衍解释道:“苏予染以前就是这样看我的,对不起,我失态了。” 元婉蓁紧了紧拳头,眼角落下泪来,看着他微红指印的脸庞,心里又软了下来,“算了。” 慕容之咳嗽一声,“我弹曲给你听吧?” 元婉蓁别开脸不看他,声色冷淡:“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 袅袅香烟之中,他的眼中水波荡漾,坚持道:“明日再来看你。” 慕容之离开后,院子里,她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看着慕容之为她移来的石榴花纷纷绽放着笑脸,微风中飘着淡淡的芳香,大门是半掩的,侍卫们穿着平常衣守在门外,看着就像普通人家的小厮一般。 这时,粗使丫头送来午膳,一人一碗,侍卫们边吃边聊闲事来··· 元婉蓁微眯了眯眼,转身打发惜文去厨房做些清淡膳食,见她主动提出,惜文惊喜的不得了,应了声便向厨房走去。 第八十三章 元婉蓁受苦 第61节 见她走远,元婉蓁立即从房里拿来准备好的酒和钱袋,才走到大门边上。 侍卫们忙低头道:“小姐。” 元婉蓁挂着甜美的笑容,举起酒坛子就饮下一口,命令道:“都抬起头来!” 侍卫们心中忐忑,六殿下金屋藏娇,还每日都来看望,他们虽然对她很是好奇,但皇子的女人谁敢看上一眼,可这会听她如此命令,又不得不抬起头来··· 元婉蓁看了眼他们手中已用完膳食的碗,依旧笑道:“好久没人陪我说话了,也好久没听见外边的事,不如你们陪我聊聊。” 元婉蓁笑容勾深,倚在门栏上,眼角眉梢皆是风情万种,侍卫们都看呆了神,这辈子哪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 “陪我喝点酒吧?” 侍卫们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继而吞了吞唾沫,犹豫着不敢说话,元婉蓁抬起一只手,搭在身边一个侍卫的肩上,娇媚的眨了个眼,“我给你满上?” 侍卫踟躇了半响,缓缓低了头,拿着碗的手一点点伸过去,“谢小姐赏酒。” 一个个满上,元婉蓁与他们闲聊起来,气氛也越来越轻松,她这才从腰间取出醉心花磨出的粉子,趁着他们不备,快速倒进了酒中。 这醉心花可用于定喘、祛风、止痛等功效,若是没这些症状,误服后也不会有任何不适,但唯独不能与酒一块,若是与酒同服,很快就会晕厥。 “来。”她晃了晃酒坛子,又给他们满上,几人喝下去后,没多久便感觉到不适,元婉蓁赶紧合上大门,不等他们倒下,她已疯狂的向街道跑去··· 街道上,她不敢逗留太久,买了身衣裳换上,以面纱蒙脸,又雇来一辆马车和马夫,沿小路向城门方向奔去··· 颠簸之间,她总觉着有人在跟踪,不时撩开帘子查看,渐渐地身后传来时有时无的马蹄声,这样鬼鬼祟祟的跟踪,叫她预感不妙,随即吩咐马夫改变方向,去玄景王府··· 没多久,再听见马夫一声惨叫之后,她狠狠闭了闭眼,心底瞬间冰凉,帘子被掀开,两名黑衣人,二话不说就将她打昏带走··· 一一一 城北,破旧茅屋。 颈子传来的阵痛,让她渐渐清醒,屋子里光线幽暗,气氛阴沉。她动一动身子,竟然动不了,这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根柱子上。 猛地抬起头,只见一个女人正端坐在一张破桌子前面,而身边坐着的是林凤兰与季妙霖。 看来她真的要死了,元婉蓁并不畏惧,如今什么都没了,有什么可怕的,她淡然一笑,轻问道:“这样费尽心思将我抓来,想干什么?!杀了我?!” “姐姐,咱们好久未见了。”季妙霖起身走到她面前,脸上是阴冷的笑容:“若不是玄景王妃跟踪了玄景王,我都不知姐姐藏到哪里去了!王妃降为了妾侍,呵!如今还被赶出了王府!哈哈哈哈!” “前日里太子才去会了北墨王,听北墨王说要杀了姐姐,当时我还信,这会见了姐姐这下场,看来北墨王是恨透了你!”季妙霖抬手掐住她的下颌,红唇失笑:“啧啧啧,姐姐的命运真是好坎坷啊!哈哈哈哈···” 季妙霖语气极重,字字扎实的落在了元婉蓁耳中,她不觉失笑,他竟会对太子说要杀了我?他恨透了我?!只因为···我嫁入王府,而委屈了盈苏吗?! “姐姐,我早就说过,北墨王爱的是盈苏,不是你。”季妙霖捂着嘴巴痴痴的笑着,“男人不过几句情话,不过给你烧了个饭吃,姐姐怎能当真呢?!” 烧饭?元婉蓁猛地一怔,目光有了几分凝滞,连这些季妙霖都知道,呵呵,她在天昏地暗中醒悟,心中仅存的一点点希冀彻底破灭,什么,它们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盈苏,她暗暗叹息一声,眸中如湿润的雾气一般,溟濛而黯淡,一切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勾引太子,如今还来勾引玄景王,你可真有本事!”墨引唯走过来,眼中是极度的愤怒:“抬起头来,我倒要仔细瞧瞧,你是什么狐媚妖子!” “玄景王妃?”元婉蓁抬头看向她,继而嗤笑一声,“竟这种德行?!真是可惜了六弟!” 听她这般挑衅,墨引唯眼中的火烧的更烈,抬起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力道之重,叫她头发散开,钗环滚落,白皙的脸蛋被指甲刮出一条血口子,可想而知的痛··· “勾引男人的骚货!下贱胚子!” 元婉蓁笑得肆意:“废话少说,有本事就杀了我!” 墨引唯一听,火气蹭蹭上涨,取来守卫腰间长剑,就要刺进她胸口,却被季妙霖大声阻止,墨引唯挑眉不解,“娘娘,她一股狐媚样子,竟做些下流之事,为何不让我杀了这个贱人?!” “杀了她?呵呵!”季妙霖眸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红唇微微张合:“岂不是太便宜了她,对不对啊,姐姐!” 这时,一直看戏的林凤兰突然站起来,摸了摸自己左边空荡的袖子,冷哼一声:“怎么也得把我的手还回来才行。” 墨引唯一愣,随即问道:“那要如何?!” “来人!”季妙霖一声命令,守着的侍卫立即走上前,她抬手拍了拍元婉蓁的脸,凑近脸勾起红唇:“我喜欢听你惨叫的声音!” “给本妃打!使劲了打!” 元婉蓁垂眸一笑声,粗棍子紧接着就落在她身上,那是一阵阵剧烈的痛楚,季妙霖笑扶了扶发髻,看着棍子狠狠击在她身上,心中不由升起了无尽快感··· 虽是剧痛袭身,元婉蓁却是一声也没吭,墨引唯直看得惊讶,这样痛还能忍住?! “你很能忍是吗?!”季妙霖望着脸色苍白的元婉蓁,嘴角扬起一抹冷冽的笑容,命令道:“再重一些。” 一一一 玄景王府中,慕容之在书房不停的来回走动,亦是心急如焚。 “为什么还没找到?!” 孟笙摇了摇头,低声道:“府上所有的侍卫都派出去找了。” “既然未出城,那就给我仔细每家每户的搜!”慕容之掉头看他,怒吼道:“上天下地也要给我找回来!!!” 孟笙连连点头:“是。” 长长吸了口气,脸色如死灰,慕容之颤抖着声音,又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只给你两日的时辰,若还找不到她,我要你全家陪葬!!” 孟笙大震:“属下明白!” 这边,北墨王府里,得到元婉蓁失踪的消息后,慕容策的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上,拳头狠狠砸破桌面,“竟敢饮酒,简直是胆大包天!” 煊绍吓得身子一抖,吸了口气道:“六殿下也再派人找!这么多侍卫,相信一定会找到的!” “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无论如何都要看好小姐!结果了!你的人都在做什么?!”慕容策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挥拳就打在他脸上,“啊!都在做什么?!!” 随即,他抽出腰间长剑,疯一样冲到前院,将那些被元婉蓁弄昏的侍卫,全都杀了个干净,一时间王府之中是鲜血片地,血腥肆意··· 煊绍跟出去,定定地站在原地,垂头不敢吭一声,慕容策血红了一双眼,长剑就向他挥来,“我看你也是活腻了!!” 煊绍仍旧不动,本以为长剑会刺入胸口,半响都未感受到疼痛,他这才抬起眸子,见慕容策的瞳仁可怕地抽缩,随后一把将剑扔出去,脸上连着太阳窝的几条筋,尽在那里抽动:“你!立刻去军营调兵亲自去找!!掘地三尺也给我找出来!” “殿下,不可随意调兵啊!”煊绍震惊,慕容策掏出虎符仍给他,失控的怒吼:“你敢不服从命令,那我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 “属下遵命!”煊绍惊惶一声,立刻召集府里剩下的侍卫,一并跑出王府··· 第八十四章 慕容之疯狂 城北,破旧茅屋。 棍子无情的重重击来,每一次的击打都有五脏六腑撕裂般的锥骨之痛,元婉蓁狠狠咬着牙,死活也不吭一声,季妙霖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神情也越来越暗沉,手狠狠拍在桌子上:“停!” “姐姐还真有骨气!”季妙霖说着走近元婉蓁,手顺着她的胳膊,握住了她纤细白嫩的手,再一点一点扣着她的指甲,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一般,笑道:“姐姐的指甲真好看···不如,拔下来送给妹妹做闲暇时的赏玩吧?!” 元婉蓁勾了勾唇,口中压着的一口血就喷到她脸上:“你也就这点本事!” “你这个贱人!”季妙霖厌恶的立即取出手帕,摸掉脸上的血,神色更是阴狠到了极点,眸中射出嗜血的暗芒,回身命令道:“把她指甲给本妃拔了!” 元婉蓁的眉头一拧,看着守卫手中的铁钳子,夹住她的食指,随即狠狠的一拔,指尖热血有如泉涌··· “啊···!”元婉蓁顿时痛得天昏地暗,忍不住惨叫出声,季妙霖脸上霎那间就升起一副享受的神采,不由闭上眼睛:“这真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了。” 林凤兰心里十分解气,走上前夺过守卫的钳子,夹住她完好的指甲又是狠狠一拔,元婉蓁倒吸了口气,疼得浑身颤抖,不住口的尖叫起来··· “真好听!”季妙霖拍着手,兴味的笑起来。 剧烈的痛苦之中,元婉蓁惨叫着晕过去两次,季妙霖又吩咐人用凉水将她泼醒,再一根一根的拔去了她十根手指甲··· 元婉蓁痛得冷汗直流,身子也不住的痉挛起来,墨引唯赶紧吩咐人在她嘴里压上一片丹参,又亲自抬手按住她的嘴,使她不能吐出来,随即墨引唯又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咬牙切齿的说道:“想死,没那么容易!” “行了。”季妙霖拍拍墨引唯的手,冲她使了个眼色:“今日就到这,明日再来,总得叫她缓口气不是?!” “哈哈哈···”林凤兰大声笑起来,挽住季妙霖的胳膊,“女儿说的对,咱们明日再来。” 门合起,元婉蓁虚弱的垂下头,再无力支撑,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 夜里是一片黑暗,手指的刺痛叫她痛不欲生,破窗吹来一阵阵热风,她一颗眼泪落在指上,滥到伤口便是一股剧痛传来,她顿时哭出了声,这一哭,再也控制不住··· 一一一 一日后,玄景王府前院里,午后的日光烈到刺目,孟笙忐忑等待着手下能传来元婉蓁的消息··· 第62节 转身,耳边听得树叶沙沙作响,他抬了抬眉循声望去,隐约见一人从花坛中窜到游廊上,孟笙心中生疑,悄声跟去,发现是一小厮拧着木饭盒,鬼鬼祟祟的从后门离开。 奇*书*网*w*w*w*.*q*i*s*u*w*a*n*g*.*c*c 连想到元婉蓁失踪的事,孟笙心里咯噔一下,命令身边侍卫:“快跟去,若是发现什么,切莫打草惊蛇,速速回我。” “是!”侍卫应声便飞上墙檐离开。 许久,日光欲向西边下移,侍卫快步走回前院,来到孟笙跟前说了几句,孟笙一震,立刻跑到书房中。 “殿下,找到小姐了。” 慕容之迅速转身,急问道:“在哪?!” “殿下,在城北的一间茅屋子里···小姐···”他欲言又止,慕容之急红了眼,狂怒一声:“快说!!!” “是王妃,还要太子妃,她们将小姐绑了去,小姐怕是不好啊!” 说完,孟笙胆战心惊的抬头看他,可面前哪还有慕容之的身影,他愣一愣,随即便冲出府门,远远看见慕容之骑在黑马上朝城北方向狂奔而去··· 一一一 城北,破烂茅屋。 “啊···!”元婉蓁惨叫声微不可闻。 “现下只剩下这张脸了。”墨引唯举起烧红的烙铁,笑呤呤的走到她跟前,挑眉道:“破了相,大概就不会去勾引男人了吧?!” 说着,她脸上流露出浓浓的遗憾:“就是可惜了这张绝美的脸蛋。” “呵呵。”元婉蓁微微一笑,墨引唯一眯眼,正要向元婉蓁脸上烙去,就在这时,两名侍卫倏然从窗口飞窜进来,一脚踹在她腰身上,使她整个人向后倒去,手中的烙铁飞起,直接落在了她的脸上,瞬间就发出呲呲的烧焦声响。 “啊!啊!”她吃痛而慌乱的甩开烙铁,颤抖捂着脸,惨叫:“啊!我的脸,我的脸!” 慕容之救下元婉蓁轻轻抱在怀里,心中极为惊骇,她脸色苍白如死,身上的衣裳变得褴褛不堪,露出道道血痕,血肉模糊的看不到一块白皙的肌肤。 怵目惊心的血痕,叫他的手不知该放置何处,唯恐触碰到了她的伤口··· “六弟。”元婉蓁气若游丝地开口。 慕容之心里疼得绞作一团,“对不起蓁儿,我来晚了。” “殿下?!”墨引唯坐在一侧,眼中净显震惊,看着慕容之脸上流下来的泪水,面色顿时苍白,感觉像是大难临头了。 果然,慕容之缓缓看向墨引唯,那样子如陷阱里的困兽一般,是愤怒的疯狂,眼中骇人的光芒,刺得墨引唯不住的后退,“殿下,臣,臣妾错了···” 慕容之温柔的将元婉蓁的身子靠在柱子边,随即,他眼中红得泣血的痛,拔出腰间的长剑,向她走去··· 墨引唯看见他手中的剑,一瞬间吓得的魂飞魄散,“殿下,不要··不要···我是王妃···你不可以杀我的···” 慕容之毫不犹豫,举起长剑,狠狠一剑下去,削断了她半个肩膀,顿时血花飞溅,哭声戛然而止!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过血腥,墨引唯身边的丫鬟巧香惊呼一声,立刻晕了过去。 “六弟···你···”元婉蓁不敢置信的盯着他,泪水不停的流下来,用尽了全力呼喊:“不可以,六弟!快住手!快住手!” 慕容之悲愤的失去了所有理智,像头发狂的野兽,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将长剑刺入墨引唯的胸口,直到飞溅的血淹没了他的双眼··· “六弟,六弟,不可以···”元婉蓁难以置信地看着,仿佛慢镜头一般,鲜血将他浅蓝的锦衣染红,这一瞬间,她的心脏几乎陷入了无底的深渊,虚弱的爬到他身下,捉住他的衣角:“六弟,你糊涂了!墨引唯死了,你怎么向皇上交代啊!怎么向御史大夫交代啊!” ‘哐当!’长剑坠落在地,慕容之身子僵了一下,低头,心疼与痛苦写在他眼里。 无论说什么为时已晚,墨引唯早没了生息,慕容之将元婉蓁凌空抱起,她看着他痛苦流泪:“六弟···呜呜···不应该的···不应该的···呜呜···六弟···” “蓁儿,我带你回去,咱们回王府!”慕容之深深地看她一眼,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血水:“再不会有人敢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他颤抖的不成语调的声色,抬眸,眼中是血红可怖的杀气:“除了王妃身边的丫头,其余的通通处死!” “是。”孟笙重重点头。 元婉蓁闭上眼,泪汹涌而出,头轻轻靠在他肩上,眼前是模糊的白光,耳边只听得墨引唯身边的下人与侍卫们刺耳的哀嚎声··· 回复(4) 第八十五章 护她周全 玄景王府。 紧闭的房间里,依稀可听见女子的抽噎声。 慕容策深邃的眸子寒光凛凛,目光冷峻得极端无情:“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本王道明来。” 丫头巧香哭的泪流满面,声音都哽咽了:“自从小姐嫁入玄景王府,六殿下就未踏过新房,小姐疑心便命人跟踪六殿下,前日里,小姐发现六殿下在城西有一府院,院子里藏着元小姐,小姐知道后很生气,正商量着怎么将元小姐捉出来,就听侍卫回信说是元小姐迷昏了守卫跑了出来···” “所以,她就捉了去?”慕容策满脸的漠然迫视着她:“有哪些人参与其中?!” “除了小姐身边的侍卫,还有太子妃等人。”巧香泪如雨下,面色不胜哀戚,慕容之赫然一掌重重拍在案上,惊得茶盏砰的从桌面上滚落,他的面庞微微扭曲:“还有太子妃?!” 孟笙抬眉一惊,忙说道:“殿下,在您救下元小姐时,属下在茅屋后边抓到了太子妃母亲,林凤兰,现关押在府内地牢里,等待殿下处置。” 慕容之点了点头,看向慕容策:“五哥,这林凤兰如何处置?” “她,不急。”慕容策摆摆手,随即阴鸷深沉的眼,用最缓慢的速度扫过巧香那惨白的面容,目光慑得人几近呼吸窒息:“巧香你可知,元小姐是皇上赐给本王的女人,此事虽是你家小姐所为,但你脱不了干系,如今你已是死罪难逃,包括你的家人也会连累其中,但是,本王现下给你一个机会,你的家人是生,是死,你可以做选择!” 家人,巧香颤抖着身子,目光含着无限的痛意,随即心下琢磨一番后,忐忑说道:“五殿下要奴婢怎样做,奴婢就怎样做,只求五殿下能饶恕奴婢的家人。” 慕容策‘嗯’了声,冷眼望着她,一字一字说的极为清晰:“你家小姐常常在城北茅屋里会见一位公子,并命你站在离茅屋百米处守候,可今夜返回时,突然遇恶狼袭击,逃命之中你与小姐跑散了,于是寻路回来找玄景王求救,当玄景王赶去时,你家小姐已被恶狼袭击而死。记住了吗?” 巧香听得瞪大了眸子,随即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奴婢记住了,我家小姐心仪那位公子,并不愿嫁给六殿下。” “很好。”慕容策微微眯起眼睛,继而又立起身子问她道:“那位公子你可知是何人?” 巧香咬了咬唇,摇头道:“奴婢一直守在百米处,小姐也不允许奴婢过问,所以奴婢从未见过那位公子真容。” “是个懂事的丫头。”慕容策点了点头,淡淡道:“你的家人不仅能活下来,还会享受荣华富贵。” 巧香松了半口气,抬起眸子,感激道:“谢殿下宽容。” “给她准备一间房歇息。”慕容之吩咐孟笙,待巧香离开后,他的目光极为复杂,带着无比的厌恶,痛恨,“五哥,当时季妙霖并不在茅屋里,若是她去发现人都不见了,怕是会···” “怕什么,人都杀光了,谁知道是你?”慕容策皱眉打断他,声色淡然又道:“再说,她做这种事,会是明目张胆的吗?就算发现了,又能怎样?!你说墨引唯是被恶狼咬死的,她敢不信吗?!” 慕容之定了定神,随即吩咐孟笙:“府上养的狼晚食都还没喂吧?” “没有。”孟笙应声:“五殿下来时就吩咐属下了。” 慕容之‘嗯’了声,道:“那就把食物送进去吧。” 孟笙点头:“是。” 待得众人退下,唯剩了他和慕容之。桌上琉璃瓶中插着鲜红的石榴花,散着淡淡香气,慕容策抬手勾了勾花瓣,隐藏着心底的渴望与伤痛,缓缓道:“蓁儿麻烦你了。” “五哥,你不去瞧瞧她吗?”慕容之心里怔怔一跳,慕容策忍着鼻中的酸,道:“如今我已暴露给了太子,他明里暗里随时都盯着我,既然我与蓁儿撇清了关系,就不应再去看她。” “可是蓁儿伤得很重。”慕容之急切道,慕容策摆摆头,眼中湿润:“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狠心,如此才会叫人觉得真切,你也知道,这回是牵连了北海王的事,戚妃已经怀疑到蓁儿身上,此时若将她与我论在一起,蓁儿定是死路一条,所以,今日之后,不管我的将来会如何,生也好死也罢,你一定要保护好蓁儿,这是我唯一的恳求。” 慕容之怆然摇头,“不会的,我相信你能挺过来。” 慕容策叹了口气,抬眸再看他时,神色有些古怪,声色几近哽咽:“六弟,你知道我为什么将蓁儿交给你吗?!” 慕容之尽力咽了几口道:“为什么?” “我知道,她就是你口中心仪的女子,你爱蓁儿,不然不会发疯杀了墨引唯,你比我更爱她,相信你会尽心护她周全。”慕容策说完别开了脸,狠狠咬着牙关,一颗悲伤的泪水划过脸颊,“若是我不能撑过去,就让她恨我一辈子,我也不会怪你。” 说着,慕容策苦笑一声,眼中缓缓流下泪来:“蓁儿一直想过与世无争的日子,如果我不幸,你就带她走吧,离开燕城,过她想过的生活。”他按住慕容之的手,勾起唇角:“我知道你也想。” 这一句,几乎是堵死了慕容之的话,他身上一阵阵发凉,哀痛纠结在心头,快要窒息:“蓁儿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她。”说着,他紧紧握了握慕容策的手,“你万事小心,一定要小心。” 慕容策拍了拍她的手,起身道:“差不多该叫御史大夫来了。” 慕容之沉沉叹一口气,“好,后边交给我。” 走出房间,月光皎洁,院子里的花随着风漫漫凋落,无声地落在地上,花是红色,月是青色,而在慕容策眼中却是黑白··· 他只记得在中的笑容,那样的肆无忌惮,那样的憧憬向往,甚是美好。 可惜,他执着的复仇,执着的争斗,将她推的越来越远,如今明白,却是后悔莫及,何苦追寻那满怀的悲愁,还不如当初一口应了她,收拾包袱远离这血腥杀戮。 他垂哞眼泪滴落,仿佛在心里发出一声轻响,那中的日光终是化为灰烬,一切都太迟,太迟了··· 他脚步顿住,耳边是从隔着窗传来的声音,是元婉蓁痛苦的呻呤··· 他的泪一颗接一颗的落下,眼睛始终盯着前方,生在帝王家并不是我想,但一切早已注定,我的命,终是由不得自己。 浅笑安然 说: 亲亲们,这几天我要出门,所以文文今日一更后,要等到10月8日更新。 第63节 抱歉噢!谢谢请体谅! 回复(12) 第八十六章 元婉蓁梦呓 玄景王府。 院子里,地上白布下躺着血肉模糊的女人,她身上被严重咬伤,几乎辨不出原本的样子,盖上白布一角,御史大夫蹲在地上捂着胸口痛苦的摆头,这一瞬间,悲凉的情绪从心底缓慢地扩散出来··· 慕容之深锁着眉毛,转身看向巧香:“王妃为何去城北荒野?!” 巧香跪在地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奴婢···奴婢···” “殿下问你,就快说!”御史大夫抹了抹泪,起身疑问道:“王妃为何夜里去城北?去做什么呢?!” 巧香顿时哭了起来:“小姐以往也常常去那,并未遇见这样可怕的事的!” 慕容之纳闷:“以往?” “是的。”巧香惊惧的看他一眼,点了点头,慕容之眉皱加深:“为何?!” “因为···因为···”巧香又看他一眼,转而看向御史大夫,为难的垂下头道:“城北的茅屋子里,奴婢知道王妃好像是在与一位公子见面,其它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御史大夫闻言如遭雷击,身子微微一晃,怒道:“你在胡说什么?!” “奴婢···奴婢···”巧香吓得一颤,不敢再说。 御史大夫深深蹙眉,微微抬眸看了一眼慕容之,只见他的脸色极为难看,随即开口道:“此事事关重大,你可不能污了王妃的名声。” “奴婢不敢妄言。”巧香身子缩了缩,磕头道:“王妃早就心仪那位公子了。” 御史大夫闻言又是一愣,再不敢看慕容之,强自镇定的跪下身子:“还请六殿下调查清楚为好,小女应不会做出此等···” 他话未落完,慕容之忽然问道:“王妃心仪公子很久呢?每回都在城北相见?!” “是的。”巧香点头。 一时间,院子里沉静如水,夏日的热风吹得人心里燥热,月色的光线似厚厚的阴翳,叫人透不过气来。 御史大夫眼中大有忧色,心知巧香不会胡说,想是已被吓痴才将事说出了口,女儿背着玄景王见别的男人,太丢脸了,不仅丢了墨家的脸,若是传出去更丢了皇家脸面,若皇上知晓,又该如何定罪? 他叹一口气,知道此时多说也是无益,“小女做出此等辱事,请六殿下发落吧!” 慕容之紧紧握着手中长剑,指间摩挲着剑把,迟迟没有说话,御史大夫狠狠闭上眼睛,心跳格外缓慢,一突一突,好似要窒息了一般。 终于,慕容之无奈的大叹一声,道:“罢了。” “殿下···”御史大夫抬头看向他,慕容之掸一掸衣裳,收回长剑,脸色痛苦的说道:“唯儿已死,本王也不想再追究了,就以遭遇野兽遇害发丧,即保了我皇家和墨家颜面,也免得岳丈被父皇怪罪。” 御史大夫仿若如蒙大赦一般,立刻磕头道:“谢玄景王体恤,是老夫教女无方,才做出如此辱没妇道之事,一切听从玄景王安排。” 慕容之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只有自己能察觉的微笑,声色却很沉重:“许是本王平日里忙于政事,疏忽了她!” “本王对唯儿···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就当是本王为她留得最后一丝情面吧!”慕容之加了三分难过的语气在话语间,一字一字渗进御史大夫耳中,说话之余,他伸手扶起御史大夫:“岳丈节哀。” 御史大夫执意不肯起来,愧疚的涨红了脸道:“谢玄景王宽容,小女有错在先,玄景王不计前嫌,老夫定当保全皇室颜面。” “岳丈所言极是。”慕容之再次伸手扶他起来,黯然道:“让知晓此事的下人管好自己的嘴,即可。” “是是,微臣明白。”御史大夫点头,转身问巧香:“此事除你之外还有何人知晓?!” 巧香忙说道:“就奴婢一人知晓,奴婢定会管好自己的嘴,绝不会透露半字。” 御史大夫又点点头,看一眼身旁的煊绍,伸手直接拔出他腰间长剑,霎那之间就刺穿了巧香的胸口··· 慕容之故作一惊,“你这是做什么?!” 御史大夫丢掉长剑,回身福礼道:“丫头经不起吓唬,就怕日后会被人抓住把柄。” 慕容之嘴角的弧度浮起一个幽凉的冷笑,“父皇那,本王自会处理,御史大夫就赶紧带王妃回府,准备发丧之事吧!” “谢玄景王。”御史大夫揖礼,随即吩咐下人抬着墨引唯的尸身一并离开。 看着府门合闭,慕容之沉沉吐了口气,转身一边走向房间,一边吩咐孟笙道:“将林凤兰看好了,绝不能让人发现。” “属下明白。” 房内烛光如炬,元婉蓁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的,陷入一片无意识的混沌中。 大夫拿着银针刺破她的手指,慢慢地逼进指里,挑破郁积已久的脓血,慕容之只觉得这是极度残忍的酷刑,手指几乎几乎卷缩起来,青筋暴跳,死死地摇着下唇才避免了泪水溢出。 痛…… 无数种巨痛刺激着元婉蓁的神经,痛得她想要清醒,身体却无法动弹。 梦中,那前的梨花,默默的开放着,淡绿或淡粉的花蕊,浅睡在白玉般的花瓣里,风一阵阵拂过,梨花,如漫天飞雪。 树下男子优雅的抚着琴弦,琴音如清亮亮的溪水流淌,沉淀着清澄的光。 【六弟。】 她叫他,男子回过头,俊逸的脸带着一如既往的神气。 元婉蓁浑身一震,怎么会是慕容策···不··· 她皱起眉头,看着慕容策勾着冷笑,一步步向她走来,【元婉蓁,本王要杀了你!】 说话间,他手中突然扬起一把锋利的长剑··· “六弟,救我!救我!”元婉蓁大喊着从剧痛中醒来。 见她醒来,慕容之的身体立即紧绷而起,忙扑到床前,柔声安慰:“我在,我在,没事了,没事了。” “六弟,六弟···”元婉蓁任然大声呼喊,蓦然抬手在半空中胡乱抓起来,缠上白纱的手指,点点鲜血浸透着纱布,慕容之立即握住她的手腕,极致的悲恸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我在,蓁儿···没事了···蓁儿···” “慕容策要杀我,他要杀了我···”元婉蓁仿佛顾不得痛一样,握住他的双手,死死的攥着,“还有季妙霖···她也要杀我···他们都要杀了我···” 慕容之眼中泪光闪烁,轻轻将她搂在怀里,忍着鼻中的酸,道:“一切都过去了,他们再不敢如此。” 元婉蓁僵着不动,许久的死寂过后,她迷迷糊糊的又昏了过去··· 慕容之吩咐缕柔把房门关上退下,他一盏一盏点上灯火,烛光在寂静的夜里看着格外刺目,坐回床边,见元婉蓁原本娇嫩的手裹着厚厚的白纱,上面浸出鲜红的缕缕血丝,心中亦是焦愤难耐,却只得小心拿起她的手,一点点吹气,只盼着这样会缓解一些疼痛感。 深夜街道。 香车宝马疯狂的朝玄景王府奔去,车内盈苏的泪像断线的珍珠,散落在空气里,缕茹握住她的手,不断的安慰。 “王妃别着急,很快就到了。” 盈苏担心的喘不过气来,看着她再次确认道:“暗卫真说见到蓁儿浑身是血的进了玄景王府?!” 缕茹红了眼眶,“是的,王妃。” 风很大,温热的在帘子边呼啸而过,盈苏着急的喊一声:“再快些。” 马车加快的速度,没一会便到了王府门前,还未停稳,盈苏就跳下车奔进王府里,在孟笙的引领下快步走到房中。 第64节 第八十七章 季妙霖受苦 床前,粉色的轻纱垂落,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药味,她轻声走近,慕容之见她来,眼中惊讶不已,随即又怒瞪了眼孟笙,才道:“五嫂怎么来了?” 盈苏并未理会他,执意掀开轻纱,看了元婉蓁一眼,便捂了嘴痛苦的落下泪来。 “谁这样狠毒?竟一块好地儿都没···” 慕容之通红的眼里有强烈的苦痛,憔悴的声色道:“墨引唯她们伤的。” 盈苏缓缓点一点头,身子晃了一晃,忽然只听元婉蓁痛苦的梦呓:“季妙霖···她要杀我···季妙霖···季妙霖!” 盈苏满脸的泪痕斑驳,轻唤道:“蓁儿,蓁儿···” “五嫂就别唤了,她还在昏迷中,神智并不清晰。”慕容之哽咽的喉头提醒,盈苏猛地回身,盯着他逼问道:“为何还有季妙霖?” 慕容之见无法隐瞒,沉闷的声色叹了口气,实话道:“嗯,当时太子妃未在,孟笙将逃跑的林凤兰抓回来,才知她们也参于了此事,眼下林凤兰关在府牢里,等候五哥处置。” 灯火通明,照着盈苏清澈的眸子,她目光盯着元婉蓁,自她面色雪白到十根指上包裹的白纱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迹,便知她遭受过何等恶毒的酷刑··· 一时间,盈苏急痛攻心,生生逼出一层怒意,使得身子簌簌颤抖起来:“六弟,可否让我想见见林凤兰?” 慕容之心中一颤,忙问道:“为何要见她?” “就是见见而已。”她回答的极其镇定,慕容之犹豫半响,方才吩咐道:“孟笙,带王妃去地牢。” “是。”孟笙应声后便带着盈苏离开房间。 夜渐凉,有栖在树上的寒鸦偶然怪叫一声,惊破这寂静。 林凤兰木然蜷缩在地上半睡半醒,铁门被推开,盈苏踩着霉烂潮湿的稻草渣上走到她面前,听见动静,林凤兰不耐烦地翻过身子,见是盈苏立即跪在地上道:“见过北墨王妃。” 盈苏诡秘的一笑,蹲下身子小声道:“本妃与太子妃早已相识,太子妃曾对本妃有恩,本妃此次就是来救你的,现下五殿下要杀了太子妃,你可知?!” 林凤兰闻言一惊,继而又疑问道,“五殿下敢杀了太子妃?!王妃是在说笑吧?!” “墨引唯是皇上亲赐,五殿下都毫不犹豫的杀了她···”盈苏不生气她的冷讽,伸手握住她的手道:“墨引唯是被饿狼分食而死,怪不得五殿下头上,你可知这一切都是五殿下所安排的?” 林凤兰顿时愣住,眼中是交杂着恐惧、震惊和混乱:“他真敢如此?!难道不怕皇上知道?!” “所以本妃来帮你啊!”盈苏轻拍她的背,神色急剧一冷,眼中掠过一丝雪亮的恨意道:“本妃一直爱慕五殿下,如今嫁来才知五殿下只独宠元婉蓁那个贱人,至今还未踏进本妃的房中,你以为本妃不恨吗?!” 林凤兰见她眼中凶残的怒气,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盈苏亦是凝眸于她,轻声道:“你留在这里,五殿下迟早会来取你性命,若是你也死了,就再没人能保住太子妃了。” “什么意思?”林凤兰凛然转眸,盈苏挑眉一笑,道:“本妃身后是丞相府,想要躲过这劫,必须将所有罪过都推给元婉蓁,再由本妃的父亲将此事禀报给父皇,如此一来,五殿下还敢对太子妃动手吗?!” 说着,盈苏抬手轻轻拂去她肩头薄薄的灰尘,道:“但,本妃必须与太子妃见一面,至少要通个气儿,你也知道如今五殿下手握兵权,这证明五殿下得父皇信赖,再者五殿下身后还有皇后,若是让五殿下先行一步,怕就是不好处理了!” 她停一停,看着林凤兰又道:“好歹元婉蓁是父皇下旨赐婚,虽然五殿下降了她的位分,但是父皇可将那贴身玉决赏给了她,亦如金书铁卷,你也知道,你们本就伤元婉蓁在先,试想,父皇若是知道定是难辞其咎。” 林凤兰身子猛地一颤,忙拉住她的手说:“王妃要我如何做?!” 盈苏点点头,吩咐缕茹拿来笔纸递在林凤兰手中,道:“写下,速来,兰!另外你再写一张给季府管家,叫他务必送到太子妃手中,待会我就命人全送到季府去。” “好。”林凤兰连连点头,忙照着盈苏所说全写在了纸上。 纸卷折好,递于盈苏手中,林凤兰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眸看向她:“不对啊,元婉蓁重伤属实,若将罪行推到她身上,怎么行的通呢?!难道皇上会不知道吗?!” 盈苏眯了眯眼,得意的笑容迎上她黑沉的面容:“本妃以为你不会想到这一层呢?!你还没想象中那么蠢!” “你,你故意叫我···”林凤兰吃惊的瞪大眼睛,站起身子就要扑向她,缕茹却一脚踹在她腰上,叫她直愣愣倒在了地上··· 盈苏掩嘴轻笑着,拖长了尾音道:“走吧,咱们去会会太子妃娘娘。” 城北,破旧茅屋。 再问过孟笙整个事情经过后,盈苏带着丞相府中的暗卫来到了茅屋里,先吩咐人将缕茹被绑在了柱子上,再弄散了她长长的头发随意耷拉着,做出元婉蓁还在房内的假象,转而她又吩咐暗卫换上玄景王府侍卫的武服,站在门前守候。 夜已极深,季妙霖只带了两个守卫和丫头冷妍冲冲赶来,门前暗卫们均低着头,热风从耳边吹过,地上干枯发黄的稻草被风卷在尘灰中不由自主地打着卷儿。 她疾步跨进门槛,盈苏手掌重重拍在桌上,两边窗外下埋伏的暗卫,听到这一重击,一涌而出,向着季妙霖主仆二人扑去。 季妙霖犹未回过神来,人已经被按在地上,她见机不对,大叫一声,呼救于跟来的两名守卫,可话刚落,两名守卫已被门外的暗卫们处死,尸身直接丢在了她面前。 季妙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盈苏吩咐暗卫解下缕茹,再堵住季妙霖的嘴,将她绑在柱子上,季妙霖发疯一样挣扎,却及不过侍卫的力道,硬被绑了上去。 “唔唔···唔···”她嘴里被塞了一团乱草,用布条死死的缠住,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盈苏深深吸了口气,冷冷转过脸,用力盯着她带笑的脸:“来人,拔了她的指甲,慢慢的拔!让她好生尝尝这苦痛。” 季妙霖目光震慑,极度的恐惧,暗卫举起钳子压住她的手指,一根根的将她的指甲拔了出来,她瞪大了眼瞳,手指上犹如被万根灼热的利刀刺着,一股绞心的疼痛遍布了全身。 实在受不住疼痛,她眼睛一翻就昏了过去,继而又被凉水泼醒,绞痛难忍,她全身冰凉,迸沁着冷汗。 看着盈苏眼中浓烈的恨意,她油生出一种绝望的害怕,耳边只听盈苏冷声命令道:“脚趾甲也拔了,眼睛,舌头,也都废了吧!” “唔唔唔···”季妙霖眼中迸裂的血色叫人恐惧,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暗卫抬起手,毫不犹疑的生生挖下她的双眼,一瞬间,她脸上顿时被鲜血覆盖,身子也是痛苦的扭曲着,而接下来一阵连一阵的巨大折磨侵蚀着她的全身··· 许久之后,天空露出鱼白的肚皮,季妙霖的呼吸十分微弱,几乎在死亡的边缘游走,盈苏缓缓站起了身子,却不敢再看她的样子,只盯着窗外吩咐道:“将她的头颅割下来。” 回复(6) 第八十八章 可有想过我也会死 窗外正在下雨,淅淅沥沥的雨珠顺风飘在游廊上,扑在纸窗上,再一滴滴浸润着滑落。 元婉蓁缓缓睁开眼睛,神色死气沉沉,冷漠得没有一点儿生气。 慕容之脸上露出一丝安稳而轻柔的笑意,“蓁儿你醒了,喝些粥好吗?”他说话间,手里端来白粥,他说的小心翼翼:“我喂你喝?” 她抬起眼睛,眼底有了一丝暗彩,声色虚弱无力:“六弟,待我好了后,就送我出燕城吧。” 慕容之叹口气,沉默片刻后,“等你好了,我带你走。”他舀来粥:“来,吃点。” 元婉蓁移开目光,静静盯着轻纱,时间仿佛被凝固了一样,许久纹丝不动。 “蓁儿?”慕容之坐在椅子上,手维持着勺子在她嘴边,生生看着她眼角落下一颗泪来,继而听她说道:“走之前,我想杀了他,你帮我好不好?!” 慕容之手指紧紧扣在碗沿上,窗外的雨蓬蓬响着,四处迸溅,他试图维持着笑脸,生硬的回道:“蓁儿,你终有一天会明白的,也会后悔的。” 顾不得疼,元婉蓁一把扯着他的衣袖,愤怒道:“你口口声声说要帮我,结果了,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帮着他,你还是要为他说话,你就是和他一伙的无耻之人!无耻!你们帝王家的男人都这么无耻!!” 慕容之手一颤,愕然地看着她,脸上出现一种伤心而痛楚的表情,“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 元婉蓁一愣,才发觉自己说的过分了,多少日子里,都是他陪着才逐日挨过··· “我···”她艰难的发不出声。 慕容之放下粥碗,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心口的抽痛,就像蚕丝抽茧的千丝万缕,“你知道吗?世间有一种力量,叫做命数,只可承受,不可改变。” 元婉蓁无言地仰起脸,心中的恨意和煎熬撕扯着剧痛,“那我非要改变呢?” 他坐到她身边,张开双臂拥住她,极为小心的抱着:“忘了他吧,我带你去过想过的日子,柴米油盐,做义无反顾的平凡人,好吗?” 元婉蓁狠狠吞了口唾沫:“不要,我一定要杀了他!” “杀了他,你也会死。”慕容之抱着她,似乎在等待她平静下来,而她紧紧咬着牙关,道:“大不了一起死。” 慕容之哽咽着闭上眼睛,心里痛的透不过气,“如果你死了,可有想过我?” 元婉蓁松开他,眉目茫然挑起,慕容之哽咽道:“可有想过我也会死。” 她凄然的笑了,挣扎着披衣起身,在伤痛之下突然爆发,“我不管,我要他死!我要他死!” 暮容之忍着痛抱住她:“蓁儿,别糟蹋自己!” “你放开我!放开我!!”她无力反抗他铁箍一样的双臂,只有眼泪静静的顺着脸颊滑过,缕柔抽噎的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小姐,你的身子受不住啊,快回床上歇着吧,这样怎么会好啊!” 慕容之强行将她抱上床,按着她睡下,看她的脸惨白得不像活人,只能妥协道:“好,我帮你,我帮你杀了他!” 第65节 听他如此说,元婉蓁神色逐渐平静下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真的?” 窗外呜咽的风声有些悲凉之意,他的声音只是沉沉的,似乎坠了什么沉重的东西,“真的。” 两个字,顿时让房里安静下来,静的似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许久之后,慕容之忽而恻首,不忍看她:“不过,需要些时日准备。” 他心中的无奈,被迫与隐忍,尽数看在她眼里,看得她心中如有利爪狠狠挠着、撕拉着,一下一下抽搐的疼,泪水潸潸而落,用力抓着他的衣襟,在他怀里哭得不成语调:“六弟···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心里难受无处发泄···我不想逼你的···” 他很轻很轻的拍着她的背,唯恐再触及到她身上的伤口,“我知道,我从未怪过你。” 话一出口,元婉蓁哭泣的更加厉害,凄然摇头:“我只是不敢相信,以往他对我流露的真情是假的···如今他如斯可怖,一点点揭开在我眼前···我恨,我气,想杀了他,但我自心底里是不想无辜连累了你···” 慕容之眼中晶莹闪烁的泪光,忍不住说道:“蓁儿,他身为嫡皇子,加上北海王的死,亦有着许多的无奈和不可为,他心里何尝不痛呢?!”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c 他的话,叫她内心惊恸,神智亦然如梦中醒来,她猛地扯住他的衣襟,乞求般的看着他:“六弟,你的话什么意思?!” 他心头骤然一惊,侧头躲避开她的目光:“我只是劝慰你,不要将心放在不可改变的事上,并无他意。” 元婉蓁心口凉下,把头靠在他手臂上,浑身发软,手脚都已麻痹,身心俱是疲惫:“愿执君手筹天下,我不信他会忍心杀了我,可他还是步步逼迫我,迫到我无路可去,亦无路可退,如今季妙霖能说出那样的话,我信了,缘起缘灭,我与他之间,终会结束。” 慕容之愣了愣,还未会出她话中的意,房门就被推开,盈苏一步步走进来,手里拧着一个滴血的包袱,元婉蓁眼色微微一滞,忽而冷笑道:“妹妹是来笑话姐姐落得这番下场,还是来炫耀自己的幸福来呢?!” 她一番话说得尖锐刻薄,盈苏听着一愣,脸色虽是茫然,步子却也没停下来,径直走到她身前,关切道:“蓁儿,身上痛的厉害吗?!” 元婉蓁冷哼一声,十分冰凉的语气道:“妹妹不陪着殿下花前月下,来我这贱地做什么?!” “姐姐,你这是为何啊?”盈苏不明的问道,欲伸手去握她的手,元婉蓁猛然一挪,转首看着别处,道:“我这儿容不下妹妹如此尊贵之人,妹妹还是请回吧!”说着,她停一停,笑道:“错了,是请北墨王妃回吧!” 自她进门,慕容之便一直注视着她手中滴血的包袱,这会终是急问道:“你手里拧着什么?!” 第八十九章 我怀孕了 盈苏落下泪来,望着她酸楚的说道:“我不知姐姐为何对我这般,但我一心为了姐姐着想,姐姐受伤我比任何人都生气,比任何人都伤心···”说着,她欲解开包袱,却又担心吓着元婉蓁,缓缓才道:“这是季妙霖的头颅,我杀了她,姐姐尽可消气了吧?!” 元婉蓁霎时惊得瞪大了眸子,“你说什么?!” “你杀了她?!”慕容之惊呆,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你?!” 盈苏这才揭开包袱,那胡糟一团的头发里是一张血淋淋的脸,“我对姐姐一如既往。” 元婉蓁的心“嘭嘭”乱跳,不敢相信这向来温婉的女子会做出这样的事,而且是为了她,她长叹一声,问道:“你为何不与我们商量啊?!” “自哥哥走后,我何尝不是提心吊胆,那日季妙霖的话一直掐在我喉咙里,加上你被她伤成这样,我心里怎能不痛。” 盈苏微微一笑,语中带着凄凉之意:“其实在这场斗争中,我早就被牵涉其中,以往的默默无闻,只是我不想斗罢了,可如今,却是不得不斗,杀了她不仅解了你的恨,也解了我哥哥的险境。” 明亮的烛火若漂浮的红光,盈苏垂下眸子,握住她的手:“此次我已做好了准备,人是我杀的,自会去父皇面前领罪,不会拖累姐姐与殿下。” 元婉蓁无言,心中百感交集,以往总想着能和慕容策相守一辈子,如今却已变成了莫大的讽刺,但不管如何盈苏是好的,我不能因慕容策而错怪她。 慕容之愈想愈是心惊,未得到慕容策的指示,他完全不敢擅自行事,眼下盈苏来了个措手不及,太子又随时盯着慕容策,想要通知慕容策,实在是有些危险。 他的目光落在包袱上,不由倒吸了口凉气,问道:“五嫂,你在哪动的手,又如何寻得季妙霖?!” 盈苏听闻便将杀害季妙霖的经过说了一遍,元婉蓁略了低首,想了半刻方道:“墨引唯是被饿狼咬死的,六弟无论怎样说御史大夫定是偏着你的,父皇也只能作罢。” 说话间,她握上盈苏的手,心里发酸的哽咽:“而季妙霖就更不用担忧了,妹妹也不用去领罚,你想想,季妙霖此番私自刑于我,必定是避人耳目,包括太子也是不知晓的。” 慕容之略略思索问道:“蓁儿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幸得妹妹利用了林凤兰,季府的管家能说什么呢?无非是林凤兰约了季妙霖相见,不过是她们母女二人的事,只要太子等人不知道我的行踪,那么这件事就被掩盖了起来。” 元婉蓁收敛了心思,嘴角微挑,道:“再者,季怀已倒,季妙霖对太子来说只剩下厌憎,已无任何用处,她死了倒是给太子省了麻烦,就算找到了季妙霖的尸首,妹妹贵为王妃,性子又温婉善良,谁会想到妹妹这来呢?!” “蓁儿说的有道理。”慕容之赞同点头,“眼下只能杀了林凤兰将她们母女二人都丢到城北去。” “不,不能丢到城北。”元婉蓁望着床边的香炉,轻声道:“你别忘了墨引唯是在城北遇袭的,绝不能将这三人的死放在一块,以免太子牵扯到你身上。” 盈苏抿了抿唇,道:“那该如何是好呢?!” 元婉蓁轻蹙了娥眉,思量片刻后道:“不如···让她们失踪如何?!” 慕容之转了转眸子,“失踪?” 元婉蓁又思索一番,看着他道:“季妙霖不仅是太子妃,更是林威将军的外孙女,皇上顾及林威将军的颜面,定会十分重视,如此一来,皇上就会对太子施压,也算是分散了太子的精力,所以,你要将她们埋的远一些,不管太子如今要做什么,也得多耗耗他的精力才是。” 慕容之静静瞧她一眼,她的心思极为缜密,真是世间最聪慧的女子,难怪当初金雀要为她开屏,他低下头微微而笑,又似未笑,幸好她只是个女子。 收敛心思,慕容之拿起滴血的包袱出了房间,这会只剩下她与盈苏两人,元婉蓁微微一笑,握住盈苏的手:“先前说的那些话,你不要记在心上,也不要问我为什么,日后你尽量不要到我这来,以免被太子的人发现。” “我明白。”盈苏亦含了笑,又伸手抚了抚她身上的衣裳,问道:“可穿着舒服?” 元婉蓁一愣,看着她道:“你做的?” “我是怕你被这夏日给热昏了去。”盈苏拍一拍她的手,笑道。 元婉蓁心中顿时温热又酸楚,她心里一直都惦念着自己的。 “穿着凉爽,我实在是喜欢。”元婉蓁眼眶微微湿润:“谢谢你。” 盈苏握住她的手,道:“何必与我谢来谢去,倒显得咱们生分了。” “那回去再做几件送来。”元婉蓁抿嘴一笑:“我可不会与你客气。” 盈苏“扑哧”一笑,随即起身道:“我必须走了,你呀,一定得好生养着,可别再胡来。” “知道了。”她笑一笑,冲盈苏挥了挥手:“路上小心些。” 临走前,盈苏身子微微一怔,眼中升起了复杂的神色,缓缓道:“忘了与你说,我怀孕了,一月有余。” 元婉蓁猛地抬头看她,眼前恍惚一黑,随即默默垂下眸子,微笑道:“恭喜妹妹。” “我不愿隐瞒于你,不想因为孩子让咱们之间再有嫌隙。”盈苏心里是痛是容忍是大度,回身她看着元婉蓁,温柔的笑道:“你与他的事我有听了些,不管真假,我觉得不妨试试,他是不是在骗你。” 元婉蓁怔怔地望着她,一颗心也缓缓提起来:“是骗了我又如何呢?” “那就好事。”盈苏的脸上浮现一抹悲凉,声色却依旧柔和:“若他已不愿再欺骗,那只能证明他心里没了你,若他是在欺骗你,证明他心里是紧张你的。” “他不仅要杀了我,连的事他都告诉了太子与季妙霖,这还有真假可辩吗?!”元婉蓁心口象压着一块石头,隐隐作痛:“只是我傻乎乎的做那只飞蛾,结果烧的自己遍体鳞伤。” 盈苏声音低而温柔,却是清清楚楚:“蓁儿,你一向聪慧,若不是被逼到绝境,想是不会钻这牛角尖儿。” 元婉蓁皱了皱眉,闭上眼睛,双目火热酸涩,再睁开双眼时,早已没了盈苏的身影,可她的话却已经象钉子一样钉在了她的心上。 回复(5) 第九十章 绝非朝夕 第66节 待伤势痊愈,已是九月下旬,院子里换上了她喜爱的金桂,此时正是开得最迷人的时候,那股子香气,也着实令人魂牵梦萦。 午后的暖阳洒在身上,暖暖的,让人有些慵懒,元婉蓁躺在长椅上听着秋风将树枝沙沙作响,看着身边桂花纷纷落下,似乎下起了一场桂花雨,金色的碎花缠绵的飘落下来,在地上铺成了一层金沙。 盈苏在果盘里摘了颗葡萄,纤细的手指一层层剥开皮子,元婉蓁回眸,落在她微凸的小腹上,缓缓地扯开一抹微笑:“你孕吐可好些呢?” “吃了酸的倒也不怎么害了。”盈苏将剥好的葡萄递给她,凝声道:“季妙霖的尸首还未找到。” “昨日听六弟说,前方战事逼近,襄阳郡失守了。”元婉蓁说完吃下葡萄,又淡淡一笑:“现下皇上怕是伤神不已,哪还有精力去管她季妙霖在何处。” 盈苏点点头,看她一眼道:“林威将军似乎也未再提,怕是不了了之了。” “人都死光了,两人又找不着,林威将军还能说什么?!”元婉蓁低声一句,盈苏笑了笑,问道:“前几日我叫人送来的人参吃着可还好?” 元婉蓁笑笑:“劳你费了心,好着了。” 坐了会儿,看看天色也不早了,盈苏笑着起身说道:“你伤势虽已痊愈,身子还是虚着,说了半天的话,你也该歇会了。” “好,你快回吧。”元婉蓁含笑,随即吩咐缕柔送了她出去,这会,慕容之端了药过来,笑道:“你的气色虽越来越好,但药还是得吃。” “我可没说不吃。”她笑着接过碗来,喝下几口后,又看他一眼,道:“你忙乎了几日未眠,还不赶紧回房睡会,说不定一会皇上又得召你入宫了。” 慕容之笑着应了一声,道:“我与你说件事,说了就回房去。” 元婉蓁看着他抬了抬眉,慕容之便凑近了道:“昨日孟笙发现有人在府外鬼鬼祟祟的,我估摸着是太子的人,最近战事紧逼,我入宫频繁,常常不在府上,你就自己小心着,若是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就先想法子通知我,要是问起你的身份,说是在我这做了个丫头,总之不管怎样说,千万不可出府门半步!” “看来要杀我的不止慕容策一人。”元婉蓁苦涩一笑,继而又纳闷道:“我不过是一个女人,究竟是挡了他们那条路,非要赶尽杀绝?!” 慕容之笑着安慰道:“事已至此,你也不必想的太多,记住我的话就好。” 她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快去歇会吧。” 第二日清晨,金华殿。 皇帝斜斜靠在龙案上,金色的衣襟垂落,绣着龙线暗纹,投射而入的光线下,他微微侧脸,呛咳出一口鲜血,屈延寿心中虽惊,却是不动声色地将血迹擦拭。 五位皇子和几个心腹大臣,全部被召到殿中来,商量东晋战事··· 皇帝侧首看去,忍着心口剜痛,蹙眉道:“恒昼一路高歌猛进,我燕派出的大将一个个被击溃,狼狈逃回,如今恒昼已攻破襄阳郡,想必不出三月就会进攻枋头,若枋头一旦失守,燕城就岌岌可危了。” 众人面面相觑,面对这样大的威胁心中均是焦灼不已。 丞相俞忠桓排众而出。 “皇上,我大燕在这次东晋战事之中伤亡惨重,御史大夫出使前秦又未得秦皇援军,臣以为,现还有三月可做缓冲,不如派出铤义史前往襄阳郡与恒昼议和。” 皇帝垂眸,微微咬着牙关:“恒昼独揽朝政十余年,操纵废立,有意夺取帝位,此番出征怕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如何求和?!” 秦苍炎沉口气,上前低头道:“皇上,臣请求领兵前往抵御恒昼。” 皇帝抬眉,秦苍炎是人中豪杰,他的军事才能绝不亚于恒昼,拼尽全力估计还有胜算。 皇帝又看他一眼,忧心道:“秦将军乃我大燕名将,只是你年事已高,此次跋涉怕是会有些吃不消。” “皇上的担忧微臣明白,恒昼来势汹汹,步步紧逼,此次不能将其击溃,东晋大军将兵临燕城,到时我大燕子民免不了生灵涂炭,现今大燕正处危难之时,我秦家一门忠烈,宁做断头之士,也绝不做屈膝鼠辈,即便血洒疆场,也是臣之归宿。”秦苍炎不怒自威,正言道。 皇帝面色微微下沉,目光在众人之间扫荡,神色有些犹豫,慕容策瞟秦苍炎一眼,便上前诚恳道:“听秦将军一席话,心中热血沸腾,保卫国家儿臣责无旁贷。父皇,儿臣愿随秦将军出征。” 慕容之见状,也两步上前道:“父皇,儿臣也愿随秦将军出征。” 皇帝各看两人一眼,沉默了些许,幽幽道:“你们身为皇子本应如此,但你们刚入军营不久,又从未参于过战事,此役事关国家危亡,别拖了秦将军后腿。” 慕容策轻咳一声,俞忠桓垂眸转一转眼珠子,上前道:“皇上,现今能出征的大将几乎都已败退而归,臣以为,五殿下与六殿下虽未涉及战事,但只需谨遵秦将军部署,应不会有太大差池,况且,能有两位皇子替皇上御驾亲征,前方将士定会士气大振。” 听闻此话,秦苍炎心中亦是一阵斟酌,慕容策一直被排斥在核心权力之外,以往他虽未涉及过军营,但此次接管军营,却对列阵排兵了解透彻,对前方不同的敌情,地形,攻防,各种变化也都把握精准,而且是他一早提出坚守襄阳郡,求取秦皇支援。 他足智多谋,城府又极深,能力绝非朝夕,至于他为何要收敛锋芒,大概与五年前北海王之事有关吧。 “俞丞相之言,秦将军以为如何?!” 皇帝打断他的思绪,秦苍炎回神,忙低首道:“皇上,若两位皇子能与臣一同出征,对振作我军势气确有很大帮助,而且,臣听闻自从五殿下接管军营以来,每日苦读兵法,监督操练,臣相信两位殿下一定不会辜负皇上和大燕百姓。” 第九十一章 慕容策计谋 太子慕容恭挑眉,看向秦苍炎,道:“关乎大燕江山,秦将军可是思虑周全?!” 慕容策冷哼一声,只垂眸不语,而秦苍炎抬头便与慕容恭对视一眼,转而看向皇帝,坚定道:“臣认为五殿下有主军事之能。” 皇帝点了点头,身体轻微一挪,随即看向慕容策陷入沉默之中,许久之后,他眉目一拧,一掌击在龙案上,道:“传旨,今任命秦苍炎为骠骑大将军,辅弼总都督,五皇子慕容策为南讨大都督,六皇子慕容之为南讨副都督,各率领五万步骑,七日之后出征,抵御恒昼!” “儿臣遵旨!臣遵旨!”三人一同跪地接旨。 起身后,慕容策走上前,严肃说道:“父皇,儿臣以为,此时不仅要抵御恒昼,还应重派使者再次前往前秦请求秦皇支援。” 听后,皇帝斟酌一番,问道:“依你之见,应派何人前往?!” 慕容策想一想,道:“儿臣认为,中书令周冀是最适宜的人选。” 听闻此话,慕容恭脸色陡然一沉,迅速看了慕容策一眼,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以为不可,中书令为一品重臣,执掌朝廷机要,若派其出使前秦,前朝政务因此耽搁,实为不妥。” 这时,一直沉默在侧的尚书大人某青远,垂眸思绪,旋即上前道:“皇上,臣记得在咸康八年间,中书令就曾出使过代国与北部鲜卑,可谓历练丰富,也确有高远得当之谋,臣赞同五殿下提议。” 慕容策冷冷勾了勾唇角,看向皇帝道:“父皇,正因为中书令为一品重臣,如此才能显出我大燕对前秦之诚。” 慕容策说话之余,俞忠桓低眉瞧皇帝一眼,随即便接话道:“尚书大人思虑周全,臣也赞同由中书令出使。” 他话刚落,慕容策便对慕容之使了个眼色,慕容之急忙上前道:“父皇,太子的顾虑也是儿臣的顾虑,若是此时派中书令出使,是必须重新任命一位大臣替管中书令一职,那么交接之间务必会耽搁朝廷政务,确为不妥。” 慕容恭目光一亮,正欲说话,慕容策却抢先一步,道:“太子与六弟的顾虑其实很好解决。” “如何解决?!有谁能在三日之内将中书令掌管之事接替稳妥?!”慕容之锐利的目光扫在慕容策身上,皇帝眯了眯眼,手叩在龙案上,随即看向慕容策道:“如何解决,你说来听听!” 慕容策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俞丞相为三公之首,其次便是尚书大人,儿臣认为,如今战事紧逼,朝中政务繁忙,确实无法有人能在短时间内稳妥接替中书令一职,与其找人接替,不如幸苦二位大人同时接管中书令一职,相信以二位大人的能力定不会耽搁了朝廷政务。” 皇帝“嗯”了声,再犹豫半刻后,看了慕容策一眼,道:“既然如此,那便由中书令出使前秦!俞丞相和尚书大人一并接管中书令之职!” 慕容恭心猛地一沉,急道:“父皇···” “行了,此事已定,不必再争论。”皇帝语气坚定,慕容恭不敢再言,只深深吸了口气,再看向慕容策的目光变得更加阴沉。 ———— 太子府。 刚进门,慕容恭拔出长剑一剑捅入身边侍卫的胸口,鲜血淋漓,却无法压下他心中愤怒。 见状,康锝急步走近,小心问道:“殿下是遇何事不顺了?” “慕容策出征,本宫当他没命回来,也就顺了他的意。”慕容恭边说边走进书房,一脚踹翻风屏,怒道:“没想到,他提议要中书令出使前秦,居然还让丞相与尚书大人接替中书令一职,父皇怎么就应允了?怎么就应允了!!”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c 康锝一听,便知大事不妙:“丞相是五殿下的岳丈,而尚书大人也是倒向五殿下,五殿下此举…”说着,他震惊一眼:“中书令那可是有当年北…” “闭嘴!”慕容恭大怒一声,康锝立刻收了话,只听慕容恭咬牙切齿道:“母妃多年的苦心经营,好不容易将周冀送上中书令之位,也是为了能在朝堂上能替本宫说话,如今父皇只心系战事,他慕容策便借题发挥,不仅送走了周冀,还叫自己人接替了中书令一职…看来他慕容策现今是想架空本宫在朝中势力。” 慕容恭急火攻心,一拳捶在桌案上:“他慕容策装疯卖傻这么多年,如今暴露,一出手就叫本宫束手无策,当真是厉害!” 康锝急道:“殿下,眼下该如何是好啊?” “你就知道问,你的脑子干什么使的?!”慕容恭一拳挥在他脸上,康锝咬牙忍着,低头道:“恕属下无能,不能及时替殿下分忧!” 许久的沉默,慕容恭缓了无数口气,思绪飞转,却也无计可施,只能闭眼道:“今夜告诉中书令,叫他的手下管好自己的嘴!” “属下明白。”康锝低头应声,心里斟酌一番,说道:“殿下,今早暗卫回禀,有元小姐的下落了。” 慕容恭一顿,眉目瞬间舒缓,问道:“在哪?” “在六殿下府上。” “六弟?”慕容恭蹙眉,不由纳闷:“慕容策赶出府的女人,六弟为何收留?” 康锝点头,继而说道:“五殿下与六殿下本就交往甚密,若之前赶元小姐出府只是作戏,那…” 慕容恭听了他的话,思绪着自语道:“母妃要杀元婉蓁的事,慕容策不可能会知道,所以没理由做戏。他一直心仪盈苏,娶元婉蓁本是无奈之举,后借巫蛊之事降她位份,再娶盈苏…” “五殿下心思缜密,明面之举实在不宜轻信。”康锝提醒道。 慕容恭点了点头,心中依旧不解:“母妃为何执意要杀元婉蓁?难道只是因为本宫爱慕她?”他想着摆摆头,“即已被慕容策赶走,那便是庶民,娶来最多是妾室,根本无须担忧她的威胁…哎,母妃所虑,怕是没那么简单。” 第67节 “娘娘可是发现了什么?”康锝问。 “不知。”慕容恭摇头:“看来母妃此次势要隐瞒于本宫了。” 回复(1) 第九十二章 宛若水中仙 玄景王府。 黄昏时分,斜阳余晖返照山光水色,交织成一幅飘动着的画面,瑰丽无比。 慕容恭走到府门口,突然扬起一抹笑容,吩咐道:“去告诉慕容策,本宫在六弟这等他。” “属下明白。”康锝应声离开。 跨进门槛,管家傅凌迎了上来,笑一笑便跪在了地上:“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慕容恭的唇线很是优美,嘴角微翘,“六弟呢?去禀报一声。” “回太子殿下,六殿下这会去了军营,并不在府上。”傅凌低头蹙了蹙眉,继而抬头笑道:“不如等殿下回府,卑职在转告殿下。” “不必了,本宫就在府上等他回来。”慕容恭抬了抬下颌,吩咐他道:“你去准备些茶水,待会五殿下也要来,本宫与他闲聊等着六弟就是。” “卑职这就去准备。”傅凌说完,眉目一跳,继而又微笑道:“秋日里金桂开得盛好,太子殿下就先在这院子里饮茶赏景,卑职命人去通知六殿下。” “六弟七日后就要出征了,军中定有要事处理,不用着急的唤回府,别耽误了正事。” 傅凌显然很为难,却有笑笑:“卑职明白。” 慕容恭打发了身边侍卫和丫头,独自站在石桌前,一时间前院里静悄悄无声,微凉的风偶尔吹起衣决蹁跹,隐隐约约裹来一阵桂花的绵香。 他挑了眉峰,目光渐渐落在游廊通往后院的口子上,望了半响,终是抬起了脚步··· 后院子里,荷潭的波光天影潋滟之间,倒映她纤柔的身影于水中,元婉蓁弯身折下一朵盛开的莲荷,手指拨弄着莲荷中清凉的水珠。 慕容恭穿过后院,顺着荷潭望去,便看见了元婉蓁。 只远远观望,就觉得她凌波恍若之中,宛若水中仙子,不由得一步步靠近,他的注目变得越来越柔和,走至她身后,极轻声唤道:“蓁儿。” 元婉蓁手一凝,回眸见来人是慕容恭,不由脸色大变。 “许久未见你了。”慕容恭抽走她手中莲荷,目光缠绵而温柔的落在她脸上,元婉蓁看他一眼,随即跪在了地上:“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慕容恭心疼的去扶她,元婉蓁心知以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不能再用以往的态度对待他,她避开他的手迅速起身,垂眸道:“谢殿下。” 不远处缕柔见这情形,忙转身朝前院而去,慕容恭低首瞧她的样子,笑容满面道:“蓁儿怎么会在六弟府上?” “回太子殿下。”元婉蓁后退一步,矜持行礼:“奴婢现是六殿下府中的差遣丫头。” “丫头?”慕容恭正欲执起她的手,管家傅凌忙不迭的走过来,含笑对他行了礼,转而便呵斥元婉蓁道:“你个死丫头又在偷懒是不是?!扰了太子殿下清静,看我不好生罚了你!” 他话音刚落,元婉蓁立即畏缩的跪下:“奴婢知错了,奴婢马上就去干活。” “这是在做什么?!”慕容恭凌厉的目光扫过傅凌,傅凌立马换上了笑脸:“殿下恕罪,卑职是怕府上丫头不懂事,扰了殿下···” 慕容恭微微挑眉,忽而问道:“五殿下来了没?” “噢,来了,来了,正在前院等候了。”傅凌低头边说着,边给元婉蓁使了个眼色,听见慕容策也来了,元婉蓁心中不由颤颤而动,梗一梗喉道:“奴婢告退。” “自己领罚去!”傅凌一声呵斥,元婉蓁起身行了个礼,正欲转身离开,却被慕容恭唤上:“等等,你随本宫去前院伺候,领罚就不必了!” “太子殿下,这丫头···”傅凌心中一惊,话却未说完,就听慕容恭道:“本宫想要个丫头伺候,怎么,不行么?!” “是是。”傅凌脸色微变,随即忙对元婉蓁厉声吩咐道:“太子殿下赏识你,还不赶紧谢恩,好生伺候了。” 元婉蓁强咽下一口气,低头道:“谢太子殿下。” 前院桂花树下,慕容策坐在宽大的石桌前,衣摆铺开在腿两侧,漆黑的发挽上玉冠,他看着天上的晚霞,半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他,慕容恭扬着一抹笑容走过去,“五弟来了。” 慕容策听到他的声音,转头向他看过来,神色不易察觉的一怔,旋即勾起了笑容:“三哥今日怎有闲情来六弟这呢?!” 元婉蓁充满着绝望走到他面前,跪地道:“参见北墨王殿下。” “起来吧,去倒茶来。”说话的是慕容恭,元婉蓁起身看一眼慕容策,只见他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眼睛看着慕容恭,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元婉蓁端来两幅茶盏,先给慕容恭放下一盏,再给慕容策放下一盏,慕容恭看一眼她,脸上的笑容很淡很淡:“五弟不会没认出故人吧?!” 慕容策茫然挑眉,目光这才注意到元婉蓁,很快就蹙了眉道:“是你?”元婉蓁看了他一眼,就别开了脸,而他的脸上渐渐地有了怒意,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慕容恭笑一笑,正欲说话,慕容策便回眸盯着他,疑惑道:“三哥带她来的?!” 慕容恭显然很意外他的问话,心底琢磨一分,笑道:“当然不是,我也适才在六弟后院里碰见的。” 慕容策端来茶盏品下一口,微微眯起了眸子:“六弟?!” 元婉蓁心中一凝,抬眸与慕容策对视一眼,只一眼她便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里在看她的那一刻,混杂着笑意的嘲弄和清冷如井的潋滟水光,并夹带着一股冰寒直叫她一下子如置身于冰山之中。 这会,盈苏姗姗走了进来,慕容策惊诧:“你怎么来了?” “见过太子殿下。”她笑着福了福身,慕容恭忙抬手示意:“你有了身孕不必如此拘礼。” “谢三哥关怀。”盈苏脸上的笑依旧完美,坐在慕容策身边,道:“我去了丞相府,正说着回府,就见你骑着马朝这边来,想必是到六弟这了。” 第九十三章 撕破脸皮 慕容策伸手抚摸她的肚子,笑容温柔如水,“你就是不听话,有了身孕还四处乱跑。” 看到这一幕,元婉蓁只觉得一股雾气上涌,弥漫了她的视线。 她用力忍回去,而心口满满侵占的委屈和难受,都是出自他的绝情和讽刺。 “大夫说了,走一走对孩子也是有好处的。”盈苏俏皮的嘟了嘟嘴,当目光看向元婉蓁的那一刻,眼光一震,忽而就带上了一种嘲讽的神色,“这不是蓁儿吗?” 元婉蓁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目中的神色,昨日她们还在一块亲如姐妹,为何今日她就··· “见了王妃,还不行礼?”慕容策阴冷的目光仿佛要刻进她的骨子里去。 元婉蓁浑身打了个冷颤,心底笑了,她用力吸了口气,跪地道:“奴婢参见北墨王妃。” 第68节 盈苏“嗯”了一声,并不叫“起来”,而慕容策只轻描淡写的挑眉,望向傅凌,道:“六弟府上的丫头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傅凌背后冷汗淋漓,转身一脚踹在元婉蓁身上,怒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王妃奉茶!” “是。”元婉蓁忍着痛站起了身子,为盈苏端来茶盏,盈苏闲闲地抬手理了理鬓边的散发,在揭开茶盏时,不由愣了愣,慕容策一眼瞧去,深谙的目光立刻阴郁冷然,他抓起茶盏就扔在元婉蓁身上:“王妃有孕能喝浓茶吗?!你是不知道,还是故意想陷害本王的孩子?!” 滚烫的茶水灼在她白嫩的手腕上,瞬间就红透了一片,如被火烧一样刺痛,元婉蓁忍着痛忙跪在了地上,“奴婢知错了。” 盈苏清丽的脸上不带半点柔情,眼睛里始终带着一种不削而轻蔑的神色,这一幕幕映在慕容恭眼中,叫他越来越相信慕容策对元婉蓁是真的无情了。 重新换上菊花清茶,刚将茶盏放上,转身就碰到缕柔端来果盘,两人面对着撞上,元婉蓁未及反应,身子就要压在盈苏身上,忽然间,一只手猛地将她的腰肢一揽,整个人倒入了慕容恭的怀里。 “奴婢不是故意的,还请殿下,王妃恕罪。”元婉蓁心惊,立刻脱离慕容恭的怀抱,跪在了地上,慕容策并未急着发怒,而是护着盈苏,手在她肚子上摩挲:“是不是吓到了?没事吧?有没有感觉不适?!” 看着他如此温柔的担忧,元婉蓁心中的烛光彻底熄灭,眼泪又忍不住溢出眼角··· “还得谢谢三哥,不然真就得有事儿了。”盈苏的唇微微翘起,似有似无的委屈,慕容策心疼一样,轻轻松开她的手,冷然的坐在石凳上,居高临下俯视元婉蓁,面孔冷清,犹如黑夜里的鬼魅。 他看向傅凌,冷冷道:“冒犯北墨王妃,应当如何处置?!” 傅凌一时愣着,冷汗是不断的下流,不知该如何是好··· 元婉蓁苍然一笑,忽然不明白自己一直像垂死的蚂蚱挣扎着是为什么,难道是期望着能活下去吗?! 若不是为了六弟,何必忍受这种屈辱,眼下看来也没必要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脑海中突然闪现了这个念头。 她狠狠地看向慕容策,身子缓缓地站起来:“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处置我!” 慕容策脸色阴沉,说不上是什么表情。 忽然伸手一掀,桌上的茶盏,果盘全部凌乱的碎在了地上。 冰冷的手,掐住她的下颌,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本王真是庆幸将你这个贱人赶出了府!” 元婉蓁目光瞠然睁大:“我也很庆幸了!呵呵!” “像你这样的女人,也确实不配拥有孩子。”慕容策脸色冰硬如霜,可怖到了极点,元婉蓁一愣,“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本王没能力救你吗?”慕容策盯着元婉蓁,“有资格怀上本王孩子的只有盈苏,所以,本王不如给太子妃一点空闲···” 元婉蓁全身寒凉,她用力闭了闭眼:“亏我还为了救你,早知道不如将你给卖了。” 慕容策冷冷地笑了起来,“谁叫你蠢呢?!” “你···!”她气得浑身颤抖,脸色极致苍白,嘴唇也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慕容策冷哼一声,甩她在地,怒道:“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本王拖下去,处死!” “等等。”慕容恭眼中尽显心疼却又不能表明,情急之下,只能起身开门见山道:“既然五弟厌恶这个女人,不如给本宫带回府中?” 慕容策惊讶一眼,邪笑道:“怎么,三哥不会是···” 慕容恭轻笑:“玩玩嘛。”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慕容策看元婉蓁一眼,半刻眉宇才有所舒展,继而坐下来笑道:“三哥随意。” 这时,慕容之快马加鞭的赶回府,刚走进来就见到这副场景,他与慕容策对视一眼,慕容策便阴恻恻地说道:“六弟,我说怎么找不到这个贱人,原来是你!” 慕容之看了眼元婉蓁,眸光冷了下来,道:“她不过是个庶民,五哥有必要赶尽杀绝吗?” “那也是本王的事!”慕容策顿时大怒,慕容之冷哼一声,大有撕破脸皮的架势,道:“收留她,本王愿意,你能如何?!” 慕容策深迷了眸子,一拳就挥在慕容之脸上,一时间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慕容恭见这情形,只好一脚踹在慕容之腿上,又命令煊绍拦住慕容策。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疯了?!” 慕容策挣开煊绍,理了理衣袖,怒视着慕容之:“她,如今已是三哥的女人,你若是再与她有牵连,别怪我不留情面!” 元婉蓁捂住胸口,忍不住连连作呕,恶心得全身颤抖。 慕容恭冷然的面色恢复笑意,安抚道:“你们一个要杀了她,一个要维护她,既然如此,为了咱们兄弟和平,她日后就跟着我,我既不会让她再出现在五弟面前,也不会让她受什么委屈。” 这一切,元婉蓁已经尽数听进耳里,她不由打了个寒噤,仿佛那最后一丝希望便如风中残烛,微芒一闪,却兀自燃成了灰烬。 元婉蓁费了最后一丝力气,缓缓站起身,目光陡然发狠,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她突然冲过去,霎那间取下头上的珠钗,狠狠扎进了慕容策的胸口··· “你!”慕容策的身子一震,疼痛就像是一个霹雳一样轰然击入心口··· 冰冷的眼泪淌下去,元婉蓁哽咽:“慕容策,我说过,你不得好死!!” 慕容策身体发僵,几乎是费了全部的力气才低头看向插在胸口的珠钗,忽而他抬手握住她的手,悄声道:“别动。” 元婉蓁抬眸苦苦一笑,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过脸庞,“慕容策,你派人杀我算计我,降我为妾赶我出府,如今还要将我送给太子,哪一样不得千刀万剐,我告诉你,像我这样的女人你得罪不起!!” 第九十四章 杀慕容策 慕容策目光遽然一变,元婉蓁狠狠钻了钻珠钗,见慕容策额头疼得冒出青筋,她用力拔出钗子,鲜血如泉涌一般飞溅而出。 “慕容策,你应该庆幸,我没能力将你千刀万剐!”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无比,完全没想到元婉蓁会突然行刺慕容策。 慕容之第一个反应过来,只觉心惊,忙大声呼道:“快请大夫,快!” “珺衍,珺衍?!”盈苏吓得不清,眼泪哗哗直流,又不敢靠近:“快叫大夫啊···呜呜···呜呜···快叫大夫啊!” 元婉蓁猛然看向盈苏,转而落下一颗泪,眼里恍惚闪过迷离的笑意,看着慕容策声音轻轻的,如同梦呓:“珺衍?呵呵,原来如此!” “来人,将这个贱人给本王押回王府,听候发落!”慕容策的命令抢在了慕容恭之前,他捂住胸口脸色愈来愈苍白,目光怔怔的看着她被煊绍押住,冷冷一声,“还记得苏予染是怎么死的吧?!” 她挣扎一下,看着他只觉心间似有无数纵横的伤痕,从里至外泛出沁入骨髓的疼痛。 “好啊!那我们黄泉再见!我做鬼都不会让你好过!” 慕容恭见此情形,也不愿插手了,即便再是爱慕她,但她行刺慕容策已做实罪名,怕是死罪难逃了。 “先压入府牢!”慕容恭淡漠命令,留恋的看元婉蓁一眼:“待本宫向父皇禀报后!再做处置!” “三哥,别···”慕容之欲阻止,慕容恭却扫来锋利的目光:“这么多人看着,五弟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向父皇交代?!” 一句话堵死了慕容之,他忐忑地看向慕容策,与此同时,盈苏也十分紧张的看向慕容策,只见慕容策微微垂了垂眸子,吐出一口鲜血,她眼中顿时生起了巨大的恨意,咬牙切齿道:“三哥说的是,必须要禀报父皇,最好是能将这贱人执以剐刑,方可解恨!!” 听得盈苏这番话,元婉蓁只觉可笑又可怕,整个人天旋地转一般,随即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待元婉蓁被煊绍押走后,玄景王府又是一阵忙乱,慕容策被抬上了床,大夫也到了,正在为他仔细检查伤口,丫头们准备热水,准备参汤,准备绷带,准备止血药,忙忙碌碌,在房间内内外外跑。 慕容之心中焦灼,问大夫道:“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回殿下,五殿下的伤,其实并没靠近心脏,只是钗子刺穿了血管,不过还好来得及,老夫已为五殿下止住血,若不然就危险了。” “那就好。”慕容之顿时松了口气,旋即又嘱咐他道:“这事不可对任何人提及。” “老夫明白。”大夫点了点头,回身为慕容策含上参片,又开了房子吩咐丫头:“快去熬药!” 慕容策颤抖地向慕容之伸出手,随即一把握住:“军···” 他只说出一字,慕容之连连点头,忙接道:“我知道,我会解决好的。” 一一一 深夜。 元婉蓁缓缓睁开眸子,茫然地看着眼前灰色的帐帘,桌案前男人的身影被烛光所笼罩。 “谁?”她坐起身,警惕的看着男人,男人笑了笑道:“你醒了。” 起身朝她走来,元婉蓁看着他不由深深蹙眉,熟悉的俊秀容貌,一点点来到她眼前。 “你可是犯了大事。” 元婉蓁盯着他,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像是从睡梦中惊醒一般,唤道:“你是···街市上···轩··轩···” “看来你还记得我!”男人的嘴角再次露出笑意:“在下轩云鹤!” “你,你?!”她抬头观察周围环境,茫然不解地问道:“这是哪儿?!” 轩云鹤倒了杯水递给她,声色温润柔和:“慕容军营。” “军营?”元婉蓁头脑里缠绵着扑所迷离的疑惑,轩云鹤低头轻叹了声,依旧笑道:“你行刺北墨王,皇上大怒,依照北墨王妃请求,已判了你剐刑!” 元婉蓁心跳急剧,砰砰撞击着胸口,脑子里任是一团浆糊:“是你救了我?” 第69节 轩云鹤勾着唇角微笑,起身拿来桌上的玉石,递给她道:“我当然没这个能力。” “月上石?”元婉蓁接过玉石,抬眸眉头不断跳动:“究竟···” 轩云鹤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一字一句清晰的落入她的耳中:“本应晚些再告诉你,不过你实在是···”说着,他摇头一笑,并未说出后面的话。 元婉蓁迷惑:“公子能说明些吗?!” 烛光下他面容交织着柔和的光芒,他看着她,眼睛里充满无数复杂的内容:“这要从赶你出府的前一天说起,慕容策在入宫看望皇上,得知戚妃要取你性命,为了保护你,才出此下策赶你出府,你以为六弟就那么巧,在府门前救下你?!” 元婉蓁茫然地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有丝阴郁。 “丞相向皇上请求赐婚,皇上为难不已,恰逢巫蛊之事,皇上便借此逼迫慕容策降你位分,这确是皇上之意。至于为何没有圣旨,以后慕容策会亲自给你解释,再有,的一切都是故意告诉季妙霖的,只是向借她之口消除戚妃对你们之间情感的怀疑。” 轩云鹤拿起轻纱披在她身上,笑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先商议好的,只是未料到墨引唯会突然将你抓走,不仅伤了你,也坏了我们的计划,六弟将你带回王府,本以为可以安度到出征之日,一再防范太子,还是叫他有机可乘了!” 说完,他不忘补上一句:“还有盈苏,她其实是和五弟一同去到六弟那,一前一后只是为了做戏。” “五弟?六弟?”元婉蓁迷茫唤出两声,随即眼神倏忽一跳,看着他皱眉道:“你是···?!” “你如此聪慧。”轩云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妨猜猜?!” 皱了皱眉目,元婉蓁仔细辨认片刻,唯唯诺诺地惊疑:“北海王?!” 轩云鹤只点点头,笑容依旧温柔,元婉蓁极为震惊:“你没死?!” 他眨眨眼:“从前的北海王已经死在了城外。” “那,那日街市上?”她吃惊地欲言又止。 “我接近你,是因为你带了皇上的贴身玉决。”他看着她,眼底始终是柔软的笑意,“一开始不能判定你的身份,后来还是煊绍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她迟疑了一会,继续疑问道:“戚妃为何要杀我?慕容策又为何要用此下策?还要故意将告诉季妙霖?!” “他这样做,都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希望你相信他。”轩云鹤笑着拍拍她的后脑勺,眼中是兄长一般的疼爱:“如果他还能活着,一定会亲口告诉你一切,你们之间的事,我没有这个权力。” 活着,活着! 元婉蓁眼前恍惚一黑,嘴里大抽冷气:“他,他怎么样呢?!” 轩云鹤低头偷笑,随即抬头声音里有无以言表的沮丧:“不太好,不知能不能挺过去?!” 元婉蓁的脑子里瞬间象飞进一群黄蜂,一直嗡嗡响个不停,眼前除了慕容策的脸,只剩下一片空白。 “我,我不想的···”她身子轻轻一抖,捉着他的衣袖蓦然收紧,不断的摇头,忍着的眼泪飞溅而出:“大哥,你,你带我去见见他好不好?!万一···呜呜···万一···” 轩云鹤的目光凝结在她脸上,“如今你和我一样都是死人,事情还未平息,你是不可以出军营的。” 她试图维持平静:“我怎么就不仔细,不好好的想一想呢?” 闭上眼,眼前全是慕容策胸口的淋漓鲜血,那片血红仿佛重锤砸在她的心脏上,让她忍不住痛哭,伤心又十分无措。 回复(7) 第九十五章 元婉蓁看穿 “别哭了,等风头一过,我就带你去见他。”轩云鹤说完,吩咐侍卫送来饭菜,元婉蓁痛苦的摇了摇头,捉住他的手:“大哥,你再去看看他吧!我想知道!” “不行,我得照顾你啊!”轩云鹤看着她道。 元婉蓁再未说话,只沮丧的低头吃了口白饭,脑子里却在飞转,随后她趁他不备,扯下腰间玉玦藏在了身下。 过了片刻,她稳定情绪,移开了话题:“大哥当日一眼就认出了玉玦是皇上贴身之物吗?” “这玉玦自皇上登基就贴身带着了,我自然很熟悉。”轩云鹤端着茶盏,慢条斯理的说道。 元婉蓁点了点头,旋即在腰间摸了摸,突然惊道:“我的玉玦呢?!” “怎么?”轩云鹤忙看了看她腰间,顿时一惊,问道:“不会是丢了吧?!” “我一直带着的。”元婉蓁掀开被子,四处找一番,急道:“大哥快帮我找找啊!是不是带我回来时掉在哪呢?!” “好好,你先别着急。”轩云鹤并未多想,赶紧出了帐篷寻找,见他离开,元婉蓁立即掀开被子,快步走到帐门前,轻轻揭开一点帐帘缝隙,只见外边站了数名守卫,若是想要逃走,怕是比登天还难。 正琢磨着,轩云鹤就向这边走来,她忙跑回床上坐好,轩云鹤走进来,只看了一眼床边的鞋子,便是忍不住一笑:“看来元小姐并不信任我!” 元婉蓁沉下一口气,抬头对上他的眸子,轩云鹤朗笑了两声,转眸对帐外唤一声:“萧凛,你可以进来了。” 萧凛?元婉蓁的脑子快速转动,慕容策像是提过这名字,她想了想心中随即一惊,盈苏的哥哥,俞萧凛! 他怎么会在军营里,难道不怕被皇上发现吗?! 看着帐篷掀开,她眼中疑芒尽显,质问道:“你们到底是何人?!” 俞萧凛走到她跟前,取下头盔,笑道:“都说元小姐聪慧过人,今日一见不仅聪慧心细,还如此谨慎。” 既然已被识破,她也不必再装,元婉蓁笑一笑并未回应,眼睛不断的在二人之间徘徊。 见她如此,轩云鹤才会意过来她适才的伤心都是在做戏,他无奈一笑,道:“若是慕容策不送你来军营,明日你可就真的得死了!” “你说这是慕容军营···”元婉蓁从容淡定的笑道:“整个燕国江山都是慕容家的,军营自然也是,不过,就是不知这里究竟是由那位将军所管制的军营呢?!” 萧凛呼出一口气,“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一入王府,就夺走了我妹在慕容策心中的位置。” 轩云鹤轻笑一声,道:“那我这样说吧,这里是慕容军营,由南征大都督慕容策所管制,你可以相信了吧?” 元婉蓁抬眉,看着轩云鹤:“可你腰上为什么挂着林威军营的牌子?” “只是以防万一嘛。”轩云鹤十分兴致的坐在她床边,纳闷道:“我都承认身份了,你怎么就觉得我再欺骗你?” “当年北海王在城外被处死,朝野上下皆知,我只稍稍询问,你就承认自己是北海王···会不会太不谨慎了些?”元婉蓁盯着他,缓缓开口道:“我不曾见过北海王真容,能在我眼前演一个死人,并不难。” 轩云鹤抿一抿嘴,“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提及北海王呢?” “你一口一个五弟六弟的,不也将我绕进去了?”元婉蓁勾起唇角,随即抬起下颌,道:“我只是怀疑而已,其他的就不知了。” 萧凛笑道:“你的确滴水不漏,哪怕对慕容策恨之入骨!” 元婉蓁垂眸,继而又笑道:“我不明白将军的意思,我只是一个女人,怎会允许掺和男人的事,更何况还是帝王家。” 萧凛目光一凝,已拔出长剑抵在她脖子上,怒声道:“就算你什么都不知,但皇上已下旨处死你,你也不能活着从这里出去。” “我当然知道,不过···”元婉蓁看了眼他的腰牌,旋即淡定的笑了:“我赌你,不敢杀我!” “噗!想逗逗你,倒把我们给逗了。”轩云鹤忍不住一笑,给萧凛使了个眼色,“我是服了。” 萧凛憋了憋眉,收回长剑,道:“谁叫你忘了取腰牌!”他话落,便走出了帐篷,再进来时,身后跟了一人,那人走近摘下头盔,只见他目光澄亮,浑身散发着刚毅的正气。 眉宇间的相似,只一眼,便知他是谁,元婉蓁欣慰一笑,福了福半身,道:“见过北海王。” “我已不是什么王爷,你无须对我多礼。”慕容轩脸上露出笑容,“叫我大哥就行了。” “元小姐的本事叫我大开眼界。”轩云鹤一挑眉,对她握拳拘个礼,道:“我和萧凛救了大哥后,一直跟随在身边,以往总听闻元小姐机智聪慧,所以就想···” 元婉蓁打断他的话,“就想着欺负我一下?!” 轩云鹤嘿嘿一笑:“怎么能这么说了,都是萧凛出的主意。” 萧凛郁闷一眼,“明明是你出的主意,别把屎盆子叩我身上!” 元婉蓁忍不住笑出声,看着轩云鹤道:“是啊,你可别说他,就你承认是北海王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假的。” “隐藏的够深啊!”轩云鹤直呼厉害,旋即疑惑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看出我不是啊?” “第一,钗子只插入慕容策胸口半段,并未伤及要害。第二,若他真的情况不好,身为大哥的你,还能笑得出来?”元婉蓁笑一笑,看他:“第三,大哥对慕容策向来爱护有加,绝不会拿性命堪忧的慕容策来欺骗我。” “你拆穿了我,不如,我也来拆拆你的心思?!”轩云鹤轻笑一声,抬眸道:“我很好奇,慕容策这样伤你,为何你还要帮他?” 慕容轩未说话,只抿嘴看着她,元婉蓁握了握月上石,道:“在我知道他的欺骗时,我茫然失措又极为痛心,但当盈苏带着季妙霖的头颅回来时,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慕容轩喝了口茶,道:“有时候一种情绪的偏执,可以让你失去理智,钻进牛角尖里,而有时候在另一种偏执的刺激下,又可以唤回你的理智,叫你走出牛角尖。” “对,季妙霖是真的想杀我,盈苏是真的杀了季妙霖。”她摩挲着玉石,“但慕容策不是,若他真想杀我,在赶我出府那日他就可以直接掐死我。” 轩云鹤磕着潋滟的目光,笑道:“你想通了,所以利用季妙霖的死,让皇上给太子施压,引开了太子对慕容策的密切关注,慕容策也因此得到机会调查到了中书令。” 元婉蓁嘴边含着笑道,“之后的我并不清楚,不过,你怎么就知道处理季妙霖是我所想呢?” “慕容之给我说时,虽未提及你,但我知道。”他凝视着她笑道:“一直以来,所有的事都在慕容策缜密的计划中实施,太子盯着那么紧,事发突然,慕容之通知不到慕容策,绝不敢擅作主张,那么,能让六弟如此信任又如此聪慧之人,我想了想,除了你不会有其他人。” 元婉蓁转眼凝视着缭缭晃动的烛光,轩云鹤兴味一笑,抬眉道:“今日你行刺慕容策,应该不是冲动之举吧?” “六弟曾嘱咐过我不可出府门半步,也告诉过我在府外发现过太子的人。” 元婉蓁眼中带着笑意回眸看他,道:“以往慕容策在太子眼里只是个蠢货,如今暴露就不同了,特别是在经历中书令之事后,他不仅畏惧慕容策,恐怕还担心朝野上下的倒向。因此,中书令晨间才被定为使者,傍晚他就急着来六弟这,还一并唤来了慕容策。” 第70节 “当然太子除了忧心这些以外,再者就是发现了我,所以他才会选择慕容之不在府中时突然到来,并且故意将我带到慕容策身旁伺候。” “太子就是想试探,若是慕容策明面做戏,实是保护于我的话,那么,以我现在的身份,他既已掌握了我的行踪,慕容策又不能恢复我之前的位分,我便会成为他最好抓在手里的软肋,反之,若是慕容策对我无情,那么他就会向慕容策要了我,解去他心中欲求后,再将我送给戚妃处置,说去说来,我都是死路一条。” 慕容轩点了点头,“你想得很明白。” 元婉蓁一笑:“起初是握不准的,直到盈苏来,我便肯定了太子所想。” 萧凛递来药碗,蹙眉:“为什么?” “我与盈苏相识这么久,她是怎样的人我很清楚,今日她一来六弟府上就故意挑起了矛盾,若是想为难我,以她的身份大可不必等到今日,而且她能冒着风险杀掉季妙霖为我出气,绝不会轻易背叛于我。” 元婉蓁接过萧凛递来的药碗,继续说道:“再是缕柔,她不仅伺候过我,也伺候过慕容策,她做事是十分稳妥的,会在那时出现又刚好撞到我。只能证明这一切都是有计划的,慕容策为了不让我成为他的软肋,想将对我的伤害放大,太子爱慕于我,慕容策对我越是狠心,越是让太子觉得更能得到我,继而消去疑心。” 轩云鹤点点头,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她,元婉蓁喝下碗中的苦药,又道:“我即要让太子消去疑心,又不能让太子带我离开,所以只能刺伤慕容策,虽然太子很想置他于死地,但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太子就只能另作打算,将我的罪行禀报给皇上,戚妃本就想要我死,当然会借此机会让皇上杀了我。” “而这时,慕容策突然提及苏予染的事,其实并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盈苏说的,这就和当年一样,越是心狠,越是证明慕容策的无情,也能证明盈苏对我的忌恨。” “虽然我不明白戚妃因何原由抓着我不放,但我清楚只要我一死,太子党的人就无所顾虑了。”元婉蓁说完,冥想一番,自语道:“究竟我挡了戚妃那条路呢?!” 慕容轩微垂下睫毛:“这个疑问,待慕容策好了后,自会与你解释。” 轩云鹤一笑,说道:“夜刚黑,煊绍就将你送来了军营,明日会有人代替你去死,从此你就要更名改姓,加入到我们之中了。” “听你这样说,盈苏岂不是危险了?”萧凛突然扶着额头,眼中露出担忧的神色:“万一太子盯上了盈苏,过几日我们就要出征了,到时谁来应付啊?!” 轩云鹤想了想,道来:“慕容策敢这么做,肯定早已做得周全,加上丞相大人在朝中地位,太子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你不必担心。” 萧凛叹了口气,“嗯,如此就好。” 回复(3) 第九十六章 出征 半月后。 她自梦中醒来,陪她闲聊的慕容之手支着腮歪在床沿边困得睡去··· 元婉蓁越过他,轻手轻脚下床,扯来被子一边小心着搭在他身上。 自那日之后,慕容轩就将她装扮作男人混在军营里,在出征时,慕容之给了她参事一职,为避免被人发现身份,便将她与同是参事的轩云鹤安排在同一帐篷之中。 如今离开燕城数里来到黎阳郡附近驻扎,这段时日相处倒也融洽,安排住在一块只是掩人耳目的权宜之计,但每到夜里,轩云鹤就偷偷钻进了萧凛帐中歇息。 掀开帐帘,元婉蓁看一眼不远处亮着烛光的帐篷,慕容策的身影在光晕中依稀可见,这样久了,哪怕她与他只有几步之遥,他也未来看她一眼。 昏暗的光线里,慕容策的影子在帐中来回走动,元婉蓁心中一半温热,一半冰凉,他是想保我性命,可,是不是只是如此而已呢? 如果他的心依然如初,应该会心急着来见我,给我解释一切吧。 缓缓后退,她靠在帐栏边,目光望向在云里躲躲藏藏的圆月,心下自温凉到惶然,不来见我可能是担心太子在军营中还留有眼线,可是轩云鹤日日都会去他帐中,难道连口信也不能带一句吗? 她的眼中显出沉默的不安,脑子里全是慕容策抚摸盈苏肚子的画面,他和盈苏之间究竟是做戏,还是真情?! 想到这,她忍不住笑,眼泪却无声无息流下来··· 身后帐帘掀开,带来一丝凉风,慕容之微笑着走来与她靠在一块:“想什么呢?” 她整了整表情,望着天空强笑了一下:“漫天繁星真的挺美,只是这样美得景色叫人思乡思亲。” “你心里惦记着盈苏吧?”慕容之笑问,忽地想起什么来,回身进帐篷拿了一沓衣裳,“我都忘了给你说,这是出征前盈苏赶着给你做的贴身衣。” 元婉蓁忙接来翻看,每一件都是上等的丝质,柔软又舒适,贴身穿着定是很暖的。 想着盈苏这样牵挂自己,元婉蓁不由眼眶温热,别过头忍着鼻中的酸,道:“她怀有身孕,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我们却都离开了,不知她该怎样度过这冗长的黑夜···” 听她说完,慕容之脸上的表情略微一暗,静了半会道:“五哥离开前命人做了许多小孩子的衣裳,说是等孩子出生后就可以穿了,你不必过于忧心,出征那日,五哥已将她送回丞相府,有丞相和夫人陪伴,她也不会觉得难过。” “他叫人做了孩子的衣裳···”她泪眼朦胧地盯着地上一缕干枯的小草,道:“他对盈苏是真的很体贴吧?” 慕容之似乎未看穿她的悲伤,拍了拍她的肩,眼中漾起深浓的温情:“毕竟有孕在身,自然是体贴一些。” “那就好。”她落下泪来,轻轻转首拭了,“我的孩子没了,不能叫她也走了我的伤心路。” 慕容之忽地叹了口气,又缓缓展开一个笑容:“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闲聊了会,元婉蓁心底渐渐恢复平静,慕容之慢慢直起身子,正欲回自己帐篷,腰间突然掉下来一张手帕包裹着的东西,他慌忙拾起来塞进袖口,元婉蓁下意识瞧了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慕容之淡笑了笑,盯着她脸看,似乎在做什么决定一般,过了会终是黯然道:“你也知道当年我是被人陷害的。” “苏予染?”她试探着问。 点了点头,慕容之望着天上繁星,凄楚一笑,道:“总不能叫她白白送了命。” 听他这一句,元婉蓁全身一个激灵,笑容瞬间就冻在了脸上,全心冰凉,如坠冰窖。 她故作惊异,问道:“你一直都在调查吗?!” 慕容之回眸,定定看着她半响,说道:“文国细作已是死无对证,不过我经过辗转周折找到了当年那个细作身边的一名侍卫,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侍卫,就是一匹夫,根本不是所谓的文国细作。” 元婉蓁心中惊惶,平静了半刻,才沉声问道:“不是文国人,那是何人啊?!” “事后我有意暗中调查,终于在城西的彼道村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发现其中有一人不仅逃出了燕城,并且还活着,只是一直未查到他的下落。” 慕容之脸上挂着苦涩的笑,轻声又说道:“直到五哥赶你出府,我将你安排在我城西的院落里住下后,那几日里,我又派人去追查他的下落,没想到竟在那彼道村里找到了他。” 元婉蓁撩开眼前被风吹乱的发丝,压制住心中的慌乱:“他怎么说?!” “原来在这事之前,他们一伙在夜里盗走了周府的吉物玉关瓶,贩卖之后,为了躲避官兵追捕,逃进了城西的彼道村里,有一日来了两个蒙面男人,不仅替他们抚平了盗窃之事,还给了他们一千两黄金。于是,他们按照蒙面男人的示意,扮作文国商人入城,就住在了暖玉阁附近的酒楼里,一直暗中寻找诬陷我的机会。” “后边的事你也知道了。”慕容之久久叹了口气,又缓缓开口道:“不过,其中一人在诬陷我之前,因分赃不均与同伙大闹了一场,分道扬镳了,恰巧因此才逃过一死。” 元婉蓁垂牟,瞧了眼他袖口处,问道:“那,刚刚的东西是你找到的···” 她欲言又止,慕容之脸上神色黯淡,迟疑了半响,还是说出了口:“据这人所说,当时以为是官兵搜查,曾与蒙面男人打斗过。后来,蒙面男人离开不久,他收拾房子时发现了一样东西,就保留了下来。” “再后来,当他得知同伙被处死的消息,也明白是惹上了大祸,便寻机逃出了燕城,在武阳郡待了四个年头。直到几月前他见事情平复才回到了彼道村,至于为何又回来,我就不得而知了。” 元婉蓁侧眸看他,只见他眼中泛起了痛意与仇恨,“若是找到了当年诬陷你的人,你会如何?!” “杀了他。”他简言直接,完全没有丝毫迟疑。 她出言,心底悲凉:“你已经知道是何人所为了吗?” 慕容之笑笑,摇了摇头:“还不知,待回城后再仔细调查。” 两人各自回到帐篷内,元婉蓁独自坐在毛毯上,看着面前果盘里慕容之为她准备的各色水果,还有细心熬制的参汤,心中酸涩难言,更是揣揣不安。 这事仿佛已忘却到了前世一般,本以为慕容之不会再提及苏予染之事,如今突然猛烈到来,看慕容之的态度,若是查到慕容策是背后主谋,那么势必会发起兄弟之间的杀戮。 元婉蓁垂下眼睛,心中似有人用钝刀子在一刀一刀地切割,一边是对自己情深意重的六弟,一边是自己渴望厮守终生的夫君,该怎样选择,谁来告诉她该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 夜深如斯,她勉强起身挪到床边,脚步虚浮,象踩在棉花堆里,走了几步已是一身冷汗。 辗转反侧终是难以入眠,脑海里不断的浮现出那两张牵挂于心的面孔,似像一口浊气塞紧在心口 回复(1) 第71节 第九十七章 再不愿相见 ··· 第二日清晨,她穿上灰暗的兵服,整理一番后出去,憔悴不堪的面容茫然注视着慕容策所在的帐篷,内心任是极具的煎熬,若是告诉慕容策,他会不会对付六弟?若是告诉六弟,那么一切可能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如此忐忑不决,晃晃悠悠地度过了半月,在这半月里,慕容策命令每日只仅行几十里路,今日便到了安阳郡外的齐山驻扎下来。 而这一早,派去前方抵御恒昼的两万精兵,传来了消息,恒昼命部将袁辽进攻谯郡,若是攻破,下一战就是梁郡,若是梁郡也被攻破便直逼石门,一旦石门失守,就该到枋头了。 帐篷内,秦苍炎仔细看了看谯郡地形图后,便召集众将商量对策。 副将周汶忧愁不已,道:“恒昼本部驻扎在谯郡外,可他只派了袁辽进攻谯郡,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不管他如何想,必须先除掉袁辽。”副将葛权气恼的说道。 慕容之双手撑在地图上,慎重斟酌一番后,道:“袁辽手中三万精兵,我们再派去两万精兵抵御···” 他话未说完,慕容策立即阻止道:“不可。” 葛权惊讶地看向他:“五殿下,为何不可啊?!” “可有想过恒昼为何要驻扎在谯郡外?”慕容策反问道。 秦苍炎眯起眸子,看着他道:“还请五殿下直说。” 慕容策走到地图前,手指落在谯郡边上:“恒昼在到达谯郡外驻扎,应该是因为他之前攻破太急,造成了补给不足。而枋头是黄河的重要渡口,从枋头往北到燕城,虽然路程不长,但越过枋头后就再没有水道可通,所以我推测···” 说着,他扫一眼帐内大将,阴恻恻地勾起了唇角,道:“他可能担心粮草脱节,也可能希望咱们军营内部有人响应于他。” 周汶默默片刻,抬眸便对上慕容策的眼睛,“五殿下的意思是,咱们军营内部有恒昼的细作?!” “当然,我只是推测而已。”慕容策回答他,秦苍炎将想说的话落在了心里,没有说话,等他重新开口。 沉寂了会儿,慕容策像是整理好思路,说道:“从谯郡,梁郡,石门,枋头,再到燕城,以他进攻的路线看来,我们可以进一步推测,他派袁辽进攻谯郡,若是谯郡一旦攻破那么梁郡岌岌可危,这些都是小郡,想要攻破以袁辽的能力来说,并不难,那么接下来,就是石门。” 秦苍炎重重点了点头,道:“五殿下认为我们应派军驻守石门?” “不是驻守,是坚守,是必须守住。”慕容策硬了口气坚定的说道。 葛权肃神问道:“为何一定要坚守石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谯梁两郡丢失吗?!” 慕容策皱起了眉头,看着秦苍炎道:“若是我推测无误的话,恒昼此举是在想方设法运输粮草,那么进攻至石门后,想必袁辽会凿通石门,连接睢水与黄河,用以运粮。” 秦苍炎欣慰而庆幸的笑了:“看来老夫没有看错,五殿下的军事才能非同一般!” 周汶一听,脸上露出了笑容,“如此,那便请大都督指示。” 慕容策看了看地图,心中琢磨一番,道:“此时挽救谯郡与梁郡为时已晚,咱们只能派兵前往石门坚守。”说着,他看向慕容之,命令道:“你即刻派人去前方打探,若是袁辽在攻破谯郡后,还要继续进攻梁郡,那么我的推测应该不会有误。” “好,我明白了。”慕容之点头应声。 商议之后众将离去,慕容策与慕容之又悄声回到秦苍炎帐篷中,秦苍炎看着他,抬眉道:“五殿下适才那番话是故意说的吧?” 慕容策走到他身旁,低声笑道:“自入军营以来,我就发现有问题,想必秦将军心中有底。” “将士众多,五殿下能如何分辨的出谁是细作?”秦苍炎伤神道。 慕容策倒了杯茶,喝一口道:“能第一时间得到内部消息,又能迅速响应恒昼之人,不会是什么虾兵小将。” 慕容之赞同的点点头,秦苍炎琢磨一番后,问道:“军中副将六名,上中下护将各有十名,还有参领,协领,副都统,守尉,这实在涉及太多,如何分辨?!” “秦将军无须担忧。”慕容策走近他,勾起唇角道:“秦将军只需举办一场酒宴,其他的交给我就行。” 秦苍炎听闻,不由心惊:“听五殿下的意思,不止一人?” “不敢断定。”慕容策简单回应。 秦苍炎看他一眼,点头道:“好,我亲自安排。” 走出帐外,慕容策看一眼元婉蓁的帐篷,回眸问慕容之道:“她近日如何?” 慕容之眼中闪过几丝忧伤,瞟了他一眼,道“还好,昨日问起了盈苏,很是担心。” “那件事先别给她说。”慕容策凝望着前方,慕容之脸上带着三分笑意:“赶出府的事还未给她解释,若这时再加上盈苏的事,怕是难叫她舒心了。” 慕容策顿一顿脚步,侧眸看他道:“她与盈苏情同姐妹,本是好的,只不过叫我多了烦恼,如今竟不知该如何对她解释。” “我倒觉着实话实说。”慕容之干脆道,慕容策长长叹了口气,转了话题道:“她问起过我吗?” 慕容之一怔,欲说出口的话憋了回去,摇头道:“没有。” “终是伤了她,也不必强求她原谅我。”慕容策缓缓地说,胸口亦是一阵尖锐的疼痛,却不知到底是伤口,还是心口痛。 慕容之看他一眼,心中的不甘与纠结渐渐升起,他眼神闪烁着,欲言又止道:“她说···” “说什么?”慕容策转眸期盼的看着他,慕容之沉一沉心中的忐忑与愧疚,又踟蹰半刻,才道:“她说···恨你一辈子,再不愿与你相见。” 再不愿相见! 期盼的火焰轰然浇灭,慕容策目光怔忡,像是看着他,又像是透过他看向元婉蓁的帐篷,不知过去多久,慕容策垂下眸子,淡淡“唔”一声,道:“她活着就好。” 慕容之别开脸,旋即又与他相视半响,便借口转身离去,刚走出几步,只听得身后慕容策一声长长叹息。 这一声叹息,只叫慕容之难以按捺下心中的愧疚与酸楚,你之前说将她交给了我,如今你又回到她身边,那么我呢?我在这之中又算什么?! 回头,慕容策捂着胸口脚步踉跄,落寞的背影一点点隐没在日光之中,慕容之看得心中绞痛,亦是红了眼圈。 回复(17) 第九十八章 互相猜忌 月如弯钩,星也耀出清辉,夜有些温凉。她的心在空落的躯体中回荡,激得心也痛了,装满苦意。 我该怎么办? 她转转手中的贵青黑玉杯,杯中一汪绿叶漂浮,伸手沾点茶水,在桌上划弄着,反反复复皆是慕容策。 忧思反复,终是不能合眸,起身走出去,慕容策帐篷中烛光摇曳,似有他的身影在晃动,不一会,他掀开帐篷唤上慕容之后,两人一并向山内走去,应是去连夜操练。 天上繁星闪烁,四周是微风刮过的声音,无边的压力紧裹着她,元婉蓁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回眸不由心生一计··· 帐篷内,她取下架上长剑,划伤自己的胳膊,再将面向后山的帐篷划了个大口子,呯呯摔碎的物品声中她痛苦的呼救,引来了坚守在外的将士。 “冉参事,发生什么事了?!” 元婉蓁忍着胳膊上绞般的疼痛,咬牙道:“有人袭击我,快追!”她指着帐篷的破口子,道:“从这儿逃出去了,快!兴许能追上!” “是。”将士回应铿锵有力,元婉蓁捂着胳膊,掀开帘子正碰着轩云鹤领兵而来,见她受伤关切道:“你怎么样?”回头,他吩咐道:“快,快去叫大夫。” 元婉蓁捉住他的胳膊,急道:“无妨,你赶紧去追,应该是逃进了后山。” “好,你等大夫来,我去看看。”轩云鹤忙点头又召来慕容之帐前的将士朝后山寻去。 来不及多想,元婉蓁取下腰带缠住伤口,防住鲜血滴出,隐隐的月光,她快步走到慕容之帐前,张望番后入内。 黑暗中看不清方向,她踉踉跄跄摸到床边,伸手在慕容之每一件衣裳里摸索··· 那日将手帕掉落,六弟应该不会再将手帕带在身上。 没有?怎么会没有?! 她忐忑的心越跳越快,黑暗中,忽然一阵急匆匆又沉重的声音传来,元婉蓁皱眉忙靠在床栏边,待听着脚步声停顿一下后渐渐远去,便长长舒一口气。 小心翼翼地侧身,步到帐门前透过缝隙向外看,没有将士,她忙掀开帘子走到自己的帐篷前,已等候在此的大夫,赶紧为她治疗伤口:“参事这是去哪儿呢?!” “我绕后边去瞧瞧,担心那贼人跑了。”她镇定道。 大夫赵新之凑近了她道:“小姐可别再做这样的事。” 元婉蓁心中一惊,抬眸盯着他:“赵大夫何意啊?” 第72节 赵新之包好伤口微笑道:“小时候你母亲的病,还是由老夫诊治的。” 元婉蓁这才仔细瞧他,的确有些眼熟:“谢谢赵大夫。” “不必。”赵新之简单回应,这时,慕容之发了疯一样赶来,当看见她时赫然低呼:“蓁儿。” 元婉蓁一怔,转首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六弟你来了。” “伤哪呢?!”慕容之几步走道她面前,赵新之严肃地上前说道:“六殿下不必担心,老夫已为冉参事止血,伤口也及时做了处理。” “好,你先下去吧。”慕容之松了口气,正回眸看向元婉蓁,她抽噎两声便抓着他的胳膊,道:“六弟有人要杀我!我是不是暴露呢?!” 慕容之的脸色一颤,将她拥在怀里,“别害怕,待会我去调查一下。” 他的胸膛炙热,熨烫着她的脸,元婉蓁心生内疚,安静地靠在他怀里,这一切,原本可以不必这样! 一侧疾驰而来的马蹄声停下,慕容策在不远处俯视着相拥的两人,心中一点点滴血的冰冷令他忍不住微微一缩,眼中渐渐升起的绝望水波,仿佛是拢也拢不住的一颗颗漏出心间从脸庞滑落··· 终于,他转过头去,落足无声,缓缓隐在这深深的黑夜之中。 没多久,轩云鹤带着一众将士自后山回来,整顿之后军营里恢复了平静,慕容之担心她的安危,安置她在自己的帐篷中歇息,而轩云鹤快步走到慕容策的帐篷中禀明情况。 慕容策喝了口茶,淡淡问:“人抓到了吗?” “没有,连脚印都没见着。”轩云鹤回应,眉目中起一丝疑惑:“这事蹊跷,我担心此人根本就没逃进后山,怕是还在军营中。” 慕容策瞅了他一眼,道:“人确实在营中,不过,你也不必再寻了。” “为何不寻?!”轩云鹤诧异蹙眉:“你知道是谁呢?” “等等再说吧,不着急。”慕容策淡然一句,轩云鹤摸不透他的心思,只好点头应了他的意思。 清晨,天开始蒙蒙亮起,元婉蓁起身穿好了衣,刚走到帐前,就碰见孟笙端着膳食走来,看着她笑道:“冉参事,正好用早膳了。” “面条?”元婉蓁走到毛毯上坐下,孟笙微笑着点头:“是啊,殿下说想吃。” 她看着他疑问道:“殿下昨夜怎么没回帐?” “殿下在秦将军那商议战事了。”说着,他放下两碗面,道:“殿下一会就来,还有点小菜,我去端来。” 离开之际,他习惯性的抖了抖袖子,一个精致的瓶子就掉了下来,因为是毛毯所以没有破碎,也没发出一丝声响,以至于孟笙不知丢了东西。 见他离开,元婉蓁拾起来揭开盖子,放在鼻前只是一嗅,脑子便有些发昏,她惊讶地合上盖子,拍了拍脑袋清醒,他怎么会在身上带着迷药?!他要做什么?! 想不出什么缘由来,她将瓶子攥在手心里半响后,收进了袖口中··· 不一会,慕容之端着小菜走进来,见她吃的正香,便笑道:“慢些,这还有好东西了。” “是什么?”元婉蓁不露声色的笑,他放下盘子里面是烤好的鹿肉,夹了一块给她:“尝尝。” “真好吃。”元婉蓁咀嚼着肉块,慕容之拿起筷子,看一眼面前的碗,脸上表情是不易察觉的复杂,元婉蓁心中发颤,脸上却微微一笑:“怎么不吃?” “竟看你吃的香了。”慕容之夹起面条放进嘴里,硬生生的咽进喉咙里去。 “知道你喜爱吃青菜!”慕容之深深盯着她,微微勾唇笑着:“我的都挑给你,多吃一点!” 元婉蓁的脸色微有一变,旋即笑道:“够了,我也吃不得那么多。” 慕容之的眼神瞬息万变,心口压抑地十分难受,“好。” 低头,他看着热腾腾的面,果然是她,昨晚她果然进了我的帐篷里··· 心中不由凄凉一笑,只是试探罢了,她还是将迷药放进了他碗里,慕容之深深地吸口气,收在桌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手心,而另一只手拿着筷子,再没有任何犹豫,大口大口,将一整碗面全吃了下去。 看他的样子,元婉蓁庆幸自己没有中计,暗自松下了口气,从袖口里取出那个精致的瓶子,道:“这是孟笙刚刚落在这的,你待会还给他吧!” 慕容之不由愣了愣,元婉蓁又笑道:“吃完后你教我骑马吧?” 慕容之诧异道:“你想骑马?!” 元婉蓁点了点头,俏皮一笑:“是啊,就看你愿不愿意教我!” 没感觉到眩晕与无力,慕容之心中从绝望变幻为喜悦,清朗地笑道:“好,吃完歇一会就带你去。” 第二日夜里。 秦苍炎备好了酒宴,按照慕容策的意思邀来了营中四品以内的所有将军与领事官员入席,而其他的将士们则是在外围饮酒欢歌。 篝火熊熊而起,军妓们舞姿妖娆,歌声笑声同时响起,烤肉香混杂着酒香飘荡在繁星密布的夜空下。 元婉蓁任参事一职刚好也在其中,她选在慕容之身边坐下,待看一眼桌上围坐的将军与官员后,心底似有起了疑心,如今战事汹涌,大燕将士牺牲无数,为何会在此时载歌载舞? 慕容轩坐在对面,神态自若,淡淡然地看了会军妓的歌舞,然后端起酒碗喝干了碗中的酒,看向秦苍炎道:“秦将军真是好兴致啊!” 秦苍炎眼中闪过几丝笑意,继而起身举起酒,道:“各位,近日我们就要开赴前线,为我大燕抵御外敌,只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国家危亡如今就要靠我们挺身而出冲锋陷阵,之后必定龙血玄黄,今日宴会一为我大燕的将士壮行,二愿各军凯旋而归,让我们共饮此杯!!” 秦苍炎话落,笑声和掌声轰轰,满场顿时热闹了起来,慕容策起身举起酒,大声道:“敬我大燕的英雄将士们!!”说完,他一抬脖子,一饮而尽,慕容之立即举起酒杯与众将士们一并站起来同饮。 这时,护将李群姗姗来迟,一脸赔笑道:“各位久等了。” 慕容之轻笑一声,道:“既然来迟了,李将军得先罚酒三碗,再敬各位一碗啊!” “来!”轩云鹤递给他一坛酒,笑道:“给各位将军满上。” “好!”李群朗笑两声,先饮下三碗后,再抱起酒坛子给在座各位全满上了酒,与众将士一同饮下。 慕容轩也来了兴致,配合着军妓的歌声,舞剑作起了歌来,这让整个酒宴更加热闹非凡。 第九十九章 真相 这样的喧闹,直到深夜才终于散场,元婉蓁受伤没怎么饮酒,独自回到了慕容之的帐篷内歇息,而慕容策将慕容之拉到帐内,与他抵足而眠。 等到外边的篝火渐渐燃灭,他才与慕容之起身一同来到秦苍炎帐内。 “五殿下可是辨认出了?”秦苍炎起身询问。 慕容策坐上毛毯端起茶盏,品下一口道:“出征前我就发现李群可疑,今日酒宴我只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所以以他为试探,果不其然,真还有两人!” 秦苍炎惊问:“何人?” “副将邹狄,领事姚卫。”慕容策极为肯定。 “适才在酒宴上,我并未察觉这两人有何异样。”秦苍炎皱眉,诧异道:“五殿下是如何瞧出来的?!” “前方将士伤亡惨重,此刻不加急操练反而举办酒宴,不由让人觉出蹊跷,在心里上本就是考验,酒宴前我故意让轩云鹤给他透了些消息,并且给李群安排任务,使他迟来了一刻。” 慕容策的眸子如渊,挑眉道:“而就是这迟来的时辰里,他们会在一起商议对策,这样便会在邹狄与姚卫心里埋下惶惶不安的种子,没多久,李群到来为众将满酒时,我仔细观察了一番,除了这两人以外,其他的将军与官员们都对其有所回应,就算没有回应的,也会相互递上一眼。” “对,这是应有的反应。”慕容之接着慕容策的话,笑道:“那么,没有回应与眼神交递者,只能证明他们心中有鬼,尽量与其避离。” 秦苍炎点了点头,眯起眼睛,问道:“五殿下以为如何处置?” “二人目前嫌疑最大,只不过战事紧张,我们也没有那么时间去考虑了,即便有冤枉或错杀也是无奈之举。”慕容策慢慢放下茶盏,脸上升起阴冷的笑意,道:“分别给这三人安排外出任务,再设伏,将这三人连同其近卫,秘密处死!” 慕容之吹开茶盏中漂浮的茶叶,秦苍炎缓缓的吁出气道:“还是二位殿下英明,不过,皇上那边怎么答复?” “上报通敌即可,父皇自会知会太子。”慕容策的脸色一分分暗淡下来,眼中闪过阴冷的杀气,“明日秦将军就动手吧!” 秦苍炎看着他,点头道:“好。” 清晨醒来,外边操练的喧闹声叫她不适,元婉蓁便独自朝后山走去,只想拣一块僻静之处。 深秋的风呼呼地刮过树梢,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光了,地上的草都变得枯黄了,凉风拂在脸上竟有了些微痛。 尽量避开了把守的将士,在转个小弯后,透过丛丛杂乱荆棘可看见星星点点的红色,还夹杂着阵阵花香而来,她好奇的穿过去,没想到竟是一片山茶玉茗,花瓣层层叠叠,绽放着它们柔美的身姿。 她折下一朵娇嫩的茶花轻嗅,又瞧了会,听到小弯上有马蹄声,回头看去那抹熟悉的身影已跳下马朝她走来。 “蓁儿。”梦一般的低醇嗓音,元婉蓁的心一瞬间就在胸口突突跳起,她抿了抿干燥的唇,确定这并不是在她的梦中。 他俊逸的脸庞靠近,挂着温柔的笑:“我知道你不想见我。” 我不想见他?元婉蓁心中虽有些诧异,却没有表明,只颤声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慕容策伸手摘下她的头盔,将插在发髻上的细钗抽下,她丝滑而柔顺的长发垂落,不知他为何如此,元婉蓁蹙起眉头,湿润的双眼紧紧盯着他··· 慕容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只觉得心间,蓦然有一种痛炸开,久违了的疼痛··· 是思念,是渴望一般的疼。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历经劫难,一眼恍如万年,“对不起,蓁儿。” “对不起什么?多少?!”她艰难出声,声音仿佛破碎的琉璃,慕容策轻抚着她的发丝,眼底亦是湿润,说不出的感慨与心疼,“不管你是否还相信我,有些事也到了你该知道的时候了。” 第73节 “我该怎么相信你?”她压抑着泪水:“你想对我说什么?!” 慕容策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了轻柔一吻:“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她情不自禁地收紧手指,茶花发出细微的断裂脆响,他的眼神就象块烙铁,滚烫地嵌进她的心底。 “你说,你爱我,可是···” 未等她说完,慕容策已将她搂在怀里,久违的温热怀抱,叫她再忍不住泪水,却也哽咽的说不出什么来:“慕容策,你···你···” 眼泪顺着他的衣襟往下流,沾湿了一片,慕容策紧紧地抱着她,辛酸地闭上眼睛,沉默很久后才开口说道:“自我哥出事之后,母后与我就被父皇厌恶,这让我对父皇产生了极度的恨意,五年来我一直这样认为。” 元婉蓁靠在他怀里不动一分,只想静静地听他说话,仿佛是世间最安稳的一件事,慕容策叹了一口气,心里又酸又苦,百味杂陈:“那日入宫看望父皇,才知晓···” 他似有难言的痛苦,哽咽了几声道:“我其实一直都在父皇心中,当时他躺在床上已是憔悴不堪,不停的呛咳出鲜血···” “他握住我的手说:策儿,这些年委屈你了,不过也让你成长了,父皇看在眼里,心中亦是欣慰,当年轩儿的事,父皇从一开始就是相信他的,也大概知道是何人陷害于他,迫于对方在朝中的势力,父皇不得不将你隐藏起来,父皇不想再失去轩儿后,再失去你。” 元婉蓁心里微微震动了两下,看着他问:“父皇一直都在保护你?” “是的。父皇当年不仅没杀我哥,还将他安置在秦将军的军营中保护起来,也包括萧凛与轩云鹤。”慕容策看着她,神情无限萧索,“随后,父皇将我排斥在权力之外,暗自命人教导我,我以为这些人是我命中的贵人,却从未想过他们是父皇派来的人,俞丞相,尚书大人,秦苍炎,还有···” 他哽咽两声,眼泪顺着流下来:“还有你父亲。” 元婉蓁缓缓睁大眼睛:“我父亲?” 慕容策‘嗯’了声,嘴角再次露出笑意,可绝不是愉快的笑容:“父皇暗自命你父亲,调查当年我哥的事,只是查到一半时,你父亲被对方察觉,已是死路一条无法挽回,于是你父亲向父皇请命,叫父皇下旨将他处死,以此隐瞒调查真相,以免牵连父皇。” 元婉蓁嘴微微张开,看着他,泪不断地溢出眼眶,声色颤抖不已:“我父亲···呜呜···” “你父亲是让人敬佩的忠贞之士,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父皇便承诺你父亲,将你赐婚于我,因为···”慕容策忍着哽咽的痛,继续说道:“我才是父皇心中的继位储君。” “原来如此···”元婉蓁眼泪凶猛而出,双手紧紧地捆着他:“难怪父亲临走之前···呜呜···嘱咐我一定要好生照顾你!” “你父亲被诬陷结党营私,太卓王不过是戚妃这盘棋中的无辜者,父皇只能处死你的父亲,然后一点点瓦解林威将军的势力。”慕容策张开双臂紧紧拥抱着她:“你身为罪臣之女能嫁于我,都是父皇对你父亲的承诺,不仅如此,还要保你一生周全。” “后来,发生巫蛊之事,我本是束手无策,是父皇命暗卫偷偷告诉我,六弟有一金书铁卷,虽然我不知这是父皇命人告诉我的,但也只能拼死一试,谁知六弟真帮了我,叫我十分意外,便决定与他结盟。” “再后来,父皇单独召我入宫,逼我废你妃位,当时我实在不明白父皇的意思,但皇命难违,我降你为妾。直到那日父皇才告诉我,其实父皇逼我降你位分,看似是在维护戚妃,实则是在保护你,隐你锋芒,只是,唯独未料到赏给你的那块玉决害了你。” “什么意思?”她软弱地靠在他身上,无法控制流泪,唯一能做到的,只是拼命压抑着,不许自己哭出声音来。 慕容策叹口气道:“父皇担心戚妃再次陷害于你,便将随身佩戴多年的玉决赏给你,本是想在危险关头救你一命,谁知戚妃对父皇的态度起了疑心,便派人去调查你父亲,不知从哪里得知,你父亲当年曾记录过一份有关诬陷北海王的罪证,戚妃认为你父亲临终前将那份罪证交于你手中,更认为你已经将这罪证交给了我。” “所以,她想杀了我们。” 慕容策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将你赶出王府藏起来,本是嘱咐我哥保护你,可秦将军担心他的身份暴露,会更加危险,于是才让六弟保护你。但不让你知道,也是担心你知道父亲的死因为戚妃而失去理智。” “那你为什么再出征这么久,都不理我?”元婉蓁模糊着双眼看去,慕容策伸手抚摸她的脸:“我何曾不想来看你,我想你想得快疯了,可是,太子在营中安插了眼线,一旦你被暴露出去,他随时都可以取你性命。” 元婉蓁手心湿漉漉地开始出汗,“那你们抓到了吗?” “已经找到了三个!”慕容策脸上升起了温柔的笑意,元婉蓁惊怔一眼:“是昨夜酒宴上吗?!” “是的,我不能给所有将士们说明,只能派其外出将其秘密处决。” “那六弟不是说,是恒昼的奸细吗?”她不解地看着他,慕容策一笑道:“不是,他们都是太子的眼线。我也只有借秦将军之手,除掉他们,这样太子就算疑心于我,怎么也想不到你身上去。” 元婉蓁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大颗地流淌,心中感动难抑,看着他哭道:“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我太傻了,误会了你这么久,叫你也伤心了。” “只要你活着,我就很开心了,更何况现在你在我身边。” 慕容策抚摸她的发丝,泪水已淹湿了脸庞,都已期待的吻,轻轻落在她唇上,唇齿间不再向以往那样的激烈,而是细水流长的温馨,他的唇来到她眼前,“吻子之眸,赠一世深情,原来一开始,我们就已命中注定。” 回复(7) 第一百章 恢复身份 她忍一忍心中的酸楚,轻轻道:“自今日后,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再不分开了。是不是?” 他用力点点头,语气坚如磐石:“是。等我打败恒昼,报了你我血海深仇,我就带你去,再也不分开了。” “?”她眉头微蹙了蹙,看着他道:“不要在争呢?” 他抱住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缓缓道:“不争了,回去后,我就告诉父皇将储君之位留给我哥,除掉太子之后,我再不是王爷,我们去过想过的生活。” 他不想再错过,也不想再后悔,元婉蓁心底的欢喜自酸楚之中开出一朵烂漫明丽的花来,越开越低,几乎要漫到尘埃里去。 “若是败给了恒昼,该怎么办呢?” 他笑着刮一刮她的鼻子,低笑道:“那我们就逃,逃到去。” 她抿嘴一笑,用力点头,轻轻吻一吻他的嘴唇:“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打败恒昼。” 回到军营,空气中透着浓郁的血腥气味,地上躺着十几名将士,元婉蓁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位是副将邹狄。 慕容策勾了勾唇角,在她耳边道:“太子眼线,我给你说过的。” 深秋的日光,温暖而不耀眼,可此时却将士衣上的层层鲜红照耀的极其刺目,慕容策抱她下马,捋了捋她的发丝道:“血腥的很,你先回帐内,我去处理一下。” 她轻缓地点了点头,正转身走,听慕容策又急上一句:“回我的帐内。” 忍不住笑一声,回眸瞧他一眼,元婉蓁喜不自胜:“看你小气的了。” 他笑得促狭而暧昧:“等我回来。” 她微起了一丝羞涩,轻轻睨他一眼,“偏不等着你。”说完,她扭转了身子离开。 璀璨的阳光,从她指间照下来,落在她脸上,暖洋洋的,心中的喜悦再是压制不住的浮上了脸庞。 转身,她吸几口新鲜的空气,抬眸便与慕容之相视愕然,愣愣片刻,走近他问道:“你怎么没去山内操练呢?” 看她摘下了头盔,发丝垂落的有几缕随风拂在脸上,慕容之看了眼远处的慕容策,回眸笑得有些苦涩:“五哥都给你说了?” 她垂眸点了点头:“嗯,都说了。” 慕容之的目光轻轻划过她的脸庞,轻声道:“我给你挑了匹白马,性子很温顺,想不想试一试?!” 元婉蓁唇角轻扬,点头道:“好啊!” 他吹了一声哨,一匹纯白的骏马奔驰而来,四蹄翻腾,长长的马鬃马尾在的流的浮力下飘动,他抱她上马,双腿一夹,马就向前奔去,没多久就穿过内山,来到一片开阔的平野上,他轻拉了拉缰绳放慢速度,慢慢溜着。 轻风略过,将她散落的发吹起,几缕飘落在慕容之的面庞上,他抬手轻轻拿起一缕捋顺在她耳边,“因有个女子喜爱桃花,我便种了一院的桃花。” 这么久以来,他自最初将她当作苏予染,到如今在她身上再没有苏予染的影子,元婉蓁心里不是明白。 “苏予染吗?”她刻意提起,尽量回避他的感情。 慕容之无声地叹息,却也不想将心思挑明,担心因此与她生起了芥蒂,再不如前。 “是吧。” 元婉蓁低头拨弄着衣带,“都过去了,为何不选择放下?” “只要杀了他。”慕容之默默片刻,才轻声道:“我就可以。” 元婉蓁身上凉浸浸的顿时漫上一层薄薄的寒意,默然良久才小心地问道:“你有想过当年为何会遭人诬陷吗?” 他身子一僵,顿了顿,接着轻笑道:“尤子华,朝中一品大夫,贪赃枉法,贿赂公行,当时就是我着手调查出的。” 元婉蓁深吸了口气,眯眼道:“你因此立功,得到了父皇的重视?” 他似笑非笑并未回答,拉转了缰绳,双腿一夹,马儿便飞奔着朝军营回去。 见他如此,她也没在多问,一路沉默,刚回到帐前轩云鹤便叫走了他,元婉蓁则是独自走进了慕容策帐中。 坐在毛毯上,她点了檀香,袅袅青烟迷蒙了她的眼睛,他当年铲除奸臣,得到了皇帝重视。对于慕容策来说,每一个对他有威胁的人都要除掉,以他当初的势力来说,唯一能下手的就是慕容之。 而在慕容策知道他爱上了青楼女子时,便迅速抓住他这一软肋。虽然是苏予染用最终的牺牲换回了慕容之的性命,但在皇帝那还是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自此之后,慕容之被完全排斥在权力之外,他云游四海选择做一只闲云野鹤,如此一来,慕容之想要争夺储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慕容策也就因此消去杀心。 有时候,你遇到的人,遇到的事,看似都是那么的寻常,其实全是他人的刻意安排。慕容策的心思太深,手段太狠,慕容之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心凉凉的越来越冷,六弟若有不幸定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深夜,烛色微光蒙胧着脸,她闭着双眼,犹如雾花丛中的一只青蝶,慕容策褪下衣衫在她身旁躺下,语气温软如四月春阳:“睡着呢?” 元婉蓁如海棠般胭脂色的脸蛋上,微微起了一丝迷蒙的笑意:“你操练结束了。” “我留了云鹤在那,赶着先回了。” 元婉蓁妩然一笑,未睁开眼睛,将身子窝进了他怀里,他的吻细细碎碎落在额心与颈中,声音似饮了酒样沉醉,“说好等我回来的,自己先睡呢?” “我可没应了你。”她咯咯笑出了几声,这才展目看他:“都深夜了,我哪里能撑得住。” 说话间,他的手已慢慢沿着她的腰往下移,元婉蓁忍俊不禁,按住他游走的手:“做什么了?我都被你赶出府了,与你有什么关系?!” 第74节 “那你为何在我床上?”他伸首唇摩挲过她的唇瓣,带来点点滚烫的酥麻:“难道是夜太黑,走错了帐?” 元婉蓁被他撩得脸烫起来,撅嘴道:“那请殿下挪了身子,让我回去。” “你真磨人。”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心中的渴望早已让他的理智全面弃守,他狠狠吻住她的唇,狂热厮磨,吻出沉蛰的火苗。 他握住她的手,拉下,牙齿一颗一颗咬开珠扣,在胸上落下他的绵密痕迹,炉里的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帐内亦是温暖如春。 “嗯···”那软软的触感,震得她一个激灵,忍不住呻呤出声。 凉凉的空气瞬间让她肌肤起了小颗粒,慕容策双膝跪在她两侧,立着身子在烛光的柔软光线下褪去底衣,露出矫健强壮的线条··· 他俯下身子,她便在迷醉间,感受着他如海浪一般的耸动,一波一波强而有力的向她涌来,似要穿透她的全身··· 醒来已是正午阳光,床上只留得她一人,元婉蓁身上还有些许潮湿粘腻的汗水,她微微升起笑容,心底是极欢愉的。 抬眸,床前凳子上折叠着一套锦衣,明显是慕容策为她备好的,她忙拿来翻开,竟是女子的衣裳。 可以恢复女儿身呢? 想着心中更加愉快,忙不迭地起身穿上,转眸才发现毛毯边上多了梳妆柜,上面还摆放了许多锦盒,她兴奋的揭开盖子,珠宝首饰一应俱全。 “起了?”慕容策在帐帘边露出脑袋,元婉蓁一喜,轻快的跑到他面前,径直扑在他怀里,娇柔地声色道:“怎么突然叫我恢复了身份,不怕被发现了吗?” “昨日处死的人已确定了是太子的眼线,如今营中很安全,我与秦将军商议过了,叫你一直扮作男人也不合适。” 他搂着她脸上是亲密地笑,元婉蓁的笑容更深,这时,身边传来一声轻咳,她循声看去,才发现轩云鹤与萧凛都站在一边,一脸坏笑的看着··· “你们!”她脸上顿时起了羞红,推一把慕容策,道:“我去梳妆了。” 轩云鹤‘噗’地笑出声,调侃道:“想不到冉参事竟是个娇嗔的女子啊?” “我一直以为她是男儿身···咦?”萧凛故作疑惑,继而打趣道:“我怎么就没发现呢?”说着,他拍了拍慕容策的肩膀,挑眉笑道:“还是五殿下火眼金睛啊!” 慕容策抬手就劈在他胸口:“找死!” 轩云鹤毫不畏惧,胳膊搭在他肩上:“昨夜操练急着赶回来,怕不是处理要事···” 他话未说完,萧凛皱了皱眉,瞟了眼帐内,坏笑地打断:“这怎么不是要事呢?!”他拱一拱慕容策的腰:“是吧?五殿下?!” 慕容策咬了咬牙关,脸上有掩盖不住的笑意,“话这么多,今晚所有的操练就你们两人去吧。” “别,别这样,五殿下···” 慕容策不理会,掀开帐帘就走了进去。 回复(3) 第一百零一章 终是不能两全 晚膳后,慕容策照旧去了山内操练,留得她一人站在帐外静看晚霞徐徐而过。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仿佛有无数鸦翅密密地遮蔽住了天空,一重叠一重地黑了下来。 不知盈苏近来可好? 元婉蓁的手不由摸上底衣的襟口,仿佛盈苏亲手织的衣裳成了彼此唯一的牵记,回想起在王府院子里盈苏凄凉的身影一瓣一瓣的将手中的石榴花撕碎,那散了一地的碎瓣,是她的寂寞与压抑过的不甘心。 想到这,心中升起内疚,不论慕容策的改变,盈苏依旧深爱着他,甚至爱屋及乌,元婉蓁摸着衣裳的线缝,每一针都是那么精致用心,似要倾尽所有··· 她比不上盈苏这样的好,神思游离中她来到后山的小溪边,溪水潺潺叮叮,有水花四溅的声音,元婉蓁倚着大槐树坐下,望着低垂的星空,想念盈苏。 不知过去多久,营帐边的篝火发出噼啪的响声,并夹带着沉重的脚步声而来,元婉蓁侧了点脑袋望去,是慕容之和孟笙,他一身青蓝,修长的身子走到溪边,黑暗中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元婉蓁绽开笑容,正欲开口唤他,却听孟笙说道:“殿下,属下去过五殿下帐内,并未找到与之相符的珠扣。” 慕容之缓缓闭上眼,静静道:“那就去煊绍那找。” “殿下为何疑心五殿下呢?” 慕容之忽地抬头,叹道:“我希望不是他,但我记得这批紫毓宝珠是当年太卓王自西域带回,父皇只赏给了皇后,皇后便为五哥做了件蓝锦,还亲手将宝珠绣在了他衣上。” 听闻此话,元婉蓁心下一沉,额上竟浸出了细密的冷汗,原来那手帕里是一颗珠扣! “殿下,属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孟笙微微蹙眉,慕容之神色黯然:“说。” 孟笙轻吐了口气,道:“五殿下心思缜密,是极为小心谨慎的人,怎会如此大意?恕属下多言,殿下可不能为了元小姐而乱了心智。” 慕容之并未生来怒意,只喃喃自言自语,“五哥将来登基,我已没了金书铁卷,亦是死路一条。” 孟笙咬了咬牙,说道:“其中少不了殿下的功劳,五殿下不会如此无情无义吧?” “五哥的心狠手辣,你难道没见过吗?”慕容之用力闭上双眼,片刻,缓缓吸了一口气,道:“他不会留下我的,自一开始我就知道。” 孟笙心头一紧:“那殿下当初为何还要与五殿下结盟?” “若是太子,他会留我性命吗?”他眼中迷迷茫茫,重重阴翳在他眉眼周遭,他低声悲伤道:“即不可争,换了谁都一样,何必纠结于选择。” 月光洒下微弱的光线,照着慕容之俊逸的轮廓上,他眼中的眷恋与伤痛,随着绝望一点一点地沉坠,直欲摧人心肠。 元婉蓁捂着嘴不让自己抽噎的声音发出,眼中无限哀恸的泪水,沦入无边夜幕··· “为了她,我倾其所有,却比不上五哥一句话,可我还是舍不得。”慕容之终究是无奈,转一转脸,道:“当初我只将她当作苏予染,一点一点的改变,我眼中在没了苏予染的影子,反而是她渐渐清晰地刻进了我心里,如今浸入血脉,注入骨髓,生死都无法遗忘。就算,她是地狱之火,我也宁愿在地狱里煎熬。” 元婉蓁胸口震痛,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涩滋味,眼泪大颗地从眼角划出来,滴在地上。 孟笙静默,慕容之垂首片刻,终究只是长长叹息了一声,走回帐篷。 “吁!”慕容策拉住缰绳唤一声,马停了下来,元婉蓁使劲一昂头,迅速抹去脸上的泪痕,起身朝他走去。 见她眼圈微红,慕容策眯了眯眼,笑问:“跑去哪儿呢?” “小溪边转了转,散食。”她含笑道,慕容策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温柔问道:“眼睛都红了,谁叫你伤心呢?” 她摇头微笑:“天冷,凉风吹得眼痛。” 心知她说了慌,慕容策却没拆穿,只凌空将她抱起走进帐篷里,“那我给你暖暖。” 他将她放在床上,脱了她的鞋袜摸一摸脚,“真凉,往后夜里再不要出去了。”他哈了口热气,双手搓着她的脚,元婉蓁心一惊,缩回了脚:“你怎么能给我捂脚呢!叫人瞧见要怪我不懂规矩,过于娇气了。” “我给我的女人捂脚,谁敢多言就是在找死!”慕容策硬拉来她的脚,双手捂住将温暖传递给她,看着她,英气十足的笑了起来:“你越是娇气,我越是爱不释手。” 元婉蓁看着他,不自禁晃神,他凉凉的嘴唇轻轻在她脸颊上印了一下道:“看痴了?” 回神,她羞色着咬住下唇,拳头就要朝他打去,慕容策一把握住,放在嘴边亲啄一口,然后将脸靠近她面前:“如果控制不住想看我,我就立在你跟前,给你瞧到满意为止,千万别憋在心里。” 元婉蓁脸红了一片,推开他,故作赌气道:“王爷还是不要太自以为是!” “叫夫君,王爷是妾侍才唤的。”慕容策掐一掐她的脸蛋,元婉蓁一挑眉,道:“我本来就是王爷的妾侍···”她故意顿了顿,“不对,如今连妾侍都不是,理应遵矩唤你王爷,我也没叫错啊!” 慕容策一怔,一口就咬住她的唇:“我说一句你就抓着不放,既然如此,本王是不是该罚一罚你了。” “讨厌,走开!你昨夜说今日让我歇着的!”元婉蓁说着就欲扑去一边,慕容策却一把握住她的腰,揽进了怀里,邪魅地挑唇:“你犯了错,就另当别论了。” 昨夜折腾的太累,腰到此刻还是酸酸的,今夜要是再来,她真无力招架了,元婉蓁看了他一眼,立刻垂下眸子,声音娇柔地要滴出水来,“夫君,臣妾身上痛,可不可以饶了臣妾。” “噗!”慕容策瞬间就忍不住笑出声,随即抬了眉逗她道:“哪儿痛,夫君为你诊治诊治?” 说话间,他就将手钻进了她的底衣里,掐在腰上又问:“这儿?” “痒死了,快放开···哈哈哈···”元婉蓁在他怀里挣扎,慕容策郎朗笑起,手又挠了一下,“还是这儿?” “哈哈哈哈···”元婉蓁扭了身子躲避,笑道:“不痛了,我不痛了。” 慕容策一下就搂着她倒在床上,将她压在身下,邪恶恶盯着她:“你看,夫君稍一诊治就好了。” “你无赖。”她别开脸生气,慕容策握住她的下颌,迫使她看向自己,邪魅的笑意缓缓加深:“诋毁王爷,罪加一等。” “你···!”元婉蓁正欲还他嘴,慕容策的唇就已经堵住了她的唇,而后又沿着她的唇角,一直向下吻到颈子,手却一直握在她指间并没有胡作非为。 “夫君不会食言,惩罚留到明日在行。”慕容策邪魅一笑,在唇上狠狠啄了下,才放开她,随即又躺在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安心睡。” “最坏的就属你了。”元婉蓁窝在怀里揪一揪他的胸,慕容策轻轻抚住她肩膀:“先前见你不开心,这会可开心了?” 她微微一愣,脸上的笑意凝住··· “蓁儿,你为我承受的痛,我用全部的我补偿给你,不会再让你遭受任何意外,我会拼劲全力去保护你···” 慕容策低首瞧她,唇就落在她额心:“我愿倾其所有,只为你笑,我愿佳丽三千,为你而空。” 倾其所有,同样的话,却让她像是坠在了欢喜与悲伤的云端之间,不知如何抉择,一滴清泪斜斜从眼角滑落在他的底衣上,她暗暗咬紧嘴唇,沉默半会,轻声问道:“若将来你继承皇位,给六弟什么官职呢?” 慕容策微微一愣,口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硬:“新帝一日未定,话就可不以乱说。” “只有我俩,我就想问问。”元婉蓁立起半边身子,眼中带着祈求与希望看着他,慕容策静静不语,举目凝视着她,许久才低声问道:“你很担心他?” 第75节 她抿了抿唇,趴在他胸口上,坦然道:“是,我只希望他能活着,哪怕活得远一些。” “你在乎的越多,你就会越脆弱。”慕容策淡淡一声,拥紧她在怀里,“夜深了,睡吧。” 元婉蓁默默闭上眼睛,泪一滴滴落在枕上,心底被哀伤蔓延,绞杂着的希望终是在他的话中一点点消散··· 第二日醒来天色微明,是独自在床上,慕容策已不见了踪影,她摸着身边残留的余温,一颗心越来越不安定,一丝暗流,总在心头搅涌,泛出焦灼与酸楚,却只能轻轻叹息一声···终是不能两全。 用过早膳,也无事可做,只有在山野间打发时间,溪水青青,群山环绕,慕容之为她挑来的白马正低头在溪边嚼着青草,啜饮河水,仿佛此刻只有它是活得舒心的。 “天气凉了,出来也不多穿些。”慕容之自身后为她搭上披风,元婉蓁惊得一回身,只见他笑得温柔而灿烂,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她下意识避开眸子,不敢与他对视:“六弟,你教我骑马吧!” “好啊!”慕容之脸上的笑更加愉悦,他一吹口哨,马儿就来到了身前,元婉蓁微笑抚摸着马背,既然无力挽留,那便多留些回忆,至少往后你的影子还能长久活在我心里。 慕容之弯腰摘下一束青草,喂到白马嘴边,摸着它的耳朵说道:“你可得庆幸,你的主子是个大美人。” “又在玩笑,它能听懂吗?”元婉蓁笑起,慕容之脸上带一点坏笑,“都是爱慕美人的嘛,能懂。” 他抱她上马,一路朝山中茶花而去,慕容之始终带着微笑,如春日暖阳,两人并肩躺在茶花中,望着无比晴朗的天空,数着多少只大雁飞过··· 慕容之侧头看她,笑问:“如果,我说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会伤心吗?” 闻言,元婉蓁心中几乎是震裂的窒息,眸子骤然浮上了一层稀薄的雾气,眼中已是珠泪滚动,声音微微颤抖:“你不会离开的,所以我也不会伤心。”说着,她强颜欢笑一声:“本看着好景色,叫你一句话给坏了兴,为何突然说这样的浑话。” “我都说如果了,你还当真啊!”慕容之嬉皮笑道,继而凝滞着目光看得很远,元婉蓁一时喉中哽咽,眼泪已经滚滚落了下来,几乎无法说话,只得转身拭泪,慕容之清笑一声:“不会真怕我走吧?” 元婉蓁回眸,重重捶在他身上,气道:“你若再说这种话,我以后再不理你了。” “好好,我错了,就是逗你玩了!”慕容之连连赔笑,随即安慰地拍着她的肩膀,声音轻浅温柔:“不会离开你的。” 回复(7) 第一百零二章 遇袭 两人上马往回走,马的速度很慢,微微颠簸着穿过小道,风吹过树稍哗哗轻响,草丛中的虫儿懒懒的发出吟叫,元婉蓁惬意的折下一大片蒲葵叶子把玩,不觉就流露出原本的纯真。 慕容之微笑着,眸子一直未从她脸上移开,只觉得她一双美眸,比那绚丽的朝霞还要熠熠生辉。 “过几日五哥要去前秦,可有给你说起?” 元婉蓁手一顿,转过脸来,脸颊上淡淡红晕如同醉霞:“为何要去前秦?” 慕容之拂开她发鬓的青丝,淡笑道:“秦皇始终不愿派兵支援,五哥决定亲自去一趟。” 他与她刚好,这么快又要分开了,世事难料,隔着这烽火连天,不知还会发生什么! 元婉蓁心中顿时忧虑起来,慕容之微笑着安慰她道:“你别担心,只是去求得支援,秦皇不会为难于他。” 元婉蓁垂了眸子,脸色凝下来:“这样的日子不知还有多长,唉!”这一声轻叹,幽幽不绝如缕,直绕到人心深处去。 “我也给你说过,身为皇子,如今又是南征大都督,时刻都要为···”慕容之正安慰着她,话到一半,他忽然捂住她的嘴,侧耳细听身后的动静。 元婉蓁吓了一跳,唯唯扭头见他脸色凝重,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了心头,她也跟着努力去听,能听见身后细细碎碎地脚步声…… 元婉蓁瞪大了眸子,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袖,慕容之低首在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你已经会骑马了,知道怎么回去。” 她的身子微微颤了颤,轻点了点头,慕容之便猛拍了一下马臀,“走!”话落,他瞬间就拔出长剑飞身而起。 长鬃飞扬,元婉蓁紧握着缰绳,回头看见五六个蒙脸男人将慕容之包围,慕容之手中不停地挥剑,阻止他们向她追来…… 这时,不知哪儿想起一声口哨,马儿骤然嘶叫一声,停了下来,元婉蓁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儿上来,浑身紧张得就像拉满了弓的弦,猝不及防,头顶飞下一蒙面男,手中长剑直刺而来,她紧紧闭上眼睛,惊恐一声:“六弟!” 不敢睁眼,只觉寒光一瞬间近在咫尺,突然,腰上伸来一只大手,整个人便是天旋地转一般从马上飞离。 熟悉的淡香,她猛地睁开眼睛,就见慕容策正拥着她,一剑砍下面前蒙面男人的头颅,鲜血淋漓喷溅在他的衣上··· 她吓得脸色苍白,耳边听得慕容之一声痛苦的呻呤,因听见她的惊呼声,慕容之一时分散了注意,被蒙面男人刺伤了肩膀。 元婉蓁见他青蓝的衣衫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任在奋力抵抗,她一颗心猛地沉下去:“六弟···” 无措的慌张,回眸,她拽着慕容策的胳膊,眼泪涌出:“快,快救六弟···” 慕容策看着慕容之眉宇深锁,他已查到了苏予染的事,不如就此机会让他离开。 慕容策的犹豫,就像一柄冰凉的刀抵住了元婉蓁的喉咙,只觉寒意从脊梁骨窜起··· “我不管你怎么想。”她猛地抓住他的衣襟,眼泪淌下去,哽咽道:“总之,你必须救他,这是你欠他的!” 慕容策身子一震,只见她流着泪直往身后的山边上退,他犹豫着握了握长剑,咬住牙关,迟疑片刻后便向慕容之冲去··· 肆意挥舞的长剑,在那些蒙面男人的缝隙中游走,很快就来到慕容之身边,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带出了包围圈,可蒙面男人们穷追不舍,慕容策推他一把,“走,带蓁儿先离开!” “五哥···”慕容之担忧一眼,慕容策挡住蒙面男人,怒吼一声,“走啊!” 慕容之一咬牙,转身跑到元婉蓁身旁,长臂一揽就将她一并带上了马。 “慕容策···等等···”她担忧不已,不能救了六弟,又让慕容策陷入危险之中,而此时,巡视到附近的轩云鹤听见动静,已带着将士冲上来。 慕容之见他,忙道:“快,保护五哥!” “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 说话之余,轩云鹤已拔出长剑朝慕容策而去。 这一刻,慕容之旋即拉了缰绳,双腿一夹,带着她就朝山下奔去··· 她担心的不断回头望向人群中厮杀的慕容策,只是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在远处,元婉蓁揪心的回过头,慕容之挥舞着马鞭,不停催促着白马一路狂奔,眼中景物如飞,慕容之一只手紧抓着缰绳,另一只手将元婉蓁护在怀里,肩上的鲜血就顺着滴在了她的颈子上。 突然,嗖嗖的破空声,一支利箭射在白马的颈子上,白马咯血的嘶叫着重重摔倒在地,两个人也跟着一起滚下马。 紧接着还来不及查看伤势,又一支利箭簌地飞来,慕容之迅速抱着她躲避,可是受伤的手失去力气,慕容之赶紧推开元婉蓁躲过飞来的利箭,再急忙扶起她拼命朝山下跑,可刚跑出几步,山下又出现了几个蒙面人堵住去路··· 慕容之伤神,自己受了伤已不是他们的对手,又欲转身向慕容策那边退去,而身后不远处的蒙面人也追了上来,看来这一切都是事先埋伏好的,现已将他们团团包围…… 他咬一咬牙,扛起元婉蓁用尽全力,朝左侧的密林深处狂奔··· 遮天蔽日的山林里,他带着她四处躲藏,逃避蒙面人的追杀,而此刻,他的体力已经快透支了,寻到一丛灌木后,压抑着喘气声,他将她抱在怀里,小声道:“他们人多,你在我身边容易分神,你就在这藏好别出去,也别出声,我去引开他们,等我回来。” 恐惧将元婉蓁的心脏包裹,她抓住他的胳膊,担心道:“你已受了伤,怎么对付他们,你别出去了,我们就躲在这,不会被发现的。” 这时,寂静中传来窸窸索索的脚步声,慕容之拨开一点枝叶,看见几个蒙面人已向这边寻来,他回身,看她一眼,叮嘱道:“记住我的话,一定要藏好,不论听见什么都不可以出来。” “六弟···”她的身体瑟瑟发抖,抓着他的胳膊连连摇头,“你别出去,六弟···” “我会回来找你的,听话。”慕容之灼热地吻猛地落在她唇上,狠狠索取了一个深吻。 随即,他退出了灌木,蹲下身子用手将灌木附近留下的脚印抹去,然后飞身落在前方不远处的树枝上,这一举动瞬间就引起了蒙面人的注意,大叫一声就向他追来··· 慕容之飞快地朝悬崖边跑,元婉蓁看着这一幕,几乎忘记了呼吸,只有眼泪不停的滑落,心中不断在祈祷··· 临近悬崖,一阵交手后,慕容之显然无力再应付,他手上一沉,挡住其中一个蒙面人劈来的一剑,而与此同时,右侧领头蒙面人一把长剑着实的刺进了他的腰间。 他狰狞地痛苦嘶吼一声,踉跄后退几步,而这时,领头的蒙面人又举起长剑在他身上划开一道血口,他忍不住惨叫一声,倚靠在了悬崖壁上…… 回复(1) 第76节 第一百零三章 他快死了 不给他活命的机会,领头的蒙面人再次举起长剑,正欲一剑刺穿他的胸口,头顶上却突然飞来数支木箭将这些蒙面人,全部射杀在地··· 慕容之瞪大了眼睛,惊惧地抬头,只见悬崖上三个身影晃了晃就看不见了。 谁救了他?这些人是谁?!既然救了他为何又不露面? 伤口的刺痛,顾不得再去寻这三人的来历,他踉跄几步过去,揭开蒙面男人的面罩,惊呼:“丁武?” 慕容之瘫倒在地,身上的鲜血像是开了闸一般喷涌而出··· 此时,晚霞已将天空染成了红色,天边一群大雁飞过,他浑噩中想起了元婉蓁,急促的呼吸几口后,他挣扎着大喊一声撑起了身子,手支在崖壁上一步步艰难地朝灌木丛走去··· 鲜血滴在他走过的泥土里,他脸色苍白地没有一丝血色,颤抖地伸手拨开灌木,元婉蓁微微一凛,不敢回头看,慕容之脸上吃力的绽开笑容,轻唤一声:“蓁儿。” 她顿时回眸看他,却被他身上的鲜血刺红了眸子,眼泪如雨般夺眶而出:“六弟,你···你怎么流这么多血啊···呜呜···” 他全身绷得紧紧的,一把握住她的手:“天快黑了,你赶紧回去,叫他们来救我···快走···” 话落,温热的血顺着从齿间渗入,他再也不能忍住,别过脸去剧烈的呛出大口血来。 元婉蓁赶紧扶住他,汹涌的眼泪涌出来,她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她的嘴角在发抖,喉咙里像是有小刀在割,“我不会丢下你的,我,我背你回去!” “你背不动我。”他靠在树上剧烈颤抖,推了推她的肩膀:“快走,天黑狼出来就危险了···” “不行不行,我不会丢下你的,要走我们一起走!”元婉蓁坚定着扬起满是泪痕的脸,她褪下外衫,撕扯成布条,将流血的伤口都一一的包扎了起来,再挽住他的手挣扎着硬将他背起来,慕容之疼得狰狞,却无力反抗…… 她歪歪倒倒地走,脚步沉在泥土里,又用力抬起。 “你背着我走太慢了,不如快些回去叫他们来救我。”他的声音在耳边如风中残末,微弱的听起来已经毫无生气。 元婉蓁拼命摇头,死活不肯,咬着牙奋力向前走··· 她知道慕容之很快就因为失血而昏迷,现在若是遇到狼,那就真得死定了!关键是以慕容策的态度,不一定会来救他,但只要她在这,慕容策就一定会来。 晚霞的余晖落去,黑夜就要笼罩整片山林,这时已有怪异的鸣叫声时不时传来,慕容之昏迷着,她环顾四周,心中起了无限的恐惧,只能寻到得一处山洞,将慕容之放在了洞内,趁着天还未黑下,她找来一些干柴生了火,为了取暖,也为了防止狼的袭击。 她撕开慕容之的衣衫,查看他的伤口,腰间的伤口血虽然没之前流的厉害,但还是在缓缓涌出,再做耽搁,他就会没命了! “嘎吱。”洞内深处突然一声响,元婉蓁顿时害怕起来,她捆了一堆细柴火拿着站起来,一步步朝洞内走,刚走去几步,黑暗中就窜出个身影。 “啊!啊!”她吓得尖叫起来,身边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姑娘别怕。” 她颤抖着手,将柴火举起来,火光照亮,是一个老人慈祥的笑容,他手里正拿着个饽饽,递给她:“姑娘吃点吧。” “你,你怎么在这洞里?”她声色依旧发颤。 老人笑道:“我上山采些药草,累了就在这歇会,等我大儿子来接我回去。” 老人和蔼可亲,元婉蓁松了口气,同时眼中亮起了光芒,“老人家,您来采药,那您是大夫吗?” “略懂些皮毛,我只是给我老伴儿···”老人话未说完,元婉蓁就激动地拉住他的胳膊,道:“老人家,我弟弟受了伤快死了,你救救他吧!” 老人有些为难道:“我医术浅薄,不知能不能救下,你先带我瞧瞧再说吧。” 来到慕容之身前,老人蹲下查看他的伤势,摇头叹了口气道:“伤得太重了,怕是···” 元婉蓁一听就哭起来,扑通跪在了地上:“老人家,这深山荒野的我也没办法,我求求您了,救救他吧···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求求您了···” 这时,洞口传来了脚步声,听着不像是一个人,元婉蓁心中一紧,所有神经都崩起来,老人忙扶了她起身,道:“是我儿子来了,我问问他。” “爹。”男子走近,身后也跟来两名男子,元婉蓁再次跪在地上恳求,老人将情况给三名男子道明,老人的儿子便蹲在了地上,忽而惊道:“是他。” 见他如此,另外两名男子也蹲下,三人对望一眼,再看向元婉蓁道:“适才见他被一群蒙面人追杀,便帮了他一把···” 元婉蓁听后,忙跪了下去,哭道:“既然三位英侠救我弟弟,不如救人救到底,他真的快死了···”说着,她磕起头来,乞求道:“求求你们了,救救他吧···” “快起来。”老人的儿子扶她起身,对两名男子说道:“他的气息越来越弱了!快抬回村里!” 元婉蓁紧紧闭了闭眼,松了半口气,老人的儿子举起火把,回头安慰她道:“放心吧,我们会尽力医治他的。” 话落,两名男子将慕容之抬起来,老人的儿子则领着老人和元婉蓁快步向村里走去··· 祥福村。 迈步而进,房门随后关上,他们将慕容之轻手轻脚地放在床上,老人赶紧取来药箱,用剪子剪开他的衣衫,低下头开始替慕容之查看伤口。 慕容之依旧昏迷,老人捋开他腰间伤口的污渍与血迹,又执起桑皮线替他缝合好伤口,这时,老人的儿子递来一包草药,老人揉了几下,将里边的草药揉的均匀才覆上去,再用白布将他整个腰肢包裹。 接下来,肩上和胸口的伤口老人开始一一缝合,不知过去多久,老人终于处理好他身上所有的伤,疲惫地站起来,对元婉蓁道:“该做的都做了,能不能醒来,就要看他自己了。” “我替弟弟谢谢您了,您今日的救命之恩···” 第一百零四章 祥云之兆 元婉蓁跪下连连道谢,老人摆了摆手,打断她道:“姑娘不必如此,既然来了,老夫定会尽力相救,姑娘就安心照顾好他吧。”说完,老人便吩咐儿子去煎药,随后也离开了房里。 元婉蓁坐到慕容之身旁,他光洁如玉的肌肤不带一丝血色,一头黑发散在身下,如同锦缎。 “六弟?”她握起他的手,冰凉地没有一丝温度,这时候,窗外突然响起唰唰的雨声,夜色更加深重了。 一一一 军营内。 帐内格外安静,轩云鹤小心地看着慕容策的神色,他整个如石雕,就像是被打傻了一样。 帐帘猛地被掀开,煊绍走了进来,道:“殿下,并未找到六殿下与小姐。” “找!”他厉声说道,“继续给我找!” 煊绍顿了片刻,上前一步道:“萧凛已经将孟笙抓起来了。” “抓他做什么?!”慕容之勃然大怒,煊绍畏惧一眼,道:“他觉着那些蒙面人就是六殿下所安排,就···” “蠢!六弟疯了傻了才会这样蠢!”慕容策伤神不已,抬起血红的眸子看着他,道:“一定是蒙面人还有埋伏,六弟受了伤无法应付,最有可能就是躲进了深山,你们再加派人手去山里寻!务必要将他们给我安稳带回来!” “是。”煊绍应声走出了帐,轩云鹤走到慕容策身前,蹙眉道:“你认为是何人?” “不知。”慕容策哪还有心思去想这些,他狠狠一掌震在桌上,想起赶她出府时,元婉蓁痛苦伤心的样子··· 他不仅将她狠心赶出去,还说了那么多伤她心的话,慕容策闭上眼,她跪在地上求他的样子历历在目。 而在她离开时,她落在他手背上的那滴泪,现在还在隐隐灼痛。 “我真是混蛋!”他一掌击在自己脸上,“我怎么就让六弟带她走了!”轩云鹤抿着嘴,不知该说什么,慕容策心中霎那间浮现无数个念头,悔恨,焦灼,担心,恐惧,愤怒····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涌入心间,他坐在桌案前,手紧紧握成拳,随即他猛地站起身,道:“你跟我一起去找!” 轩云鹤挡在他跟前,阻止道:“你冷静点,如今六殿下行踪不明,若是你不留在军营里,会影响将士们···” “你若是不去,就给我滚开!”慕容策失去理智的怒吼,这时,慕容轩快步走到他面前,一掌击在他胸口上,怒道:“就算这个女人死在了山里,你也不允许离开这里半步!你忘了父皇的话吗?这江山不要了吗?!” “不要又如何?!”慕容策拔出长剑抵在慕容轩喉间,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宁负江山也不负她,不是为了你,这江山我本就不想要!!” 慕容轩气恼至极,一拳就挥在他脸上,吼道:“如今我大燕子民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你却只顾着儿女私情,你若敢走出这营帐,我告诉你,元婉蓁就是活着回来,我也一刀劈死她!” “你敢!”慕容策发疯一样盯着他,手中的长剑紧紧一握,慕容轩皱了眉头:“好,你如今为了这个女人,要嗜兄了是吗?!” 慕容策僵住了手,死死盯着他,声音几乎要透出恐惧:“你让开!” 慕容轩咬一咬牙,手迅速在袖口中取出一些粉末,直接挥在慕容策面前,慕容策未及反应,粉末直接吸入鼻中,脑子顿时浑噩起来,不出半刻就昏倒在地。 “来人,把殿下给我绑起来!”慕容轩一声命令,将士们立即走来将慕容策拖进帐内,绑在了椅子上。 一一一 祥福村。 床边,老人的儿子端着药进来,元婉蓁忙感激地接过来一勺一勺喂进慕容之的嘴里,老人的儿子搬来凳子坐在她身旁,伸手在慕容之颈子上触了触,道:“别担心,他的气息在慢慢变稳,应该会醒来的。” “谢谢。”元婉蓁又喂下一勺子,才看向他问道:“还不知恩人如何称呼?” 第77节 “在下高立,刚刚那两位是我的兄弟,高成,高武。”他露出纯洁地笑容,牙齿极白:“小姐如何称呼?” 元婉蓁眼神闪了闪,礼笑道:“小女子元真,这是我弟弟元之。” 高立点了点头,继而疑问道:“你们为何会在深山里,那些蒙面人又为何追杀他?” “我也不知。”元婉蓁摇了摇头,眸子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你先前在哪儿救得我弟弟啊?” “悬崖上,当时我与成武正在那习武,瞧见他被人追杀,那些蒙面人一看就不是善类。” 元婉蓁看他一眼,温柔地笑问:“你们杀了蒙面人吗?” “当然不会。”高立口气坚定,笑道:“箭上只抹了些迷药,射得也不是重要部位,那些蒙面人不出半日就会醒来。” “公子心善。”元婉蓁放下药碗,高立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慕容之好奇地说道:“我们救他还有一个原因,记得当时他被逼无路,天上忽然显出祥云,大雁围绕了许久才飞走的,想必他是个不凡之人。” 元婉蓁皱了皱眉,看着他问道:“是什么样子的祥云?” “像一条大蛇,盘在天上,身边就围着无数大雁。”高立极有兴致,元婉蓁听闻,心下不由颤动,旋即笑了笑道:“许是晚霞凑成的景象,再者,冬日快来了,大雁南飞也属正常。” “以往可从未有过。”高立却不这样认为,他垂眸看了眼慕容之,道:“他一身贵气,绝不是平凡家的男儿。”说着,他打量着元婉蓁,有些腼腆地笑道:“我也未见过像你这样好看的女子。” 元婉蓁愣了愣,看着慕容之轻笑一声:“他只是模样长的好,那有什么贵气,我们就是个普通人家罢了。” 聊了半刻,高成兴冲冲走进来,笑道:“哥,他们又来内山了。” “好,我这就去。”他站起身对元婉蓁道:“你歇会,明日再聊。” 她点了点头,待他离开后,便走到窗边向外看去,内山?难道说的是营中将士操练之地? 回复(4) 第一百零五章 随军的女人 祥福村。 蔚蓝的天色透出温煦的陽光,洒落在悬崖边上的迷雾里。迷雾接收了光的照射,闪闪发亮着,迤逦在无际的天空里。 翠绿的树荫遮蔽了高矮不齐的竹篱茅舍。阵阵凉风,轻拂着一旁盛开的紫荆花朵,让空气里弥漫着甜甜花香的幸福味道。院子前的溪水里,成群的鸭子上高低下地游,时而钻下水叼起小鱼,时而扇起翅膀,鼓满凉风,美如一片片白船,咯咯地叫着。 第二日午后,元婉蓁站在篱笆院里望着那槐荫出了一会神,高立走至她身边,笑道:“家中就四间屋子,委屈你和弟弟住在一块了。” “公子助我们于危难中,这样的大恩没齿难忘。”她的眼底带着一种迷离的神气,轻轻笑道:“一点都不委屈,只是不知他何时才会醒来,倒是我们太打扰了!” “元小姐哪里的话,一点都不打扰。”高立憨纯地笑了笑,看着她道:“对了,我娘赶着给你做了件换洗衣裳,已经放在屋里了。” “真是太感谢老夫人了。”元婉蓁行了个谢礼,高立忙扶她,道:“不用不用,我娘性情温和,本就是十分好客之人,元小姐不必这样客气。” 她起身点了点头,抬眸与他相视而笑:“好,不过等弟弟醒来,我定带着他当面感谢二位老人家。” 回到屋里,慕容之依旧昏迷着,丝毫不见有醒来的征兆,她拿起桌上折叠整齐的布衣,料子虽十分粗糙,和平日里穿得金丝绸缎完全不能相比,但此刻握在手里却是无比温暖。 她拉上床前的麻布帘子,端来热水将身子擦洗了一番才将布衣换上,荆钗布裙,农家装束。 这时,窗外传来了高立三兄弟的说话声,似乎提起了军营,元婉蓁忙轻声走到窗前。 “哥,适才楚夫回了信。” “怎么说?” “他今日向周汶将军提了,周汶将军让咱们今夜去军营里。” “真的?可是定下了?!”高立一喜,高成摇一摇头:“还不知。”高立心里又涌起一阵失落,高武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至少能见着周汶将军,证明还是有希望的,再说了,这次除了秦将军,还有两位皇子,必须通过重重考核才可进入军营。” 原来他们是想进军营! 琢磨着,元婉蓁快步走出去,打断了三人的谈话,歉意地笑道:“无意间听了你们谈话,抱歉,不过听你们好像认得周汶将军?” 高立眨了眨眼点头,道:“是的。” “元小姐也知道周将军?”高成诧异地问,元婉蓁压抑住心里的激动,坦笑道:“我并不认识他,但是在他身边当差的煊护将认得我大哥。” “大哥?”高立睁大了眸子,惊讶道:“元小姐的大哥在军营里吗?” “跟随煊护将当差。”元婉蓁笑着点点头,高武上下打量她一番,继而眼神轻蔑地狐疑道:“随军的女子只有···” 军妓二字他未说出口,元婉蓁明白却未做解释,她只取下颈子上的月上石,交于高立手中:“听闻今夜你们要进入军营,麻烦将这玉石带给周将军,他可以通知我大哥来接我和弟弟回去。” “那这样说来,你弟弟也是在军营中当差?” 她微笑地点头:“是的,小将罢了。” 夜里,高立三兄弟不在,元婉蓁一颗心又提上了喉咙里,她紧紧握着一根长棍子,只迷迷糊糊朦胧睡着了片刻,旋即就醒来,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自听说那些蒙面人只是昏迷,她担心那些蒙面人会找来,所以夜里根本就不敢沉睡。 抬眸,慕容之额上浸出涔涔的冷汗,她忙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不烧了,只是慕容之的身子突然抖得厉害,她不敢走出房门,只能端来热水将他浸湿的衣裳褪去,又为他擦拭了身子,换上高立早已准备好的干净衣裳。 厚厚的被褥盖着,慕容之仍旧微微的颤抖,额上,背心里尽是豆大的冷汗,元婉蓁疲惫地用热帕子不停的给他擦拭,直到他的状态渐渐好一些··· 一一一 军营中。 慕容轩吩咐煊绍给他喂了解药,慕容策才缓缓有了意识,在昏迷的朦胧中,依稀听到仿佛是煊绍的声音,压得极低:“招了吗?” 另一个声音好像是轩云鹤:“招了,但不知慕容之他们的下落。” 慕容策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帐帘是掀开的,黑暗中可见篝火跳出的火星子,他用力甩了甩头,不适的感觉消失,心中却有一种焦虑的心浮气躁,他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被绑着,烦躁的一声:“煊绍!” 煊绍吓得一抖,忙走近他:“殿下你醒了。” “放开!”他神色疲惫地抬眼,见煊绍踟蹰着不敢动,他便怒吼道:“如今你也要违抗我的命令吗?!” “殿下,是···”他为难地看向轩云鹤,轩云鹤叹了口气走进来,对慕容策道:“是大哥的意思,你不必怪罪于煊绍。” 说着,他双手撑在慕容策椅子两旁,细心劝说:“我知道你担心元婉蓁,但是慕容之出事就已影响了军中士气,若是你再离开,这仗还要不要继续?大燕是不是要拱手让人呢?!难道你要置皇上和皇后于不顾吗?!” 这些他怎么会不明白,慕容策深沉下一口气,神色在渐渐恢复冷静,轩云鹤拍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有些事我看的明白,以慕容之对元婉蓁的感情,他绝不会置她于危险之中,而且在悬崖边抓回的蒙面人已经招了。” “大哥虽说了狠话,但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还是派了将士在四处寻找,他的性子你也知道,也不必气他。” 说话间,他将手搭在慕容策的肩上,正色道:“这群蒙面人追进深山,曾有一时丢失了他们的踪迹,不过没多久便找到了慕容之,但是只有他一人。他们追着慕容之去了悬崖边,本是要杀了他再寻找元婉蓁,谁知崖山上突然射来几支箭,这群人就昏了过去。” “昏呢?!”慕容策诧异,终是恢复了往日的镇定,煊绍点了点头,从帐外拿来一支长箭,递至慕容策面前,轩云鹤又道:“我已经叫大夫瞧过了,这支箭上有筑草的味道,是一种迷药,可使人昏迷半日,不然我们也抓不到这群蒙面人。” 煊绍慢慢揭开慕容策的绳子,轩云鹤叹了口气,道:“其它的蒙面人就不知了,不过,这已不难推测了。慕容之在悬崖边受伤,血迹又自悬崖一路滴向灌木,在灌木附近也流了许多,所以,慕容之应该是带着元婉蓁先躲避了追杀,将她藏在了灌木中,再独自将蒙面人引到了悬崖边,受了伤后,又一路返回到灌木找到了元婉蓁。” 轩云鹤说完,笃定地说道:“据他们交代,慕容之伤得不轻。” “山里寻不到,证明已经离开了,六弟流了这么多血,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晕厥,甚至丧命。蓁儿不会丢下他不管,一定会想尽办法救他,但是一个女子托着一个昏厥的男人,可以说是寸步难行,怎么可能将他带走?!”慕容策静下心来思索,旋即拿起那支箭看了一番后,突然看向轩云鹤道:“深山附近可有什么村落?!” 轩云鹤心中一悟,忙道:“我立刻派人去寻。” “等等。”慕容策唤住他,继而嘱咐道:“你带人亲自去寻,换了平常衣,别叫人瞧出身份。” 轩云鹤回头正应着,周汶身边的护将就走了进来,行礼后将月上石奉了上来,道:“殿下,周将军收了三名将士,他们是山内祥福村的人,考核完后交了这只玉石···” 话未说完,慕容策一把夺过月上石,激动道:“蓁儿,是蓁儿。” 轩云鹤眼中一亮,忙问将士道:“怎么回事?快说!” “这三名将士在前日里救了一个受伤的男人和一位姑娘,是这位姑娘托他们带来玉石,说是大哥在煊护将身边当差。” 回复(3) 第78节 第一百零六章 魑魅魍魉 一一一 祥福村。 深夜的窗外,星月交辉,暗香疏影。 暗红的一苗一苗烛光,静静跳跃在空气中,好似一颗虚弱而挣扎的心。 她摸了摸慕容之的额头,又在他干涩的唇上沾了些温水,正欲趴在床沿上睡去,慕容之的身子突然动了一下,她不由愣一愣,便握住他的手,唤道:“六弟,六弟?” 慕容之睫毛颤动,随后像是又陷入昏迷中,她担忧地看着他,不停地唤他,没多久他忽然皱起了眉头,额头上浸出汗珠,元婉蓁拿起帕子替他轻轻地拭擦,“六弟能听见我说话吗?” “水···水···”慕容之突然虚弱出声,她立刻惊喜地立起了身子,倒来一碗温热的水,慢慢地喂进他嘴里,慕容之终于睁开了眼睛,神色中有片刻的痛苦,“蓁儿···” “六弟,你终于醒了···”元婉蓁握住他的手激动的哭起来,“我快担心死了···呜呜···” “别哭···你···有没有受伤···” “我很好!”元婉蓁激动地抹掉眼泪,他的眼睛在屋内恍惚的张望,孱弱的声音问她,“我们在哪儿···” 她握着他的手说:“有人救了我们,你安心养伤,别担心了。” 他看着她,缓缓开口:“谁救了我们?可靠吗?你有没有道明身份?!” 见他如此问,元婉蓁便将他昏迷后发生的一切都说了一遍,慕容之释然,抿了干涩地唇,道:“原来是他们救了我。” “心善之人,你好了后定要好生感谢一番。” 慕容之笑了笑,脸色依旧苍白如雪:“会的。”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些吃的。”她说着就要起身,慕容之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我不饿,只想喝点水。” 她怎么能做这些粗活,他舍不得,从来都舍不得,元婉蓁没有多想,赶紧又端来一碗水,扶着他靠在自己身上,“慢慢喝,我已经叫高立他们去通知渲绍了,想必很快就会来接我们回去。” “好。”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却微微显出一些失意,元婉蓁正欲扶着他躺下,寂静之中就传来一阵激烈的马蹄声,她立即扶下他的身子,轻轻推开门走到院子口上,只见一群蒙面人骑着马就要朝这边来··· 果然如她所料,她脸色一凝,转身就跑回房间,慕容之见她脸色剧变,忙问道:“怎么了?!” “快,快走!”她用力扶他下床,将他倚在门边递给他一只未点燃的火把子,再回身端来盆里的水将炉中的火熄灭。 房内顿时伸手不见五指,她扶起慕容之借着月色刚走到屋后的小路口,就听见密集的马蹄声急乱的涌过来,接着有人‘砰!’一声踹开了院子的栏栅。 她害怕到了极点,却不敢有一丝犹豫,直扶着他在小路上拼命的走,元婉蓁捂住他的伤口,脚步加快:“痛不痛?能撑住吗?” “没事,别停下来。”慕容之装得十分平静,脸色看不出一丝异样,实际上他全身都痛得要命,伤口像被烈火一般燃烧,然后再烧进五脏六腑,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这种痛苦,他还从未尝过。 月光穿梭在茂密的枝叶间,映在地上像是恶鬼的长爪,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是不是神经绷得太紧,耳边依旧还能听见马蹄声··· 天空渐渐下起了雨,元婉蓁抬头看了看,一滴雨水就落进了她眼中,这时下雨无疑是雪上加霜,她赶紧摘下一片蒲叶挡在慕容之头上,“你有伤在身,衣裳可不能湿了。” 慕容之颤抖着唇将她搂在怀里,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我们一起遮。” 山中形势不明,若是雨再大些,火把就不容易点起,慕容之赶紧停下来生火将火把点燃。 “火把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我们得赶紧找到避雨之处。”他大口地喘气,声色也极为的颤抖,快要支撑不住了,元婉蓁扶住他快步朝前走,隐隐约约地马蹄声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她心中虽然害怕,可是紧紧咬着嘴唇,不敢吭一声。 雨越下越大,终于在火把快要浇灭之前寻到了一处山洞,洞中有柴火和杂草,应是村民来往歇脚留下的,元婉蓁扶了他在杂草上躺下,火把熄灭,四下里唯剩哗哗的雨声,洞内黑的如同凝固的墨汁一样,她害怕的不敢乱看,身上被雨水湿透,寒意侵骨,说话的声音都颤抖地听不清楚:“六弟,你怎么样,还好吗?” 没听见他回应,元婉蓁更加恐惧,胡乱伸手去寻他的身子,一下就触到了光滑的肌肤,她惊得一缩,“你褪了衣裳?” “我的底衣还未湿,你赶紧换上。”慕容之同样颤抖的声色在她身旁响起,他摸索着将衣裳放在她手中,元婉蓁推拒,“你还有伤了,若是染了风寒就更难恢复,会留下病根子的。” “说多少我也不会叫你凉着。”他说着突然伸手摸到她的脸,然后一路下去解她的珠扣,“你若不换,我就帮你换上。” “我换,我换。”元婉蓁吓了一跳,猛地捉住他的手,“你,你转过去。” 听见身边悉索的杂草轻响,他闭上眼睛,咬牙忍受着寒冷与伤口的剧烈疼痛,“别害怕,我就在你身边睡会。” “嗯。”元婉蓁湿润了眼眶,酸涩堵得喉咙肿胀,眼泪吧嗒落在手背,她转了转身子,摸索着换上了慕容之的底衣,微弱的暖意叫她渐渐缓了些劲··· 慕容之再次陷入昏迷,周围的黑暗与山里一声声的野鸣传入洞口,元婉蓁害怕的再也顾不得其它,直接钻进了慕容之怀里,将头埋进他的胸口,吓得不停的颤抖。 不知何时睡去,梦中魑魅魍魉缠绕,一双大手用力地钳住她的颈子,眼前模糊的轮廓狰狞着獠牙,元婉蓁被掐得喘不过气,用力地挣扎,狰狞的面孔似乎不给她一点反抗的余地。 “不要···放开我···” 她猛地睁开眼睛,恍惚中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不在山洞里,而是在一个破落的屋子中,慕容之也不在身边,元婉蓁动一动,双手被反绑着抵在冰冷掉灰的墙上,而此时,正朝走来的狰狞面孔竟然是太子慕容恭! 他掐着她的脖子冷笑道:“蓁儿,许久未见了。” “你,你放开我,放开我!!!”元婉蓁疯狂地挣扎,迎来的不是慕容恭疼惜的目光,而是他一记耳光扇,叫她瞬间就嘴角破皮吐出一口血来。 “我可以放了你。”慕容恭面色一沉,眸子寒光凛凛,目光冷峻得极端无情:“告诉我,你父亲的那本罪证在哪?!” 元婉蓁一听就明白了,眼中染上一抹嫌恶:“太子千辛万苦的跋山涉水而来,怕是得失望了,罪证早就给了慕容策,根本就不在我这儿,你有本事就找他去吧!” 第一百零七章 紫荆 “好,很好。”慕容恭冷酷的面容让人心寒,满脸的漠然迫视着她:“那就让他来换你。”说着,他拿来笔纸扇在她脸上:“写,要他一人过来!” “哈哈哈···”元婉蓁只觉得可笑,随即看着他神色平静地泛出碎冰:“太子殿下竟是这样无能!只会拿一个女人做要挟吗?!” “元婉蓁,你以为本宫不敢杀了你吗?!”慕容恭赫然一掌重重扇在她脸上,元婉蓁冷哼一声,嚼着满口的铁腥味道,笑道:“我死也不会出卖慕容策,太子殿下可听清楚了,至于太子殿下想要如何处置我,悉听尊便!” 慕容恭看着她身上的底衣,许久,狰狞而阴冷的神色渐渐变成了兴味的邪笑,他伸手在她颈上摩挲,轻嗤一声:“从前一直想尝尝你的味道···”他挑开一颗宝玉扣子,用最缓慢的速度扫过她的身子:“看来六弟已经尝过了。” 元婉蓁盯着他的手,目光含着无限的恶心,忙转移他的注意力道:“是你杀了我父亲!” “杀他的不是本宫,是父皇!”慕容恭陰鸷了眸子,径自垂下头吻住她的颈子,元婉蓁用头狠狠撞在他头上,慕容恭吃痛的后退几步,愤怒道:“你这个贱人!” 他捂着头咬了咬牙,元婉蓁无比厌恶地睨他一眼,“弹劾太卓王的事,太子殿下就是幕后主使吧!” 慕容恭微微眯起眼睛,伸手扣上那颗被挑开的宝玉扣子,冷笑一声道:“不急,等慕容策来了,让他亲眼看看,本宫是如何宠幸于你!哈哈哈···” “把人带进来!”他止住疯笑阴冷地唤一声,康鍀就命人将慕容之拖来了进来。 慕容之处于昏迷,嘴唇冻得深紫,半赤的身子铺满血痕,已是奄奄一息。 元婉蓁浑身一颤,心中爆发出无尽的哀痛与恨意,大吼一声:“慕容恭你这个畜牲!畜牲!!” 慕容恭并未升起怒意,而是一脚踩在慕容之胸口上,血就从慕容之口中溢出,他冷眸看向元婉蓁,笑道:“写,还是不写?” 元婉蓁心脏揪起,漫涨的酸楚和心疼怎么也止不住,慕容恭有意思一笑,狠狠在慕容之胸口踹一脚,元婉蓁惊惧地大吼一声:“够了!我写!” 慕容恭噙着笑意扫一眼康鍀,元婉蓁的手被解开,康鍀又压来一张宣纸,叫她照着写,元婉蓁颤抖地执起笔,写道:【祥福寺一人速来,紫荆。】 慕容恭夺来看一眼,眯眼问道:“紫荆?”他在慕容之胸口狠狠一压,“什么意思?” “别伤害他了。”元婉蓁用力推开他的脚,将慕容之护在身下,通红着眼睛流下泪水:“紫荆是我的小字,若是不写上,慕容策怎会相信是我本人所写?!” 慕容恭斟酌一番,未觉出蹊跷来,便将宣纸折叠好后交给了康鍀。 一一一 军营中。 慕容策脸色就如地狱般冰冷寒凉,走过的地方仿佛都被他的杀气冻结。 “蒙面人已确定是季怀旧部。”轩云鹤也是伤神不已:“可村民却说,就在我们到之前,有一群蒙面人进了高家!”他叹了口气,纳闷道:“怎么还会有蒙面人呢?!难道他们还有余党?!” 第79节 周汶将军摆了摆手:“丁武都被抓了,就算还有余党,也所剩无几怕是早就逃了。” “那就是另有他人!”慕容策将茶盏用力一扔,只感觉头要裂开来一样,疼的像被无数的钢针扎着,密密麻麻地发疼。 轩云鹤略一思索,道:“知道季怀旧部来找你寻仇,但不知你抓了丁武,所以假扮成季怀旧部去村里抓走了慕容之和元婉蓁···” “太子的人已经被剔除了,肯定不是太子。”秦苍炎恼火地拍了拍额头,继而一惊道:“会不会是戚妃的人?!” 不知元婉蓁此时是在遭受磨难,还是已遭受不测,慕容策不敢想,没有一丝勇气去想,惴惴不安的情绪如钢丝绞紧了心脏··· 他阴沉着英俊的面容,暴怒道:“不要管是谁,先找到位置,在这深山里能将他们带去哪里!!” “想必不会太远。” 秦苍炎铺开地图,在祥福村附近搜寻可藏匿的地方,这时,一名将士快步而来,递给慕容策一支长箭,“殿下,这是刚射来的,上面有字条。” 慕容策夺来拆开纸卷,一眼就认出了元婉蓁的字,“是蓁儿写的。” “祥福寺一人速来,紫荆。”轩云鹤凑上前来念道,慕容轩瞧了一眼,心中蓦然下沉:“是要一人前往,这太危险了。” 秦苍炎叹了口气,心中虽也焦灼,但还是镇定的分析与劝慰道:“不知对方是何人,有多少埋伏,绝不能冒然前往!既然是元小姐亲笔,证明对方以她为要挟,所以暂无性命之忧,请殿下稍安勿躁,待商议出万全之策,再行动也不迟。” “对。”慕容轩赞同的点头,“此时绝不可冲动行事。” 慕容策仔细瞧着手中的字条,上面能清晰看见泪痕,他疑惑道:“这一看就是蓁儿的字,可为什么署名紫荆呢?” 轩云鹤一抬眉,忙道:“这紫荆应是在给我们透露着什么消息?!” 慕容策垂下眸子思绪飞转,不断寻思着她二字的含意,片刻后,他阴霾着眸子缓缓看向慕容轩,怔怔盯了他许久,几人也随着他的眸子望去,慕容轩茫然地皱起眉头:“看着我做什么?!” “三荆欢同株,四鸟悲异林。”慕容策看着他不由念出这句诗来,旋即眯起了眸子,“荆树虽三杈而同一株干。” 轩云鹤顿时恍悟,惊声道:“暗喻同胞兄弟!” “是指六殿下吗?”秦苍炎疑问。 “六弟重伤昏迷,此时暗喻他毫无意义!”慕容策摇头冷声道:“慕容德失势,慕容奇还不至于这么大的胆子,那么只有太子了。” “可是太子怎么会发现元婉蓁没死?!”慕容轩不解。 慕容策却摇了摇头,道:“咱们虽防住了他,但是没防住季怀旧部,他们以前可都是跟随着太子。” 回复(2) 第一百零八章 他做了些什么 祥福寺。 元婉蓁吊在梁上,脚下的水缸中是无数条毒蛇,只要绳子断裂她就会掉下去成为蛇的美餐。 “啊啊···啊····!”她惊骇欲绝的尖叫,身子因恐惧而不断颤抖,慕容恭摆一摆手,康鍀就在绳子上割下一刀,并不重,绳子只断了一小根。 慕容恭再次逼问,“快说!那本罪证到底在哪里?!” “啊···!放开我···放开我···”元婉蓁紧盯着缸中毒蛇,恐惧地畏缩着双脚,慕容恭见终于寻得她害怕的东西,心中不由升起了变态般地愉悦:“你若是不说的话,我就把你丢进去···” 他说完,康鍀用铁夹子卷起一条青色的蛇来到她面前,元婉蓁顿时就吓得歇斯底里地尖叫,全身的筋骨都在猛烈搐动··· “慕容恭!!!” 房外一声怒吼,同时一支箭射来,射中慕容恭身边守卫的胸口,守卫当场倒地。 慕容恭一震,随即起身找寻他的人影,只见慕容策以风驰电掣之姿正向他冲来,而与此同时,轩云鹤与萧凛自屋顶飞落,引开了挡住慕容策的守卫··· 见慕容策杀进来,康鍀快速拔起长剑,对慕容策狠狠当头一劈,慕容策一个侧身快速翻身闪过,卷起了一地残叶,他反身将剑由下往上一划,挑乱了康鍀的头发,康鍀脚步一溜,后退了七尺,背脊已贴上了墙。 这时,只听“叮”的一声,火星四溅,慕容恭手里的长剑,已迎上了慕容策的剑锋,两人霎那间刀剑相交,不是你死,即是我亡。 风吹过,卷起漫天风刃,慕容策冷意骇人,仿佛天地间都被他的肃杀之意而弥漫,墨色的锦袍在交斗中猎猎作响··· 慕容恭应付吃力,康鍀立即举剑袭来,慕容策忙不迭躲闪开,转身一脚蹬在慕容恭胸口,而后一个箭步来到康鍀身后,往膝盖一踹,康鍀顿时狼狈跪地,慕容策的剑鞘就刚好抵在康鍀的喉咙上。 慕容恭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同时心中震惊,原以为慕容策只是心思深沉,却从未料到他的武艺如此高强,竟连康鍀与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 慕容恭退后几步脸色骤然大变,暴怒道:“慕容策!你敢杀了他?!” 慕容策瞳眸似也染了一片红光,充满了骇人的萧杀之气:“如今就让你看清楚,敢动我的女人是什么下场!!” 话落,他的手狠狠一抽,康鍀的喉咙顿时断裂,血花四溅,尽数喷在了慕容恭的脚前··· 慕容策淡漠地抹掉剑锋上的鲜血,拼命压下心底的杀意,“若还有下次,死得就不是守卫了!三哥!” 这一句顿时让慕容恭寒毛倒竖,懊悔自己轻率,太低估了他的能力,转身,慕容策收起长剑,将元婉蓁救下来,而元婉蓁吓得早已昏过去,他飞快地褪下外衣裹住她的身子,抱起她就欲走出去。 “咱兄弟俩今日算是解了误会,我这就回宫回了父皇你们一切安好,也叫父皇能安心养病。”慕容恭拍了拍他的肩,呵呵地笑着,带着几分毒辣的疯狂,旋即径自叹了口气:“哎,以前得不到啊,如今也不想要了!” 慕容策顿住脚步,回身看向他,眸色一片深凝,“你想说什么?!” 慕容恭走到他面前,勾唇笑了,笑得诡异,笑得阴狠:“若六弟活下来了,五弟不妨问问他,这几日他都做了些什么?!” 慕容策心中一沉,抱着元婉蓁转身离开,边走边轻唤元婉蓁,见毫无反应便上下打量查看她的伤势,却看见她穿着男人的底衣,他眯起眼,那日她近乎以死相逼,逼他去救慕容之,如今竟穿着慕容之的底衣,为何会穿着他的底衣,他不敢深想。 一一一 军营里。 天色黑沉,元婉蓁自醒来后就一直不说话,目光是空洞的呆滞,慕容策捏住她的下颌,让她的目光对视着他,“蓁儿,元婉蓁。” 她依旧呆滞的眸子,让慕容策的心空得像失去了一座城池:“别害怕,没事了蓁儿。” 她一向勇敢,却从来没见过她被惊吓得完全失掉魂魄的样子。 慕容策握着她冰凉的手不停的搓着,给她传送温暖,“蓁儿说话,啊?我是慕容策,蓁儿?” 无论他说什么,元婉蓁始终没有回应,慕容策看着她游离的畏惧模样,着急的坐如针毡,近乎方寸大乱,他捧着她的脸,怒吼一声:“蓁儿,你看着我!!” 元婉蓁仿佛是蓦然回神,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他,“慕容策?” “是我。”慕容策欣喜之中更是悲伤,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元婉蓁轻轻颤抖着,脑袋里都是毒蛇,黑洞,狰狞可怖盯着她的慕容恭,还有奄奄一息的慕容之。 “六弟,六弟死了,流了好多血···”她伸出自己的双手,忽而拼命地挥舞,“好多蛇,还有好多蛇,走开···走开···” “蓁儿,你别吓唬我!”慕容策忙握住她的手,举到她眼前,“你看,没有蛇,什么都没有。” “有,好多好多,还有山洞,好黑,到处都是黑的。”元婉蓁怔仲着眸子,仿佛看向了遥远的地方,慕容策紧紧盯着她,恨不得替她去受苦,刺上自己千刀万刀,“别想了,蓁儿你已经回军营了,你很安全。” “那些蛇要吃了我,它们要吃了我···啊···” 元婉蓁疯了一样的在半空中挥舞着手,像是许多蛇缠在了她手上,慕容策见她这个模样,拼命压住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心疼地掉下泪来,安抚拍着她的背:“这是梦魇,都是你的梦魇,睡会吧,醒来就不会再看见了。” 过度的惊吓与几日未好生安眠,紧绷地神经终于炸裂,元婉蓁已是疲累不堪,在他说到一半时,已靠在他怀里,又沉沉地昏去。 这时,煊绍的声音就在帐外响起:“殿下,人已经来了!” 慕容策应一声,回眸给她掖一掖被角,又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后,才起身走出了帐篷。 转而,他走进了煊绍帐篷中,里面三人见他立即跪下行礼:“参见五殿下!” “殿下,他们就是救下六殿下与小姐的高家兄弟!” 高立一听小姐二字顿时震惊了,高武也吓了一跳,她究竟是什么身份,连煊护将都要叫她小姐? “说说整件事的经过!” 第80节 第一百零九章 获救 三人互递了个眼色,高武心下不由忐忑,她说六殿下是她弟弟,难道元婉蓁是公主?! 此时高立正向慕容策道明那日的情形,听后,慕容策抬眸问道:“是誰照顾的六殿下?” 高立眨了眨眼,“小姐照顾的啊!” “夜里呢?”慕容策直盯着他,高武见他如此问,心里顿时有了判断,高立老实回答:“也是小姐。” “小姐怎么熬的住,你们怎么不去照顾?!”煊绍问一句,高武心绪飞转,在高立开口前,抢话道:“因为小姐在房里歇息,我们也不方便进去打扰!” 睡在一间房里?慕容策的眸光锐利的扫向他,只听高武又道:“确实不知是六殿下,委屈了殿下和小姐!” “六殿下什么时候醒来的?”慕容策稳住心神问道,高武看了眼高立,回眸摇头:“不知道!” 慕容策再没说什么,起身便走出了帐。 另一边帐篷里,临时指来的军妓充当了照顾慕容之的丫鬟,两名一直不停地准备热水,另两名依照大夫的指示准备着剪子,干净的白布,香薰,参片等等。 大夫翻了翻慕容之的眼皮,又慌忙查看他身上的伤口,孟笙心急地问道:“怎么样了?!” “三处剑伤,腰间处最为严重,本是处理得当好生静养不会有大碍,可伤口未愈就连续奔走,又淋雨染上了风寒,身子已是极其虚弱了。”大夫说完叹了口气,继而又补充道:“幸得六殿下长年习武,身子底不错,不然早就没命了。” 孟笙阴鸷的目光问:“到底有没有性命之忧?!” 大夫也不敢肯定,“伤口老夫会重做处理,至于还能不能醒来,难说。” 听他这样说,孟笙的身体僵了下,旋即无奈地颓坐在凳子上,哀恸道:“还请大夫尽力救治,务必让殿下醒来。” “老夫自当尽心尽力。” 一一一 梦中,微微颠颇的小道上,两旁都是青青的蓬蒿野草,风吹过娇艳的茶花,日光烈烈的晒出一股青青的香气。 她仿佛走了许久,才望见山高矮不齐的竹篱茅舍,碧蓝的一柱炊烟,直升到半空中去,她在那山间绕来绕去,好像永远都走不过去似的。 第二日清晨,恍惚中,她缓缓睁开眼睛,慕容策正欲走出帐篷,听见她一声叹息,霍然折身回去。 “你醒了?” 元婉蓁的身子僵了下,看着他半响,才终于恢复了意识,眼泪哗得就涌了出来,“慕容策,你去哪儿呢?呜呜···我好害怕···” 慕容策紧绷的心松懈下来,一把就将她带进怀抱里,生怕她消失一般地抱紧她:“知道我是谁呢?没事了,以后我寸步不离的带着你,再不会有这种发生了。” 她攥紧他的衣衫,疯狂地流泪发泄出心中的恐惧,许久,直到眼睛哭得干涩发痛,她才缓缓松开他,忽然想起慕容之,她忙抬头抽噎着问道:“六弟呢?你有没有救他回来?” 慕容策心中一抽,淡声回道,“放心,大夫正在为他诊治。” “真的?!”元婉蓁红着眼眶看向他。 沉默了片刻,慕容策霍然起身,抱着她快步走进慕容之帐中··· 慕容之好端端躺在床上,胸膛缓缓地孱弱起伏,元婉蓁终于放心,她坐在床边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慕容之许久··· 而现在自己心爱的女人守着别的男人,而这个男人也拼命爱着她,比他想象中还要爱她,一点不比自己差。 这一刻,慕容策再也无法向以前一样自信了,心中更是后悔当初不坚持将她交给慕容轩保护,而亲手将她送到慕容之身边。 元婉蓁抬眸落泪,终于开口问道:“大夫怎么说?!” “性命是保住了,但,不知能不能醒来。”孟笙难过的低下头。 元婉蓁背脊怔了下,垂眸握住慕容之的手,默默落泪。 “可以了吧?”慕容策说着上前一把将她凌空抱起,不给她一丝反应的机会,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帐中。 “你做什么?!”她有点生气地推开他,慕容策猛地握住她的手腕,她这么担心慕容之,而且慕容恭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他害怕了。 “蓁儿,如果躺在那里的是我,你会不会这么紧张?!” 元婉蓁怔了下低吼道:“你在乱说什么?!” “他也想杀我,你知道的。如果这次换做我呢?你会不会求他救我?” 他抱着她的手箍紧了。 “我说过,我不希望你们兄弟相残!”元婉蓁心中有气,旋即盯着他,“失去任何一个,我都会痛苦。” “我和他竟是一样了?” 元婉蓁茫目地看着他,“什么?” “你不愿失去他,也不愿失去我?”慕容策的眼中哀伤流动,默了片刻后,忽而笑道:“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 元婉蓁无法理解地看着他,嗓音发沉:“你什么意思?” “你心里清楚,他很爱你!”慕容策愤怒地一声,元婉蓁怔一下,看向他:“你在怀疑什么?” “我没有。”他垂眸淡声,她的声音疲惫至极,“他是查了苏予染的事,但他并未想过要杀你!” 元婉蓁落下泪来,“你害了苏予染,终究是你欠了他啊?!” 慕容策瞳孔微缩:“他知道的太多了。” 元婉蓁迟疑地抖唇道:“父皇本就将皇位留给了你,他对你又有什么威胁可言?” 她声色近乎哀求:“别让他死行吗?他要查,你想办法让他查不到不行吗?你不给他权力不行吗?!” 慕容策的手蓦然一僵:“你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你认为他就不会反咬我一口?只因为他救了你,所以你就这么相信他?!蓁儿,他没那么简单!” 元婉蓁红着眼看他,怔怔了许久,眉目悲伤地不断跳动:“那我是不是也应防着你?防着你什么时候再把我送出去?!” 慕容策心中一震,一丝丝的哀伤夹杂着恐惧从心里逐渐涔出来,“你误会我了。” 元婉蓁闭了闭酸涩的眸子,依进他怀里,缓缓道:“对不起,是我的话过分了。” “不怪你。”他沉下心绪,紧紧抱着她,酸涩道:“是我的问题。” 回复(1) 第一百一十章 慕容之醒来 波浪般连绵不断的疼痛,汹涌而来,从黑夜延伸至白昼,又从白昼延伸至黑夜,如此反复。 慕容之已分不清清醒与迷茫,难以言语的疼痛让他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他仿佛看见了盈苏,她尖叫着抱头,恐惧占满了娇柔的脸蛋,指着他歇斯底里的狂呼:【是你,是你!原来是你!】 看不见脚下的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什么也没有,猛地四周一下子明亮起来,出现了蔚蓝的天空,元婉蓁站在桃花林中,娉婷而立,身边的地上鲜血满铺,似要随时将她吞噬,而她却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看着鲜血自脚跟漫上··· “蓁儿!”慕容之身子一颤,猛地睁开眼,茫然的看着帐顶,任冷汗混着虚弱的喘息荡漾在空气中。 孟笙激动地付上前来:“殿下,殿下你终于醒了。” 支起虚弱的身子,他眸中沉下一些东西,久久才问道:“我昏睡了多久?” “快半月了。”孟笙急着扶住他,“殿下您不能下床,大夫说您身子还很虚。” “呃···嘶···”他痛苦的狰狞了神色,身上传来一波波烧疼,孟笙忙扶他躺下,慕容之心思有些乱,看着他叹了口气:“蓁儿呢?夜里的山洞太寒,她有没有染了风寒?” “小姐很好,只是···”孟笙说着眼神转伤,慕容之猛地抓住他的衣袖,“怎么了?快说!” 第81节 孟笙动了动嘴角,说得格外小心:“小姐好像是想来照顾殿下的,可是五殿下不太高兴。” “预料之中的事。” 苦笑一声,慕容之半响没话,过了片刻才淡声道:“去告诉五哥,我醒了。” “是。”孟笙点头应声后就离开了。 帐内,元婉蓁坐在床边,望着地上早已备好的清汤,还有香炉里的熏香弥漫,升起袅袅迷雾,空气一片静谧。 昨夜他与慕容轩喝多了酒,她照顾着他,给他喝水,帮他拍背,用毛巾擦他的脸,坐在床边看着他一夜未眠。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着他的脸,眼中出现很柔软又很深沉的情感。 手指抚过他的眉毛,眼睛,鼻子··· 再描绘上他薄情刚毅的双唇,他的手霍然抓住了她的手指,深邃精明的眸子缓缓睁开。 元婉蓁努力打起精神,微笑:“你醒了,头还疼吗?” “蓁儿。”低沉而浑厚的声音,他看向她,元婉蓁凑过去,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吻了一下:“怎么了?” 慕容策支起身子,鼻尖凑到她脸颊上:“昨夜你一直陪着我。” “当然啊!”她覆上他的脸,唇就吻在他唇上,“喝点汤暖胃,往后可不能再喝这样多的酒了。” 说着,她就欲端起地上的汤碗,慕容策却将她带到床上,深邃的眸子镬着她,元婉蓁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随即捧着他的脸:“这一大早的,做什么呢?” 他的眼神深邃如渊,让她沉溺般窒息,他并未回应,只猛地压下唇,吻着她,狂乱地吻着,就像失去理智的野兽。 “唔···”元婉蓁推不开他,被吻着的嘴唇也说不上话。 纠缠折磨的吻在浓重的酒气中燃烧,而这时,煊绍的声音在外响来:“殿下,六殿下醒了。” 慕容策的身体突然僵硬,抬起身子不作回应,只是深沉地看着她。 元婉蓁在他身下,眼睛如被清水洗过的明媚,她惊喜而激动地笑起,明媚的眼中微微湿润,“六弟醒了,终于醒了。” 慕容策神色黯然下来,身子刚起了一半,元婉蓁就推开他,慌忙穿上鞋子,朝慕容之的帐内跑去··· 她眼中的惊喜与急切,刺痛了他的眼睛,心口像是有千百只手在挠着,他努力吸了口气,脸色暗沉的十分难看,深邃的眸子里写满了雷霆万钧的愤怒,他静静地坐在床上,闭上眼一次又一次强迫自己,压住那快要迸发而出的杀意。 这边帐内很安静,元婉蓁一只手拨弄着慕容之的头发,一只手不停摸着眼角的泪水,脸上的笑意带着很厚重的忧伤。 “蓁儿,我们都还活着。真好!”慕容之的声音略有沙哑,元婉蓁捋着他的黑发,心里是滚烫的:“我知道,你伤口还疼吗?你饿不饿啊?” 她话刚落,孟笙就命军妓端来了粥,元婉蓁接在手里舀了一勺吹凉后,喂到他嘴边:“多吃一点,身子才能快些恢复。” “好。”慕容之深情地看着她,一口一口吃完她喂来的清粥,元婉蓁放下碗扶着他躺下去,感觉他衣上尽是浸湿的汗水,忙吩咐孟笙拿来干净的底衣:“都不知道换件衣裳吗?湿了还穿在身上,病怎么会好!” 她的抱怨,让他眼中骤然明亮,仿佛有异样的光彩,“让她们来就好了。” “那怎么行,我可不放心,毛手毛脚碰到你的伤口怎么办?”元婉蓁接过孟笙递来的底衣,又褪下他的浸湿的底衣后,用热帕子给他擦了一遍,旋即打趣道:“你不会是害臊了吧?!” “我是担心你···”他盯着她笑,元婉蓁瘪一瘪眉,笑道:“在祥福村时全是我照顾的,我当你是我亲弟,即是如此,我有什么可害臊的!” 眸子中的光彩瞬间熄灭,他沉甸甸地看着她,心中一种无边无际的痛处蔓延开来,他垂下眸子,轻笑如叹息:“也是。” 这时,慕容策掀开帐帘走进来,当看到这一幕时微微凝住了身形,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缓步踱到床前··· “五哥。”慕容之望向他,脸上挂着笑容,慕容策暗自深吸了口气,脸上缓缓升起笑来:“这回让你受苦了。” 元婉蓁手怔了怔,却是继续给他穿上底衣,“身子发虚,总是会浸些冷汗,底衣必须半日一换。” “属下明白。”孟笙应声,随即拿来凳子请慕容策坐下,慕容之微笑淡淡在唇边绽开,又说道:“五哥给的任务,拼了命也得完成。” “什么任务?”元婉蓁边为扣上扣子边问道,慕容之轻轻一笑,“你问五哥。” 慕容策扬眉笑道:“待你好后,我好生陪你喝一杯!” “又喝,是想让我一夜照顾两个吗?”元婉蓁浅笑中带了一抹忧虑,“六弟就是恢复好了也别沾酒,你也是!” 慕容之抬一抬眉,笑道:“都听五嫂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神秘字条 火炉里的木炭噼啪作响,轩云鹤冲忙进来帐中,打断了三人的闲谈,对慕容策说道:“前方派去的探子回来了,秦将军叫殿下过去商议对策。” “好,我马上过去。”他点了点头,慕容之神情严肃起来,看着孟笙吩咐道:“抬我过去!” “你去做什么?!”元婉蓁紧张道,慕容策皱了皱眉头:“先养好身子,有什么情况我会来给你说。” 慕容之‘嗯’了声,元婉蓁赶紧扶着他躺下,掖好被角:“你眼下什么都别操心。” “好,那我睡会。”他微笑着应声,慕容策看着元婉蓁简短一句:“六弟歇了,你也回帐睡会。” 元婉蓁疲软着神色点了点头:“好。” 一一一 果然如慕容策所料,袁辽带领两万晋军攻破谯郡后,又继续向梁郡前行。因慕容之受伤,打乱了之前的部署,慕容策便与众将商议后,决定亲自领兵两万前往梁郡,先阻扰袁辽进攻,尽量拖延时日,等待慕容之复原。 帐中红烛柔光,桌上瓷瓶中插满了盈盈蓬蓬地茶花,十分清雅。毛毯前搁了一个大火炉,木炭“哔啵”一声跳,薰得茶花含香吐蕊,清香四溢。 帐外朔风正劲,小雪簌簌,里边却是融融洋洋,如春暖。 “明日就要走了么?”她看着他眼底尽是担忧,“你不是说要寸步不离的带着我吗?” “我是想,可此次情况特殊,我独自领兵前往,带着你太危险了。”慕容策神色不安而疼惜,坐在她身边,道:“这儿秦将军与大哥都在,帐前已加派了将士把守,你也不要再去后山,太子这次回去后,短时日内也不敢再起什么心思。” 她侧首想想,疑问道:“那日,你为何不直接杀了太子?” “我当然想杀了他。”慕容策喝了口茶水,默默片刻,方抬头说道:“他既然来,不会没人知道。父皇虽是将皇位留给了我,但文武百官不知其中隐情,在他们眼里慕容恭还是太子,更何况戚妃在朝中的势力难以预计,到时我如何向文武百官交代?!再者,如今守在燕城的御前军区区五万,林威将军若是在此刻起兵造反,后果不堪设想!” “还是你想得周到。”她抱膝而坐,慕容策用黑玉剔子轻轻拨了拨烛焰,把它挑亮,缓缓道:“上回剔除太子眼线已禀报了父皇,父皇便命太子挑了人来填补职位空缺···” 他话未说完,元婉蓁惊声打断道:“那太子岂不是又要送来眼线?!” “是啊,不过都是自己人。”他的手按在她手上,元婉蓁蹙了蹙眉,好奇道:“谁啊?” “温然。”他靠在她耳边,顺势就吻了吻她的耳垂,“待我回来后,就得去枋头,那时你就跟着我去前秦求得秦皇援兵,而在这期间,林威将军会从各关隘抽调人马,集结十万大军驻守枋头!” 他说着微微一笑,笑中透着精明的算计,元婉蓁心中一喜,知道他是有计划要除掉林家军,却不知要如何行动:“你要怎么做?” 他摇头,神情有些神秘:“不急,待温然坐稳后再说。” 她拥住他,眼中有如璧的光华涌动,“等这一切过去,我们就可以永远不分开了!” 烛光映得人的心境温润如白玉,他的声色亦是温柔如水:“我不要天下,只要你。” “父皇会同意吗?”她双手拢合在他的指间,慕容策看着她,目光恳切:“放心,还有我哥了。” 她开心的‘嗯’了一声,不一会脸上又溢出离别的心酸,慕容策拥着她,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我很快就会回来。” 她忍着眼中的泪,淡淡一笑,与他十指牢牢扣紧:“我等你。” 第二日清晨,她替他整理好衣衫,他微微双目轻瞑,颔首,低头轻吻她的额头,抱着她的手臂更加用力。 他轻声在她耳边道:“我会回来,绝不食言。” “要好生生的回来。”她忍住心中的酸楚,他用力点点头,亲吻她的唇:“等我。” 走出帐外,她不舍的推一推他手臂,道:“快走吧,都等着你了。”说完,她便转身不敢看他,慕容策心中亦是不舍,难过也愈加浓重,却只能转身上马离去。 簌簌雪花晶莹剔透飞舞在空中,宛如泪花冰霜,听着军队细碎而沉重的步子越来越远,元婉蓁的泪终是汹涌流出,心也一点一点寂寥下去,寂寥到了极处,担心到了极处。 寂寥如斯的等待,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仿佛冗长的走了好久,有一辈子那么长。 在这三个月间,慕容之的身子恢复的越来越好,常常会陪着她在溪边走走,偶尔给她说些慕容策在前方的战况,近段时日以来,慕容策小心翼翼地打了几场小胜,扭转屡败之势,袁辽也应付得有些吃力,但任要坚持攻破梁郡,慕容策便故意败下一仗,选择撤离。 听见他要回来的消息,元婉蓁心里是欢喜而雀跃的,每日都站在山坡上踮着脚尖远望,盼望着慕容策归来的身影。 这日,她坐在妆台前,打开慕容策为她置备的锦盒,又一次缓缓梳妆,精心描绘,憧憬着他回来见她第一眼时的样子。 梳一个简单清爽的半翻髻,头上如云青丝蓬松松往后拢起,细致地一束一束挽好,显出一个双髻抱面,头顶椎朵的半翻发式。 突然,寂静的帐中‘嗖’一声响,元婉蓁一惊,猛地循声望去,一支箭射在刀架上,她忙起身掀开帐帘,四处张望一番,却未看见可疑之人。 回身,她惴惴不安地摘下长箭,箭尾上裹着一张字条,她凝了凝神取下来展开,只见上面写着:【胎儿不保,温家灭门,确与元沛有关。】 她心中猛地一震,继而陷入如丝纷杂的思绪之中:“这字条是给慕容策的吗?” 胎儿不保?什么意思?!她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转身就朝慕容之的帐篷走去。 第82节 她掀了帘子,慕容之正坐在毛毯上品茶,见她便温柔的唤道:“蓁儿。” “这是何意?”她将字条置在他面前,不安地看着他,慕容之拿起看一眼,脸色微微泛了青色,抬眸问道:“谁给你的?!” 浅笑安然 说: 不好意思,写错了字,亲亲们重新阅读 ! 回复(1)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太子伺机报复 慕容之担心慕容策不杀太子,必须引出矛盾,逼迫他杀太子。 “一箭射来,我不知是谁!”她茫然地摇了摇头,慕容之低眉敛神,安抚地笑了笑:“别多虑,只是在调查一些事而已。” “温家是指温然吗?”她目光微微一挑,存了几分疑问,见他点了点头,元婉蓁急切地问道:“与我父亲有关?!” 慕容之点了点头:“至于是何缘由还不知,需要进一步调查。” 元婉蓁紧紧抿着嘴,目中浮出一层薄冰:“当年温家灭门,父亲只是路过救下温然,怎会与之有牵连呢?” “你父亲没有给你提过吗?”慕容之看着她疑问。 “我只知道他救了温然。”她喃喃摇了摇头,眸光落在了字条里‘胎儿’两字上,她旋即看向慕容之,问道:“胎儿不保,是什么意思?!” 慕容之眼神闪烁,有意避开她的目光:“我也不太清楚。” “你知道!”她抓住他的手笃定道,慕容之目光微微一转,精光微闪:“蓁儿,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你就别问了。” 她的心口沉沉的发烫,喉头微微发痛,愈加觉得不安,盯着他逼问道:“是不是盈苏?!是不是?!” 慕容之眼神闪躲,欲言又止,元婉蓁的身子微微发颤,一把按住他的手:“是她对不对?” “我···”慕容之怔了怔看向她,像是难以开口,最终还是熬不过元婉蓁的逼迫,叹了口气道:“出征那日,盈苏说她想吃蜜珍阁里的桂花羹,五哥便吩咐人去买来,哪知盈苏吃后就见血了,当时就请了大夫来保住了胎儿。”他抚额伤神:“怎么今日会突然传来这消息呢?!” “怎么会这样?!”元婉蓁着急地怒问,忽然又隐隐觉出不对:“那羹里是不是有什么?!” 慕容之目光沉寂到底,恍若幽深的古井,“里面有斑蝥粉,有人动了手脚!” “斑蝥粉?!”她的目光如火焰一跳,怒不可遏:“你们查出来是谁放的吗?!” “还不是很清楚。”慕容之垂下眸子,目光复杂而阴戾:“不过我想,可能是太子。” 想起慕容恭的变态,她本能的将手按在胸上,慕容之看她一眼,叹了口气道:“当时我也在场,只是见了血,孩子确实是保住了!”说着,他指了指字条,又道:“看来,应该是五哥杀了康鍀,太子因此忌恨报复。” 她心口剧烈地跳动着,下意识地咬着嘴唇,“早知如此,当日就应该一剑刺死他!” 慕容之唇角微微扯开一丝阴溧,道:“你也别生气,如果那日五哥真刺死了太子,说不定今日这大燕江山已经更名改姓了。” 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静,周遭的一切好像寒冬结了冰似的,连着人心也冻住了。 “为什么要伤害盈苏?她是最无辜的一个啊!”她心中狠狠一痛,遽然大哭起来,“是我,都是我害得!”她抓住慕容之的手,“不如我们都离开吧,我不想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蓁儿,一旦选择了开始,之后的路便是越陷越深。”慕容之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人事难辨,更是防不胜防,总有人会做出牺牲。” 她静静的听着,身子一动也不能动,热泪酥酥的痒痒的爬过脸颊,像有无数只虫子锋利的爪在森森划过。 “因果循环,该来的总归要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慕容之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时机未到,不管你心中多疼,也要忍着,用力忍着!” 她身上一阵阵发冷,起身便冲回了自己的帐篷中,帐内温暖如春,可她只觉得寒意袭满了全身,身上冷汗淋漓,恍如经历了一场噩梦,那无边恐惧的冰寒自头顶泼洒而下,眼前模糊的仿佛看不清前方的路,上回是六弟,然后是自己,再来是盈苏,那么下一回是谁呢?! 一一一 时光在等待里缓缓地流淌过去,因盈苏的事,元婉蓁盼慕容策归来的心思更加急切,她担心他在路上会遭遇不测,然而度日如年,一等便又过了十多天,她心中焦灼不堪,终于,在这一日听见了他的消息,他正带着余下的一万步骑就要抵达驻扎营地。 她急切的站在帐外,望着他骑在黑马上疯一样朝她奔来,迫不及待地跳下马,一把就将她拥在了怀里,“蓁儿。” “慕容策,我担心的快疯了!” 他捧着她的脸,吻像暴雨一般滚在她脸上,随即又在她唇上缠绵厮磨,“我想你也想疯了!” 内心的激动繁复如滚滚的雷雨,几乎逼得她要恸哭一场,她看着他,抬手抚摸他的眉宇,鼻子,他的下颌,“我唯一害怕的就是你离开,现在你回来了,我就不怕了。” “我答应过你,定不会食言。”他拥她入怀,她轻轻闭上眼睛,他的怀抱这样温暖,似乎能将她所有的恐惧与寒霜消融。 许久的温存后,他抬起她的下颌:“你瘦了。” 她摸摸他的胡子拉碴的下巴,哭笑道:“你多久没剃呢?!多难看啊!” “我故意的,就等着你给我剃!”他伸出下颌扎在她脸上,元婉蓁哧一声笑出来,抽噎道:“听着你要到了,热水都给你准备好了。” 说着,元婉蓁牵着他的手走进帐内,亲自给他褪下衣衫侍候他洗漱,沐浴完后,她为他穿上底衣,拉着他的手,走到妆台前,“来,我给你梳冠。” 透过铜镜,他看着她红红的眼睛,就知道她适才躲在他身后哭了多久,元婉蓁睨他一眼,泪水就滚了出来。 “老盯着我做什么?!” “这么久没见你了,还不让我看个够?”他抬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狠狠一啄,元婉蓁缩回手,笑道:“依你的意思,今日看够了,往后就不看了?” “今日一过,明日又不够了,所以要一直看,一辈子都不够!”他含笑望着她,只觉得她整个人都是熠熠生辉,散发着一种绚丽的光彩:“不过,我更喜欢看你笑。” 她一下就笑了,转过他的身子,道:“好了。” 这会,他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她又拿来剃刀,给他剃下乱蓬蓬的一簇腮胡,再用帕子将他的脸擦净,随后便捧着他的脸仔细而贪婪地看着,他深情的眸子,高挺的鼻子,瑰色的薄唇,无可挑剔的俊美···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想什么呢?” 她摩挲着他的嘴唇,“我要用心记住,记一辈子。” 他把脸埋进她的掌心,“我会陪你一辈子。” 他的睫毛在她手心颤动,像蝴蝶煽动着翅膀,她低下头,吻就落在他唇上,又急又密,而他在她的缠绵中呼吸变得急促,一把就扯开了她的衣裳,呼吸急促的拂过她耳畔,传来奇异的酥痒,他凌空将她抱起倒在床上,她的身体抵在怀中,四处都是他的气息,都是他的掠夺。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他深不可测 一一一 帐内是他带回的梅花,花香静静的,满帐皆是清逸的香气,似乎有他在身边的日子是极快的,一晃眼就已过了五日。 今日一早,他便牵着她的手朝后山去,因为上回的事儿,元婉蓁心有余悸,“你带我去后山做什么?” 第83节 他取下一条丝带,蒙住她的眼睛,继而凌空将她抱起,“待会就知道了。” 眼前一片白芒,不知走了多久,慕容策的步子终于停下来,轻柔地将她放下地,她已迫不及待地扯下丝带去看··· 眼前是一大片红梅,风雪之中开的正盛,一朵朵白中泛红的花朵挂在枝头,散发着独有的芬芳浓郁。 “好美啊!”她惊喜地穿进梅林里,勾下一支在鼻前细闻:“你怎么找到这的?” 他上前拉起她的手,“前几日与大哥上来过。” 漫天的鹅毛大雪簌簌飘落,两人穿梭在喧香之中,慕容策褪下披风将她裹在怀里,道:“将来我就在前种满红梅,一到了寒冬,你推开门就可以看见了!” “真的?”她含着惊喜,兴奋地抱住他的胳膊,慕容策认真地点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春日就种桃花,秋日再种金桂!” “那还不得累死!”她俏皮一笑,慕容策侧眸,含笑望着她,“只要你喜欢,再累我也愿意。” 元婉蓁心底是愉快的,但她知道这样美好的生活或许只是憧憬罢了。 “你真的不要这大燕江山呢?” 慕容策顿住脚步,转身捧起她的脸,呼吸温暖的拂着她的眼睛:“不要,我只要你,在我眼里,此生之景,唯有···”他抵一抵她额头:“元婉蓁!” 话落,他忽然抱起她,转了几个圈子,元婉蓁未来得及反应,只觉得天旋地转,天与地都在四周飞速的旋转,耳边呼呼有声,她笑着大喊道:“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啊?!” “哈哈哈···”慕容策朗声笑着,又转了几圈才将她放下来:“蓁儿,我很开心。” “像个小孩儿似得!”她笑的甜美,明净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脸庞,他吻在她的唇角:“等到了,我们再成一次婚。” “都成过了,怎么还要一次!”她的脸依偎在他胸前,他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动着,温柔得如同世间最好听的声音,他说:“那晚我不在你身边,不算成。” “也是,人跑去群花楼寻欢了。”她抿着唇偷笑,慕容策揪一揪她的鼻子:“胡说,明知我在演戏。” 说起新婚当晚,她不由忆起季妙霖之前说他新婚去了盈苏那··· 想到这,她轻轻推开他,看着他的眸子,小心翼翼地说道:“有件事想给你说。” “什么?!”慕容策含笑问一声,元婉蓁梗一梗喉,神色略有隐忧:“昨日接到你暗卫的消息,盈苏小产了。” 小产了?!慕容策顿时心中一惊,太阳穴处青筋迸起,突突乱跳,半响都未说话,元婉蓁缓缓握住他的手,道:“六弟猜想,应该是太子。” 见他依旧不说话,她又说道,“六弟说,许是你杀了康锝,太子才报复的。后来,我想想也是,康锝跟随他多年,是他最得力的心腹,太子怎能咽下这口气!” 慕容策静静地听着,脸上神色复杂莫测,许久之后,他只叹下一口气来,轻淡道:“我知道了。” “只是这样?他杀了你的孩子,你不恨?也不心疼盈苏吗?!”她诧异地看着他,慕容策极力忍耐着,把心底的痛和恨隐忍成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进血肉,“太子我迟早会除掉,如今再是生气,也不能改变事实。” 他的每一个字,仿佛是块小石撞进胸口,破了一个洞一般,失望的风一阵阵地灌进来,她只觉得他的话太过无情,“可是,盈苏···” “太子是无义之人,没了康锝还有下一个,他所在乎的是你父亲当年留下的那本罪证。” 他打断她的话,转而看向她,道:“我知道你对六弟的感情,但你不要太信任他!” “你怀疑六弟欺骗我?刻意给我说得?”她不理解地看着他:“一直以来六弟都对你言听计从,哪里不值得你信任呢?你怎么这样想呢?” 他握住她的肩膀,神情十分严肃:“记住我的话。” “太子本就心思歹毒,他肯定会伺机报复,六弟只是分析,有什么错?”她仰起脸来看他,坚定道:“我不觉得六弟是这样的人,是你在怀疑他,是你多虑了。” 她对慕容之的信赖,如一把刀,将他一刀刀凌迟着,他吹一声口哨,黑马飞奔而来,他带着她回到军营,脚刚落地,他便拔出长剑,元婉蓁攥住他的胳膊,问道:“你要干什么?!” “既然你不听话,那我只有提前杀了他!”他冷漠一声,就要往慕容之帐中去,元婉蓁猛地一掌扇在他脸上,愤怒地说道:“你不去抓着太子,反而要杀了六弟,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蠢吗?!” 慕容策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我说你很蠢!”她似乎也失去了理智,冲着他吼道:“我认定他是我的亲人,我不允许你伤害他,决不允许!” “那我呢?”他心中最柔软处划下一刀血口,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拖进帐内,怒吼道:“他早就知道是我害了苏予染!” “不可能!他若早知道是你,怎么还会与你结盟!”她甩开他的手,眼底掩不住那种凄厉的森冷:“明是你害了他····” 慕容策打断道:“对,我是害了他,但你有没有想过,他在梁府救你是巧合,那后面了?都是巧合吗?慕容德当初为何要杀他?我一直都在寻思,这一切都没那么简单!” “我不管,至少这回他是用命救回我的!”她哽咽一声,“你不要这么无情无义!” “生在帝王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与他从来就没有情义可言!”慕容策胸口剧烈的起伏,咬牙慢慢地说道:“蓁儿,他深不可测!” “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何要选择与他结盟,你为何要告诉他这么多事?!”元婉蓁的身体僵在那里,“如果那日他死在深山里,你还会说这样的话吗?!” “因为我也被逼上绝路,为了救你,我不得不与他结盟!”慕容策的话说的极慢,一字一句,极是清晰:“这回是他自己都没预料到的事,不过正因为这事,他更加得到了你的信任!” “你简直不可理喻!”她怒吼一声,继而转身流泪,满帐尽是清寒雪光,天地间一片静谧无声,只有外面雪声轻微,她抹去泪水,吸一口气道:“总之,你若非要杀他,那么就先杀了我!” 慕容策的目光更是暗痛,坚定道:“不管你如何想我,我都不会留他到最后!” “我不想和你说话,你出去!”她背对他怒吼,慕容策深吸了口气,再没多说什么,径自走出了帐篷。 回复(2) 第一百一十四章 乔褚 夜凉如水,风近乎无声,月光投注下温柔的颜色,周遭似乎安静得过了头,慕容之扔下手中酒杯,抬眸看向身边伺候的女子,浅色的纱衣上绣着朵朵桃花,白皙的颈子上是张绝色容颜,他眸光微微黯然,伸手抓住女子的指尖,“你来了。” 女子低呼一声,道:“殿下,您喝多了。” 他的眼神萧索,声音低迷:“我以为他不让你来,你当真不来看我一眼。” 女子的手被握得微微发疼,想要缩回手,却让慕容之拉进了怀里,他低头在她颈窝里一笑:“你喜爱桃花,这身衣裳很好看,也只有你才配的上。” “殿下,想是您认错人了,奴婢是指来伺候您的乔褚。”乔褚挣扎地想离开他的怀抱,慕容之心中突然一痛,苦涩笑道:“你在骗我,蓁儿跟我走好不好,我带你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好不好?” 乔褚惶然举目,烛光迷蒙的浮光里,慕容之一双澄澈的眸子,如淡雅星光泛着柔柔的涟漪,慕容之的唇落在她唇上,“回答我,好不好?” 她微微垂下眸子,脸上染了一抹暧昧的红晕,唇齿间喃喃应道:“好。” 浓烈的酒气之中,他的唇落在她的颈子上,一股刺鼻地香味吸入口中,他浑身一颤,猛地抬眸仔细看清这张脸,不是蓁儿,他整个人激灵灵一冷,仿佛冰冽的雪水迎头浇下,“呵呵,你不是她!”突然,他一声怒吼,将女子甩在地上:“你不是她!滚!” 乔褚吓得伏在地上,难耐心底的委屈,慕容之摇一摇头,极力想摆脱眼前幻影,却一步步走向她,“抬起头来。” “殿下,奴婢是孟护将今早指来伺候您的。”乔褚缓缓抬起头,他垂哞看去,眼前这个女子像极了蓁儿,她像极了蓁儿。 乔褚害怕地流下泪来,身子微微缩成一团,唯恐他发怒将自己处死,慕容之看着那双像极了她的眼睛全是泪水,心中忽然泛起心疼,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替乔褚擦去眼角的泪水,他轻轻说:“蓁儿,我在了,别害怕。” 乔褚忐忑地看着他无比深情的眸光,想要再次唤醒他:“殿下,奴婢叫乔褚。” 连声音都这样像,这一刻,他的目光中近乎痴怔的狂热与深爱,哪怕这个女子是虚幻也好,慕容之伸手揽她入怀,紧紧地抱着,仿佛唯有这样用手臂紧紧的箍着她,才能让自己相信她是真的。 他低低喃喃地说道:“别动,让我抱会,就一会。” 然而,他心如明镜,那日她一声亲弟,他便知道,她心里没有他。 也知道,此刻拥抱的是另一个女子。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抱着乔褚在床上躺下,没有任何动作,就是紧紧抱着她,抱着。 夜更深了,满天星斗渐渐失去了光彩。风一吹,帐帘掀起,摇曳的烛火瞬间熄灭无迹,只余一帐的黑暗与沉寂。 一一一 第二日,落日西坠,晚霞满天,渐渐地天空中的落日已快被昏暗吞没殆尽。 一连五日她都不与慕容策说话,他叹下一口气,为她搭上披风,终是妥协道:“我听你的行吗?!” 她眸光一凝,缓缓看他一眼,依旧不信:“真的?” 他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旋即拉着她的手进帐:“外面冷,你身子本就不好,别再染了寒气。” 坐在毛毯上,她看着瓶中红梅,轻叹一声,如寒夜落索,“我知道你不喜我与他太亲近。”她眸子转向他,蹙了眉头,“可从一开始就已命中注定,不管是不是巧合,他终是救了我。” 慕容策只看着她没有说话,她目光略一怔忡,仿佛是被往事绊住了思绪,道:“你不知道,在你娶盈苏回府,后又赶我出府的日子有多难过,你确实不能理解我对六弟的情谊,但若不是他,我早就不想活了。” 她的眸光在烛火中跳跃,声音如在梦呓,轻轻柔柔地:“盈苏曾给我说,她在新房里,等啊等啊,等到夜都深了,还没见到你的身影,如此便也敲碎了她最后一丝奢望。” 她抹一抹眼角的泪水:“那些时日,我就是如此,等啊等啊,始终等不来你的一句解释,我就在想,我这一生都活在谎言中,是该到了清醒的时候了。” 慕容策眉目不断地跳跃,喉咙里像似堵了一扇门,心底酸楚与心疼交杂着涌不上来,只将整条喉挤得肿胀难忍,元婉蓁神情伤痛,几近哽咽道:“这时,六弟不停的劝我,想尽了花样让我开心,也只有他陪着我。” 她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既然你说要放弃一切,那么,也放过他。” 心中激冷一疼,慕容策的目光缓缓自手落在她脸上,勾起了微笑:“我答应你。” 她的泪,温热的落了下来,心里充斥着膨胀地快要裂开的欣慰,扑进他怀中紧紧拥抱住他的脖子。 慕容策心中悲凉如斯,环抱着她迟疑了片刻,道:“六弟昨日留了个女子,你见过吗?” “女子?”她的泪凝在眼眶中,徐徐舒颜微笑,继而又皱了眉头:“可是军妓?” 第84节 他点了点头,轻轻‘嗯’了声,元婉蓁不由担心,“这样的身份···” “昨日刚收来,未伺候其他,直接就送到他身边了。”慕容策垂下眸子,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元婉蓁眼角里有掩饰不住的忧色:“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留在身边总有些不安分。” “只要六弟自己喜欢就行,做个妾侍也不是不行。”他捋开她鬓边的发丝,继而垂眸叹息一句:“他身边也该有个女子照顾了。” 想想也是,元婉蓁脸上缓缓升起了笑容,问道:“谁挑来的女子?” 慕容策眸光中闪过一丝精亮,旋即摇头道:“不知,听说是孟笙寻来的!” “看来他是着急了。”她笑一笑,心情好了许多,端来茶盏一口气喝下去,慕容策宠爱地摸了摸她唇边沾上的茶水:“这是我喝过的茶,之前不还嫌着的吗?” “那还给你!”她撅起嘴巴,慕容策朗笑一声,拉她入怀,头靠在她胸口上,默了半响忽而正色道:“对了,过几日就要去前秦了,你好生准备一下。” “这样着急?”她凝一凝神,他抬起脸来,神色微伤:“恒昼手中三十万精兵,如今又调来二十万,看这架势是志在必得,不打下大燕誓死不归了。之前我大燕连连惨败,损失惨重,兵力已远不及他,若不求得秦皇支援,很难度过这一关。” “好,明早我就准备。”她说着叹下一口气,心里明白,无论怎样的憧憬,也必须击败恒昼才能真正的有盼头。 一一一 三日后,银色的苍穹撒下片片花瓣,似乎还带着淡淡的清香。雪悠悠地飘着,将天地渲染成白茫茫的一片。柳絮一般的雪,芦花一般的雪,轻烟一般的雪,流转,追逐,来时纤尘不染,落时点尘不惊。 慕容策披着厚重的披风,站在后山一棵槐树后,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他对你如何?” “对奴婢挺好的,只是···”乔褚畏惧地点了点头,疑惑道:“六殿下总是把奴婢当作了另一个女子,不知这女子是···” “这不是你该问的。”他嘴角微沉,继而看向她问道:“可听到些什么?” 乔褚点了点头,稍稍靠近道:“听得六殿下与孟护将提起孩子的事,说是什么小姐知不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小姐以为是···”她皱了皱眉,像是在回忆了下,继而摇头道:“后面听得不仔细,好像是···要小姐以为是什么人所为的就好了!” 慕容策思绪运转,整理着她所传递的消息,他眯了眯眼,微微勾起了笑意,小姐知不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小姐以为是太子所为。 果然如他所料,就是慕容之故意让蓁儿这样认为的,慕容策沉一沉心思,转而看着乔褚道:“好生伺候六殿下,有事就找煊绍。” “奴婢明白。”乔褚行了礼离开。 军营帐中,慕容之端坐毛毯上,手不断浮着茶盏中的叶子,茶稍稍凉了些,他才端起品下一口,而后抬起眸子,问道:“他信了吗?” “像似信了,前日里还命暗卫回城调查盈苏小产的事,而且还吩咐关注太子的一举一动。”孟笙靠近他道。 慕容之冷哼一声:“兄弟中,属他最难揣测,他的每一句话都难分真假,誰知道他心里在算计着什么?” 孟笙呼出一口白气,“那眼下该如何做?” 慕容之手指转了转茶盏,“叫你的人去给太子散些消息,让他知道是谁杀了季妙霖!” “殿下,这是?” “他在乎盈苏,无非是因为丞相在朝中的势力!”慕容之痴迷的看着茶中一层层漂浮的叶子,“鹬蚌相争,结果不都是两败俱伤吗?” “殿下直接带走元小姐就是,何必如此伤神?!” “我原想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让他也尝尝失去心爱之人的滋味···” 可是,却爱上了蓁儿··· 慕容之咬住牙关,神色凄暗,道:“她心里有我,我可以放弃所有,她心里没我,那我只能站在比慕容策更高的地方,才能拥有她!” “属下明白了。”孟笙微微点了点头,默了片刻后,慕容之望向正走进来的乔褚,怆然微笑,我不过是为了让所爱的人爱我,而不择一切手段罢了! “殿下,奴婢摘了些梅花,可香了。”乔褚笑着来到他身边,慕容之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心念一动,便将她手中的梅花折下一朵,插在她发髻间,乔褚心底一怔,不由微笑,梅花绽放在她发上,幽幽的暗香袭人,慕容之却是不动,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她微红了脸,将手中几支梅花插在了桌上的瓶中,慕容之突然微笑说:“这样真好看。” 她顿了顿手,含笑道:“奴婢也觉得好看。” “喜欢梅花吗?”他问,乔褚略微迟疑了下,随即笑道:“奴婢喜爱梅花,但最爱的是桃花。” 慕容之怔了一下,看向她笑得温柔,“日后回城,府上都为你种上桃花。” 乔褚甜美一笑,心中起了点点涟漪:“谢殿下。” 回复(2)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她与我很像 午后,慕容策走出军帐外,一掀开布帘,就看见温然骑着黑马向军营中走来,后头尾随着大队推着运粮车的小兵及马车,还有三万精兵。 他跳下马走向慕容策,行下跪拜见之礼,又与慕容策交谈一番后,便随着慕容策走进帐内,元婉蓁见来人是温然,顿时笑起来,温然走到她面前,跪下道:“大小姐,咱们许久未见了。” 元婉蓁心里油然生起一股对温然的深深感激,忙扶着他:“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温然抬起头来,和她的眼对上,“我曾说过,誓死追随大小姐,虽然其中曲折难以向大小姐说明,但还是请大小姐不要怪罪于我。” 元婉蓁对他投以一抹温柔的微笑:“我早知道了,怎么会怪你。”说着,她伸手用锦帕擦拭他额上的灰:“反倒是苦了你,好在是如今终于有了出头日。” “若没有五殿下赏识,我这辈子也只能当马厮了。”温然勾起柔和的微笑,元婉蓁点了点头,打量他一番,道:“比以前瘦了许多,待会过来用膳,我给你煲些汤补一补身子。” 温然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后退了一步,“大小姐,不必了,我在军中操练,瘦了也属正常。” “我已不是当年那个大小姐了,如今咱们并肩同行,我自是拿你当亲弟照看,你不必如此拘束。”元婉蓁拉住他的手,微笑道:“一路车马风尘,你也累了,先去歇会,晚些我让煊绍去唤你来。” 温然绕了绕头发,憨笑着点头道:“好,谢谢大小姐。” 傍晚,帐内笼了暖炉,洋洋生了暖意,把檀香的气味烘得有些绵软而热烈,梅花散起了清洌的香味。 桌上已摆好几碟小菜,温然坐在慕容策身旁,看见元婉蓁捧着汤碗走进来,忙起身接来,元婉蓁盛了一碗滚烫的参汤,递给慕容策,再盛一碗递给温然:“多喝点。” “谢谢大小姐。”温然捧在手中笑道,慕容策喝了口汤,又夹了一筷子酱瓜吃下,才看向温然问道:“那边情况如何?!” “太子还在寻找老爷当年留下的罪证,如此看来,北海王的事与太子脱不了干系。”温然的眼中划过一丝淡淡清愁,慕容策微微颔首,又问道:“戚妃那边呢?!” 温然喝了口汤,说道:“她倒是没什么动静。” 慕容策眯了眯眼,继而看向他道:“人都安排好了?!” “嗯,待林家军来,我会照殿下的意思,安排妥当。”温然轻声说道,元婉蓁看两人一眼,心下黯然:“听说当年你家的事与我父亲有关?” 温然点了点头,道:“暂时还未查清楚,不过,可能与太赫王有关。” “太赫王?”元婉蓁惊诧,慕容策握一握她的手,旋即看着温然:“我等你来了才安心,明日我会带蓁儿去前秦···”他顿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元婉蓁道:“蓁儿,你去给煊绍说一声,让他今夜不用操练了。” “好。”元婉蓁应声。 看着她走出帐外,慕容策这才凑近温然,嘱咐道:“小心慕容之,我离开这段时日,你要盯紧一些,他身边的乔褚是自己人,此事不要与蓁儿提起。” “殿下这是?”温然疑惑,慕容策小声道,“照我的话行事,待我回来再细谈。太子疑心重,肯定在你身边按了眼线,你现下可以离开了,记得寻个由头再回帐。” “我明白。”温然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开。 残阳终于在山巅隐退,黑暗占据了整个尘世。散雾了,起风了,军营中升起几堆篝火。跳跃的火焰咧咧作响,噼啪的将木段燃成灰烬。 慕容策去了秦苍炎帐中商议军事,元婉蓁则捧着暖壶在怀中,缓缓走到慕容之帐前,想进去看看,却又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笑声,踟躇了片刻,还是选择不打扰了,免得扫了他的兴,正欲离开,帐帘就掀开了··· 她止住脚步回眸,霎间就愣住了,眼前这个女子,竟这样像她··· 乔储也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惊讶地上下打量一番,心里顿时明了,她就是慕容之心心念念的女子。 不知她的身份,乔褚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是···?” 元婉蓁任是惊讶地盯着乔褚,而这时,慕容之已掀开帘子出来,看见元婉蓁,眼中便是欣喜:“蓁儿。”他升起温柔的笑容:“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我呢?” “没有,是这几日···身子不适···”元婉蓁撒了谎,错综复杂的看一眼乔褚,回眸对慕容之笑道:“我明日就要去前秦了,临走前来看看你。” “你哪里不舒服呢?”慕容之紧张地握住她的手,眼中地心疼显露无遗:“染了风寒?”说着,他快速褪下披风裹在她身上,“外面冷,快进帐里去。” 乔储没有跟进去,只是站在外面,惊愕地抬了抬眉,没想到慕容之已深情到了这般地步··· 走进帐内,在毛毯上坐下,元婉蓁便褪了披风放在一旁,慕容之焦急地关切道:“你到底怎么了?” “就是有些咳嗽,所以一直待在帐内,今日才好些。”她敷衍他道,慕容之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元婉蓁喝下一口,想起适才的女子,胸腔里一呼一吸格外艰难:“听说你收了个女子,就是她吧?” 他愣一愣,淡笑着回答,“孟笙只是指了她来伺候。” “那就好。”元婉蓁有意无意地看了几眼帐帘,眼中担忧不已。 “你不喜欢,我打发了她就是。”他神色中由生一丝喜悦,话虽说的隐晦,但元婉蓁听懂了他的意思,垂眸摇摇头道:“我只是觉得她的身份不妥,即便只是纳个妾,怎么也得是个正经家的女子。” 话落,慕容之眼中染上了浓重的失意,她看得心中不由一慌,忙道:“如果你当真是喜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要太亲近。” 慕容之眼波沉得更深,似明月照射下的寒冰千丈:“她,还不错。” “你喜欢就好。”元婉蓁垂眸,睫毛微颤,竟有了些不自在。 默了片刻,她忽而抬起眸子,笑道:“我就是来看看,你很好我也不必担心了。”说着,她起身准备离开,慕容之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既然明日就要走了,今晚陪我喝一杯如何?” 第85节 “不是还在服药吗?”她回眸起了忧色,“怎么能喝酒!” “无妨,想着咱们许久都不能见面···”慕容之脸上的笑意淡淡落落,旋即又说道:“姐姐走之前,还不陪弟弟喝一杯么?!” 他声音酸痛,元婉蓁微微思忖,转身笑道:“好,但不可以喝太多。” 没一会孟笙拿来酒,两人共饮一番后,元婉蓁放下酒杯,看着慕容之一杯接一杯的灌下,她便劝道:“不是说好少喝一些吗?” 慕容之笑逐颜开,眼中却是伤痛难忍:“这么久没见你了,我是开心的很!” 元婉蓁不知该如何回应,而慕容之也没期待她能说什么,只是一杯杯灌下烈酒,直到脸色泛红起了醉意··· 她深吸了口气,眼角有微亮的泪光:“高兴也不像你这样喝的。” 他正端起酒杯的手停顿,身子僵起:“蓁儿,是要走了吗?” “我…该回去了。”她吞吐地说道,慕容之猛地握住她的手:“在陪我一会。” 她暗叹一声,点了点头,慕容之便喝下手中那杯酒,随后又斟上一杯,元婉蓁皱起了眉头,按下他的手,微怒道:“你别喝了!” 慕容之充满血丝的眸子,已有了浓重的醉意,他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她:“我与五哥到底有什么不同?” 回复(1)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与他不同 “你是你,他是他,当然不同了。”她抬眸盯着他,慕容之紧一紧她的手:“哪里不同了?” 她脸颊微僵,话不留余地:“他是我夫君,你是我六弟,这就是不同的地方。” 夫君!呵呵!慕容之的目光倏地一跳,骤然死死盯在元婉蓁身上,由炙热而至冰冷,他的神情近乎痴狂:“蓁儿,我爱你。” 他这一句几乎如滚雷般震过她的心头,虽然早就知道他对自己的情意,但从未料到他会说出口。 她避开他的目光,“我从来只当你是我弟弟,并无他想。” “我爱你。”慕容之眼中的惆怅和失望浓密如冬日的大雾,迷迷茫茫,重重阴翳在他眉眼周遭,他身子悲伤的靠近,在她的耳边轻语:“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泪滴在她手上,慕容之自背后将她抱住,紧紧地捆在怀里,大颗的泪水落下,都是后怕,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难道还不够吗?还比不上慕容策吗? 他语中的伤怀感染了她的心绪,怔一怔,心中愁苦,却不肯在脸上流露半分,她试图挣开,“六弟,你喝醉了。” 他却捆得越来越紧,唯恐她消失不见:“你从来都不是苏予染,五哥是幕后主使,我早就知道了。” 他颤抖地声音尽数落入她耳中,“所谓一报还一报,可是,仇未报却爱上了你···” 她心中难过得似被一只手紧紧揪着,极力忍住眼中欲落的泪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都说五哥蠢顿。”他靠在她颈子上,发出痴痴笑声:“其实,我才是最傻的那一个。” “我梦里都是你的影子。”他的泪在她的颈子上像滚烫的火星子,“我想和你在一起,而你心中只有我,几日也好,几个时辰也好。” 他的话如钉子一般实实锥在了她心上,痛得仿佛钻肺剜心,元婉蓁咬住的唇微颤,猛地用手捂住,不让自己发出哭声。 “你我初次相遇,我救了你,再次遇见你,你救了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心里有了你。” 他一个吻落在她颈窝里,“我曾想,你心里没我,我愿意永远相思,我以为我可以一直如此……” 元婉蓁的泪落在他手背,苦涩道:“是我的错,不该与你太亲近。” “只要你笑,生死早已不在我眼里。”他声音在深沉的夜色里如寒冰碎落,元婉蓁只是抹了泪,不再说话。 “你是我的震天动地,我只是你的无关痛痒。”他闭上眼睛,如梦呓一声叹息,“这一切···说起来,都是我自己的记忆罢了。” 她怔坐了很久,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后,才轻轻将他放在了毯上,轻声说道:“明知道结果,何必奋不顾身。” 一一一 茂密树林,雪花从树缝间筛下来,煊绍与轩云鹤,萧凛等人骑着马走在前面,慕容策则带着她骑着黑马走在后边,一行人自小路往前秦而去。 她垂下眸子,白雪落在睫毛上融进眼眶,变成了泪水滑下脸颊,冰冷刺骨。 回想起临走前慕容之的怀抱,用力地像是要把她揉进他胸口里去一般,他说:【好好照顾自己。】 她记得自己只说了一句:【你也是,六弟。】 而后,他眼中的眷恋和不舍,终于一点一点,绝望地沉坠了下去,那曾带给她无限温暖的怀抱,在她迷茫痛苦时都会毫不犹豫拉她一把的双臂,慢慢放开了。 “怎么哭了?”慕容策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元婉蓁抹去脸颊的冰凉,笑道:“雪花总落在我脸上。” 慕容策一笑,举起她的身子就转了个面,横坐在马背上,“雪花都为你倾倒。”他抚着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披风往前一拉,就为她挡住了寒冷,她垂眸想着,若对六弟有半刻的心软,以后只会让他陷得更深,不如我硬了这心肠。 见她不作声,慕容策柔声关问:“是不是太冷了?” “没有。”她摇一摇头,默了会,撅起嘴巴来:“落点雪花而已,你这样娇惯我,日后怕是连风都见不得了。” “就是要把你惯的任谁都受不了!”他一声轻笑,低头一口咬住她的耳朵,“只有我可以。” 她嘻笑一声:“别到了那时,你自己先受不了了。” “你是我种的蜜果,当然是要甜到尽头,我怎么会受不了。”他得意地挑眉,元婉蓁揪一揪他的耳朵,他却握了她的手藏在腋下,担心她受凉,“老实待着。” 一一 马儿累了就歇会,夜里临时扎了帐篷,第二日一早又接着赶路,微微的颠颇,透过树林望见弯下稀稀疏疏两三户人家,屋上铺满了白霜,炊烟在雪花中袅袅直上。 路上一直走了十多天,走了山路,又换水路,再回到山路,接连的奔走,夜里总担心着野兽,睡得也不踏实,元婉蓁的身子终是受不住了。 这晚,慕容策便吩咐轩云鹤寻到一户人家住下,因为太幸苦,她稍作洗漱就躺在木床上沉睡去,直到了早晨醒来,听见窗外噼啪地雨声,心里又起了愁意,这么一下雨,山路更是泥泞难行。 几人坐在桌边用膳,轩云鹤喝下碗里的白粥,提议道:“不如等雨停了再走吧!” 慕容策叹口气,摇了摇头:“我们要赶紧到都长安,路上耽搁的时日越长,也就越危险。” “少爷说的是。”煊绍看一眼慕容策,又瞄了眼屋外,回眸端起碗喝粥,小声道:“这一路跟着,迟迟不动手,也不知为何?” 慕容策拿起盘里的馒头,不动声色地说道:“若有合适的时机,就送他们一程。” 听他们说起,元婉蓁这才知道一路上有人暗地跟踪,她不敢往外看,只笑着小声道:“哪儿的人啊?” 慕容策端起碗舀了一勺粥喂给她:“温然那日来,带了不少太子的人。” “太子又想做什么?!”她吃下粥,刻意拿起锦帕替慕容策擦了擦嘴角,叫外面人也瞧不出异样来,慕容策又喂来一勺粥,道:“不知,总之都谨慎些。” 轩云鹤狼吞虎咽般吃掉半个馒头,含笑细声道:“都长安有家饭馆叫赤雨亭,掌柜是我的朋友。这山中形势不明,他们若是动手,肯定会想办法将我们分散,真遇到这种情况,死了的不管,活着的就在赤雨亭会合。” 煊绍点了点头:“好。” 这样的话,让元婉蓁心中如梗了块石头,勉强露出笑容:“一个都不能死。” “情况特殊,你紧跟着我就行,其他的不必多虑。”慕容策抬手捋开她鬓边的发丝,随即拍了拍桌子,起身道:“走吧。” 有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带着一阵急促的冰冷寒雨,每越过一丛灌木,元婉蓁就警惕地竖起耳朵,之前并不知情,这会知道有人跟着,心中不由起了极大的压迫感,只觉危机四伏,耳边也仿佛听见悉悉索索地声响··· 回复(1) 第86节 第一百一十一七章 赶尽杀绝 “别担心。”慕容策靠在她耳边,一只手揽了她入怀,“走了这么久也累了,我抱着你,这就睡会儿吧。” 她犹豫一下,将头贴在他胸膛上,他的心脏便隔着衣杉砰砰砰撞击在她的耳边,和着他心跳的节奏,渐渐倦意上涌,她闭了眼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从睡梦中惊醒,午后的日光穿过树叶,马儿还在前行,那悉悉索索的声音听得很清晰,元婉蓁一个激灵,立刻要坐起来,慕容策却按住她,轻轻说:“别动。” “我们到哪呢?”她细声问道。 “进入前秦边境不久,很快就能到达都长安。”慕容策手握着缰绳,小声道:“附近人多,应该要动手了。” 四下一片死寂里,杂沓的步声越靠越近,在晚霞的余光中,她看到灌木里不断越过着的黑影,然后听他说:“我们先入城,轩云鹤他们留下解决。” 话音刚落,已有长箭带着冰寒的气流,贴着她耳边呼啸而过,插在了一旁的大树上,紧接着,好多黑衣人从灌木上面,后面···一跃而出,拦住他们,慕容策双腿一夹带着她朝前飞奔,轩云鹤等人则为他们挡住黑衣人追杀,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刀光剑影,与黑衣人打得天昏地暗。 突然,隐身在前方的黑衣人飞出,直接扑向马,慕容策大惊失色,大喊:“不好!” 他带着她飞身而起,几个黑衣人再次扑上前来,个个武功高强,慕容策举起长剑,迅如闪电的刺向黑衣人,轩云鹤一面打,一面眼观四面,觉得情况不妙,大喊道:“保护少爷和小姐,往回走,前面还有埋伏!” 元婉蓁随着慕容策而移动,耳边四周全是刀锋划空,武器相撞,乒乒乓乓,呼呼作响……吓得魂飞魄散,动也不敢动。 这些黑衣人个个带着武器,下手狠毒,专攻慕容策,慕容策顾此失彼,其中一个长剑一剑劈向元婉蓁头上,下手之狠,明显要夺去元婉蓁性命。慕容策大惊,及时一剑挥去,击飞了黑夜人的长剑。 他抱住元婉蓁,想要上马,黑衣人却咄咄相逼,几道寒剑一并攻来,嗤的一声,在慕容策胳膊上留下一道血痕,这时,树上又飞下一批黑衣人,其中一个就挥剑对着他头上砍下。 慕容策抱着她就地一滚,躲开了那一剑,孰料另一个黑衣人持剑直刺下来。 “走!”他用力一推,元婉蓁滚落在一旁,慕容策旋身而起,一剑挑开黑衣人的长剑,元婉蓁手撑在背后的树上,看的胆战心惊,而那边轩云鹤与煊绍几人和黑衣人打得难解难分,黑衣人剑剑直刺,势要置他们于死地。 慕容策奋力抵抗黑衣人,他要保护元婉蓁,难免捉襟见肘,何况来人众多,个个武功高强,他反身揽住元婉蓁刚闪开一剑,又看到另一把长剑直刺向元婉蓁,他急促中只能用身子一挡,那把剑就噗的一声,刺进他的肩头,他踉跄后退,元婉蓁跌落在地。 元婉蓁心神俱裂,大喊道:“煊绍,少爷受伤了,你们快···” 她话没说完,黑衣人舞着长剑,直砍向元婉蓁的面门。慕容策带着伤,拼命护着她,空手就去抓那长剑,一把把长剑夺去,手上顿时鲜血淋漓。 见他手受伤,黑衣人一脚踹在慕容策胸口,他未及反应踉跄退一步抱着元婉蓁向后倒去,哪知身后就是陡坡,他手臂失去力气,元婉蓁身子一空滚了下去。 “蓁儿!”他惊恐一声,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脚,却是来不及的,元婉蓁带着叫声向下滚··· “啊···!啊···!” 她身子快速下滑,手在草丛中乱抓,却只是雪渣子。 慕容策刚撑起身子,黑衣人就举剑直刺他的背心口,危急中,煊绍闯过包围,飞扑过来,挥剑对那黑衣人刺去··· “蓁儿···”慕容策痛苦一声,手臂上的血,滴滴答答落下,想要去寻元婉蓁,无奈黑衣人步步紧逼,不给他丝毫离开的机会,将他与煊绍重重包围。 一一一 山下,元婉蓁捂着腿痛得流下泪来,她朝山坡上看一眼,奈何树枝太多,完全挡住了慕容策他们的身影。 这时,不远处传来马蹄声,而且是浩大的马蹄声,纷乱地朝这边走来。 她紧张抬首,看到林间掩映中有队伍朝这边而来···· 十几个人组成的马队,为首的男人一双眼眸,像夜空一样深邃而神秘,浑身气质凛然,胯下一匹火红的骏马,握着弓箭。 不明来人身份,元婉蓁担心是太子的人,脚摔伤动不了,只能忍着痛一点点挪动到灌木后边,看着一匹匹马蹄自身前走过,她缓缓松了口气,手握上摔伤的那只腿··· “少爷,这儿好像有人。” 苻啸猛地回首,就见灌木下露出粉色的裙角,他嘴角挽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拉了缰绳走去··· 马蹄声朝这边来,元婉蓁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灌木被一把长剑拨开,她维诺地抬起眸子,就看见一张男人的俊美容颜。 苻啸微微皱眉,眸子紧紧盯着元婉蓁,她一头如云的青丝滑落在后,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美得灵气诱人。 “不是秦都人···”男人身旁的手下疑惑一眼,随即将剑抵在她颈子上,怒声问道:“为何在此?!有何目的?!” 元婉蓁颤抖地抬手搭在剑锋上,“我要去都长安寻亲,适才不小心从坡上摔下来了。” 苻啸微微皱眉,拉住缰绳靠得更近,见她的确是受伤了,他扫一眼她的衣衫,开口孤傲而冰凉:“你是燕国人?” “是的。”她点了点头,苻啸再次上下打量她一番,便命令道:“把她带进城。” 元婉蓁心中顿时一惊,慌张道:“不,不必了!我···” 他冷声打断她的话,“怎么,想留在这当野兽的食物?!” “我夫君还在附近,很快就会找来的。”元婉蓁更是心急,他眯了眸子,“你成婚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无耻之徒 “是的。”元婉蓁连连点头,拼命想站起来却只是徒劳,男人突然弯下身子抓住她的胳膊一带,就将她带上了马。 “你做什么?!”她挣扎着要下马,手顺势来他腰间摸索,随即怒声道:“你是什么人?!快放我下去!我夫君很快就来了,你放我下去!我要等我夫君!” “不放,本公子收下你了。”他勾起一抹阴冷的唇角,元婉蓁愤怒地挣扎着身子,侧身一掌扇在他脸上:“登徒子,快放我下去!” 苻啸倒抽了口气,抬手掐住元婉蓁的下颌,震怒可怖的嗓音:“你敢对我动手?!信不信我杀了你!” 天底下竟会有这么大胆的女人,苻啸深吸口气,手中的力道加重,元婉蓁下颌传来一阵快要被扼断的巨痛,说不出话来。 “蓁儿!” “小姐,小姐!” 远处传来慕容策寻找的声音,元婉蓁猛地抓住他的手一抬,一口咬在他虎口上,苻啸吃痛的松开手,她立马大声呼喊:“慕···” 刚出声,颈子一痛就昏了过去。 一一一 都长安,客栈。 元婉蓁皱眉睡着床上,恍惚间感觉有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梦中不断重复着那红马上的男人,还有那些赶尽杀绝的黑衣人··· 身子猛地一僵,她睁开眼,全身冷汗淋漓,迎面就对上一张俊美的面容,深窝眼神秘而阴狠,眼中泛过凌厉的光。 她猛地就将他的脸一掌推开:“你想干什么?!” “本公子说过,收下你了。”苻啸皱眉盯着她,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元婉蓁奋力地挣开,怒道:“我已经有夫君了,你是不是没听懂?!” “有了,我也要!”苻啸挑眉一笑,旋即沉了脸色:“只要是我看上的女子,听话的就随我回去,不听话就得死!” “哼!”元婉蓁扬起头:“行啊!你杀我了就是!” 苻啸轻笑一声,懒懒地放开她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元婉蓁沉下心思,静静地盯着他,忽然开口:“季妙霖,大燕太子妃!” 苻啸一怔,扬眉:“你是燕国太子妃?!” “公子的身份也不简单,想必能看得出本宫锦服上的绣纹!本宫与太子一同前来都长安!适才在山里寻本宫的人都是我大燕将士,你若不信尽可去报了官府!”她轻薄地睨了他一眼,“本宫与太子此次亲自出使面见秦皇,若你敢对本宫图谋不轨,待本宫回了秦皇,你可知自己会有怎样的后果吗?!” 苻啸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怎样的后果?” “死路一条!”她嘴唇抿出一道讥笑,苻啸低低笑起来,第一回有女人敢这么跟他说话,真是有趣! “你笑什么?”元婉蓁防备地打量他,“难道你不怕吗?!” 苻啸眯起眸子,眼中泛了寒光:“既然死路一条,那我不如直接杀了你。” 元婉蓁毫不畏惧地扬起下颌,笑道:“适才在马上,我已将你腰间的玉佩留下,就在我滚落的草丛里,想必太子很快就会查出你的身份,即便你杀了我,还是无路可退。” 苻啸脸色一沉,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随即缓缓地抬眸看向元婉蓁,先前的恐慌都是装出来的?好一个沉着冷静,心思缜密的女子。 她睨他一眼,缓缓笑道:“擅自掳走燕国太子妃,还杀了太子妃,你说,秦皇会不会诛你九族呢?!” “玩笑而已,适才是在下得罪了。”他低了头,尽量忍住嘴角挽起的笑意,“在下这就派人去官府说明实情,太子妃腿脚不便,就在此处等候吧,想必皇上很快就会命人接太子妃入宫。” 第87节 元婉蓁皱了皱眉,警惕地看他一眼,这才想起来问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太子妃都要让皇上杀了在下,在下怎还敢说出自己的名来?!”他故作害怕地模样,随即站起身行礼道:“还请太子妃宽恕,饶在下一命。” 元婉蓁扬起眉头:“本宫饶恕你可以,不过,你得说话算话,现下就去通知官府,不然定要砍了你的头!” “在下这就派人去。”苻啸躬身,兴味一笑,转身走出房间。 元婉蓁听着门关上,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她硬撑着下床跳到窗口边,推开窗子看了看周边的环境,楼下喧闹声,吆喝声不断传来,这家客栈应该是在城内繁华的街市中。 她奋力伸头向外看去,竟看见了轩云鹤提过的那家赤雨亭,她心中一喜,回头见窗下书案前一只锦绣方凳,她吃力地攀住窗栏一只脚踏上去,另一只脚虽痛的很,但还好没有伤到骨头,而且他应该是请了大夫来给她诊治过,脚上裹着白纱药膏,勉强能行走。 她轻脚轻手一点点地越窗而出,脚落地疼的钻心,却不敢出声,稳了稳脚向廊边转角处看去,那男人只吩咐手下守在房门边,却没有守住窗口,应是觉着她腿脚不便逃不出去! 扶着墙,她尽量走的快一些,顺着廊转了好几个弯才寻到楼梯,她紧咬着牙关,顺着阶梯下去,观察一番后,找到了后门,顺利走出了客栈。 街道上人声鼎沸,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她的脚实在疼的厉害,走了几步就有些抬不起来了,担心那男人发现她跑了会找来,她四处瞧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便寻到一个女子,随意编了点事儿,让那女子将她扶到了赤雨亭里。 道了谢,她转身向掌柜的说道:“我是轩云鹤的朋友,他有没有在这儿?!” 掌柜的顿时抬起眸子,脸上露出了笑容:“请跟我来!” 她心中一喜,掌柜的走出来,见她受了伤便来扶着她上楼,“他们也是刚来了两位。” “只有两个人?”她升起担忧,掌柜的嗯了一声,道:“听说寻人去了。” 她松了口气,脸上有了笑意,推开门,萧凛见她惊讶地瞪大了眸子,“少爷都去找你了,你,你怎么入城的?” 回复(1) 第一百一十九章 面见秦皇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元婉蓁不眠不休守在慕容策身旁细心地照顾他,他身上三处剑伤,肩头最为严重,在寻找她不久便昏迷了,萧凛只得带他入城来客栈里先住下,等待轩云鹤寻她回来。 哪知轩云鹤未回,她倒先来了。 元婉蓁放下帕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深怕他转身会碰到伤口而痛醒。隔没几个时辰,她就小心翼翼地用药膏为他清洗伤口。 她眉宇深锁,凝视慕容策一脸辛苦的睡容,突然瞥见他微张着眼,嘴唇在颤,像是有话要告诉她,她连忙将耳凑近他的嘴边,好半晌她仍然听不到他的声音,一转首,这才发现他不只双唇在颤,整个人也在发抖。她急忙替他拉被,紧握着他的双手。 “很冷吗?”元婉蓁焦急问着,但慕容策的手还是越来越冰,整个人的温度不断往下掉,她不知所措,只得钻进被窝中,紧抱着他,试图用身体温暖他。 第二日清晨,元婉蓁捧着一盅热煲汤走进房中,已见慕容策披着衣服,坐在床畔边凝望着她。他知道,她为了照顾他,昨夜定未合眼歇息。 “脚伤了怎么还到处跑?”他扯开俊薄的唇,急道。 “今早好了许多,也不怎么疼了。” 鸡汤的香味扑鼻而来,让慕容策顿时开了脾胃,正想伸手舀汤时,却被元婉蓁给挡下:“我来……” 元婉蓁舀起汤吹凉后,慢慢地一口喂着慕容策,吃下几口,他便问道:“适才听萧凛说,是个秦人带你入城的?” 她垂哞舀汤,不由变色,旋即细细述说了一番,慕容策心口僵了一僵,“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不知,他去知会官府后,我就逃了。”她缓缓摇了摇头,慕容策拿起汤勺子,垂了眸子,昨日山下是猎场,此人有十几人的马队,说是派人去官府,到这会还未见人来··· 那块玉佩,他眸中精光一闪,瞬息黯然,此人身份不简单。 “你在想什么?” 见他发愣,元婉蓁问了一声吗,慕容策回了神,笑道:“没事。”他话刚落,骤然想起一事,睁眸惊道:“快去叫轩云鹤来。” 她也惊了下忙起身找来了轩云鹤,轩云鹤坐到他跟前,问道:“怎么了?” 慕容策微微蹙眉,“我细细琢磨,上回在祥福寺太子一方面为了罪证,一方面可能是为了试探我的能力,他疑心重,想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本事抵御恒昼。” 轩云鹤心中遽然一紧,脸色微有凝滞:“你的意思是,昨日那批暗卫不是太子的人?” “我此次出征是为保我大燕江山,试想,若是江山都没了,他这太子又有何用?!如此利害相关,他怎会不明白?!”慕容策想了想,又道:“山下马队守猎,山上暗卫行刺,呵!动静也不小,似乎相距不远!” 元婉蓁悚然,道:“你的意思是,秦皇派来的人?” 慕容策勾唇笑了笑,并未回应,元婉蓁心里起寒,握住他的手道:“若真的秦皇派来的,我们又何必去送死呢?” “明面上他是不会动手的。”慕容策轻声而坚定,元婉蓁任是担忧不已:“他知道你来了,所以想给你屈辱受,叫你知难而退!” “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时之痛,才能谋万世之全。”慕容策鼻中轻轻一哼,笑道:“我这五年来哪一样不是在隐忍,不是在受辱?屈辱在我眼里只是二字罢了!” 轩云鹤点了点头,道:“不错,他秦皇若有意,早就派兵了,这回非逼得他支援不可。” “明日就入宫吧!”慕容策淡漠一声,元婉蓁紧张道:“你还有伤了,不能等休养几日再去吗?” 慕容策正色,肃然道:“我可以等,但我大燕江山等不了。” “我去准备。”元婉蓁心底黯然叹息了一声,端着汤碗走出了房间。 一一一 紫宫殿前仪仗队列立两旁,慕容策带着一行人浩浩蕩蕩而來,他一身暗金色的大燕官服,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元婉蓁面纱自眼下垂落,身着兰色织锦长裙,绣着白色的点点梅花,金步摇长长的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 秦皇语面上平淡,沒有一丝情绪,眼眸深似古井,静看着他们走來,慕容策受了重伤还能如此淡定,想来不是好应付之人。 思考间,人已到了正階下。 “大燕使臣慕容策见过秦皇陛下!”慕容策在正階前顿步,拱手行礼。 一时间,紫宫众臣皆是皱起了眉头,此人竟未行跪拜之礼,小小使臣竟如此无礼,但來者是客,秦皇面前,沒有吩咐,不得擅加指责,只能隐忍。 秦皇站在殿前,只是静静站着,沒有言语,也不免他的行礼,任由他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一旁的前秦将军王孟见秦皇沒有反应,也一动不动的站着,静观事态。 紫宫内此刻一片寂靜,虽然人数众多,却没有任何声音。 长久的寂静里,一阵阵寒风吹进,秦皇站在高处,风逝略大些,冠上的流甦出清越的声音,雖然声音很细微但在这寂静里却十分清晰。 僵持中,秦皇在清越的声音里缓缓看向階下的女子,虽以纱遮面,但眉宇间的难掩倾国之颜,打量间,与她那双灿若繁星的眸子相撞,他便勾起了唇角,元婉蓁心下一凛,忙敛下眼,一种凉意自脚底漫开,心中升起恐惧感,昨日带走她的人居然是秦皇,天啦!她居然打了秦皇一个耳光?! 众臣不知他身份,但他秦皇不会不知他是大燕皇子,迟迟不免礼,无非是想给他难堪,想让他行跪拜之礼,慕容策轻笑一声,再次开口︰“吾奉大燕皇帝之命,出使前秦,代表的是吾大燕皇帝,恕不能拜。” 这是无形的较量,无血的战争,谁先开口,谁就落了下风,慕容策被逼的迫不得已,只得开口,可明显态度强硬。 “哦?”平稳的单音,轻淡的从秦皇阴冷的薄唇间逸出,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清晰的落入慕容策耳中。 下一刻,他平淡无波的眼神顿转,如长刀出鞘般无情与清冽,似寒風扫落残叶的利落,直直射向慕容策上,慕容策却仍是平淡,沒有波澜。 元婉蓁心中不由起寒,她知道秦皇是在逼迫慕容策下跪,若慕容策跪了,就代表大燕皇帝向秦皇跪了,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慕容策暗暗的深吸口气,撩起前摆,直直跪下,忍下屈辱,道:“慕容策拜见秦皇陛下!” 元婉蓁抿唇一笑,走上前两步跪下,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來平稳,“元婉蓁拜見秦皇陛下!” 秦皇眯了眸子,心中一笑,面上仍然不动声色。以慕容策的名义跪,而不是大燕使臣,就不是代表大燕皇帝,倒是尽力的顾全了大燕的颜面。 秦皇就静静看著他跪着,半晌,才淡淡道︰“免礼。” “谢陛下。”慕容策狠咬牙关,忍下这屈辱。 随即慕容策说出此行的所求后,秦皇默了半刻,而后脸上带着极其浅淡的微笑,缓缓开口道:“大燕使臣远道而来,一路风尘,着实辛苦,朕已于泉清宫设下宴席,为使臣接风洗尘。” “多谢陛下美意。”慕容策淡定从容,脸上跃起一抹笑意。 秦皇自宝座上起身,携王孟先一步走在前,“使臣请。”王孟做出请的手势,慕容策礼貌一笑,带着元婉蓁等人跟上。 泉清宫里,席案陈立,众人依次落座,秦皇居高位上,王孟在其旁侧,下边右边第一位是慕容策,左边第一位是前秦左丞相于忠,接着便是右丞相洪深。 这时,左丞相于忠站起来,举起酒杯,“使臣大人远道而来,本相敬大人一杯。” 慕容策亦举杯,一饮而尽。 宫女向前走了一步,举起手拍了两拍,一众舞女走进來,乐声响起,舞女踏着拍子起舞,云袖翻飞,纤足生莲,风缓缓吹过,便是一阵暗香浮动。 一曲完,慕容策持杯起身,“多谢陛下盛情款待,此杯敬陛下,愿两国能缔结友好之盟!” 他话刚落,不留一丝空隙,举起酒杯饮尽。 秦皇只笑了笑,转眸道:“这一曲清莲舞婉若游龙,不知使臣觉着如何?” 慕容策笑容不变,道:“陛下美意,自是甚好。” 宴会进行的热闹,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也是一片其乐融融,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人之间不过寒暄敷衍。 这会,宴席散去,秦皇命人领他们在冰沉宫歇息,自己便召聚了朝中重臣在东堂宫商议。 第88节 秦皇坐在龙案前,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问道:“大燕向我秦求援,缔结友好之盟,众爱卿以为如何?” 几位重臣纷纷说来:“过去恒昼讨伐我秦到达灞上,燕国不救援我们,如今恒昼讨伐燕国,我们为什么要救援!” “是啊!而且燕国不向我们称藩,我们为什么要去救他!” 一阵抱怨之后,王孟上前地对秦皇进言道:“燕国虽然强大,但目前看来,这五皇子慕容策未参与过战事,应不是恒昼的对手。如果恒昼占据了整个崤山以东地区,进军驻扎在洛邑,收揽梁郡,礁郡的兵力,调来渠州、豫州的粮食,在崤谷、渑池炫耀兵威,那么陛下统一天下的大业就难说了。” 秦皇沉思片刻,抬眸说道:“几位爱卿事前已知,此次使臣是燕国五皇子慕容策,从昨日暗袭之事上来看,他心里把利害关系算得很清楚,他在燕国传闻中蠢顿无谋,可在朕眼里并不是如此,不论前日暗袭重伤,还是今日殿前屈辱,他均面不改色,此人城府极深,心狠手辣,若无军事之才决不可胜任,这种人一旦翻脸,定是毫不容情。” 王孟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旋即微笑道:“陛下,臣斟酌许久,认为我们不如与燕国汇合兵力来打退恒昼。待恒昼撤退以后,相信燕国也就精疲力竭了。这时,我们就乘着燕国兵力疲惫而攻取!再者,此时恒昼已兵临梁郡,若抵到不住恒昼,过不了几日,就会直逼燕城,如今已是他燕国垂危之际,我们可以他割让邙山以西的土地作为保他大燕命脉的条件。” 秦皇眯起眸子,唇角微微一勾:“你思虑周全,不过···” “陛下还有何顾虑?”王孟疑问道,秦皇轻笑一声,“支援是不错,不过他慕容策要留下一个人。” 王孟眼珠子转了转,皱眉道:“陛下指何人?” 秦皇笑一笑垂下眸子,只手里把玩着珠串并未回应。 回复(5) 第一百二十章 欺人太甚 一阵寒风吹过,就感到冷森森的,元婉蓁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寒颤,进了殿内,没有炉火,床榻也是冰凉潮湿,当真是冰沉宫,冷得如冰窖。 夜里风大,吹在棉纸的窗纸上“噗噗”作响,呜咽如诉,慕容策坐在床边,身上一阵紧一阵的发凉,伤口也不断在锥痛,元婉蓁见他面色不好,忙道:“是不是伤口痛?脸色这样难看!”她心下发急:“这秦皇简直是欺人太甚!” 煊绍叹一声气,忙搁下手中的东西走来道:“殿下我去寻炭火来。” 慕容策捂着肩头,咬一咬牙道:“别去,秦皇刻意如此,我忍一忍就算了。” 元婉蓁急道:“怎么忍?在这样冷的地方睡几夜弄不好要落一辈子的病根的。”她说着起身,道:“适才路上,我瞧见前边有个长寞殿,我去要些炭火和棉被来。” “小姐,那我去吧。”煊绍说道。 “我看着像是秦皇后妃的寝殿,你去多有不便,还是我去稳妥一些。”元婉蓁忙扶了慕容策在床上躺下,将两层棉被都盖在他身上,他疼得额迹浸出豆大的冷汗,语气无奈道:“夜深怕是都歇了,此时去打扰也是不妥。” 元婉蓁坚持着要去,也熬不过她,只得应了她。 长寞殿里有一片极宽阔的湖泊,湖里种着数朵白莲,如今已是寒冬,满湖的荷花皆也已凋敝,只剩寥寥几杆枯荷伫立在冰霜之中。 一条曲曲折折的廊桥从湖边一角向湖中心蜿蜒,湖中心有一座设计巧妙的凉亭,凉亭宽敞精美,玉白色的纱缦挽起,但亭前挂着一串风铃,风吹过叮叮作响,在黑夜里仿佛催魂铃一般,叫人怖意森森。 走到殿门前,就看见一个小宫女迎上来,这小宫女身上穿的蓝棉宫服都褪色了,透着一股寒酸,她低了低身子:“不知娘娘是···?” 元婉蓁上下打量一番,又看了看门口青砖缝里长出的长草,以这的情形来看,可能是废弃的宫殿,她镇定了心神,微笑着随礼道:“我是燕国使臣的丫头,想找你家娘娘借些炭火。” “待我回了娘娘···”小宫女为难一眼,道:“你先随我来吧。” 刚走进殿内,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小宫女领着她入内室,掀开帘子,里边不过两三个破木箱柜,桌上放着一个破旧的药碗,窗子紧闭着,空气十分浑浊,床上躺着一位女子,年纪很轻,正趴在床沿上咳出一口血来,元婉蓁心头猛地一颤,上前两步低了低身子:“见过娘娘。” 女子面色一变,抬眸看了她半响,小宫女扶着她的身子说道:“这是燕国使臣身边伺候的丫头,住在冰沉宫里,想找咱们借些炭火。” 女子打量元婉蓁一番,虚弱地声色说道:“我这儿只有黑炭,你若不嫌弃呛鼻,就取些去吧。” “娘娘善心,我怎会嫌弃。”元婉蓁走近了一些,这女子显然病得不轻,才说了一句话就咳嗽不停,她推了推小宫女的手,“咳咳···去取些给她。”小宫女忙应了一声,就走出内室,很快便取了黑炭进来,又递给她一个暖壶,元婉蓁感激不已,“娘娘当真是雪中送炭···” “小事,你快走吧。”女子打断了她的道谢,元婉蓁怔了怔,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离去。 回到冰沉宫,因是黑炭烟气大,只能烧在殿外,煊绍立即烧了一盅滚烫的开水和一碗药,元婉蓁盛了热水给慕容策包了暖壶放在他怀里,转身又端来药,轻轻地吹着,慢慢给他付下。 慕容策握住她的手,伤感道:“这一路走来,叫你跟着我吃苦了。” “说这些话做什么。”她缓缓摇头,继而抬手覆上他手背:“我一点都不在乎,即便有天你一无所有,我也会缠着你不放的。” 慕容策听着一时说不出话来,手带她入怀,将她裹在被子里,心的底色是苦涩的,那苦涩延伸到他嘴角亦化作一抹苦笑,最终只是无声地点一点头。 第二日清晨,慕容策喝了药便去了前殿面见秦皇,元婉蓁则留在冰沉宫里,想起昨夜的女子,便找来同行的大夫一同去了冷宫里。 在她的坚持下,女子才让大夫瞧了病,其实就是染了风寒一直未对症下药,也未好生照料才会这样严重反复。 大夫将随身带来的药给她取了几幅,只要她按时服用不出半月就会康复,女子并没有过多的感激,只吩咐小宫女按照大夫所嘱熬药。 大夫离开,元婉蓁寒暄几句后便朝冰沉宫去,外边漫天的鹅毛大雪,天地间一片模糊,偏远的宫殿四处无人,她拉紧披风,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在这一片银装素裹之中独行。 正进殿内,她顿住脚步,秦皇独坐在床榻边,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仿佛深渊一样让人下坠。 他不是应该与慕容策商议结盟之事吗?怎么会在这?! 元婉蓁思绪凝固,浑身寒意阵阵,秦皇苻啸走到她面前,扬眉道:“怎么,太子妃也有害怕的时候?” “见过陛下。”她回神行礼,他不免礼,散漫的眼神隐隐藏着探究打量着她,旋即眼神冷冽下来,嗓音阴郁:“你胆敢欺君,该当何罪?” 她不安起来,细看他的面色,喜怒无迹可寻,他捏起她的下巴:“说话。” 她目光发暗,冷声说:“我是骗了陛下,陛下可以处置我,不过,陛下也骗了我,由谁来管?!” 苻啸目光发寒,元婉蓁补充一句:“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苻啸第一次见到这样倔性子的女人,尤其是她倔强盯着他的眼神,黑白分明,像天空中盈盈闪烁的星光。 苻啸放下手,忽然勾唇诡异地笑了,真有意思,他越笑越开,元婉蓁别开脸,苻啸面容森寒,高大的身影刻意走到她面前,元婉蓁皱着眉,不解地看着他。 苻啸玩味地笑了一声:“你之前说你有夫君,是慕容策?” “是的。”她淡然地回一声,苻啸紧盯着她:“你知道他今早面见朕都商议了什么吗?” “女子不得参与前朝要事。”她声音仍旧淡然,苻啸浅笑一声,道:“想要朕出兵救援,必须应了两个条件,第一,割让邙山以西的土地,第二,两国缔结友好之盟,你留下来和亲。” 元婉蓁脑中轰然一响,目光如火焰跳动,怒不可遏地低吼道:“荒谬!我是燕国北墨王的妻子,怎能嫁于秦皇?!” “大燕危在旦夕,朕若非要,他燕皇能不给吗?”苻啸眯了眯眼,元婉蓁又气又急,质疑地怒声道:“我已是他人妻,陛下不觉得···” 她话未说完,苻啸便打断她道:“朕不介意。” “你···!”元婉蓁惊异难言,苻啸手指捋了捋她散在额上的一缕发,她厌憎地把脸往一旁撇,不希望他触碰。 第一百二十一章 质子 “朕拒绝救援,大燕将国亡种灭,你可要考虑清楚。”他的手顿一顿缓缓收回,冷俊地笑道:“朕会向慕容策要了你,即便他再是沉着冷静,也不一定能承受割妻之辱,朕可以不要邙山土地,但你,朕要定了。” 第89节 元婉蓁的眼中冒出杀人的火光,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厌恶:“仗势欺人很有意思吗?” “大燕求朕出兵救援,总要给朕相应的益处。”苻啸笑了,笑着笑着,那表情阴鸷到了极点,镬住她的下巴:“朕的条件并不过分。” “陛下是要逼我去死吗?”她冷冷地扬起下颌,苻啸英俊的面容凑近在她耳边:“你若死了朕不仅不会出兵救援,还会与恒昼汇合兵力一快攻打燕国,亲手杀了慕容策。” “你!”她浑身一震,苻啸眼底涌起玩味的深沉:“还有,若是慕容策不愿将你留下来,那朕也不会出兵救援,一旦撕破脸,朕一样会攻打燕国,不仅要杀了慕容策,还要把你抢回来!你好好斟酌斟酌吧!” 元婉蓁眼中隐隐透出的几丝脆弱,苻啸走自她身后搂住她,俯身在她耳边低低道:“我要你!”她脑袋霎时一片空白,身子僵硬,全身袭满了屈辱的寒意,“请陛下自重!” “不要怕,我们慢慢来,总要你心甘情愿。”他手探到她腋下,轻解着衣扣,她猛地一扭身,面对着他,双手抵在他胸前,“除了慕容策,我不会再嫁他人!陛下何必苦苦相逼!” “是吗?我不相信!我非要你嫁给我!”他嘴角带着笑,捉住她的手:“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抗拒?!” 元婉朕紧张地看着他:“人心死了,陛下什么都得不到,留着我也没有用处!” 她的脸颊羞愤的嫣红淡开,苻啸看得迷醉,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你真是个妖精!” 她拼命挣扎,“放开我!浑帐!” “你这么反抗忤逆我,之前还敢掌我,”苻啸戏谑地说,“如今又用言语抵辱我,你说,我是不是该将慕容策碎尸万段?我杀了他,留下你,再出兵救援燕国,想必燕皇不会有异议。” “卑鄙!”她咬牙切齿,身上一阵阵发凉,怒意纠结在心头,胸口闷得难受,苻啸走到她面前,勾起她的头发,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只要你点头,我封你为后,享尽所有女人都觊觎的宠爱!如何?” 元婉蓁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她的笑容看在他眼里,苻啸也随之笑起来,“你不信?” “不是不信,是根本就不想要!”元婉蓁轻轻瞟他一眼,目光就收回来,不屑地笑了:“我不稀罕!” 苻啸点了点头,稍微扬高了音调:“我给你三日期限,若你点头就来找我。”他取下颈子上一只玉坠,套在她颈子上:“见它如见我。” 元婉蓁别开脸,他轻声一笑,在她脸颊上落上一吻:“我等你!” “滚,滚滚!”她暴怒一声,拿起锦帕擦拭脸上他留下的印记,突然心口猛地涌上一股恶心,她忙趴在床上干呕,身体不断地颤抖,连呼吸都带着颤抖··· 这样的难受不知持续了多久,门外大雪仍然飘飘荡荡地下着,四周安静的只剩下寒风呼啸的声音,慕容策急急地踏雪而回,见她脸色难看,忙走进去道:“你怎么了?” 她抬眸看向他,只见他一脸憔悴,眼中尽显疲惫,她微微垂下眸子:“没事,忽然觉得恶心不适!” “叫大夫过来。”他吩咐煊绍,元婉蓁辛酸地闭了闭眼,抬起眸子脸上挂满了笑容:“怎么样?与秦皇谈好了吗?” 慕容策摇一摇头,淡淡地说:“并没见到秦皇,只是和王孟谈了许久。” “明日还谈吗?”她靠在他怀里,接触到他的身体,顿时感觉安心,这是长久以来对他的依赖,慕容策一声叹息,更是轻得象呼吸:“还要谈,他提出了条件,割让邙山土地。” “你会答应吗?”她眼前渐渐水雾弥漫,慕容策点了点头:“如今已是无可奈何,即使再不愿,也不得不答应。” 她偷偷抹掉眼泪,笑一笑道:“你在乎国家危亡,不管他提出多过分的条件,你也会答应对不对?” “怎么突然这样问?”他不解地看着她,元婉蓁笑道:“我就是问问,自我们来秦国他就处处为难,给我们屈辱受。” “非常时期,自是与以往不同。”他叹口气,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发:“该受的都得忍过去。” “他只提了这个条件吗?”她直起身看着他,心里百味杂陈,慕容策抿了抿嘴,苦笑一声:“当然不止,他要求再未得到邙山土地之前,留下一质子。”注释:质子为人质的意思。 “质子?”元婉蓁的神情有些惘然的萧索,他对慕容策说的是质子,对自己又是另一番说词,果然狡猾。 “我已与轩云鹤商议过了。”慕容策思量片刻,道:“决定留下萧凛,待抵御恒昼后,再将他交换回来。” 元婉蓁的声音有些酸涩:“若他要留下的人是我,你会不会同意?” 慕容策一震,瞳孔一缩,瞬间不悦:“他是不是派人来给你说了什么?!” “没有啊!”她故作惊诧地眨了眨眼,慕容策紧紧盯着她,疑问道:“真的没有?” 元婉蓁‘哧’一笑,揪一揪他的脸:“你多虑了,我就是问问,看你在不在乎我!” “尽爱胡说,我当然在乎!”他紧紧搂住她,声音就在她耳边:“我就算输了天下,也不会丢了你。” 她将头埋在他怀里,心中充满了无助与痛苦,却说不出一句话,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下来,染湿了他的锦衣。 他亲吻她的头,轻声道:“我最在乎的就是你了。” “我们回客栈吧。”她露出一丝轻微的笑意,慕容策怔了怔,她不给他思索地机会,忙道:“这儿冷,我身子难受的很。”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等你 这时,煊绍带着大夫进来,慕容策忙起身,大夫便为元婉蓁诊治,不多久就惊喜道:“恭喜殿下,小姐是有身孕了。” 慕容策立即笑逐颜开,惊喜万分:“当真?” “是的殿下,刚一月。”大夫笑应,元婉蓁心下有一刻的惶然,却也欣喜了,欣喜之中更是悲伤,她当然希望有他的孩子,只是在这个时期到来,不知秦皇会让孩子在她肚子里待多久··· “蓁儿,我们有孩子了。”慕容策握着她手,眼中尽是无与伦比的喜悦,元婉蓁忍住鼻中的酸,笑起来:“看把你高兴的。” “我当然开心。”他伸手抚着她的小腹,随即起身问询大夫需要注意和补足之处,大夫交待一番后离开,他回身抱住她,依旧是欣喜:“我们回客栈去。” “好。”她含笑点头,慕容策起身笑道:“我去面见秦皇与他知会一声。” 元婉蓁愣了一下,忙拉着他道:“三月不传孕事,你可别说出去,就说我身子不适。” 慕容策看她一眼,点头道:“我知道。” 一一一 客栈里。 窗边,元婉蓁强忍着眼中泪水,有些恍惚的转过脸去,寒风吹来打在外边的树木上,枯萎的叶子漱漱作响,她手中紧紧绞着一块锦帕,绞得久了手指生疼,也不知过了多久,几乎感觉自己僵立成了一块石头。 转身,正见慕容策走进房来,她便笑着来到他身前,道:“忽然想喝鸡汤了。” “那我去给掌柜的说一声,让他准备。”他连连点头,元婉蓁拉住他的胳膊,撅嘴道:“不,我要你亲自炖给我喝。” “当然好。”慕容策搂着她亲吻她的额头,宠溺道:“不过,你炖的汤膳,我不太会。” 她抿唇笑一笑,走到桌案边执笔,在纸上写下方子,俏皮道:“怎么做,我都写上了,这会应该会了吧?” “会了,我这就去。”他拿过方子,兴冲冲地离开了房间。 空气里又是死水一般的静,寒风从窗缝中透进,宛若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插进心口,还未觉得疼,只晓得冷浸浸的整颗心都像是冻住了,她忍不住战抖了一下,那颤意便立刻在全身蔓延了开来。 推开窗户,向街市上张望,元婉蓁心中不由思量一阵,她从衣襟里取出那只玉坠,笑得凄楚,“慕容策,我认命了,为了大燕,为了你。” 没过多久,慕容策端了一碗鸡汤进来,轻轻吹着,用匙子一口舀了喂到她唇边:“尝尝。” “我也不知道做得好不好吃,”慕容策微笑,“不过,我按照你的方子,把该放的料都放进去了,看起来味道也很不错。” 她喝下一口,手不自觉地摸到腹部,几欲落下泪来:“好喝。” “你想喝,我天天给你做。”他一口口舀了喂给她,元婉蓁看一眼窗口,回眸笑道:“我看楼下有桃花糕,待会我们去街市上转转吧。” 慕容策舀了最后一口,笑道:“你喜欢,我们就多买些。” 街两旁的店铺次第挂了彩色的灯笼,阳光散着微暖的温度,元婉蓁挑了半袋糖炒栗子随口吃着玩。 她剥了颗栗子喂到他嘴边,“记得上回陪我逛街市,是我刚入府的时候。” 伤口突然传来刺痛,慕容策咬一咬牙,忍着肩上的痛,搂着她笑道:“一晃都快三年了。” 元婉蓁扬起下颌笑道,“是啊,这么久都不陪我转转,今日可得好生陪我!”慕容策边笑着,边给她买了几盒桃花糕,“遵命!” 随着人流闲转,慕容策担心她累着,就找了个茶楼歇了一会,她喝了口菊花茶,抬眸,眼中酸涩,脸上仍是挂着笑容,旋即指着楼下喧闹处:“那儿好热闹,我们去看看吧?” 慕容策探头望了一眼,点了点头。 那摊铺子前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元婉蓁拉着他挤进入群中,原来是有人在作诗,两人看了一会儿,人潮一波一波的挤着,慕容策眸子里有幽暗的隐忍光芒,护着她退出来道:“这儿人太多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转眸见他脸色异常,心中一跳,忽然想起来:“我都忘了你身上还有伤,快点,我们快回去吧。” 回到客栈,慕容策在床上躺下,应该是疲惫到了极点,没多久便睡着了,她看着他的脸,笑容一点一点消散,手指在他眉眼间描绘,喃喃一声:“今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轩云鹤的房前,敲了敲门,轩云鹤打开门,见是她便笑问:“蓁儿,有什么事吗?” 元婉蓁升起笑容:“我有事和你商量。” 轩云鹤茫然地怔了怔,“什么事?” 元婉蓁径自走进他房里,“想单独和你谈谈。” 一一一 夜里,街道像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些因风雨沙沙作响的树叶,似在回忆着白天的热闹和繁忙。 慕容策缓缓睁开眼,身子舒服不少,元婉蓁凑近他关心道:“怎么样?伤口还痛吗?” 第90节 “好多了。”他微笑着看她,手已将她带到了怀里:“守了多久了?有了身孕,要多注意着身子。” “才一会,我身子好着了。”她躺在他怀里,慕容策的吻落在她额头上,“那也不行。” 元婉蓁出言,心底悲伤:“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还小,日后我好生想想了再取。”他握着她的手心,轻声道:“刚一当娘就这样着急。” 她嘶哑了声音,涩然道:“当然急了,你快取一个嘛!乳名也行。” 慕容策笑一笑,闭上眼睛寻思,半会后,他温柔抬眸,向她道:“就叫熙儿吧,光明和乐。” “熙儿,真好听。”她紧紧抱着他,能感觉到他沉沉的心跳,这时,轩云鹤在外敲门,道:“小姐,药熬好了。” 她忙应着起身,推开门,轩云鹤眼中染着浓重的不安,元婉蓁摇一摇头,从他手中夺过药,转身走到床边,“来,喝药了。” 慕容策诧异一眼,皱眉道:“先前不是喝了药吗?” 她眼角含着一缕悲伤与忧愁,“大夫怕你感染了,又重新开了方子。” “噢,也好。”他没作多想,也没有任何迟疑,端起药就喝下去,元婉蓁肩膀轻轻颤着,不说话,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慕容策抬眸看见她的眼泪,顿时慌张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没有,你听我说。”她坐在他身边,握起他的手,“秦皇其实要留下的人,是我,今早他避开你找过我,他要的不是质子,是要我留下来和亲。” “他要你?!”他犀利地扫过她的脸,怒吼道:“荒唐!” 他的手就紧紧扣住她的手腕,“为何早先不对我说?!” “你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时之痛,才能谋万世之全。”她的心突突地跳着,心绪镇定下来,慢慢道:“为了大燕···” “不可能!他痴心妄想!!!”慕容策愤怒地将手中碗甩出去,碎了一地,元婉蓁极力抑制着哭声,抬眸道:“我知道你生气,也知道这是极大的侮辱,但是,我若嫁给秦皇,就能保住大燕···” “我绝对不会同意!我不同意!”慕容策脸色剧变,他努力压制住怒火,冷冷地放下手,眼瞳里的温柔尽数退去,波涛汹涌。 “没了这天下,我也不能将你留在这里!”慕容策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的愤怒不可抑止,他的手用力一挥,器皿哗啦啦的掉地上碎:“苻啸···”他狠狠地说出这两字,拿起一旁的长剑就要冲出去,可才站起来,身子就开始虚脱无力,头在眩晕,他痛苦地回眸看她:“你给我喝了什么?” 元婉蓁默默哭着摇头,他踉跄地坐到床边,无力的感觉在全身急速扩散,他盯着她看,旋即用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蓁儿,不可以···你不能离开我···别这样···我们还有办法可以解决···蓁儿···” 元婉蓁死劲把脸抵靠在他的肩上,压抑的情绪排山倒海地涌出来,化成泪水,滴在他衣上:“这是非常时期的权宜之计,维持你的理智,一定要保住大燕江山,我等你来接我。” 他的身躯猛地一动,迷离地看着流泪的她,“别走,蓁儿,别嫁给他···” “我不能让大燕灭亡,更不能看你送死。”她抚住他的脸,抽噎得厉害:“我会保全自身,等你打下江山,我们就去过想过的日子。” 轩云鹤远远的看着这一幕,也是为慕容策心痛难当。 慕容策的力量一点一滴地在流逝,眼泪滑过他的脸颊:“蓁儿···咱们回去再好生部署一番,是有机会打败恒昼的。” “若是能,又何必来求援了?”她哽咽一声,在他额头上留下一吻:“我等你,一定等着你。” 他逐渐在失去力量,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回复(3)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先皇玉坠 别走··· 慕容策嘴唇动了动,在昏迷的最后一刻,所有的自尊和骄傲彻底粉碎。 元婉蓁的泪一滴一滴滑落下来,无声蜿蜒在面颊上:“云鹤。”她起身走到门口,对轩云鹤说道:“你随我入宫面见秦皇商议战事,以及邙山以西土地的割让。” 轩云鹤点了点头,略一犹豫:“当真要如此吗?” “若不如此,你们怎能活着走出城。”元婉蓁含泪依旧道:“慕容策的药不可停,就让他一直昏迷到军营里吧。你记住了吗?” 轩云鹤咬一咬牙:“我明白。” 两日后,晨光熹微透进,和着温暖昏黄的烛光透过乳白色半透明的纱帷落在她脸上,元婉蓁穿戴完毕,拖着厚重的秦宫锦服来到宫门前,望着门外等待的轩云鹤,心绪茫然如潮。 他走到她面前,她的神色苍白,一点笑容仿佛是尘埃里开出来的沾染着风尘的花朵,元婉蓁从袖子里取一张字条,轻轻道:“回军营后,就将这个给他。” 轩云鹤微微红了眼圈,低声道:“蓁儿,这儿不比在燕国,没人帮衬你,你要小心避敌,保全自身等我们来。” “我知道,你们快走吧。”她沉静着气息,喉头任是溢出一丝呜咽,“照顾好他,别再出差错。” “放心吧。”轩云鹤怅然叹息了一声,仿佛无尽的无奈与伤情都叹了出来,“他在马车里,不看看吗?” 她心中一丝丝抽痛,道:“不了,你们快走吧。” 话落,元婉蓁狠狠闭一闭眼,把暖壶搂到怀中,大步离去,她走至宫道中,虽未回首,但身影中的不舍和伤痛,直欲摧人心肠。 轩云鹤狠一狠心,令车夫逐尘而去。 一一一 秦皇封了她婉妃,而这薰梦宫是秦皇赐予她的宫殿,位于宫中最大的莲池中央,曲折回廊与紫宫相连,院内遍植白梅,花瓣润滑透明,清幽而淡雅,宛如隔世仙境。 夜里,她默默站于白梅之中,身边伺候的宫女琉璃福身说道:“娘娘,陛下要来了,娘娘快请沐浴更衣吧。” “你退下。”她冷漠着声色,转身走进殿中,琉璃为难一眼,跟在她身后:“陛下今夜命娘娘侍寝,娘娘就请沐浴更衣吧!” 这时,殿外有仓促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元婉蓁回眸望去。苻啸正大步朝她走来,见她还未更衣,任然穿着锦服,他的脸色越来越冰··· 彼此眼神对上,他薄情的唇勾起,在她面前站定:“不愿侍寝?!” “显而易见的事。”她站着不动,冷漠的眼神转向别处,苻啸眯起眸子,探手拿住她的下颌,迫使她看着自己:“朕不介意亲自为你沐浴更衣。” 琉璃一听,便吓得跪在了地上:“陛下使不得啊!还是奴婢为娘娘沐浴吧!” “滚出去!”他厉声一吼,琉璃再不敢说一句,忙不迭地退出殿外。 苻啸伸手搂住她的腰身,稍微带了点力,她就倒进他怀里,元婉蓁猛地抬首,目光恶狠狠瞪着他:“放开!” 他一只手紧紧捆着她,另一只手已开始解她的衣扣,元婉蓁用力地挣扎,手去掌掴他的脸,苻啸愤怒地抓住她的手,一双眼睛如能噬人,咄咄的逼视着她:“元婉蓁,你不要得寸进尺!朕封了你妃位,自今日起你就是朕的女人!” 她猛力挣扎,牵动着腹部一阵阵痛,他甩开她的手,抓住她的肩头霸道而灼热的双唇已经覆上她的嘴唇,她一口咬在他唇上,他却没有因为疼而松开她,反而将她箍得更紧··· 他的吻急迫而迷恋,带着不容置疑的掠夺,她害怕到了极处,怎么也推不开他,随之他的唇来到她的颈子上,汲取着她颈间的芬芳,手急切的去解开她的衣扣,解不开索性用力一扯,她吓得惊叫一声,膝盖向上一顶,他便吃痛松开她,咬牙切齿道:“元婉蓁···” 她退了好几步,理了理衣襟,防止春光外泄,“我说过不会侍寝,就是死也不会!” 这个女人好大的胆子!他冷然直立身子,全身散发出可怖的气势,一把褪去他身上的龙袍,快步的走到她跟前拽住她的身子,嗓音威摄冰冷:“朕今夜非得要了你不可!!” “我怀孕了!”她狠狠瞪着他,嘴角边露出嘲讽的轻笑,苻啸缩了缩瞳孔,呼吸仍旧是急促的:“你说什么?!” “我,怀孕了。”元婉蓁冷冷地笑出声来,苻啸满脸的质疑,她看着他一字一字吐得清晰:“我不会拿这种事欺骗陛下,陛下若是不信,大可叫御医前来诊治就是!不过若是此事传了出去,叫人知道陛下封了个有身孕的女子为妃,还不是陛下的子赐,陛下颜面何在啊?” 苻啸眉宇跳了跳,随即眼中冒出噬人的火光,揪住她的衣襟:“你的胆子真不小啊!竟敢糊弄朕!!” “呵呵呵···那也有傻子愿意被糊弄啊!”她痴痴笑出声,苻啸一掌挥在她脸上,转身从腰上取下腰带,狠狠抽在她身上,她眉头一皱,身形往后退:“你要做什么?” “杀了这个孽种!”他残酷无情地笑了,眼中燃烧着剧烈的怒火,挥起腰带重重抽在她身上,腰带上的玉石击在她胸前,痛得她冷汗淋漓。 “啊···!”她疼的差点没站住脚,浑身火辣辣的痛,腹部也传了绞痛,她狠狠咬破嘴唇,怒意凶猛窜上心头,气愤难当,旋即她猛地伸手抓住挥来的腰带,怒声道:“你敢杀我的孩子,我就杀了你!” 苻啸没反应过来,她用力一拉,腰带被抢过来,她握起腰带狠狠一挥抽在他身上,玉石头子击在他脸上,一阵尖锐的痛,他猛然抓住腰带,元婉蓁身子瞬间踉跄向前几步,趴在了地上,他一脚踩在她背上,冲着殿外一声暴怒:“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朕拖出去,杖责二十!!” 杖责二十倒不至于死,但孩子定是保不住了,元婉蓁皱眉,就在侍卫将她拉起来的瞬间,她猛地挣开手从颈子上取出苻啸的那块玉坠,举起来道:“谁敢动我?!” 一群侍卫见玉坠立即松开她,慌张地跪在了地上。 “你!”苻啸震惊地看着她,元婉蓁哼笑不已,将玉坠握在手心:“陛下既然已将它赏赐给了我,那它就属于我了,这是先皇留下来的玉坠,如今杖责我,就等于杖责先皇,陛下是否执意如此?!” 她居然知道这是先皇遗物?!苻啸惊诧之余,不由懊悔,当时是没有别的物件,只能暂时作为信物给她,并未想过将玉坠留给她,这是先皇遗物,怎么可能赏赐给她?! 他静静地盯着她,渐渐地嘴角咧出有意思的邪笑,“在这世间敢打朕的女人你是唯一一个,朕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怪不得慕容策将你视如珍宝,你当真是独一无二!” 元婉蓁紧紧握着玉坠,口中焦渴得发苦,苻啸一步步走近她,眼中满满的邪肆和可怖,他指着自己的脸,笑问:“你伤了龙体,该当何罪?!” 元婉蓁心跳沉沉地跳着,扬起下颌道:“我何罪之有?!作为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天经地义,我不认为我有错!” “很好!”苻啸拿起她的下颌,她立即举起手中的玉坠,威胁他,“你若再对我放肆,我就将玉坠摔碎!看陛下有何颜面,面对先皇!” 苻啸冷冷地看着她,他是秦国皇帝,没有任何人敢违抗他的命令,可这个女人毫不畏惧他的身份,不仅一次又一次打他,还敢拿先皇威胁于他,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无可奈何。 “都退下,今夜之事,若谁敢乱传,便是死罪!”苻啸命令道,回眸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邪狂的笑容:“如今你已是朕的妃子,你告诉朕,这个孩子该如何处置?” “若陛下杀了我的孩子,那我就让整个后宫不得安宁。”她转一转眼珠子,目光落在玉坠上,“我记得众国之间有书契所定,任何一国不可处死他国质子,就算没有玉坠,我作为燕国质子和亲,陛下是没有权利处死我的!” “想必陛下对我有所调查,我是什么样的女子,陛下心里清楚明白。”她冷笑地摔开他的手,凑近他道:“如果陛下非要杀了我的孩子,我一心求死,陛下自是脱不了干系,不知那时,陛下如何向众国交代呢?!” 果然聪慧!苻啸冷冷凝眉,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好,朕可以不处置你的孩子,但朕如何向众臣交代,如何向后宫众妃交代?!” 第91节 “很简单,承认这个孩子是陛下的子赐即可!”她抬眸微笑地看着他,苻啸薄怒道:“朕岂会留下他人孽种,混乱皇室血脉,你是在故意给朕屈辱受?!” “陛下也没有其它的法子不是吗?”她哼笑一声,睨他一眼道:“我是陛下执意要来的,慕容策忍了割妻之辱,陛下容了他的孩子,你们彼此之间也很公平,不是吗?!” “你!”苻啸气结,她倒是会为慕容策要回尊严,他呢,却是无可奈何,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沉默了片刻后,他紧紧咬着下唇,道:“好,依你的办。” “谢陛下。”她垂下眸子福礼,苻啸一腔好兴致,这会全被她消散了,烦闷不堪的走到床榻边,看了她半会,忽而又露出邪肆的笑容,拍了拍床被:“婉妃不歇息的吗?” “当然。”元婉蓁深吸了口气,缓缓走到床前,只褪了最外边的锦衣躺下去,苻啸便将她搂在了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可他慕容策心爱的女人,现在睡在朕的怀里。” “但他得到了心。”元婉蓁简言冷淡,随即便闭了眼睛,苻啸的脸顿时冰寒,扳过来她的身子面对着自己:“总有一天会叫你爱上我!” “拭目以待!”她闭着眼睛轻吐出四个字,苻啸一愣,她又补上一句:“不要再说话,你太吵了。” 苻啸又是一愣,这个女人字字带刺,句句反驳于他,他竟不愿再生她的气,他笑了起来,抬手抚摸她的脸颊:“性子真倔!” “拿开你的手!”她推开他的手,苻啸轻声一笑,非要搂着她,威胁道:“别忘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指望着我的维护才能平安出生!” 元婉蓁将头埋在枕间,心中只觉和他睡在一起就是屈辱,不愿再多说一句。 可苻啸硬扳起她的脸,元婉蓁不耐烦地立起身子:“你到底要干什么?!” “亲我!”他弯起了唇角,眸子紧紧锁着她,元婉蓁气结地别开脸:“痴心妄想!” 苻啸撩起邪性的唇:“那今夜你就坐着吧!” 元婉蓁忍下恼性,拂开鬓边的发丝,缓缓取出颈子上的玉坠,一脸委屈的抚摸着玉坠叹气:“先皇啊···夜里不能安眠···” “够了!”他阴沉下眸子打断她的话,心里气的要死,后悔的要死,怎么就把玉坠给她了! 他不爽的伸手按下她的身子,磨牙道:“睡吧,我不扰你了!” 元婉蓁忍不住好笑,背了身子闭上眼睛,苻啸却是无法入眠,看着她的背影兴味十足的扬起唇,她是他迄今为止,见过最特别的女子。 浅笑安然 说: 今日女儿生日,就更这么多了,明天多更!谢谢体谅! 回复(3)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与你同在 哗—— 帐内传来桌子翻到在地的声音。 慕容策压住爆痛的头。 他脑子里的神经一直再跳,仿佛那发生的一切都是幻影,可身边没有元婉蓁。 回忆起那晚她说的话,他只觉得的身体被抽去力气,朝后退了几步,撞到身后的箱柜。 他用力一挥,瞬间一阵凌乱的撞裂声..... 慕容策自醒来就怒火冲天,轩云鹤是大气不敢出更不敢靠近他,这会经慕容轩劝慰慕容策一番后,出来道:“给他吧。” 轩云鹤咬一咬牙,听见里面的声音停止,这才掀开帘子慢慢靠近慕容策:“我···” “滚!!” 哗啦,一个茶杯飞来,轩云鹤不敢躲避,额头硬生生地挨了这一下。 “来人。”阴郁低沉的嗓音传来,将士走进帐内,慕容策指着轩云鹤颤抖地说道:“擅自决议前秦盟约,以作军法处置!把他给我拖出去砍了!” 两名将士面面相窥,萧凛一听便闯了进来,劝解道:“殿下息怒,这件事云鹤也是逼不得已,我们都是被秦皇给算计了···” “滚!都给我滚!!”慕容策愤怒地砸毁一切伸手可以够着的东西,瘫坐在床边。 沉默。 寂静。 轩云鹤两人不动,只看着他的汗水滴过轮廓分明的面颊,落在地上。 紧紧皱着眉,轩云鹤忐忑地走到他面前,将那张字条递在他手中,“这是临走前,蓁儿要我转交给你的。” 元婉蓁独自留在秦国该有多无助,也不知秦皇要拿她如何,又要受多少磨难与委屈,慕容策不敢深想,这些担忧就像刀一样刻在他心里。 他闭了闭眼,伤心以及屈辱的泪水递在字条上,耳边不断响起元婉蓁的话:【维持你的理智,我等你来接我。】 “啊···!!” 他一声怒吼,绝望而悲恸的泪水一颗一颗滴下来,随后便是许久地沉默,他缓缓睁开眼,颤抖的手一点点展开字条:【我的心,我的灵魂与你同在。】 “呵呵呵···”慕容策发出一阵奇异的苦笑,眼里浓烈的苦痛,一颗心如厉爪不断撕扯的痛,不知多久,他面色扭曲而僵硬,盯着字条保持一个姿势没动,嘴里不停地念着:“我的灵魂与你同在。” 心口刺痛得厉害,他一掌狠狠击在自己脸上,狠狠地压住心口站起身子,冷寒而颤抖地声色问道:“有多少援兵?是如何部署的?!” 轩云鹤紧绷的身体,缓缓松懈下来,同时呼出一口气,回道:“秦皇支援骑兵五万,精兵十万,自洛阳出发,到颍川后驻扎。散骑侍郎姜勇已出使我大燕禀明皇上。” “慕容之在哪里?”他抬起眸子,眼底只有冰冷血腥的杀机,“让他立刻到秦将军帐内。” 话落,他正欲走出帐,就见慕容之面色铁青的冲进来,二话不说,便狠狠给了他一拳,攥起他的衣襟,崩溃地吼道:“心疼吗?你心疼吗?!你说你要寸步不离的带着她,结果呢?早知你会如此狠心,我当初就应该不顾一切的将她带走!” 慕容策脸色如冰冻的霜,一句话也未说,轩云鹤不解地看着慕容之,只见慕容之又是一拳挥在慕容策脸上,旋即拔出腰间的长剑抵在他颈子上,冰冷的挽起唇,凉凉一笑:“慕容策你心里清楚,我很爱她,就算她心里只有你!若换做是我,我宁可不要这江山,也不会将她送到秦国当质子!用一个女人换来的江山,你不觉得你很懦弱无能吗?!” 轩云鹤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慕容之,原来他爱的女人是···元婉蓁?! “你以为我愿意吗?!”慕容策低沉的嗓音一声怒吼,慕容之瞳孔缩起,冷冷一笑,眼泪就滑过脸颊:“好啊!那你立刻带兵将她夺回来啊?!” 慕容策狠狠咬着牙关:“慕容之,她是我的女人,救不救,如何救我说了算!” 慕容之惊异地盯着他,凄凉地挽起唇:“她怎么爱上你这么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说完,慕容之就要一剑刺进他的喉咙,轩云鹤敏捷一掌将慕容之推开,“够了!他也不想,这都是被逼无奈!是蓁儿与我一同迷昏了他,才面见秦皇应了秦皇的条件!你要怪就怪我!!” 慕容之浑身僵住,心中的愤恨如困兽一般左冲右突,几乎要在心上刺出一个口子爆裂开来,旋即他一剑就向轩云鹤胸口而去··· 轩云鹤侧身躲避,长剑刺进了手臂,他吃痛地皱起眉头,慕容策愤怒地一脚将慕容之踹到在地,冲着将士道:“快去传大夫来!” “我立刻起身前往秦国将蓁儿换回来!”慕容之撑着剑柄站起身,瞳孔在烈火燃烧:“慕容策,我不会放过你!!” “你以为你去了秦皇就会将蓁儿还给你?!”慕容策冷哼一声,一把揪起他的衣襟:“你还未走到长安城就会被秦皇暗杀···” 慕容之一掌挥开他的手,轩云鹤捂着手臂,咬牙道:“六殿下,这只是权宜之计,如何将蓁儿救回来,我们必须冷静的好生商议对策才可。如今再闹已是于事无补,毕竟蓁儿在秦皇手里,你擅自起兵秦国,对你对蓁儿都没好处,再者众国有书契,秦皇是不会伤害蓁儿的。” 帐内渐渐冷寂下来,慕容之眼中的怒火一点点消散,慕容策深沉地看他一眼,道:“你若想蓁儿活着回来就给我安份点。” 一一一 五日后,前秦,熏梦宫。 院子的白梅随风飘落,旁侧依次站着慧美人,茭筑夫人,柔妃,卉妃等人,而端坐在玉椅上的是玫贵妃,自皇后殡天,整个后宫唯她独大,掌管后宫一切事宜。 她望着跪在地上行礼的元婉蓁,起身垂首冷冰冰的说:“把头抬起来!” 元婉蓁心中冷笑一声,微微抬起一点头,整个脸孔仍然朝着地面。 “本宫说,抬起头来!”玫贵妃清晰的说:“看着本宫!!” 元婉蓁皱了皱眉,被动的抬起头来,被动的看着面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子···目光与玫贵妃相视。 玫贵妃心中怦然一跳,真是个绝色佳人啊!这一刻,她心底的嫉妒逐渐蔓延全身,手猛地拍在椅子边,声音陡地拔高:“婉妃你可知罪?!” 冰寒的地面冷得刺骨,元婉蓁只觉腹部微微传来绞痛,垂下眸子道:“我不知错在何处。” “你竟敢以‘我’自称?!真是目中无人,好大的胆子!”她的眉目间阴戾之色顿现,元婉蓁冷冷勾唇,云淡风轻道:“就是陛下来了,我亦如此。” “放肆!!”玫贵妃更是恼怒,手在椅把上重重一拍,怒道:“来人,给本宫好生教训!” “是!”她身边的两个宫女响亮的应了一声,就走到元婉蓁跟前立刻左右开弓,重重的耳光扇在元婉蓁脸上··· 元婉蓁狠狠咬牙忍受,玫贵妃看在眼里,眉梢眼角皆是飞扬的得意,待宫女掌完后,她立了身子斜斜瞟她一眼,唇角抹上阴冷的怒意:“本宫问你,陛下脸上的伤可是由你所为?!” “是我。”元婉蓁脸上是火辣辣的裂痛,却是傲然地抬头注视于她,玫贵妃眯起眸子,声色越发严厉:“你目无尊卑,胆大妄为,本宫真该好好整治整治!来人!婉妃伤及陛下龙体,无视本宫,按后宫宫规杖责五十!”话落,她扫一眼站在一旁的其他嫔妃,黯然道:“以儆效尤!!” 茭筑夫人捋一捋鬓,眸光轻蔑落在元婉蓁身上,语气尖酸刻薄:“区区和亲质子,敢伤及陛下龙体,真以为有众国书契,就无法无天了吗?!” 卉妃则是担忧一眼,凑到玫贵妃边上劝道:“娘娘,这会若是伤了她,怕是陛下要怪罪了···” “本宫整治后宫,岂有你说话的份?!”玫贵妃狠狠挖她一眼,卉妃立即沉了脸色,心中有气,却是不敢发作,只能默默地退回原位,见卉妃吃了闷气,众人面面相觑,赶紧端正了身子。 内侍听命移来刑杖,上前拽起元婉蓁的身子按在长凳子上,元婉蓁并不惊慌,而是闭着眼睛在心中暗自数着数,就在杖板子快落在她身上的时候,院门外内侍尖细的声音传起:“陛下到!” 闻声,苻啸已走进院内,众嫔妃纷纷下跪,齐声:“臣妾见过陛下。” 第92节 苻啸‘嗯’了一声免礼,转身便看见元婉蓁趴在凳子上,一张脸高肿布满了指印,他目光犀利地扫在玫贵妃身上,问道:“玫瑜!你这是在做什么?!” 玫贵妃撅起嘴巴,一脸委屈地说道:“陛下,是她见了臣妾不仅不愿揖礼,还无视臣妾,如此目无尊卑,臣妾掌管后宫,理当要训诫···” “只是训诫,为何用刑?!”苻啸沉了脸色看她一眼,玫贵妃娇柔地挽上他的胳膊,嘟嘴道:“要是后宫不宁,陛下也会烦心不是吗?” 苻啸并未回应,转身扶起元婉蓁,看她的脸肿的厉害,立即命令道:“传御医!” 玫贵妃看得一颗心不由缓缓下沉,“陛下···臣妾···” “行了!”苻啸倒抽一口冷气,道:“朕的伤,并不是婉妃故意为之,你不必怪罪在她身上!” 说完,苻啸又看向众妃道:“婉妃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日后都不要来扰了她的清静!” 玫贵妃无比惊恐,颤抖道:“陛下,婉妃才入宫侍寝的啊,怎会···怀有身孕···” 众妃惊觉着立起身子,心中均都有质疑,但却不敢说出口来,茭筑夫人看了眼元婉蓁,皱起眉目接了玫贵妃的话,道:“是啊,这婉妃明是前几日才随使臣入宫,这么快就有了身孕,陛下,这孩子怕是来路不明···” “够了!”苻啸打断她的话,厌恶地瞪她一眼:“婉妃两月前在猎场受伤被朕救下,直到伤势好转才随使臣入宫,孩子就是那时有的,不然朕也不会执意留下婉妃!” 他边说边撕开元婉蓁左脚的底裤,露出伤口,他立起身疲倦挥手:“你们不必再疑心!都退了吧!” 看见伤口,玫贵妃怔怔一愣,嘴角僵硬地扯了扯,不过很快就勾起了笑容,“如此,便是大喜事了,臣妾恭喜陛下。” 众妃互相对望一眼,同时笑道:“臣妾等恭喜陛下。” “都起来吧。”苻啸脸上并没有喜色,只淡淡一声,这时,玫贵妃忙起身走到元婉蓁跟前,拿着锦帕假意拭了拭眼角,道:“既然陛下的伤不是妹妹有意所为,那便不能全怪罪到妹妹身上去。”她握起元婉蓁的手,歉意道:“适才姐姐也是为陛下龙体担忧,一时心急才会如此,姐姐这就给妹妹陪个不是,还望妹妹不要怪了姐姐才好。” 元婉蓁别开脸厌恶地甩开她的手,“玫贵妃不必虚情假意,我看够了,也不吃这一套。” 苻啸一挑眉,她倒是坦然直白。 玫贵妃心里一惊,仿佛不敢置信一般看着她:“妹妹何出此言啦?!” 她越过玫贵妃的目光看向苻啸,轻声道:“我累了。” 苻啸回了神,看着她唇角不禁就弯了起来,旋即凌空将她抱起,回眸对众妃道:“你们退了吧,日后少来熏梦宫,婉妃需要静养。” 从未见苻啸如此在乎一个女人,玫贵妃吃惊之余,眼中不由漫上失望与浓烈的嫉恨,那股恨意直逼到喉头,酸涩难忍··· 陛下都未曾这样抱过我! 一时间,玫贵妃心里压抑的恨意,变为怒火,变为一股恶毒的光芒,这个女人,她凭什么!!! 一一一 前燕,军营。 秦苍炎再次召集众将商议战事,几人围在桌案前,慕容策的目光紧紧盯着地图,秦苍炎叹了口气,道:“如今梁郡已岌岌可危,不出半月就会被攻破。” 慕容轩皱起眉目,道:“若我们再迟迟不动,怕是更难抵御恒昼了。” “不急。”慕容策看着地图淡声开口,慕容轩焦急一眼,道:“梁郡失守,就直逼石门了!” “如何部署,我已经想好了。”慕容策毫不畏惧,转身看向众人,随即眸子转到慕容之身上,“副都督听令!” 慕容之一怔,忍下心气低头道:“是。” “明日你领兵一万五自东燕郡绕后抵达谯郡,秦将军则领兵一万五自武阳郡绕后抵达颍川郡,做包夹之势,记住不是进攻而是隐藏驻扎。”慕容策命令,萧凛蹙起眉头,疑惑道:“五殿下为何这样部署?!” “恒昼为何在谯郡驻扎迟迟不肯动身,就是在等待袁辽攻破梁郡,一旦梁郡失守,恒昼便会领本部前往与袁辽汇合。”慕容策点了点地图,看着慕容之淡漠道:“这时,副都督便越至恒昼之后,隐秘跟随其到石门,再恒昼起兵前往枋头,离开梁郡后,副都督再领兵于石门紧逼,阻扰袁辽开凿。” 说完,他又看向秦苍炎道:“秦将军只要在颍川郡,待秦国援兵抵达后,便与其前往石门和副都督汇合进攻袁辽,然后自石门一路北上到枋头,与我一同包夹恒昼,从现在开始我军要尽量避免与恒昼大军正面冲突,只需坚守枋头,其余沿途各郡,只留少数守军,让恒昼一路高歌猛进,只待秦将军破袁辽后迅速驰援。” “好一个高歌猛进!让恒昼首尾不相顾!待我打破袁辽之后定当火速包夹恒昼后方。”秦苍炎朗声一笑,夸赞道:“五殿下果然英明。” 周汶赞同的‘嗯’一声,问慕容策道:“那咱们该如何?” 慕容策手指向枋头,道:“我们领兵五万坚守枋头,只守不攻牵制于他,等待支援。” “五万?如何抵御恒昼二十万精兵?!”慕容轩惊诧,不解地问道:“温然手中三万精兵加上我手中七万精兵,这难道都不动吗?!” “不动!”慕容策冷声回应,秦苍炎也急道:“五殿下这可不能失策啊!万一···” 慕容策打断他道:“没有万一,夺回石门,断了恒昼的粮草,到时林威手中十万精兵会与我汇合,我们只需与他牵制拖延,等待你们包夹,恒昼必败。” 周汶摇了摇头,紧张道:“只是,这十万精兵留着到底有何用啊?!” 慕容策坚定地看向他,继而眼中染上算计的精光:“如今情势有变,秦皇此次出兵救援,没有那么简单。可以想到,我军在抵御恒昼后已是精力疲惫,若秦皇趁机用这十五万援兵反攻,我们必是无力反击,所以我们不仅要留下这十万养精蓄锐,还得给他秦皇演一出障眼戏。” 秦苍炎眯起眸子,思绪着来回踱着步子:“我明白了,只是这障眼戏该如何演呢?” 慕容策抿了抿唇,道:“河南郡旁的荆河是秦皇援兵前往颍川郡的必经之路,离枋头仅一河之隔,我们在上游,他们会自下游到达颍川,到时就由周汶将军带领这五万精兵驻扎在荆河附近的深林中,到了夜里,每人手中各举起两柱火把,一路前行至枋头。” 周汶点了点头:“五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让十万变二十万,秦皇也就不会发现我们留下的这十万精兵?!” 慕容策点头,唇角勾起阴冷的笑意:“他这十五万援兵在经过恒昼之后也费了不少精力,一旦反攻,我们就以这养精蓄锐的十万精兵与其抗衡,打他个出其不意,他自会乱了阵脚撤兵。” 话落,慕容策退后两步,站在慕容之身旁,轻声道:“这十万精兵也是换回蓁儿的唯一筹码。” 慕容之猛地扭头看向他,心下不由一阵琢磨,小声道:“你想逼迫秦皇?!” “他既然指定蓁儿和亲,你认为他会心甘情愿的将蓁儿换回来?!” 慕容策看着桌案前仍然商议部署的众将,声色压得更低了道:“我们只是利用他秦皇那十五万精兵逼退恒昼,当然,恒昼断粮也会撤兵,秦皇虽不会有多少损失,但毕竟耗了些精力,已无法应付我这蓄锐已久的十万精兵,他反不反攻我不知道,但我还是会拿这十万精兵包夹他,逼他交出蓁儿,你觉得他会拿十五万精兵开玩笑吗?!” “你所说当真?!”慕容之怀疑地看向他,慕容策冷哼一声:“那就看你···有没有能力阻止袁辽开凿,能不能挽救大燕,换回蓁儿,成败都在你手中。” 慕容之沉默了片刻,咬一咬牙道:“好,我信你!” 回复(2)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下都是你的 前秦,熏梦宫。 四处渐渐静下来,太阳白花花的照着殿里的地面,地砖乌黑锃亮,光可鉴人,犹如一板板凝固的乌墨,雪白日下晒得泛起一层剌眼的白光。 跪了太久,又挨了打,元婉蓁感觉小腹沉沉地往下坠,口干舌燥,身体又酸又软,仿佛力气随着身体里的水分都渐渐蒸发了。 苻啸抱着她向殿内走,她微垂着首,长长的睫毛叠下去像一排浓密的羽翼,苻啸低头看着她,她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也不将整个秦宫放在眼里··· 不过,这会,她怎会如此乖顺,这样若人疼爱。 将她放在床榻上,苻啸忍不住抬起手,将她发鬓边的乱发捋一捋。 元婉蓁肩膀抽紧:“别乱碰我!” “这才是你!”苻啸的嗓音低沉柔和,接过琉璃手中的冰帕子为她敷脸。 元婉蓁身子一缩:“做什么?” “在我面前,收起你逞强的性子。”他捻起她一簇头发,将冰帕子按在她脸上:“你这样做,只会让事情闹得更加严重。” 元婉蓁别开脸不看他:“那陛下就命令她们不要再来扰我!” “你想法设法要我下令,你已经做到了,不是吗?”苻啸紧盯着她的脸,眼底是一片深不可测的笑意:“我从未提及过脸上的伤是何人所为,是你,将这件事传出去的!是你,叫琉璃赶在玫瑜前通知我,请我来看这出好戏。” “我是陛下新妃,未入宫就与陛下有了子赐,再者,陛下接连五日都留在我宫里,我已然成了众矢之的,不论是玫贵妃还是其他夫人妃嫔,迟早都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吃的,我也少不得要忍下这口气。” 元婉蓁略微一僵,看向他道:“既然迟早要来,不如‘赶个巧’让陛下将说清道明,我也好清静养胎。” “你倒是会为自己打算!”苻啸黑色的瞳孔里流转着华美的光芒,“我此刻的问话,也是在你预料之中吧?” “如今与陛下说开了这事,那就请陛下再传一口谕。”元婉蓁疲倦地闭了闭眼,继而又正视他道:“若陛下要怪罪,尽管处置了我就是。” “你想让我传什么口谕?”他心里带着好奇问道,元婉蓁低了眉,两片樱唇翘起优美的弧度,“请玫贵妃照拂我腹中胎儿,直到平安诞生,不得有误。” 她费尽心思要保全自身与这个孩子,如此聪慧机智真是令人心动,同时也让他对慕容策起了嫉妒之心。 “好,我答应你。”他停顿一下,手指摩挲上她柔软的唇:“那我可以得到什么呢?” 元婉蓁抿唇一笑,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可以治好陛下的梦魇。” 苻啸面色一僵,顿时浑身不适,眼神不断地闪烁,“你怎么知道的?!” “景明帝当年暴虐不仁,以残忍手段杀人无数,后欲杀了陛下,却反被陛下杀死。”她声音轻细,耳上碧玉耳坠冰冷地贴在他耳边:“不仅是景明帝的死,还有易主在陛下手中的前秦大国。当年的种种舆论落在陛下心里,成了始终挥之不去的梦魇。” “你好大的胆子!!”苻啸的神情有一种逐渐陷入疯魔的癫狂,使他原本英俊的笑脸呈现出一种行将崩溃的凄厉,元婉蓁一点点面对他,逼视他的脸庞,毫不畏惧:“他在位不到半个年头,就亲手杀死了五百多人,上至后妃,公卿,下至奴仆,这样残暴凶狠的人不配坐拥储君之位,理应处死!” 苻啸凝视她片刻,心中闷苦难言:“你认为他该死?” “当然该死。”元婉蓁小心瞧他神情,又道:“陛下当年袭父爵东海王,授龙骧将军,即便不是前秦皇室血脉,但如今整个前秦都是陛下的。试想,若当年不是陛下杀了景明帝,前秦早已覆灭在景明帝的残虐之中,这秦国子民何以如此安生太平?这都是陛下的功劳!” 她将手搭在他肩上,微笑道:“陛下又何苦余悸在怀。” 第93节 她的话仿佛是一盆凉水,将他的火焰全部熄灭,苻啸目光深谙,心弦仿佛被拨动了一下,脸上渐渐浮起笑容:“在这后宫,唯有你敢与我这般坦然。” “陛下就是前秦帝王,没有任何人敢质疑!”她坚定地看着他,苻啸忽然将她一把抱进了怀里,这个怀抱不含一丝情欲的杂质,仿佛只是一时的情绪失控。 元婉蓁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并没有反抗他的怀抱,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脊:“我特地给陛下酿了茉香酒,今夜就好生安睡吧!” 苻啸怔一怔放开她,眸光缓缓落在她脸上:“茉香酒?” “起到安眠的作用。”她轻声一笑,苻啸垂了垂眸子,眼底尽是长久以来压抑的憔悴支离,沉默一番后,他起身笑道:“夜里我再来,你若是觉得累,就先睡会吧。” 待苻啸走出殿门,元婉蓁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她抬手捂着胸口不断颤抖的喘息,她怎会不畏惧,只是她不得不拼死将苻啸握在自己的手中,唯有得到他的‘宠爱’与真心庇护,她才会保全自身,保住这个孩子。 一一一 三月后,大燕,皇宫。 六殿下慕容之功败袁辽的消息霎时传遍宫廷内外,朝堂内文武百官人心激荡,暗自揣度皇帝给六殿下的最大赏赐是什么。 太子慕容恭得到消息,长叹口气,不知道该喜该悲,还是该动手了,殿内寂静深深,靠软垫坐着的皇帝上下看了他一眼,问:“脸色怎么这么差?” 慕容恭忙躬身行礼道:“父皇,儿臣只是近来身子有些不适。” 皇帝指了指龙榻边,道:“坐着说吧。” 慕容恭深吸了口气,坐于皇帝身旁,皇帝重重咳嗽几声,道:“林将军调度的兵马可有抵达枋头?” “已经抵达。”慕容恭点了点头,皇帝‘嗯’了一声,心下凄然,然而,最终长长出了一口气,道:“元婉蓁为质子至前秦结盟,待她日后能回燕,就赐北墨王侧妃,封为圣三品德莞淑人吧!” 慕容恭会意地低头道:“儿臣明白。” 陪皇帝说了会话后,慕容恭才离开,在走入戚妃的芸绯宫时,他的脸紧绷,和戚妃目光轻触的一瞬,眼里全是狠绝地残酷。 戚妃看得心惊,忙上前问道:“皇上可是说了些什么?” “让母妃准备的东西,可有准备妥当?”他的神色充满惧意,戚妃担忧地挽住他的胳膊:“此事不能着急,谁先冲动了,行差踏错,就会万劫不复。” 慕容恭阴沉的脸,眼里弥漫着嗜血的杀气:“父皇如此在意林家军,恐怕早已部署周全,以已之兵力取而代之。” “军中都是自己的亲信,一有风吹草动,咱们就会知道,你是多虑了。”戚妃劝慰他道,慕容恭摇了摇头,并不这样认为:“说起来是慕容之的功劳,实则所有的战线部署都出自慕容策,如此看来,慕容策具有的将相才能远超于我,一旦他立下战功回城,对我的威胁只会越来越大。” 戚妃略一思索,双眼微眯,目光犀利地从他脸上刮过:“那也得看他能不能活着回来!” “这我早已有打算了。” 他淡淡一声,回想起皇帝咳在手帕上的血迹,他心中便是一阵挣扎与决绝,沉默不久后,慕容恭神情凝滞如冰,道:“是时候动手了!” 戚妃的心狂乱一跳,容色大变:“你父皇本就时日不长了,恭儿,万万不可啊!” “是啊!本就不长了。”他长长叹息一声,转而勾起一抹阴冷地唇角:“父皇驾崩,我身为太子理应继承储君之位,谁又会去猜疑真相呢?!” 戚妃心下顿时荒凉,“我从未想过要···” “当真觉得父皇是真心相待于你么?!”慕容恭气恼地打断她的惆怅,攥起她的手腕低怒道:“元沛的死,温家灭门,父皇心里不是不清楚!若慕容策活着回来,这些事通通都要被揭穿,你我都不得好死!但若我已成了君王,就算他慕容策回来,不仅奈何不了我!还要对我俯首称臣!” 枋头郡城。 一轮明月高挂,北风飒飒吹得凛冽。激烈战役过后,枋头郡城于夜空下恍如死城。城墙上染满了鲜血,城下则遍布没人理会的尸首。 蓦地,天空淡淡飘起雪来,地面上渐渐铺上白雪。很快地,便将那些伤亡的尸体给埋葬了。洁白无瑕的雪花,使刚被血洗的枋头,染上了几分宁静的诗意,格外凄凉。 温然和慕容策站在郡城台上,温然倒吸了口冷气,问道:“殿下,还是执意防守而不攻吗?我燕将士已牺牲两万了。” 慕容策轻哼一声,心绪极度冷静,黑白分明的眼幽静地看了城外晋军军营一眼:“晋国衰微软弱,恒昼专权,晋国朝臣未必都与他同心同德。所以恒昼的得志,是众臣所不愿看到的,他们必将从中阻挠,恒昼心里不是没有底子。攻打我大燕,他只有这一次机会,绝不会放弃。” “他骄傲自负,不善于应变,一定会想法设法逼迫我们出战!”慕容策清笑一声,手撑在墙上命令道:“我命林家军再撑一日,隔日一早你领兵五万自枋头到他军营雾水边隐藏,你到了深夜就命将士每人手持三把火炬夜行,伪装救援兵力。” 温然会意的点了点头,慕容策勾唇诡异地笑起:“吓吓他就够了。我们安心等待,给他自乱阵脚的机会!” 他如此有把握,温然心里也松了气,沉默一番后,慕容策上前两步凑近他,低声问道:“那件事,你可都安排好了?!” 温然低头小声道:“嗯,林威的亲信,副将,包括林威身边,都已安插了我们的人。” “三日后秦将军就会抵达枋头,就选在秦将军抵达之前动手。”慕容策轻描淡写地说完,随即看向温然叮嘱道:“记住,切莫打草惊蛇,不要给林威留下丝毫反抗的余地,就在与晋军交战之时动手,直接在战场上将林威和他部下一并处死!还有,无需处理尸首,也不必将此事回禀皇上!” “我知道殿下担心太子知晓此事,不过,我们可以传一封密函给皇上!”温然蹙起眉目,慕容策摇了摇头,道:“宫中四处都是太子的眼线,说不定连父皇身边也有他的人,以防万一,待我们回去后再禀报也不迟。” “那林家军队该如何安排?”温然抬眸问道。 慕容策看着他露出笑容:“都跟随于你吧。” 温然眼中一闪感激地光亮,忙躬身行礼道:“温然谢殿下器重,定不负殿下信任。” 城外营帐内。 晋军暂且在此扎营休憩,好应付明日的战役。 想起袁辽惨败牺牲,参谋吴隐心情沉重地一叹,看着恒昼说道:“将军,石门被夺回,慕容策又僵持着不与我军抗衡,若再由他拖延下去···” 他话未落完,恒昼隐忍的怒气全数爆发,他一掌拍在桌案上:“自古成王败寇,纵使慕容策今日不战,明日本将军也会逼他战!” 吴隐心中忐忑不已:“如果燕军始终坚守不战,又象前秦一样坚壁清野,我军粮草一旦消尽,到那时情况就十分危急了。” “恐防我晋朝内生变,这仗必是要尽快解决!”恒昼听了极度不悦,道:“如今燕军连连惨败,慕容策手中只有十万守军,今日又死伤两万之余,剩下区区八万,如何敌得过我二十万大军!” 吴隐连连摆头,苦苦相劝道:“将军,我军石门水路被阻,已让军中士气大降,卑职认为,此时不可再战,应及时撤兵回晋,待重振士气后,再攻打燕国也不迟啊!” “本将军已到枋头如何退?!现金只要攻破枋头,他燕国也就气数将尽,眼下到了这重要关口,本将军能轻易放弃吗?!” 吴隐深深叹下一口气,欲继续劝阻,恒昼却意气风发地说道:“胜利是属于本将军的,他慕容策再使僵持不动,依我晋国的战力,不出两日,我也必破枋头郡城!亲手取他慕容策首级,高挂于城台!” 一一一 前秦,熏梦宫。 殿内太暖,窗子上的霜花融了水,一道道无声的淌下去。 这三月以来,苻啸几乎夜夜歇在她殿里,喝一碗茉香酒便可一觉睡到天明。如此朝夕相处,他对她有了情意,亦是越陷越深,深到如今已不在乎她腹中是他人的子赐,并急切等待着这个孩子诞生,便可以完完全全的拥有她。 这日,元婉蓁蜷靠在窗边的椅子上,虽然身上搭着厚厚的被褥,仍旧觉得侵骨的寒意。她看着窗外星星零零的雪花,就这样静静地等待时间过去,而时间仿佛是越等越慢,像是永远也等不到那一天。 苻啸走进殿来,给她披上厚重的貂绒,牵起她的手就往外走,元婉蓁有些疲惫地问道:“去哪儿?” “真怕你闷出病来。”他回眸一笑,道:“我陪你去后花园走走。” 寒风呼啸,吹得她貂绒襟子的细毛拂在脸上,痒痒的让她用手去拔。 走进后花园,满园的红枫早已红透了,四处都像是要燃起来一般火红的明艳,叶子被风吹落了一地,积在地面上,踏上去绵软无声。 他牵着她的手默默往前走,宫女们自然是识趣的,只远远跟着,元婉蓁环顾四周,皆是滟滟的满树红叶,她想起了前的那一大片红枫,比这里开得更盛,更美。 她只走了一会儿,不知是这片鲜红扰弄了思念,还是寒风刺骨吹出了她的泪水,她抹去眼泪,一步懒似一步,只觉得双腿似有千斤重。 苻啸见她走得吃力,说道:“我抱你看!” 她缓缓勾起唇角:“好啊!” 苻啸立即笑逐颜开,弯了身子就将她凌空抱起,她笑着搂住他的颈子,“你以往可有这样抱过谁?” “若是有,你会如何?”苻啸将唇贴在她脸颊上,元婉蓁将他的颈子搂得更紧:“我能拿陛下怎样?” “没有,一次都没有。”苻啸亲吻她的脸颊,声音虽轻,可是能清清楚楚的传到她耳中:“待这个孩子诞生后···”他停顿一下,心里荡起无法抑制的急切:“蓁儿,就该属于我了吧?” 元婉蓁压下心中的怨厌,轻笑道:“陛下若不能给我···” 她话未说完,苻啸便抢话道:“我给你,全天下都可以是你的!” “我想要的只是宁静。”她缓缓对上他的眸子,苻啸抿唇一笑,一把搂紧她:“所有女人拥有的你都可以拥有,但她们想拥有的,只有你能得到。” 元婉蓁低垂下眸子,“我原本不信,如今突然有点想信了。” 他情不自禁向她的脸偎去,“真的?” 回复(3)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中毒 “真的。”元婉蓁笑一声,忽而皱起了眉头,抬手捂住额头,像是有些发晕,苻啸心急地问道:“怎么了?” 她用力摇了摇头,那种眩晕的感觉又瞬间消失了:“近日里,我总觉得头晕发冷,盖多少棉被都觉得好冷!” “待会传御医来看看。”苻啸又将她抱起来走。 元婉蓁垂眸摇头,心里犯上一股恶心:“不用了!我想应该是有孕在身才会如此!” 她喘了口气,抬眸看他,心中猛然一惊,慕容策…… 第94节 “你!”她心又是一跳,苻啸愣了愣,问道:“什么?” 元婉蓁用力闭了闭眼,再看,他还是苻啸。 “没事。”她怕他看出不对劲,忙靠在他肩头,眉头不由紧紧蹙起,难道是我太思念慕容策了吗? 回到殿内,元婉蓁缩在一团,身上的被子掖得紧紧的,不知为什么,每次头晕后就会觉得格外寒冷。 琉璃端来一碗热汤,苻啸接过来亲自喂她:“快喝点就不冷了。”他又吩咐琉璃道:“去多加些炭火。” 琉璃笑着应声而去。 元婉蓁神思困倦,心里又犯了恶心,“我不想喝。” “必须喝!”他命令的口吻,元婉蓁烦闷地推开他的手,“我说了我不想喝!咳咳咳……” “怎么又咳起来了?”他执着元婉蓁的手,回头便对着守卫一声低吼:“愣着干什么,还不去传御医!” “咳咳咳……”她捂着胸口猛咳几声,苻啸赶紧舀了汤喂来:“喝点就不咳了。” “我不想喝!”她脸色微微泛白地微怒,苻啸深蹙了下眉目,端起碗喝一口汤含在嘴里,旋即就扣着她的头用嘴喂进她嘴里,目光深谙道:“你若不喝,我就这样喂你!” 她神色一震,忽然忆起和慕容策的第一晚,他也是这样喂她酒喝,苻啸见她发愣,又喝了一口,捧着她的头喂进去,“好多了吗?” 元婉蓁缓缓抬眸看向他,神色有些恍惚,“慕容策。”她伸手抚摸苻啸的脸,眼泪顺着滑下来:“你来接我了?” 苻啸高大的身形微晃,眼底划过不可置信的触怒,他阴冷地声色:“你在说什么?!!” 元婉蓁一身虚汗,惊慌地摇了下头,我怎么会这样,怎么将他看作慕容策?! 苻啸愤怒的嘴角一咧,捏住了她的下颌:“元婉蓁,你看清楚我是谁!!” 元婉蓁吓得身子一抖,一只手压着头,努力让自己清醒,“我怎么了,呕···呕···” 她不断地干呕,心里像无数只虫蚁攀爬的恶心,整个人都倒在床上,不断地抽搐,苻啸眼中有深刻的痛,蓦地,他反应过来,冲着殿外怒吼:“御医在哪!!传御医!!传御医!!” 琉璃忙跑进来,见元婉蓁痛苦的样子,也吓得不清,正伸手去扶她,却被苻啸一掌掀开:“别碰她!!” 他怔怔地站在床前,盯着元婉蓁手足无措,琉璃看着他发抖,从来没看到陛下这么在乎一个女人。 御医们提着药箱冲冲赶来,看到元婉蓁的样子第一反应就是中毒了,王御医立即单膝跪在元婉蓁面前,把一把脉便惊道:“陛下,娘娘怕是中毒了!” “中毒?”苻啸怔怔两下,旋即厉声怒喝道:“给朕查!把整个后宫都给朕掀了!” 他越过王御医单膝跪在床前,手抚过她的鼻子,眉眼,还有她不断抽搐的手,是谁!谁敢害他的女人!! 心脏的痛像无数的钢针刺着,痛到千疮百孔。 “你给我救活她!她若是死了!你们通通给我陪葬!!”他咬牙凶狠地冲着御医低吼,紧张地连尊称都忘了。 御医们吓得全跪在了地上,手忙脚乱地给元婉蓁诊治,没多久,王御医便压住她的抽搐,又给她服了一颗药丸,元婉蓁这才安静地闭上眼睛。 王御医叹了口气,面对苻啸躬身道:“陛下,娘娘中得不是一般的毒,是用一品红慢慢熬制而成,娘娘服后会觉得头晕恶心,浑浑噩噩不知所以,轻则活在梦魇之中,重则会伤及自身。如今娘娘有孕在身,这种反应又似孕中恶心,实在不易察觉。” “别给我说这些废话!我不管你怎么治,我只要她活!!”苻啸拧着他的衣襟咬牙道,王御医吓得连连点头:“陛下,恕老臣直言,此毒实在难解,短时日内还不能逼出毒性。” “那你的意思,是要随她陪葬了?!”苻啸眼底掠过一丝深沉的阴暗,王御医惊慌地摆手:“陛下,老臣还未说完。” “说!”他冷冷一声,王御医继续忐忑道:“这逼出毒性的药丸,臣等还需仔细斟酌一番后,才敢用药。” 苻啸沉默半刻,忽而问道:“那孩子呢?!” “胎儿暂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不过时日再久一些,就无法保全了。” 苻啸的脸色寒了寒:“她!和孩子一个都不能少!通通都给我救活了!!” “是!”御医们全都扑在地上,苻啸冷若冰霜地抬起眼,道:“她只是会梦魇是吗?!” 王御医低下头道:“是的。” “配药需要多久?!”苻啸冷漠一声,王御医立刻应声:“十日左右!” “还不快去!”苻啸怒然,继而一拳狠狠地击翻香炉,对守卫吼道:“三日之内,给朕把下毒之人揪出来,朕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深夜,元婉蓁醒来,头微微得发痛,苻啸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她轻轻挣开,他便惊醒了。 “醒了?头还晕吗?!” 元婉蓁揉了揉额头,继而看着他问道:“我怎么了?” “你,中毒了!”他说了实话,她心中一惊,第一个反应就是捂住小腹:“孩子,我的孩子···” 苻啸立刻将她搂在怀里:“别担心,孩子还在,他很好。” “中毒了怎么会好?!”她慌张的不知所措,苻啸忙将御医的话给她说了一遍,她刚松了点气,又紧张地问道:“谁给我下的毒?是谁要害我?!” “我已经命人调查了,不管是谁!我都会杀了她!!”苻啸笑容温柔中夹杂着残酷,元婉蓁不由紧紧蹙眉,她想尽了办法避敌,结果还是防不胜防!如今没毒死她,日后呢?! 苻啸仿佛能看透她在想什么,拨了拨她的发丝:“没人再敢伤害你,我带你去紫宫,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我用什么你就用什么。” 元婉蓁眯了眯眼,虽然感激他的爱护,但心底还是浮起了一抹算计:“好。” 他将她凌空抱起,沿着莲池边曲折的小道向紫宫走去,她靠在他肩上,裙裾轻软曳过,似一张飞拂张开的蝶翅。 内侍们全都站在宫殿门口,见此情景慌忙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行礼,苻啸不急不缓地走进去,穿过前殿来到内室,将她平稳的放在床上,随即转身对内侍淡淡的说道:“今日起,婉妃就随朕住在紫宫里,宣赟,你再去指几个人来伺候!” 宣赟低着头不敢抬眼:“是,奴才遵旨。” 回身,苻啸握住她的手,“我陪你再睡会。” 她轻轻点了点头,他便躺下抱她在怀里,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随即指尖滑过她的脸颊,抬手捋起她鬓角的碎发,元婉蓁立即闭上眼睛,不做任何响应。 “害怕吗?”他轻声问。 元婉蓁犹豫半响,睁眼看着他,“什么?” 他温柔地问道:“御医说,日后你会常常梦魇,你害怕吗?” “陛下梦魇时,害怕过吗?”她一双清目只细细打量着他,苻啸轻笑一声,将她搂紧:“你陪着我,就不怕!如今换我陪你!” 她安静地闭上眼睛,“好。” 她的发间有好闻的茉香味,清苦香甜,苻啸缓缓闭上眼睛,没多久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天空泛起了鱼白的青灰,元婉蓁缓缓睁开明亮的眸子,轻轻地挪开他的手,十分小心地下床一步步走到龙案前,为何会答应他来紫宫,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查看前方战况。 一本一本寻找,轻轻地翻开折子,终于找到了从前方传来的战函。 六弟攻破了袁辽,夺回了石门,她心底无限欢喜起来,仿佛心花开了一朵又一朵,接着向下看,慕容策驻扎枋头,只守不攻,等待包夹支援。 他们都很安好,她心里连绵无尽的欢喜与期待,只要等他来接她··· “陛下。”内侍宣赟极为小声地唤道,苻啸猛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内侍便后退一步,低头沉默。 其实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刻,他已经醒了,此刻,他隐在红柱子后边,看着她脸上的喜悦,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原来她是想知道前方战况··· 元婉蓁放回战函,轻脚轻手地将折子归回原位,而这时,茭筑夫人细碎地脚步已走进殿门口,她手里端着精心蒸制的甜糕,守在门外的内侍挡在她跟前,道:“娘娘,陛下还在安眠,请娘娘先回吧,待陛下起后再来。” 茭筑夫人隔着缝隙朝里边看一眼,便瞧见有粉色的身影在龙案前徘徊,她推开内侍阻挡的手,仔细地瞧上一眼,便是心中一惊,元婉蓁,她在龙案前做什么? 很快,元婉蓁的身影离开,茭筑夫人又是一惊,她进了内室?! 一阵琢磨,她转身便朝玫贵妃的宫殿而去。 此时,宣赟走出来,刚好看见茭筑夫人离开的身影,询问了一番后像是想起什么事来,忙走回殿内将此事禀报给了苻啸。 第二日午后,殿内笼了暖炉,洋洋生了暖意,把檀香的气味烘得有些绵软而热烈,失了清洌的气味。 元婉蓁静静地倚在床边浅眛,耳边隐隐约约听见内侍互相交谈的声音。 “茭筑夫人死了。” “是啊!今早从莲池里捞起来的!” “今儿天微亮,茭筑夫人还来过紫宫,应该是回去的时候不小心落水了!” 元婉蓁蓦地睁开眼睛,心下一冷,茭筑夫人死了?! 她起身走出去,内侍见她忙躬了身行礼:“娘娘。” “你们刚刚说茭筑夫人死了?”她询问,内侍们点了点头,“是的,掉在了莲池里。” 她心中微微战栗,诧异地问道:“茭筑夫人今早来过?什么时辰?!” “卯时!”内侍回应道,“给陛下做了点心送来的。” “噢,点心呢?为何没见到?”元婉蓁试探着问,内侍怔了下,回道:“因为陛下和娘娘还未起,所以奴才拦了下来,茭筑夫人只看了几眼就离开了。” 看了几眼?她深深呼吸,冷冽的空气让她头脑清醒:“只是失足落水吗?” “是的。” 一一一 燕国,枋头郡城。 日光照在枋头郡城,整个郡城下已被恒昼的二十万大军给包围得密不透风。 慕容策站在城台上,俯首看晋兵来势凶猛,声势浩大,围城的晋兵多得犹如密密麻麻的黑蚁群。 “传令下去,第一个攀上枋头城墙的,赏黄金百两;第一个攻破枋头郡城的,赏黄金千两!”恒昼慷慨激昂地说道,慕容策则依然冷静地只命令大燕军队死守城门。 日照当头,时值正午,恒昼仰望长空,一扬手,旁边的号角手即吹起战号,顿时战鼓雷鸣,杀声震天,旗手挥动着晋国的灰色旗帜。 恒昼手中的马鞭子一扬,策马奔入战场之中,挥剑下令进攻,晋军听令,步兵手执刀剑矛盾,蜂拥冲向城墙。 慕容策领着一众弓箭手站在城台上不断放箭攻击,而城下坚守的军队拼死抵制,兵刃相接,死伤无数。 ‘嗖!嗖!’箭如雨下,慕容策拔出长箭对准恒昼身边的副将腾舟射去,只射到了他的大腿,腾舟咬牙痛苦地向上看一眼,怒道:“慕容策,你有种就下来和我一决胜负!” “呵呵!”慕容策毫不在意地笑一声,又拨出长箭瞄准他,一箭射去,腾舟猛地调转马头,箭刺进了马脖子上,他脚受了伤,这会战起来十分吃力。 “燃火!”慕容策淡漠地命令,骑兵们接着盘马弯弓,将燃烧的火球箭瞄准晋军营帐处,火球射到了营帐上顿时燃烧起来,慕容策丢下弓箭,拍了拍衣上灰尘,对煊绍道:“进屋里喝酒!” 城下,恒昼身子微微一颤,恚怒道,“这怎么了?!那些火光是怎么回事?” 吴隐此时匆匆策马奔而来,神情慌张:“将军,慕容策放火箭烧了部分军营。” 恒昼顿时怒火中烧:“立即撤退!” 第95节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再骗我! 一一一 前秦,紫宫。 夜里的月光沉默自窗格间筛下,是一汪苍白的死水,元婉蓁坐着在床边,浑身冷得瑟瑟发抖,琉璃端来热腾腾的一盆水,放在她脚跟前:“娘娘,泡一泡脚就不冷了。” “再搭一层被子。”她喉咙沙哑地发出颤音,琉璃忙起身从柜子里又取出一床棉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娘娘好些了吗?”她轻轻摆首,嘴唇起了青色,琉璃看了心中不由一惊,想是,毒性发作的预兆。 这时,苻啸捏了捏眉心放下奏折,起身走进内室,见她浑身颤抖地像一片枫叶子,忙几步上前急道:“很冷吗?” 元婉蓁不自觉地用手去探小腹,她担心孩子··· 琉璃为她褪了鞋袜,苻啸冲着琉璃摆了摆手,“退下!”说完,琉璃退出去关上房门,元婉蓁抬起眸子惊讶地看见苻啸走到她面前蹲下,手忽然抓住她的脚踝,将她的脚按进热水盆里。 “你在做什么?!”她猛地缩回脚,震惊无比,苻啸嘴角扬起的笑意,挑眉道:“你忘了,她们想拥有的,只有你能得到。” “你身为帝王,怎能给我洗脚呢?!这成何体统!”她眉峰紧皱,苻啸却不以为意,双手用力一拉又将她的脚按在水里,他有些不高兴地道:“我堂堂前秦帝王给你洗脚,你应该荣幸之至!” “你别这样!传出去叫人背后议论陛下了!”她挣扎着向要将脚缩回来,苻啸却按的死死的,手帮她搓洗焐热,“我心疼你,谁敢废话!他就是在找死!!” 元婉蓁熬不过他,又怕被内侍看到,只能神色紧张地死死盯着门。 她的脚被握在他的手里,揉搓发热后,他拿了帕子给她擦拭干净,手指在她脚上丈量一下:“真小。” 元婉蓁面颊一热,缩回脚收在被子里:“日后可别再这样了。” “我愿意!”他瞬间凑过去,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她扭开脸,他就扳过她的脸又连啄了几下,“你终究是属于我的!!” 元婉蓁嘴角的一僵,拉了被子就躺下身子,继而闭上了眼睛。 苻啸躺在她身后搂住她,耳边道:“我陪你。” “你不批阅奏折了吗?”她轻声问道,苻啸突然立起半身,将脸盖过去,用胡茬子扎了一下她:“先哄你睡着,我再去批阅。” 元婉蓁用力扭开脸:“我又不是小孩子。” “做我的女人就是如此,我愿意哄!”他又扎了她一下,元婉蓁气恼地面对他,“你这么吵,我更睡不着了!” 他扣住她的手腕:“那你亲我一口,我就走。” “不要!”她背过身子不理会,只听他轻笑了几声,温热的怀抱离开了,不远处传来了轻轻的关门声。 深夜,蜡烛的芯子被内侍一挑再挑,苻啸看着折子伤神的叹了口气,默默片刻,他执笔写下几字后,便合上折子起身。 “茭筑尸身可处理好了?” 宣赟忙上前道:“陛下,都已妥当。” “嗯,此事不要让婉妃知道。”他端起茶盏喝一口,宣赟会意地点了点头:“奴才明白。” 这时,内室里传来破碎的响声,苻啸眉头一皱,丢下茶盏就冲了进去。 推开门,只见元婉蓁赤脚站在地上,脚边尽是破碎的花瓶渣子,而她目光空洞地像是在寻找什么,苻啸大步上前就将她抱起放到床上,“怎么就跑下床了,鞋袜也不穿!” 她抬起眸子,看他目光却是恍惚的,声音如同梦呓:“珺衍,是你吗?郡衍···” 珺衍?是慕容策的字! 苻啸的手一顿,目光古怪地盯着她:“你在说什么?!” “郡衍,你刚刚怎么突然就不见了,我找你好久!”她拖住他的胳膊,害怕窝进他怀里,手紧紧地攥住他的衣杉:“你说秦皇要杀了你,是不是?!” “元婉蓁!你看清楚我是谁?!”苻啸的一股怒气顿时从脚底升上来,元婉蓁吓得一抖,忙抱住他的颈子哭道:“郡衍,你别生气,别生气···我知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是谁?!”他的吼声震得她耳膜作响,他扼着她的肩:“你看清楚我是谁了吗?!!” 元婉蓁却像没有听见一般,伸手抚摸他的脸颊,“珺衍,我终于等到你了。” 苻啸睁大眼,喉咙里咔咔地卡着气,沙哑而暴怒的嗓音喊道:“我不是慕容策!我不是他!!元婉蓁,你给我看清楚!我是苻啸,我是前秦帝王!!” “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元婉蓁一颗泪水转了转,滚落下来烫在他的手指上:“珺衍,你是不是生气了?生气我擅自决定,生气我迷昏了你面见秦皇?生气我不应该留在秦国?是不是?!” 她仿佛梦魇的人突然惊心,惊呆地看着他,“我不想的,真的,我不想嫁给秦皇的,可是,他非逼着我···” “你!” 她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他心口止不住的失落和难过,熊熊的妒火燃烧着,猛地抬手就要掐住她的颈子,恨不得直接掐死她,可是手到了半空却顿住握成了拳!无从下手,连一个耳光都舍不得! “原来你假意与我亲近,都是再骗我?你再骗我是不是?!”苻啸仿佛被这个真相击溃,恨得牙关咬起,他疯狂地看着她:“元婉蓁,我就不该要了你!我就不该把你留下来!!” 元婉蓁用力去抓他的手,然而他的手仿佛不像是自己的,控制不住力道地被她握在了手里:“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将头靠在他肩上,苻啸的脸滚着热气,心中蓦然震开的痛:“我为何要给你如此糟践!我是疯了,我肯定是疯了!!” 他的手不禁地捏紧,元婉蓁眉头微蹩,手骨吃痛,突然,手心里的落空让她的心脏揪疼起来。 “别走,珺衍,别离开我···” 她徒劳伸手去抓,却没有抓到,苻啸立在床前,眼睛发空地看着门外,整个人都像是在瞬间变得极致地憔悴,手被元婉蓁抓住,他又回身用力掰开她的手,失魂落魄地朝外走去。 “珺衍,你不要我了是不是?你是不是觉得我脏?!珺衍!!” 苻啸的心像千百只手在心中挠着,而元婉蓁的哭声还在身后不停的传来,他忽而眼眶泛红,古怪地笑了起来。 “你这么爱他!就滚回燕国去!!”他痛楚地对着空气大声怒吼。 元婉蓁痛苦地缩在床角里,六神无主,脑子一片空白,眼泪纷涌地落下··· 大殿中,苻啸站在暗处,听见她的哭声,一声声在空荡的殿中徘徊,这样的心疼的声音,不知持续了多久才慢慢地消失,他咬一咬牙,狠狠地朝自己的脸打了一巴掌,随即仰头大声吼道:“传御医!” 话落转身,他大步朝内室走回去,元婉蓁红肿的眸子见到他的身影,忙不迭从床上跳下来,扑到他怀里,仰着头呆呆地看他,“郡衍,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苻啸的胸口紧致的呼吸不过气,沉默了半响,才底气昏暗地说道:“不会的。” 他将她搂在怀里,听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向慕容策解释,苻啸微微皱着眉头,眼中的泪水转动一圈流下来,强作一抹欢笑的说道:“我来你接回去了。” “我们回,一辈子都待在那里,好不好?” 苻啸梗一梗喉,沙哑道:“好。” 很快,御医们已来到内室给元婉蓁诊治,王御医只瞧了几眼,给她服用了药丸待她睡去后,才起身回话道:“陛下,适才是娘娘梦魇了,她梦到了什么,醒来后就只记得梦里的事物,神智并不是清晰的。” 回复(4) 第一百二十八章 暗杀慕容策 第96节 前秦,紫宫。 因照顾元婉蓁,苻啸接连着两日未好生歇息,此刻靠在床边的椅子上,他沉沉睡了会儿··· 却一直是噩梦惊醒的焦虑状态。 梦中梦,每次一旦从梦里惊醒,都发现床上的人不见了,元婉蓁凭空消失了。 而一旦他睁开眼,看到元婉蓁还安详地睡着,才会安心。 午后的日光透过窗阁洒落进来,内室里一片寂静地温暖。 苻啸浓密的睫毛一颤,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床上,本来睡着的人却忽然不见了。 苻啸按住眉心,以为这还是在梦中…… 呆呆地盯着空掉的床榻半响,他才惊醒! 快速地掀开了隆做一团的棉被,没见人,他微微俯身,也没见塌下藏人。 苻啸猛地冲到大殿中,四周只有空旷的安静,没人,没有元婉蓁的身影。 这时,内侍冲冲俯身进来,宣赟忙说道:“陛下,娘娘适才执意要离开,奴才不敢扰了陛下,就派人跟着娘娘进了熏梦宫。” 他二话不说就向熏梦宫冲去,刚一进殿,琉璃就俯身行礼道:“见过陛下。” 苻啸声色凌厉:“婉妃在哪?” 琉璃吓了一抖,忙扑下身子道:“回陛下,娘娘在偏殿厨下里。” 厨下?!苻啸不解地拢眉:“在哪做什么?!” 他快步走到偏殿的厨下门前,外边战战兢兢地立着几名墩子,见到苻啸忙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苻啸一步步走进去,只见元婉蓁在灶火前忙忙碌碌地神色极其认真,她回头看见他,便升起了笑容。 “你回来了。” 元婉蓁凌乱的头发随意地盘了个发髻,隆起的腹部抵在灶台子前,显得有些笨拙··· 苻啸的眼神越来越深,沉重的脚步走近,站在她身后。 只要他伸手,就可以够着她,将她紧紧地揽进怀中。 可他手刚抬起来,就听元婉蓁唤他一声珺衍,他又沉沉地放了下去。 “珺衍,快来。”元婉蓁将炖好的鸡汤,小心地端出去,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我炖了你最喜爱的汤膳,你快尝尝。” 她还在自己虚无的梦魇中,她分不清周边的事物,只知道按照自己的梦境去活··· “你不想喝吗?”她紧张地看着他,苻啸凝视着她的脸,那眼神中是藤蔓一般牵连开的痛,“没有,我想喝。” 元婉蓁立即欣喜的笑起来,盛了满满一碗鸡汤置于他面前:“那就多喝点。” 内侍们都不敢置信,这厨下的院子里脏乱,陛下是不可踏入的,他们面面相窥,没有陛下的命令,也不敢上前劝阻,只能默默低头守候。 元婉蓁坐在他身边,眼神里流转的是喜悦与深情的温光··· 苻啸深吸了口气,她的眼里狭隘的只剩下慕容策,而他呢,只是一个影子,多么讽刺。 回到紫宫,他铺好棉被,转身抱起她的身子,“你累了,睡会好吗?” “珺衍,我渴了,我想喝水···”她轻柔地声色,苻啸将她放在床上,转身就去吩咐人端水来,“慢点。” 苻啸接过水趁她不备时,在水里放了王御医的安眠药粉,搅匀一番后才递给她喝下,没多久她便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二日,紫宫大殿中,玫贵妃领着众妃跪在地上,压制住喉咙里的哽咽,她的抽泣声渐渐低微下去,化作颊上一抹不甘的狠意。 “陛下,臣妾一时疏忽没有照拂好婉妃!”她任是忍不住落泪,随即恨一眼瑟瑟发抖的柔妃:“叫这个小贱人钻了空子,差点害了腹中龙赐,臣妾甘愿领罚!” 苻啸额上青筋突突跳起,薄薄的嘴唇紧紧抿住,狠狠一掌击在宝座的扶手上,柔妃惊惶的目光面如死灰:“陛下,都是茭筑夫人指使臣妾做的,陛下,臣妾是受了茭筑夫人的逼迫才会做出这种事,陛下···” “明知本宫照拂婉妃,你们还做如此恶毒之事,本宫看你们就是想污蔑本宫!”玫贵妃气急一掌扇在她脸上,目光死死盯着柔妃,如要噬人一般,柔妃慌张地摇着头,抓住她的手臂哀哀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茭筑夫人只说想刁难一下婉妃,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严重····” 玫贵妃嫌恶地甩开她的手,神色楚楚地望着苻啸,戚戚道:“陛下,她们心思恶毒,不仅要害了婉妃,还要加害于臣妾···陛下要为婉妃和臣妾做主啊!” 苻啸慢步走到柔妃跟前,狠狠一掌扇在她脸上,掌心与细腻的肌肤相触时心底的恶心泛起,响亮的耳光震得大殿所有的嫔妃面无人色,惊惶退缩了缩身子,苻啸的目光似尖利的刀锋刮过柔妃的脸:“柔妃残害龙赐,杖毙,再者,所有服侍过她的宫人,以及家眷通通杖杀。茭筑夫人家眷,连同其一并处置。” “拖下去!” 柔妃恐惧地扑倒在苻啸脚下,却被侍卫硬拖出去,她撕心裂肺的绝望狂呼:“陛下···求陛下宽恕,陛下···陛下请饶恕臣妾的家人,陛下····” 嫔妃们听着她刺耳的哀求声,个个都颤束不已,苻啸的脚步声蹬蹬地踏上台阶,在空荡的大殿中显得格外令人心惊,他转过脸看向玫贵妃,轻轻吐出一句:“玫贵妃疏忽大意,也难辞其咎,废贵妃之位,降为妃,禁足月華宫三月。” 玫贵妃心里一凉,仿佛不可置信一般,失望之情直逼喉头,然而苻啸冷冽的目光直射在她脸上,她只能奋力压下心中的不甘与委屈,俯在地上抽噎道:“臣妾遵旨。” 夜里。 元婉蓁昏昏沉沉的,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她本能的缩成一团蜷在床上,小腹的微微锥痛,使得腰间很酸很酸,两腿之间像有什么东西热乎乎的流下来··· 突然腹中如刀剜一样,剧烈地疼痛起来,她猛然睁开眼睛,心知不好忙掀开被子向身下看去,那鲜红的血液染湿了床铺,她双手沾满了血迹,哀痛的尖叫一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坐在龙案前的苻啸,闻声只觉得毛骨悚然,心底都生出无望的寒意来,他弹起身冲进内室,只见她那白色底裤下鲜红一片,血迹一直蜿蜒到脚踝处去,他脸色顿然一沉,脱口大喊道:“传御医!快传御医!!” 元婉蓁因痛而流下的冷汗顺着鬓角一滴滴滑落,苻啸扶住她靠在自己怀里,元婉蓁扣住他的手,颤抖道:“求求你,我的孩子,保住我的孩子····” “好,我尽力保住他。”苻啸嘴上安抚,心却骤然一紧,这么多血,怕是难了。 夜色越来越深谙,室内的烛光泛着幽幽的光晕,闪闪弹跳着直到天色泛起了鱼白的灰,元婉蓁迷迷糊糊的被转过头来,苦涩温热的液体从口中灌入,逼迫她苏醒过来。 苻啸见她醒来,急切地握住她的手,道:“你醒了。” 她身子稍稍一动,腹部便带着冷锋利的割裂般的疼痛,像有细小的刀刃在割。 “我的孩子呢?”她十分艰难的开口。 苻啸微微垂了垂眸子,眼中满是深深的痛惜和心疼,“我没能保住孩子,对不起。” 元婉蓁眼中遽然升起害怕与惊惶,伸手在小腹上抚摸,原本隆起的肚子变回了平坦,她怔怔两下,手指僵硬地蜷缩起来,满心满肺尽是伤心欲绝:“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这本不是他的孩子,可此时被她绝望的悲恸而感染,苻啸眼里升起无尽的怜惜,绞着难以言喻的痛楚,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唯有紧紧抱着她,压制住她身体剧烈哀伤的颤抖。 前燕,枋头郡城。 恒昼领着十八万大军再次缓缓前来,将整个郡城包围。 城门打开,慕容策站在城台上看着林威领着五万大军毫不畏惧地朝恒昼那十八万大军冲去,一时间,两军兵刃相接,死伤无数。 未几,温然在慕容策的安排下,领着余下的一万步骑冒死冲入战场,毕竟晋兵众多,声势浩大,林威又年事已高,明显应付吃力,见只有温然来,顿感不妙边抗敌边大声问道:“五殿下不是说秦将军和援军已抵达枋头吗?!为何迟迟不见支援?!” 温然一剑砍下一个晋军头颅,旋即来到林威身边,“将军,部署有变!五殿下派属下来护你撤兵回城!” “什么?!”林威深感惊愕,迅速撤马向城门回奔,温然护在他身侧,一路杀回城门边,林威拉了缰绳回头,指着战场喊道:“副将已被包围,如何撤兵!!” “放心吧!” 在林威没有一丝未有防范的情况下,温然手中的长剑已刺入他的腰间,“他们会陪将军一块上黄泉!” 林威惊怔着眼睛,一口鲜血就从嘴里喷涌而出:“你···你···” 温然拔出长剑,勾起阴冷地唇角:“我温家当年不过是救了元老爷一命,竟遭你们林家灭门!我今日是来替我温家报仇雪恨的,林将军!!” “你温周严的儿子?!你不是也死了吗?!”林威震惊不已。 温然又狠狠地向他胸口刺入一剑:“死的不是我,只是元老爷找来的小乞丐!” “元沛!”林威捂着胸口怒气起伏不断,从马上坠落,他躺在血泊里刚好与城台上的慕容策相望,慕容策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林威抬手指着他:“是你,都是你策划的!慕容策!!” 林威刚一断气,埋伏在军队中的暗卫立即飞身而起,直接将林威身边的亲信一个个处死在战场。为了保住林家五万军队,整个过程,时间,被慕容策掐算的相当准确,此时,秦苍炎与慕容之已领着援兵从后方包夹直冲而来。 恒昼一看,犹如晴天霹雳,“怎么还会有这么多兵马?!” 探子匆匆策马奔来:“将军,秦苍炎领着秦皇援军而来,大约十五万人马!” “将军!”腾舟神情慌张,“我们中计了!中计了!慕容策是要包夹我军啊!” 恒昼顿时怒火中烧,回头,城门再次打开,慕容策与慕容轩,轩云鹤,萧凛四人已披上战甲,各骑一匹黑马冲出来,慕容策仰望长空,一扬手,城楼上的号角手即吹起战号,顿时战鼓雷鸣,杀声震天。 三人手中的马鞭子一扬,策马奔入战场之中,慕容策挥剑下令进攻,燕军听令,步兵手执刀剑矛盾,自四面蜂拥而至将晋军围困。 晋军看到这样惊人的包夹阵仗,吓得惊惶奔逃,恒昼留下腾舟抵抗,自己则领两万人马,自深山方向南撤··· 燕国军队气势如虹,战场上一时间杀声震天,溃散的晋军被杀得落花流水,纷纷落荒而逃。 一日激烈地交战后,整个战场血流成河,血腥气味刺鼻,燕国大军见晋兵全都溃散撤退,开心地激动欢呼,慕容策的心情有难以平复的激动,没多久,枋头郡城四周也响起撤兵之号,而恒昼在山里听见欢呼声,顿时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慕容策收复余下四万晋军,亲手砍下腾舟的头颅,挂于城台顶上。 这会,天色已近黄昏。 房里,秦苍炎召集众将商议,周汶等将争着要追击恒昼,慕容策却阻止道:“恒昼精通兵法,此时溃败,警惕性很高,一定会以精兵断后,慢慢撤退,他身边的两万人马这段时日一直未参战,士卒也不疲惫,粮食也还能支持。秦皇援兵是不会一并追击,我们就此追击还是不稳妥的。” 慕容之点了点头,周汶便问道:“依五殿下的意思,该如何?!” 慕容策看向慕容之道:“你命人在雾水附近的散些消息,让恒昼知道撤退路上的河流、水井都已被我军下过毒。” “我明白。”慕容之会意一笑,秦苍炎赞同地朗声笑气:“五殿下好计谋,他们知道后定会沿途自己凿井而饮,如此一来,不仅要撤退,还要打井!” “他们不是不疲惫嘛!我只有想办法让他们累一点。”慕容策挑眉一笑,继而又笑道:“回晋的这段时日内,恒昼时时如临大敌,不敢松懈,但那两万人马的临战状态却不能保持,尽管严加戒备,可一旦临近晋国边境,他们直觉得离晋国越来越近,换句话说,应该是越来越安全!再者,他们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又一心想回国,在这种情况下,怎可只靠恒昼一道命令,就能严密的无懈可击呢?” 说完,慕容策又对秦苍炎道:“明日一早我率八千骑兵,与恒昼保持相当距离的跟随即可。” “只领八千骑兵?!”周汶担忧,慕容策摇了摇头,“当然不是。”随即,慕容策又看了番地图,才看向慕容之道:“副都督明日与我一同启程,领一万骑兵先我赶到襄邑郡,设伏以待。” “普通的伏击对驰骋沙场的恒昼来说并不容易奏效。”慕容策眯了眯眸子,手指点了点地图上襄邑郡的位置:“到时我先领兵追上恒昼,来个突然袭击,将他们全赶进副都督的伏击圈内,以此剿灭晋军。” 秦苍炎听得热血沸腾,“好,就按照五殿下所部署行动!” 待众将离开后,慕容策留下来走近秦苍炎,道:“我有两件事要拜托秦将军。” 秦苍炎一听,便会意地笑道:“借此战役除掉林威,也是为皇上除去了心头大患。五殿下有何事尽管吩咐老夫就是!” “温然一直是我安插在太子身边的人,将军也十分清楚,林家军我已安排由他接手管制,不知秦将军对此有没有异议?!” 秦苍炎朗笑一声,道:“五殿下谋略过人,远胜我等武夫,既然能受五殿下器重,此人绝非凡士,老夫定不会有何异议!” 话落,他看向慕容策疑问道:“不知五殿下另一事是?” 慕容策叹了口气,将之前安置在深山里的十万精兵的私心于他道明,秦苍炎听后表示十分理解,毕竟谁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妻子送到他国做质子。 “五殿下是想让老夫拖延住秦皇援兵?” 慕容策点了点头,道:“待我剿灭晋军后,便会与秦将军汇合。” “好,老夫明日就布局将他们围困在深山,等待五殿下。” 第97节 前燕,太子府。 慕容恭缓缓展开一张没有署名的字条,看了半响后,便召来贴身侍卫游离。 “慕容策回城起码得两月左右,你派人告知母妃,一月后春龙节动手。” 游离低头应声:“属下明白。” 慕容恭阴冷地勾起唇角:“城边关隘的御前军都要控制好了吗?” “属下已经安排妥当。”游离回应,慕容恭端起茶盏呷一口,又吩咐道:“你明日就回暖香阁,不必留在本宫这,待春龙节那日就前往黎阳郡埋伏,寻机暗杀慕容策。” “属下遵命。” “多带些人手,他不好对付。”慕容恭放下茶盏,想了想又嘱咐道:“记住,要杀慕容策,必须先除掉他身边的轩云鹤与萧凛两人,到时元婉蓁也会跟随在侧,必要时可以拿她做要挟,慕容策不会置她于不顾。” 游离重重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回复(2) 第一百二十九章 换你一生安康 一一一 一个月后,前秦,紫宫。 逼出毒性的药丸确实在十日内制成,但王御医来来回回试了许多次也不见效,无奈之下只有让李御医服下一品红,以身试药。 大殿里,苻啸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撂:“试了这么久,婉妃却迟迟不见好转!一群废物!朕要你们有何用?!” “陛下,药量需谨慎斟酌,稍有差错就会伤了娘娘性命···”王御医跪在地上,嘴角哆嗦地说道:“昨日李御医服药后,有了好转的迹象,还请陛下再给老臣三日期限!” 苻啸深吸了口气,怒道:“好!朕就再给你们三日期限,若还治不好婉妃,朕就将你们通通处死!” “臣等遵旨。”御医们齐齐扑在地上。 三日后内室里,元婉蓁坐在床上,长久的哭泣,使得眼睛干涸而刺痛,殿中烛光暗淡,她的神情在逆光中显得空洞··· 苻啸推门而入,她神色晃了晃,脸上缓缓扯开了一丝笑容,“珺衍,你回来了。” “嗯,让你久等了。”他嘴角微微一动,压抑着心中的酸苦,紧接着便是一声叹息,这样的日子不知多久才能结束,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一直做慕容策的影子。 元婉蓁起身走到他身前,替他褪下龙袍,又伸手要解开他底衣的扣子:“你几日未好生歇息,脸色憔悴的这么难看。” 苻啸笑了笑,吩咐人端来水和制好的药丸,正想喂给她吃,可元婉蓁却像是被惊吓到的人,蓦然瞪着苻啸:“你是秦皇!是你!” 他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你终于看清楚是我呢?!” 元婉蓁怔怔看了他许久,忽然惊慌的甩开他的手向后退几步,失措的四处张望:“你是秦皇,慕容策呢?他在哪里?!你,是你!你杀了他是不是?!” 苻啸顿时慌张起来:“快把药吃了。” 他想要去抱住她,元婉蓁却四处躲避,眼底划过不可置信的怒火:“原来我没有看见他,是因为你!你杀了他是不是?!你杀了慕容策是不是?!” 梦魇的混乱之中,她摸索到织篓里的剪子,而这时,苻啸正放下药丸回身想安抚她的情绪,但元婉蓁愤怒地情绪无法克制,举起剪子,在他肩上猛地刺去:“你敢杀了他,我就让你死!!” 鲜血顿时流了出来,他一双深邃的眸子愣愣地盯着她,她居然要杀他?! 苻啸痛苦地蹙起眉头,那血顺着他的衣衫滴落在地上晕染了一片鲜红。 地上的血红刺激了元婉蓁的神智,她顿时从梦中清醒,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血,温热的血,她抬眸惊呆地看着他,心中恐慌,我都做了什么?! “我···”她惊恐失措地丢下手中的剪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见她清醒过来,苻啸苍白的嘴角一咧,忍着痛捂住她的嘴:“别出声。” 元婉蓁吓得一身虚汗,惊慌地点了下头,苻啸的声音平静:“不怕,是你梦魇时被我吓到了。” “怎么办?我让他们传御医!传御医来!”她额上的冷汗一颗颗浸出,声音透出恐惧:“对不起,我没有真的想刺你!” “我知道。”苻啸一手抱住她,另一只受伤的手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温和有力,给了她一种奇妙镇定的慰藉,她满心的恐惧渐渐沉淀下来··· 苻啸忍痛清理了地上的血迹,才唤来王御医疗伤,包扎好伤口后,他便冷声命令道:“你每日午时来换药,此事不可让他人知晓,明白吗?!” “老臣明白,定当守口如瓶。”王御医忙躬身回应,元婉蓁低一低头,感动地红了眼圈,苻啸轻轻覆上她的脸:“你若愧疚的很,就乖乖把药吃了。” 她默默点了点头,王御医忙给她吃下逼出毒性的药丸,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辰,她的胸口猛地刺痛起来,趴在床边,连续吐出好几口黑血··· “怎么回事?!”苻啸看见血立即就恼怒起来,王御医见状却欣喜不已,“陛下不必担忧,娘娘吐出来的都是一品红的毒性。” 苻啸缓了缓情绪,又抬眉问道:“这样就好了?!” “老臣还需为娘娘针扎治疗。”王御医说完,忙取出细针扎在她虎口上,渐渐地,她身子舒适不少,头晕和心中的恶心也在慢慢地消失··· 治疗一番后,王御医把了脉象确定毒性已除尽,这才如释重负般安了心,他起身开了调养身子的方子,又小心向苻啸嘱咐一番后,才离开了紫宫。 这会,已是如斯深夜,绡金卷羽的幔帐华贵艳丽,四下一片寂静地沉默,苻啸躺在床上看着她,嘴角勾起了笑容:“你的脸色红润起来了。” 元婉蓁则只坐在床边沉默而冷寂,苻啸眉目一跳,忧心道:“怎么了,还是不适吗?” 她摇了摇头,难过地看向他轻声道:“你放我走吧。” 苻啸一怔,手顿时握成了拳,看着她片刻后,忽而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忍受吗?” 他双眼里的宠溺,让元婉蓁的心痛,她喉头发硬的哽住,都是她想方设法换来的结果,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此刻,她心软了,后悔了··· 苻啸的笑容残酷:“让我爱上你,你做到了。” 元婉蓁垂着视线,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落了下来:“我骗了你,一直在利用你来保护自己,对不起,我是个阴毒的女人。” 苻啸悠长的睫毛一颤,淡淡吐出一口气:“你不用多好,我喜欢就行。” 流泪不止的她沉沉地闭了闭眼:“可我爱的人不是你,就算你非要留下我,无论对我多好,我也不会忘了他,我做不到···” “既然忘不了,就别忘了。”他自嘲地一笑,缓缓的,他吻上她的唇,“放你走,我也做不到。” 她别开脸,推开了他的身子,“我心里爱着别的男人,不会对你多好,永远都不会将你放在心上。” “我不在乎。”他霸道地揽住她的腰,灼热地唇再次亲吻上她,“我知道,你给我的不多,可只要是你给的,痛苦也好,伤心也罢,我都要!” 他的话,让她眼底里的希望黯然下去,苻啸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手急切地撩开她的衣衫,露出她如凝脂般的肩头,唇落上她白皙的锁骨,元婉蓁身子轻颤,瞬间就被他灼热滚烫的气息包围··· 她稍作反抗,他就捉紧她的手,看她的眼眸如黑墨,浓稠地渲染,“你是我的女人,只要我想,可以随时要了你!” 元婉蓁小心地伸手抵在他胸前,“你受伤了。” 他的眼里似乎有奇异的神采,如同日光一样耀眼:“你心痛我?” 她是担心他的伤口,但不属于一个妻子的关怀,元婉蓁默默地摇了摇头,苻啸梗一下喉,猛然狂乱的吻下来,吻得霸道而迷恋,心中急切地渴望如同火苗,在心里燃起一把火来。 “给我好不好?”他的声音嗡嗡的响在她耳畔。 她苦苦挣扎,他却牢牢捆住她,眼中激动的迷乱与企盼,看得她有惶恐的伤心··· “我不会背叛慕容策。”元婉蓁眸中一颗极大的泪珠溢出眼眶,在脸上一点点滑过,就要落在枕上··· 苻啸猛地低首,吻去那颗眼泪,声音发着涩:“我只想要一次,一次就好。” 她怔了一下,凝视他许久,苻啸也凝视着她,嘶哑道:“是我逼你的,你没有背叛他,可不可以?” 元婉蓁心底暗叹一声,沉默了许久后,僵硬地将头偏向一边,缓缓闭上了眼睛。苻啸霎那就吻住了她的颈子,带着不容置疑的掠夺,带着他狂热的爱抚,这种狂热无可理喻,也无可控制。 她想到慕容策,只是绝望一样··· 他一把扯去她的底衣,在她的心脏处来回地吻着,元婉蓁紧紧蹙起了眉目,只听苻啸的声色带着深情与悲戚,“心若一动,泪就千行,若我能吻进你心里。” 元婉蓁听得心口一阵酸涩,极力抑制着眼泪,默默接受着他的体温,任他疯狂的索取,承受他激动却又温柔的耸动,极其的温柔···· 醒来时,天色渐渐有了灰白,她睁开眼睛就对上了苻啸紧紧凝视地目光,他肌肉上还粘着未干的汗水,元婉蓁羞涩地别开脸,却被他僵硬地扳回来。 “看着我。” 元婉蓁深吸了口气,抬眸盯着他,苻啸将手固在她两边耳侧,低首亲吻她的唇:“记住我的样子,可别忘了我。” 元婉蓁微微蹙眉,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苻啸沉默了片刻,深邃的眸中泫然有了泪光,他发出了心碎的音节:“元婉蓁,我放过你。” “不用担心我会杀了他,更别担心我会来找你。” 元婉蓁心口猛地一痛,眼中隐瞒了泪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走吧,明日就送你回燕国。”他的嗓音突然没有发出声来,像是下一秒就要情绪崩溃,哭出来。 “你不是不愿意吗?!”她难过的哽了哽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苻啸起身穿好了衣衫,背影落寞而悲哀,他的声音轻而颤抖地道:“我怎么会愿意,我当然不愿意,可是我是帝王,我的情意会让你永远置于危险之中,这次是毒药,下次还不知会是什么,如此,还不如放你走。” 元婉蓁立起身子,心中虽然欢喜却是欢喜在悲伤之中,她走到他身后拥住他,缓缓流下泪来,“苻啸,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 第98节 苻啸心口蓦然一痛,一颗泪终是忍不住落下:“若能换你一生安康,我愿意。” 元婉蓁靠在他背后痛苦的抽泣,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回复(7) 第一百三十章 你还是我的,对不对? 前秦。 内室里,她坐在妆台前,苻啸缓缓走到她身后,她透过镜子看他,已没了往日的温柔,他冷冷地说道:“今早我秦援军在秦边境被慕容策带领的十万精兵围困,要挟我将你还给他。” 元婉蓁难受地看着他,“对不起。” “不仅如此,他还要求我,必须在你安全回到军营后,他才会将援军放回秦国。”苻啸冷冷一笑:“我本就打算将你送回去,如此正好,给了我一个将你送走的好借口。” 元婉蓁紧紧攥着玉梳,垂眸道:“苻啸,我···” 未等她话落,苻啸打断道:“午后,他会在宫门接你离开。” 苻啸从她手中接过玉梳,一壁梳一壁轻声道:“月照纱窗,缥缈见桃花淡妆,依稀闻得余香,唤起相量。待不思量···” 他的手一顿,自嘲一声笑,怎不思量。 元婉蓁心痛地看着他。 苻啸为她挽了螺髻,从袖口里取出一枚桃花金丝珠钗押发别上,她微微顾盼:“这是···” “你喜爱桃花,前几日我亲手画就,让尚衣阁连夜做出来的。”他执着玉梳边说边替她梳好鬓边的散发,他终于温柔地笑起,“盛世十里,不如你。” 元婉蓁闻言落泪,手中的锦盒缓缓从她手中滑落。她转头的瞬间,苻啸已俯身吻住了她的唇,“时辰快到了,给我炖碗鸡汤,你就可以走了。” 厨下里,锅里翻滚的热气扑鼻而来,闻得一股淡淡的清香,内侍宣赟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个精致的瓶子:“娘娘,陛下让你用送走慕容策的法子,离开他。” “迷昏他?”元婉蓁手一顿,惊惶地看向他:“我怎么敢?!” “娘娘不必担心,照做就是。”宣赟点头说,“娘娘快些吧,陛下等着您了。” 没过多久,元婉蓁忐忑地端着鸡汤走进内室,苻啸坐在桌前看着她将鸡汤置于面前,元婉蓁微微勾起颤抖地唇角:“你尝尝。” 苻啸执起勺子,看着面前的鸡汤表情复杂,他舀起一口喂进嘴里,元婉蓁绞紧了手指,想说什么,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苻啸拉她入怀,舀起一口汤就要喂她:“你也尝一口。” 元婉蓁咬着唇,微微摆了摆头,正欲说话却被他密实的吻堵住了,再也发不出一个声音。 她的味道在他的鼻息前萦绕着。 他是如此贪恋··· 苻啸发了狠地吻她,因为他知道,这将会是他最后一次吻她。 “你当初迷昏他时,很不舍对吧?” 元婉蓁垂了垂眸子,轻点了点头,苻啸痴痴看着她,哽咽道:“那我呢?有和他一样吗?” 元婉蓁默然落泪,低垂着眸子道:“当然不舍。” 苻啸伸手想要擦她的眼泪,这是他们最后的交集,可是手伸在半空,又狠狠地握成拳,放回去。 她需要为他擦泪的永远不是他! 他重新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地将鸡汤喝得一滴不剩,元婉蓁伤心欲绝地痛哭:“别喝了···别喝了···” “你给的,就算是毒药,我也会含笑喝下去。”他的身子开始虚脱无力,眩晕地趴在桌案上,手狠狠将她一推:“走···” 元婉蓁闭眼落泪,俯身将一张字条塞在他手中,随后又在他眼眸上落下一吻,“苻啸,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爱你。” 一颗泪自他眼中而出,滑过高挺的鼻梁滴在桌面上,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响,他说:“我等你。” 春光普照,微风轻柔地吹起元婉蓁的裙裾,此时的她正站在宫门外仰望那雄伟的紫宫,日光洒下,在她脸上蒙上了淡淡的光晕,使她的桃花妆看起来别增了几番风韵。 一声轻响,两扇秦宫的大门就此关上,将苻啸霸道而宽容的深情,永久地关在了这扇门后,从此,关山万里,再无牵连。 “蓁儿。” 身后响起了让她魂牵梦萦的声音。 慕容策一身宝蓝色锦衣,风吹起他衣着蹁跹,还是那张英俊无匹的容颜,元婉蓁一步步走到他身前,抬手抚摸他的脸,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我以为这辈子,只能在梦里看到你了。” 慕容策眼睛里潮气上涌,搂住她的头,狠狠按在他怀里,什么话也不说,他紧紧的拥抱代表了一切··· 元婉蓁的脸埋在他的胸口,泪水蹭湿了他的锦衣,她拽着他的袖子,紧紧地拽着,深怕这是她的一场梦魇。 “对不起,我没能保住孩子。”她抽噎的小声道。 慕容策眉目顿然紧缩,继而怒声道:“他干的?!是不是他逼你除掉孩子的?!” “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他说着紧张地在她身上来回检查,看有没有伤,元婉蓁止住他的手:“没有,是我自己不当心。” 她含着水光的眼清明地盯着他,慕容策深邃的眸子盯紧她,眼里如潮浪般波涛:“告诉我实话!” 元婉蓁心口一痛,摇头道:“真的,是我不小心摔倒才会小产。” “真的?”慕容策疑惑地目光闪烁,元婉蓁捧住他的脸,苦笑道:“你不信,可让大夫瞧瞧,我上月刚小产,若他真想除掉这个孩子,不必等这么久。” 慕容策喉头酸涩难耐,将她的头轻轻地拢过去,靠在他的胸膛上:“都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不该带着你出使秦国。” “一切都过去了。”元婉蓁脸色微缓,耳边听到他的心跳声,跳的又快又响,慕容策亲吻她的额头,低醇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蓁儿,我带你回家。” 一一一 五日后,燕国军营。 刚走进帐内,元婉蓁就疲惫地躺在床上睡去。 慕容策吩咐人端来热水,亲自为她擦洗身子,他坐在床边一点点解开她的衣衫,刚露出她白皙的肌肤,慕容策的手顿时停住了。 她心口上印着浅淡的一道道红痕,虽然很浅,但这几日过去还能留在肌肤上,显然当时是用力亲吻了许久。 苻啸!!! 慕容策眉目不停地跳动,颤抖地手一点点将她的底衣合上,她身上每一处吻痕,都像是在剐他的心···疼,疼得快要窒息。 他轻轻埋首,抱着她的手放在脸前,痛苦的跪在了地上,压抑着身体里排山倒海涌来的悲伤与愤怒,仿佛身体里的每一口气都是滚烫的,仿佛血管里流动的是烧烫的油。 手骨被捏的发痛,元婉蓁微微皱了下眉,睁开眼睛便看见他痛苦的神色,她心一惊:“你怎么了?身子不适吗?!” 慕容策神色一震,抬起眸子强扯出一抹笑意:“没有,就是太想你了。” “我也想你。”她拉了他的手示意他躺下,慕容策笑着将她搂在怀里,目中却是剧烈翻腾地杀气,元婉蓁趴在他胸口上,困倦地再次闭上眼睛。 “我好累,我先睡会好不好?” 慕容策的脸色阴沉冷峻,声音却是温柔的:“我陪你。” 待她沉睡后,慕容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帐外,温然也正向他走来,见他脸色黑沉,微微皱了皱眉,说道:“殿下,秦军是不是可以放走了。” 他深吸了口气,心口仿佛有无数的虫子在啃噬,“通通处死!” “啊?”温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慕容策浑身颤抖,怒吼道:“处死!通通处死!” “殿下,若处死秦国援军,无疑是在向秦皇下战书啊!”温然心惊不已,慕容策阴冷地眸子看向他,冷然道:“我正想和他好好战一场!” 话落,他便拔出长剑,冲到一边军帐内,对着捆绑在柱子上的秦皇主将一剑劈下,直接将整个头颅劈断,随即,他冲着温然暴怒一声:“还不快去!” “是!”温然咬牙离开。 鲜血喷溅在慕容策的脸上,他手里拧着主将的头颅,突然挽唇诡异地笑起来,苻啸,你敢动我的女人,我就将你碎尸万段···· 这边帐内,慕容之听闻元婉蓁回来,忙赶来看她,见她安稳睡去便没有叫醒她,只坐在床边怔怔地看着。 元婉蓁仿佛做了好长好长的梦,梦中她中了一品红的毒,她刚失去孩子,苻啸将她拥在怀里,不停地说:【我是慕容策。】 她痛哭流涕,他抱着她说:【她们会为这个孩子陪葬。】 夜里烛光熄灭,她恍惚看见柔妃血淋淋的手向她抓来,她吓得缩在被子里,【柔妃来杀我了。】 苻啸紧紧搂着她,霸道的说:【她敢!朕要她永世不得超生!】 漫天的星辰,他笑得温柔:【孩子在天上看着你了,你再哭,他会伤心的。】 【珺衍,若我被秦皇玷污,你还会爱我吗?】她看着他,雪白的梨花飘落在苻啸的脸上,他微笑着将头埋在她颈窝:【我相信我爱你,依然,始终,永远。】 第99节 他执笔用胭脂在她额心上勾勒出一朵桃花,她垂眸一笑,他说:【这世间最烈的酒,就是你低头噙笑得温柔。】 静静地湖水,深不见底的绿,苻啸自身后拥着她:【虽然我不是我,但我还是满心欢喜。】 【珺衍,等我小月过了,你再给我一个孩子。】她捧着苻啸的脸,他开心一笑,【好。】旋即,他抵住她的额头,像梦呓一样说道:【我只想要一次,一次就好。】 梦中青烟袅袅升起,她看到苻啸拉住她的手,深邃的瞳孔蕴含着心碎的泪光。 【元婉蓁,你敢走!】 元婉蓁掀了掀睫毛,一个转身被子坠落在地,慕容之忙拾起来要为她重新盖上,可是并未扣上的底衣展开,那心口的红痕让他猛地一怔,只听她嘴边喃喃一声:“苻啸···” 前秦,紫宫内室。 苻啸端坐在桌案前,室内一股浓重的酒气凝滞,他的目光惘然,仿佛穿过空气看着元婉蓁。 短短几日,他邋遢得不成样子,双眼布满血丝,一脸的拉扎的黑胡子,眼睛深陷的黑眼圈,俊美的轮廓弥漫着悲伤··· 他缓缓展开元婉蓁离开时留下的字条,上面写着:【秦燕友盟,望十年秋毫无犯。】 “呵呵呵···”他发出一阵奇异的笑声,通红的眼眶里有强烈的苦痛:“元婉蓁,即便对你掏心掏肺,你心里终是记挂着他的安危。” “秋毫无犯,秋毫无犯!!”他怒吼一声,将桌上的文卷通通掀在了地上,这时,王孟快步走入内室,跪在地上道:“陛下,慕容策他···” 他欲言又止,惶恐地看向他,苻啸缓缓眯起眸子:“说!” “慕容策将我秦援军全都就地处死了。”王孟忐忑地说,旋即抬头望向他:“恳请陛下准臣领兵进攻燕国,为我秦将士报仇!” 苻啸低头看向手中的字条,掌心如被它烫的生疼,眼中滑下一颗泪来,元婉蓁我答应你,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他哽咽着声色:“我秦与燕国,十年内秋毫无犯。” “陛下!燕国正处于疲惫之期本就部署要直接进攻,可陛下却未动他一兵一卒,还放回了质子,如今他慕容策忘恩负义,将我秦十几万将士处死!陛下这口气臣忍不了啊!!”王孟眼中愤恨不已,苻啸目光微磕:“朕心意已决,这是命令,退下!” 王孟紧紧皱了皱眉,无奈地叹一口气,起身离开。 一一一 燕国,军营里。 慕容之愣愣地看着她,英俊的脸已没了适才的神气,转而一股无尽无边的不甘与悲痛。 为什么··· 你不是爱着慕容策吗?! 为什么苻啸可以得到你!为什么?! 他声嘶力竭地在心里裂喊,元婉蓁自梦中惊醒,抬眸便对上他恼怒的目光,她茫然地看着他,脸上挂了一丝笑意:“六弟,好久没见你了。” “为什么?”他痴痴地抓住她的肩膀,拼命地摇晃着,元婉蓁皱起了眉头,被他吓到:“你怎么了六弟?!” 慕容之狠狠咬一咬牙关,她还未反应过来,猛地就被如火的唇紧紧地擒住。 慕容之托着她的后脑勺,狠厉地吻住她…… 他的气息霸道地灌进她的口腔里,怀抱紧得她快要窒息。 元婉蓁的眼睛有些泛湿,猛地抬起手,狠狠地打他的肩膀,“唔···六弟···” “你在干什么?!” 突然走回帐内的慕容策暴怒一声,慕容之猛地松开她,一拳挥在他脸上,慕容策咬一咬牙,正欲还上他一拳,衣襟却被慕容之狠狠一拽,凑近他道:“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不会放过你。” 看着慕容之浑身戾气的冲出帐篷,元婉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底衣被掀开了,她紧张地合上衣衫,神色忐忑地看向慕容策,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我···我睡着了···我不知道他···” 慕容策走到她身前,发疯般的扣上她的衣衫,无穷的恐惧围绕在他心头,他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嗓音涩哑:“蓁儿,你还是我的,对不对?” “我当然是你的。”她脱口便道,慕容策紧紧闭了闭眼,唇就落在她唇上,辗转缠绵:“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元婉蓁震惊他失去理智的索取,衣衫被他狠狠扯开,整个人也被他压在身下,他拼命地亲吻她的身子,最后,他的吻落在了她的心口处··· 她心中一震,却不敢说什么,只感觉慕容策在心口咬得生痛,像是要将她的心脏掏出来吃下去,他嘴里不断地说道:“你是我的,你是我的····”终于,他暴怒一声,“你是我的!!!!” 一颗泪滴在她心口上,滚烫地灼烧着肌肤,她心中凄楚,僵着不敢动弹,而慕容策趴在她心口上,崩溃地落泪,她喉间哽咽道:“对不起。” 慕容策闭上眸子,含了一缕凄微的笑,“他逼你的?” 元婉蓁紧咬着唇,不回应。 “我还有军事处理,你若是困倦,就再睡会。”他边说边合上她的衣衫,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帐篷,元婉蓁看着他的背影,只能默默地流泪,该来的总是要忍受。 回复(5) 第一百三十一章 起兵造反 前燕,金华殿。 树叶在夜风的吹拂下发出丝丝的响声,脚下,树的黑影摇动着,显得更加可怖。 戚妃鼓起勇气向前走去。 金华殿的雕花大门虚掩着,她正轻轻推开门,突然就被慕容恭捂住了嘴,直将她拖到了暗处。 “母妃,你想通报父皇,出卖我吗?!” “恭儿,皇后已经死了,你父皇没多少时日了。”戚妃惊愕转身看向他,颤抖道:“恭儿,他是你父皇,母妃不允许你加害于他!” “母妃的情意真是感动天地啊!”慕容恭冷冷一笑,手中的匕首已经若隐若现,戚妃的眸光中闪现一丝悲凉:“恭儿,你在等些时日,御医都说了,你父皇的身子···” “我等不了!”慕容恭气愤的看着她,“是慕容策逼我的!” 戚妃怒视他一眼,“我决不允许你弑父篡位!”说完,她转身就要朝大殿走,慕容恭向黑暗处使了个眼色,旋即快步走向戚妃,一刀刺进她的胸口。 戚妃惊瞪起大眼:“你···” 才说出一个字,慕容恭狠绝地将她的脖子一拧,她便霎那间断气··· “殿下。”黑衣人走到他面前,慕容恭脸上没有丝毫留恋,直接将戚妃丢给他,道:“谨慎行事。” 黑衣人低头:“属下明白。” 深夜,金华殿的气氛格外的凝重,俞忠桓等重臣跪在那里,整个人都被凉风吹得快要僵硬了,身子动都不能动。 这个时候,殿门终于打开,屈延寿从里头出来,说是叫众人进去。 内殿,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儿,更有一种死寂的气息,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皇帝躺在雕刻着九龙的床榻上,御医们都守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众人跪下,皇帝声音沙哑,面色青紫,给人一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忠···桓。” 俞忠桓缓步上前,倚到皇帝榻前,皇帝张口几句,他立即俯身将耳朵贴上皇帝嘴边···· 皇帝说了几句话后,俞忠桓立即跪地,流泪道:“臣遵旨!” 皇帝咳嗽几声,睁开眼睛,视线仿佛透过窗阁看去很远的地方,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策儿···” 声落,他沉沉闭上了眼睛。 皇帝慕容皝,于永和四年丙申日寅时,金华殿内驾崩,享年五十二岁。 沉沉的夜色,慕容恭自床旁跪倒,双手捧握着皇帝的手,静默无声,只有肩膀微微抖动。 中书令周冀瞄了他一眼,抹掉眼泪起身道:“昨日,皇上已面谕臣,太子慕容恭德行敦厚,深着传位太子,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说完,他向慕容恭倒头磕拜,满殿跪着的人看向中书令,尚书大人脸色青白,视线慢慢落在俞忠桓脸上,只见他缓缓摇了摇头,尚书大人霎时收回了眸光,神色凄凉伤痛猛然闭上眼睛,拜下道:“臣等领旨!” 慕容恭冷冷勾一勾唇,带着哀声,磕头道:“儿臣接旨。” 一一一 七日后,燕城边境,黎阳郡城。 阁楼的院子里,薰暖的和风微微吹过,像一只手缓缓搅动了身侧那一树繁密的垂丝海棠,轻薄如绡的花瓣点点的飘落到她身上,轻柔得抚摸她的脸颊。 她看着从燕城飞奔而来的暗卫,自她身前如一阵风一样冲进房内,只在慕容策耳边说了几句,慕容策的脸色刷地一下煞白,立刻吩咐煊绍将众人召来。 她顿时升起不详的预感,快步走到房门口就见秦苍炎,慕容轩等人一个个脸色沉重的快步走进慕容策的房内。 她脑子里纷纷乱乱,难道是宫里出事了? 众人站在房内,暗卫微微低头道:“中书令自称皇上驾崩前已有面谕,联合太子党等人拥护太子登基,随后太子便下令将所有人都拘禁在殿中,不许任何人私自传递消息,直到昨日太子稳定局势后,丞相大人便命属下快马加鞭赶来给五殿下传信。” 第100节 慕容轩蹙眉起疑:“眼看着我们就要回城,在这个节骨眼上,怕是其中有蹊跷!” 慕容策锐利的眸光扫向暗卫:“丞相大人怎么说?” “丞相大人说,皇上驾崩前曾告诉他,龙案下藏有皇上亲笔遗诏,望五殿下速速回宫,铲除太子一党,登基即皇帝位。” 慕容策眯起眸子,正欲说话,暗卫却面色凝重地说道:“五殿下,还有一事,丞相大人让属下转告···” 他说着就恐惧地低头,慕容策猛地皱起眉目,只听暗卫道:“皇后娘娘薨了。” “你说什么?!”慕容策脑袋顿时嗡的一声,慕容轩震惊地睁大眼睛,厉声道:“何时?!为何缘由?!” “皇上驾崩的前一日,皇后突感不适,御医们刚到殿中,皇后就···”暗卫忐忑道:“当时太子不允许惊扰皇上,就命人将皇后遗身抬至皇陵,暂时也未有任何说词,丞相大人不敢轻举妄动,只等殿下回宫主持,丞相大人还说了,皇后的死与太子脱不了干系。” 慕容之阴冷地眯起眸子,偷瞄了他一眼··· 这一瞬间,慕容策的怒气如火山爆发似地喷射出来,一掌拍在桌案上暴怒道:“众将听令!太子慕容恭暗害先帝,弑父篡位,实为大逆不道!为正天命,明日随本王起兵入宫取他项上人头!沿途阻扰者,杀无赦!!!” “是!”众将齐齐应声。 未到晚膳时分,元婉蓁坐在里屋榻上,木然地听着,心下一片焦灼。 慕容之掀了帘子进来,元婉蓁抬眸见是他,淡淡一丝错愕,转瞬即逝:“六弟来了。” “明日就要起兵入宫了,我来看看你。”慕容之走到她身前坐下,元婉蓁盯着他略显憔悴的脸,道:“太子残忍无道,你们可要当心。” 他凝视着她,语气沉痛,“不知我将来还能不能再见你···” “当然会的,别说这样的胡话!”她心一提,顿时紧张起来,慕容之露出浅淡的笑容:“你能担心我,我已满足了,蓁儿你等着我···” 她还未会出他话中的意思,他就起身道:“对了,五哥说要来的,我就先走了。” 自那日回来后,慕容策的情绪一直不好,也刻意的在回避她,让她成日里都悬着一颗心,担心不已,这会听慕容策要来,她的心里顿时就欢喜起来。 送走慕容之后,她急切地站在游廊上望着慕容策的身影,时间不断流逝,直到夜里慕容策才一步一步出现在游廊尽头··· 他缓缓走到她身前,微风吹起她的发丝,她无力地张了张嘴:“真的要闯宫吗?” 慕容策别开脸看向远处,轻声道:“明日一早,我会让煊绍送你去,在那等我!” “自秦回来后,你夜里就再未陪过我···”元婉蓁哽咽着声色,伸手抚摸着他的脸:“我知道你受不了我被秦皇···” “别说了。”他脸色略有憔悴,看起来他并不比她好,这几日他也压抑得要崩溃了,元婉蓁胸口疼得揪心:“对不起···” 慕容策松弛着呼吸,狠狠地捉住她游移在他脸上的手:“我每天都在克制。” “克制想你,克制去找你,克制做出一切不顾后果的事情!” 元婉蓁咬唇落泪,他的嗓音哑得让她心疼:“蓁儿,我不想这样,我只是···” “我知道,我能理解···你需要时日···” 她未说完的话,就被狠狠地封在他的唇里,他用力地吻住她,他的齿摩擦着她的唇瓣生疼的,狠狠地将她嵌入他的怀中…… 他吻得很深…… “珺衍···” 他的吻如一股滚热的强力激荡汹涌,直抵在元婉蓁心头,心底那束寒冰顿时就被这股暖流冲击得即刻化了,整个人欢喜得手足酸软,一动也动不得。 他捧起她的脸,温柔地啜去她眼角的泪水:“对不起,让你伤心了。”他将她按进怀里,压抑的情感终是突破了心中那道屏障,再也舍不得冷落她,他吻住她的头发:“我爱你,永远都爱你。” 元婉蓁抽噎得更剧烈,努力理着思维:“别送我走好吗?我们说好要一起面对的,不管多危险,让我陪着你好吗?” “蓁儿,我拼了命去筹划部署,拼了命去抵御恒昼,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你在安生。”他温柔的气息拂在她脸上,“听话,此行我无暇顾及于你,如今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再也输不起了!” “···好。”元婉蓁颤着泪水,“那我等你。” 他紧紧复紧紧地搂着她,眼中一晃而过深邃的哀恸,元婉蓁靠在他胸膛上,擦了擦泪道:“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他问,她立起身看着他,犹豫了半会,轻声道:“能不能···放过六弟···” 慕容策目光微暗,她猛地握住他的胳膊:“我只想他活着。” 沉默了许久,许久,慕容策终是微微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此行危险万分,你一定小心啊!”她的目光充满了眷恋地看着他,眼中泪一颗接一颗地滑落:“我等你回家。” 他的嘴角轻轻勾起,吻上她轻颤的睫羽,浓情入骨:“我一定回来。” 第二日,金华殿。 雨如丝,纷纷扰扰,风卷雷鸣电破空,殿前落红无数,四周挂上的洁白灯笼随着风狂烈的摇曳,甬道两侧,远的是御前军,近的是当值侍卫,一个个按刀侍立,钉子一样纹丝不动,更有两个年轻将军巡查,眼神扫过,查看四周。 慕容恭款步而行,神思不宁,踱进殿,听着礼官抖擞精神“啪、啪、啪”三声静鞭,太子才醒了过来,定神看去,只见殿内到阶下,百官一直延伸到仪门,一二三品由近及远,都是手持笏板,穿着簇新的官袍,站着默然不声。 屈延寿走上前一步,请着慕容恭一步步上了御阶,慕容恭坐在龙座上,心中一片忐忑,就在这时,宦官高声:“新君即位,百官参拜!” 宦官声音尖锐,就在殿内回声,中书令周冀立刻率百官行三叩九拜之礼,齐声:“臣等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恭坐在龙椅上,看着文武百官都在跪拜,顿时就有着一种刺痛,更有一种难以言语的嫣红浮上脸色。 慕容恭不自觉深深吐了一口气,终于,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众卿平身。”他伸手做出轻扶的动作,文武百官起身。 “诸位爱卿,朕初登大宝,自是国事为重,不过目下百事待理,一时没有头绪,诸位不必拘束,有事速速禀告。”他扫过一眼说着。 中书令周冀出位,手持笏板,说:“皇上,眼下大事,首先是把谥号庙号定下来,其次是皇上的年号也要定,召集百官宣布中外。” “还有些事,待举丧再议不迟。” 这时,侍卫惊惶地闯进大殿,扑爬在地上大呼道:“皇上,南征大都督领着二十万人马闯进宫来了····” “你说什么?!”慕容恭顿时弹起身子,心中震惊不已,明明派了暗卫劫他性命,林威前日传信还说会拖延于他,为何···为何···· 外面传来噬血残骸的肃杀之气,殿中顿时一片混乱不堪,天空中雷鸣闪电,将整个皇宫映得殷红遍布··· 慕容恭冲下御阶,狰狞起一张脸,拔出长剑冲着御前军命令道:“慕容策起兵造反,速速将他拿下!!若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兵戎相见,天地间如被血染红一番,红得骇人,慕容恭眼中满是惊骇和慌乱,却顾不得什么,只举剑与正向他冲来的慕容策拼死一战,一时间朝殿内外斗杀厮搏之声,惊响··· 俞忠桓趁此冲上龙案下取出先帝遗诏,对殿下众臣高呼道:“太子勾结中书令周冀,弒父篡位,实为大逆不道!现先帝遗诏在此!先帝有旨,为国除奸,拿下太子!” 俞忠桓举起诏书,奋力吼道:“先帝亲笔遗诏,五殿下慕容策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原来是五殿下···” 殿下众臣仔细瞧一眼遗诏,顿时议论纷纷:“当真是先帝亲笔啊!” 慕容恭心中极为惊骇,原来父皇将遗诏藏于龙案下! 他的脸色蓦然大变,慕容策趁机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手腕一番,长剑就在慕容恭肩上划出一道血光,慕容恭惨叫一声,抬手抵住他再次挥来的利剑,就当他正欲向慕容恭心口刺下时,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长箭直刺入了他的胸口··· 慕容恭见机立刻将手中的长剑狠狠刺入慕容策腹部,慕容策惶恐之余,同时用剑刺入慕容恭的胸口··· 第一百三十二章 是我,苻啸。 ··· 一时间,两人口中的鲜血互相喷溅在各自的脸上,众臣见此情景,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得俞忠桓大声呼喊:“传御医!传御医!” 两人同时跪地,杀光太子侍卫和余党的慕容之等人,狂奔到慕容策身边,“五哥!!” “弟!!”慕容轩握住他的肩膀,继而冲着众臣大喊:“御医!快!救新帝啊!!” 慕容策又喷出一口鲜血,咬牙奋力将长剑自慕容恭胸口抽出,慕容恭痴痴大笑了两声,身子朝后面一倒,便没了生息。 这下,朝殿上更是一片狼藉的混乱,慕容策靠在慕容轩身上,心底不由冰凉,他抬眸小声对慕容轩道:“六弟暗箭,撤!” 慕容轩震惊在心,与轩云鹤使了个眼色,立即就托起慕容策的身子向殿外冲,这时,高立,高成三兄弟带着一众兵拦在他们身前··· 此刻,慕容之突然阴沉下脸,眼中已泛起了噬人的光芒,拔出长剑直接将俞忠桓与尚书大人刺死,旋即转身向着殿外早已蓄势待发的侍卫们大喝道:“放箭!!” 轩云鹤与萧凛顿时挡在慕容轩与慕容策身前,飞来的箭羽快速地飞奔向两人身上,不过半刻,两人身上已插满了箭羽··· “云鹤···!” 轩云鹤咬牙喊道:“快走!!” 温然领着一众心腹暗卫,拼死掩护着慕容策二人走出宫门,骑上事先就准备的车马,一路朝城外飞奔··· 马车里,慕容策心中的绝望似绞绳一般一圈圈缠上他的脖颈,叫他窒息,蓁儿,你说要留他性命,可他却没留下我的性命··· 第101节 “慕容策,慕容策!!”慕容轩潸然落泪,慕容策缓缓将眸光移向他,淡然一笑:“早就知道他的心思,也早有心要杀了他,却熬不过蓁儿···” 慕容轩看着心痛不已:“别说了!除掉太子也算是为父皇母后报了仇,如今这江山已不值得再留恋,不要也罢!” 温热的鲜血从他体内汩汩流出,逐渐带走他身体的温度,他极力支撑也无法掩饰住眼中逐渐失却的神采,“我本想杀了慕容恭就离开,皇位自然是六弟的,却不想他这么急···这么急着想要我死···” 慕容轩见他的眸光逐渐暗淡,冲着温然大吼道:“快啊!再快点!!” “蓁儿···”慕容策双睫一低,一滴清亮的泪自目中坠落,“我终是辜负了她···哥···”他伸手揪住慕容轩的手,心底是一片荒芜如死:“苻啸···将蓁儿送到秦国···别让她落在慕容之手里···苻啸···” 慕容轩咬牙点了点头,慕容策抬手自颈子上取下那块君子石,“这是蓁儿送给我···我的信物···你帮我···转交给苻啸···告诉他···若是真的爱她···就别辜负了她···” 慕容轩接过玉石,轻轻颔首,慕容策长长叹了口气,“这条路太累了···蓁儿···你不要怪我···我不想离开···我好舍不得···我还没和你好好过···” 说着,慕容策的声音渐袅,直至低不可闻,那双半开的无神双眼,也逐渐合上。 “弟···!!!”慕容轩嘶吼着,紧紧的抱着慕容策,绝望而凌的声音在山涧中回荡重叠··· 一一一 元婉蓁焦急地站在溪边的梨树下盯着远处,风中轻扬的花瓣自她脸颊滑过,时光在等待中流逝,三日过去,慕容策却迟迟未回,不仅如此,连一点音讯也没有。 正焦灼不堪时,煊绍骑马朝她奔来,元婉蓁看见他立即就迎上去,心里翻涌着无限的期望,可煊绍二话不说,直接将她带上马,飞一般向深山中去··· “煊绍,这是要去哪啊?” 煊绍忽地眼皮一跳,一滴泪就落下来,突兀道:“去秦国。” “啊?去秦国干什么?!”她震惊地扭身看他,“我还要等慕容策,他回来没看见我怎么办?!你快带我回去!!” “殿下,他不会回来了!”煊绍残忍一句。 元婉蓁仿佛没有听清一般:“你说什么?” 煊绍用力闭一闭眼睛,硬声道:“殿下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的话生一字一字钻入耳中,像是无数只小虫杂乱地扑打着翅膀,在耳中嗡嗡的嘈杂着,吵得她头昏眼花。 她愣愣地转头看向他,颠簸中只见煊绍早已泪流满面,“你别胡说···” “六殿下突然起兵反击,杀了五殿下。”煊绍脸色不断地黯然,元婉蓁耳中轰地一响,直如打了个响雷一般,“六弟···” “是的,殿下已被大哥带走了!”煊绍的泪顺着脸庞一滴滴落下,“如今坐拥这大燕江山的是六殿下,慕容之。” 她怔怔地听他说着,很安静的听,只觉得身上像被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地狠狠锉磨着,磨得血肉模糊,眼睁睁看它鲜血蜿蜒,疼到麻木。 【能不能···放过六弟。】 【我只想他活着。】 “呃···”元婉蓁突然恶心的泛出了腥甜的汁液,胸腔的血气澎湃到无法抑制,煊绍低头一看,就见马头上已是鲜血淋淋,“小姐,小姐···” 元婉蓁的泪一滴一滴滑落下来,无声蜿蜒在面颊上随着口中的血液一滴一滴滚落,“他死了···他死了···他说要回家的···” “小姐!”煊绍立即拉了缰绳,停下马来,还没反应过来,元婉蓁便从马上直接滚在了地上,她呆呆看着天空半刻,忽然大吼道:“啊····!慕容策····!啊···!” 她的声音听起来凄厉而尖锐,一声又一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撕裂一般,煊绍扶着她的身子:“小姐,人死不能复生,大哥走之前交代,要我送你到秦国。” “我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啊···”她胸中大恸,五脏六腑像被无数只利爪强行撕扯着,唇齿间的血腥气味蔓延到喉中:“呕···”她颤抖地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绝望:“慕容之···你好狠啊···” 她抓起一块尖锐的石头狠狠戳向自己的心口,伤心欲绝地悔恨:“我为什么不听···我为什么不听他的话···为什么不让他杀了慕容之···不然他就不会死了···是我···都是我害了他···” “小姐···”煊绍捉住她的手,阻止她伤害自己:“小姐,你这样殿下会心痛的···小姐···” “求求你,你带我见他好不好···死了我也要见见他···”她哀求地揪住他的衣襟,煊绍缓缓摇了摇头:“大哥,已经带殿下走了,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元婉蓁松开他拼命的磕头:“我求求你了···让我见见他好不好···” “小姐!!”煊绍无奈地一声怒吼,握住她的肩头:“殿下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 元婉蓁无措地看着他,心中强烈而痛楚的绝望,让她的身体如被风吹落残叶,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一一一 秦国。 七日后,煊绍担心她寻死,只能一路将她捆绑到秦国,她身上裹着披风将绳子遮掩起来,而她全身的力气在得知慕容策死讯的那一瞬间被骤然抽光,软弱而彷徨。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蓁儿。”苻啸揭开她的披风,看见绳子立刻就暴怒道:“绑着她做什么?!你活腻了吗?!” 煊绍为难而疲惫地叹息一声:“担心她寻短见。” 苻啸的胸口疼得揪心,慌忙将绳子揭开,将她搂在怀里:“别怕,有我在!” “他死了···”元婉蓁的眼泪止不住的默默流着,胸口一痛,身子前倾几乎又要呕出血来:“我再也看不见他了···” “别哭!”苻啸手足无措,甚至可以说是惊慌,“看到你流泪,比砍我几刀还难受!元婉蓁!我不允许你哭!” 他抹去她的泪水,可她的眼泪却源源不断,苻啸不断地为她拭泪,温柔的气息拂在她脸上,郑重其事地说道:“元婉蓁,你看着我!我向你保证,我一定替你杀了慕容之,为慕容策报仇!!” 他的话,让元婉蓁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终于恢复了少许的神智,缓缓地抬眸看他:“苻啸···” “是我···我的蓁儿受苦了···”苻啸的大拇指不断揩着她的泪水,“我立即起兵进攻前燕,将慕容之的头颅带到你面前来!” 她浑身一震,“当真?” 苻啸不厌其烦地擦着她的泪水,声音沉沉的坚定:“我不会骗你!” “苻啸···”元婉蓁的泪水滚滚而落,旋即就扑到他怀里,放声痛哭:“杀了他···你一定要杀了他····” 煊绍听他这么说,心底不由泛起欣慰:“陛下,慕容之可能会来找小姐的下落,请陛下一定保护好小姐!” 元婉蓁一听就起了恐慌,神智显然很不稳定:“他要抓我回去···他要抓我回去···” “有我在,他不会敢轻易动你。”苻啸的手指插~进她散乱的发间,熟稔地梳理着,他眸光始终深情而喜悦地看着她,不过短短十几日,他却觉得长久地像是一辈子··· 回复(6) 第一百三十三章 榴花夜月前 一月后,前秦,紫宫。 醒来时已经是夜半时分,她昏昏沉沉醒来,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冷汗,黏腻地依附着身体,贴身的底衣全湿透了,冰凉地贴在背心里,好似一个阴恻恻的鬼魂附在背脊上。 她微微睁眸,眼中流不出一滴泪来,唯有泪水干涸带来的灼热痛楚,提醒着她的失去和伤心。 苻啸见她醒来,自身后想扶她坐起,手刚伸过去就抽了出来,忙回身拿来一件洁净的底衣,“梦魇呢?衣衫都湿透了。” 她看着他就要解开底衣的扣子,慌忙抓住他的手,苻啸错愕地抬眉:“怎么了?” 她垂下眸子,手撑着床栏坐起身,“我自己换。” 苻啸薄情的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来,飞快地脱下她的湿衣换上了干净的底衣,一颗颗扣上珠扣,她面色木然的看着他:“那一品红的毒,御医会做吗?” 苻啸蓦然抬头,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想做什么?” 她倚着床头抑制住心底无助的苍茫,缓缓道:“你命他们做一些来,行吗?” 苻啸深深抽了一口凉气,道:“他们不会做,我也不会允许。” “你不是爱我吗?”她内心大恸,微冷的空气深深吸入胸腔:“你忍心看我如此吗?你让他们配药来,我就可以在梦魇里看到他了···” 苻啸深深凝视着她,一双眼血红的,充满了对她疼痛的怜惜:“何苦欺骗自己!” “我求你了,好不好···”她抓着他的衣袖就跪在了床上,苻啸的心绞痛难耐,不由分说将她按在床上躺下,这时,内侍端着一碗汤药走来,苻啸一手接过汤药,声音疲惫至极,“来,把药喝了,好好睡一觉。” 她死命地别过头去,嗓音沉闷:“你不给我配药,我就去死!” 苻啸的喉头用力滚动了一下,语气带了一点点蛊惑:“这药也可以梦魇,喝了你就能看见他···”他舀了一勺子喂到她唇边:“来。” 她紧紧咬着唇,一掌推开他手中的药碗,厉声道:“我不喝!我不喝!!” 药碗倾地时有凌厉的碎响,苻啸的面容顿时刚毅狠厉起来,“不喝也得喝!”转而,他冲着内侍吼道:“重新端一碗来。” 凄凉地闭上了眼睛,她紧握着拳头将指甲折断在掌心,寂静得可怕的内室里,只听的苻啸一声声无奈的喘息,很快,内侍又端了药进来,苻啸一口喝下药,搂过她的头就用嘴喂进她嘴里,元婉蓁剧烈地挣扎,拳头用力砸在他身上脸上:“别碰我!别碰我!!” 不躲闪,他任然紧紧捆着她,一口一口给她喂药,直到将药喝完才将她松开,元婉蓁深深吸了口气,扭头就撞在床栏后的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苻啸吓得心口一颤,立即将她拉回来,捋开她的头发,仔细检查伤口,好在她没多大的力气,只是红肿了。 “你别这样折磨我···”他抱着她,悠长的睫毛泛湿,“元婉蓁,你到底要怎样折磨我?” 第102节 他的话入耳,只觉得一种莫名的悲伤突然而至,席卷了彼此,元婉蓁俯在他怀里痛哭起来,苻啸一遍遍抚摸她的头,嗓音低沉:“痛不痛?” 她惶然地的摇头:“对不起···” 她的哭声几乎要撕裂他的心肺,他捧起她的脸,狠狠地吻住了她,这个吻带着思念,咄咄逼人的爱意。 元婉蓁用力推开他,大口呼吸:“你走开!” “我不走。”苻啸擦了擦她湿润的眼角:“没有他,你还有我,我爱你。” 元婉蓁默默摇了摇头,即便她忘了慕容策,从他的阴霾中走出,她也没有勇气再去经历一段刻骨铭心到生死之痛的深情。 “苻啸,我承受不起。”她的声音沉沉的愁绪和坚定,“我不想再经历任何痛苦,我累了···” “你不是说,下辈子会爱我吗?”苻啸的面容僵凝,端起她的脸:“我和他换,好不好?” 元婉蓁迟疑地盯着他,“你走吧,我想静静。” 苻啸目光深沉地看了她半响,没再说话,只叹了口气离开了内室。 一一一 三月以来,每个日日夜夜尽是在悲伤与无奈中度过,如今她的情绪缓和了许多,偶尔一点笑容仿佛是尘埃里开出来的沾染着风尘的花朵。 此时已是夏日炎炎,莲池送来阵阵淡淡怡人的诱惑清香,一片片翠色欲滴的荷叶随波飘动,翠绿清幽。 她恢复了婉妃的身份,虽然苻啸日夜陪伴在侧,但却从未让她侍寝。 临近午时,她独自坐在凉亭里,望着莲池中倒映的影子发呆,紫宫内侍快步朝她走来,福身道:“娘娘,陛下在找您了。” 她回神‘嗯’了声,便起身朝紫宫去,苻啸一见她就迎上来,神色淡淡地焦灼:“天这么热,你去莲池做什么,小心中了暑气。” “我随意转转。”她垂着眸子,始终没看他,苻啸暗自叹了口气,握起她的手:“慕容之找来了。” 她听着一惊,抬头看他:“他入宫面见你了?” “并没有,只是他派来的使臣,还带了信让我转交给你。”苻啸说着从袖口里取出信笺,元婉蓁犹豫地展开信笺,只见上面写着:【霜记王府当日事,写向榴花夜月前,轻香四溢多堪赏,梦绕月心切惜霜。盈苏。】 她心慌意乱地合上信笺:“我竟忘了盈苏,俞丞相已经去了,如今只剩她一人在燕国···” “盈苏是谁?”他疑问道,元婉蓁微微红了眼圈:“她是慕容策的正妃,与我姐妹情深,如今慕容策走了,我伤心的都忘了她···” 慕容策的正妃?如此妻妾相系,苻啸目光定在她脸上,怎会姐妹情深?! 元婉蓁心慌地不知所措:“她身子不好,知道慕容策死了,肯定伤心欲绝,如今身边怕是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 “你别急,我以为此事有蹊跷。”苻啸揽着她的腰肢,边走边说道:“这信由慕容之转交,证明盈苏在他手里,他想以此作为要挟见你,所以,还未见到你之前,他会好好对待盈苏。” 她沉稳下心绪,盈苏不会知道我的下落,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陷我于危难,这样想着,她又翻开信笺仔细看了一番,恍悟道:“当年有一夜我曾陪她在王府后院的石榴花前赏月,我明白了,她为霜,我为月,她想告诉我,她如今还在北墨王府里。” 苻啸拿过信笺看了看,问她道,“还有说什么?!” “轻香四溢多堪赏,多堪赏,应该是她身边有很多守卫或者说暗卫看守。”元婉蓁的手涔涔发凉,向前走两步:“梦绕月心切惜霜,切惜霜,她应是想告诉我,她在我心中就好,切莫相救。” 苻啸惊讶地看着她,元婉蓁扭头抓住他的胳膊:“不行,我一定要救她,我不能置她不顾!” “毕竟守卫森严,不是说救就能救到的,让我部署一下后,再行动好吗?” “好。”她声音微微发颤,想起盈苏的身子,心里就是难受的一疼。 第一百三十四章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三日后,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花开如醉,漫天盈地,她的心底却哀凉如斯,默默良久,听得苻啸的脚步走到身后,感觉他的手自腰间将她揽住,他说:“已经部署好了,明日就去燕国。” “我能去吗?”她转身,目光锁在他脸上,苻啸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我陪你去。” “国不可一日无君,你怎么能离开了?”她眉心皱起,苻啸温和地挑了挑眉:“我常常狩猎,也没留在宫中,太傅与王孟自会制理朝政。”他说着揪一揪她的脸:“再说了,我若不离宫,怎么会救到你呢?太子妃娘娘?” 元婉蓁一怔,忍不住抿唇笑起:“还拿这事笑话我呢?” “总是让你笑了。”他微微伸出手抚上她的脸,低首将唇贴近她,亲昵的试探,元婉蓁小心偏了偏头,他便只微微一笑,回了半身道:“我陪你用午膳,待会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抿了抿唇,并未在意他说的地方是哪里,只点头道:“好。” 午膳过后,他牵着她走到莲池边,池水中小小的一只不系舟,在上船时轻微摇晃漾开水波,侍卫解开了系舟的绳子,划动船桨,小船缓缓慢慢前进,周身全被翠绿的荷叶与粉嫩的荷花包围,淡淡的清香萦绕其中,水中不时传来几声蛙叫,为这片清美的景色增加了几分和谐,她心底不由升起许久都未曾涌上的欣喜与陶醉··· 苻啸靠在船沿上,看着被碧绿荷叶映衬的她,那样极致的绝美容颜,宛若落尘仙子。 “这水真凉。”她趴在沿上,手在池水里不停的拨动,苻啸伸手摘了一朵莲花,递到她面前:“你与它很像···” “啊?”她接过花眨了眨眼,苻啸凑到她脸前:“都这么美。” 元婉蓁将花捏在手里,微微别开了脸,忽而看向荷叶,伸手便摘下来递给他:“它与你也很像···” 苻啸抬一抬眉,“哪里像?” 她将荷叶盖在他头上,“都这样大的脸。” “哈哈哈···”他仰天朗笑,拿下荷叶揪眉看了一番,“哪里有这么大的脸。” “逗你呢,还真信?”她忍俊不禁,苻啸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亲吻她的耳垂:“你说的,我都信。” 元婉蓁挣开了他的手,“别扰了我赏景的兴致。” 他又抱她回来,将头靠在她头上:“我陪你赏。” “不要。”她挣扎。 他死死抱着,“我非要。” 熬不过他,她只能靠在他怀里,而他脸上窃窃一喜,手伸出去沾了点水弹在她脸上,元婉蓁顿时皱起眉头:“你做什么?” 苻啸‘噗’一声笑出来,又沾了水弹在她脸上,她下意识闭了闭眼,旋即手也沾了水弹在他脸上,“你堂堂帝王,怎么像个孩子?!” “哈哈哈···”苻啸大笑,一只手挡在脸前,一只手沾水洒在她脸上,元婉蓁气急:“你都弄湿了我的衣裳。” “无妨,晒一晒就干了。”他趴在船沿上笑得肩膀发颤,元婉蓁不服气,直接捧了一手水浇在他的衣襟里,他立即就被凉的叫起来:“好凉,别浇了,别浇了。” 她咬牙切齿:“无妨,晒一晒就不凉了。” 他佯装发怒,元婉蓁将手里的荷花丢在他身上,苻啸强行将她撸在怀里,“你越来越调皮了!” “走开!”她的手撑在他胸前,苻啸邪恶地挑起眉峰,手一紧她就趴在他身上了,两人的鼻子靠在一起,苻啸勾唇笑了笑,稍稍伸头唇就啄了她一下,“你喝了茉香酒的?” “你!”元婉蓁推开他,转身不理会。 苻啸却没有再逗她,只看着她的背影哧哧发笑,这时,侍卫回头说一声:“陛下,到了。” 上了岸,她任他牵着手穿过一片小树林,当走到一丛灌木后时,他突然转身拿起一条手帕,元婉蓁后退一步:“你要干什么?” 他笑而不语,将手帕系在她眼前,旋即牵着她的手向前走,没多久,他便停住了脚步,拆开她眼前的手帕··· 眼前的景象让她顿时愣住··· “。” 她心中百味杂陈,一步步缓缓走去,茅屋,梨树,小溪,栏栅,屋内的木桌,床上折叠整齐的衣裳,所有的一切都和一模一样。 “你怎么知道的?”她皱眉看向苻啸,他走到床边拿起衣裳道:“我是谁?能有我不知道的事吗?!” 他低头轻笑,其实也是上次听她提及过,后来问煊绍才知道的有这么个地方,他便煊绍让画出样子,然后再修建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来。 “这衣裳是···”她走近他,苻啸将衣裳放在她手中:“我让人在北墨王府寻来的,只有这一件还没弄脏。” “慕容策的···”她轻轻抚摸衣上的金丝,发现上面少了一颗紫祤宝珠扣,她顿时想起来,这应该是慕容策当年诬陷慕容之时所穿的那件衣裳,皇后亲手绣的宝珠扣子,而这遗失的珠扣就在慕容之手里。 眼泪蜿蜒而落,浸湿了衣裳的襟子,苻啸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地走出屋子,在梨树下等待··· 她因思念慕容策而伏地痛哭,直到晚霞红了天空,她才将衣裳折叠好走出屋子··· 苻啸拍了拍身边的木凳子,她走近他,他便抬手拉她坐下,声音温和如暖阳,“什么都不要说,也不用问,陪我坐会就好。” 漫天漫地晚霞晖落下来,暖化了她心底的冰霜,她绽开笑容,“谢谢你留给我这么美好的念想。” 他的手心贴在她的手背上,掌纹的触觉,是温暖而蜿蜒的,他说:“想他了就来,我陪你。” 元婉蓁低头莞笑,心中最柔软处划过一丝痛楚:“你不觉得难过吗?” 他灿烂的笑,霞光流转在他脸上泛出滟滟柔金,“我会等,等你心里的晚霞照映我。” 她嘴角微微上扬:“我原本不信,现在突然有点想信了。” 他取笑道,“难辨真假。” 第103节 “这回是真话。”元婉蓁脸上瞧不出喜忧。 苻啸慢慢的‘哦’了一声,眼中却见喜悦的光芒闪动··· “你说,你喜爱宁静。”他按下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好好享受吧。” 暮色渐渐如幕布低垂,四面一片苍茫,侍卫在栏栅外静静守候,晕黄的一点光亮照在她睡颜上,这么久的时日里,这是她睡着最香的一次··· 他纹丝不动地立着,肩膀渐渐泛起麻木痒痛,仿佛一直痒痛到心里去。 鼻息之间隐约闻得她身上淡淡的茉香味,他忍不住想触碰她,额头、眉毛、眼睛、脸颊···手指顺着深深刻在心底的轮廓细细描绘,每到一寸就多一分心动。 风吹过花枝摇曳,他轻轻扭头吻一吻她的眼眸,她在梦里犹自蹙了眉,嘴角微微下沉,他便慢慢回过头,笑容如沐春风··· 一一一 七日后,燕国边境。 马走得又快又稳,山中桂月,稼禾渐熟,苻啸折了一大片叶子盖在她头上遮挡烈日,她换了黑色的夜行衣,侧着身子坐在马背上,倚在他怀里睡着,微微的颠簸,小道两旁都是青青的蓬蒿野草,她缓缓睁开眼睛,隔着叶子闻得日光烈烈晒出的青青叶香。 “醒了。”他低头看着她,元婉蓁揉了揉肩,将叶子盖在两人的头上,他满心满意的漫出一种欢喜:“我不怕晒。” 她轻笑一声,问道:“还有多久能入城?” 他轻啄她的额头,“是不是累了?” “不是。”她转过脸,颊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就是觉着无趣。” “没事,我吟曲给你听,如何?”他邪魅地挑眉,元婉蓁忍俊不禁,旋即点了点头:“好啊!” 他顿时立直了身子,清一清喉大声吼道:“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歌词注解:郊野蔓草青青,缀满露珠晶莹。有位美丽姑娘,眉目流盼传情。} 堂堂前秦帝王,不仅在山间呤曲,还瘪着眉毛,元婉蓁只觉那样子实在好笑··· “哈哈哈···”她笑得一口气还未缓过来,又见他清喉吼道:“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子偕臧···”{歌词注解:有缘今日相遇,令我一见倾心。} 她捂着肚子笑趴在马头上,“哈哈哈···” 见被她笑,苻啸竟有些腼腆的用手指绕了绕鼻子,忐忑:“不好听吗?” “好听···很好听···”她任趴着在笑,苻啸立即又清了清喉,一嗓子扯开竟划破了音:“野···咳···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身边的侍卫一个个都紧抿住嘴,却掩不住偷笑的唇角,苻啸锐利一眼扫过去,个个又都恢复往日的肃严。 “你呤曲一首给君听。”苻啸神色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大概是觉得她适才的笑拂了脸面,元婉蓁捂住嘴,任觉得好笑,待平复了一下后,她也清了清喉,轻呤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秦都,乃见狂且···”{歌词注解:山上有茂盛的扶苏,池里有美艳的荷花。没见到秦都美男子啊,偏遇见你这个小狂徒。} “小妖精···”他将她捆在怀里,“想知道真正的狂徒是何模样吗?” “哈哈哈···”元婉蓁侧歪在他怀里笑得肩膀颤抖,他一把握住她的下颌:“还笑?” “我···唔···” 未等她反应,他的吻已经狠狠地印上她的唇,她想要推开他,他却越捆越紧,吻得她快喘不过气才松开,佯装狠厉道:“下回还敢说我是狂徒吗?” 身边围着侍卫,元婉蓁忽然红了脸,转过头道:“走开!” 他抿唇笑起,“我要走到哪儿去?” “你坐到他的马上去!”元婉蓁指着他的贴身侍卫黎昕,苻啸挑起眉峰,道:“让他陪你走?”说着,他看向黎昕,眯眼:“你觉着呢?!” 黎昕吞一口唾沫,忐忑看向元婉蓁:“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属下。” 苻啸抬起手就欲向他劈去,“你还敢看?” “属下不敢。”黎昕说完,默默低下头去。 回复(2)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从不开玩笑 顺利入城,天际未亮,客栈的厢房里烛光仍是亮着的。 苻啸一夜未合眼,精神奕奕地待在房里和黎昕商讨着营救盈苏的策略。 “今日能如此顺利,必是慕容之首肯过,天明后守备肯定会相当严密,若要进北墨王府,唯有调虎离山之计,方可避开看守。” 黎昕严肃地点了点头,道:“慕容之自与慕容策结盟就持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为人极是陰险,属下认为,此行陛下还是不要犯险,属下带人去营救即可。” 苻啸摇了摇头,冷笑道:“他再是阴险心思,也及不上慕容策!以慕容策的城府,其实早已察觉出他的心思,只是在蓁儿的一再请求下心软,如此,才会落得这般下场。” 说到此,苻啸重重地吁了一口气,“五年多的布局筹谋,忍气吞声,最终满盘皆输,只因一个情字。”他望着黎昕自嘲一笑,却没在多说什么。 黎昕觉出他的惆怅,忙转移话题道:“人,属下已经安排妥当,他们会扮作陛下与娘娘的模样,先引开守卫,我们在趁机进府救出盈苏小姐。” 第二日午时,北墨王府。 元婉蓁轻轻推开后门,一步步走进后院里,三年前的这个时节,她刚嫁入王府,院子里四处开满各色金灿灿的桂花,浓香馥郁,游廊边是紫菊,有碧江霞、瑙盘、紫罗繖,红菊有海云红、绣芙蓉、锦荔枝,色色皆是名贵的品种。 她走到枯萎的金桂树下,许多事在脑海里回复,还记得慕容策与慕容之两兄弟坐在石凳上,下棋饮酒,那样的和谐美好,她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好下去。 只是可惜,不过三年时日,昔日的盛景与美好已不复存在。 鞋底很薄,她踏在落叶荒草上有奇异的破碎触感,台阶上杂草丛生,萧疏之气隐隐冲鼻,倍显冷落凄凉。 走到盈苏的房前,苻啸将门外的守卫处死,她紧张地推开门,进去一看,不由一怔,已觉空气中浸满了一种腐朽的味道,而盈苏灰白着脸色躺在床榻上,见是她来,眼中一热,一滴泪几乎就要坠下,远远便向她伸出手来,她忙快跑几步到床边,牢牢握住了盈苏的双手。 盈苏的手异常的冰冷。元婉蓁还未说话,眼前一片模糊,眼泪滚滚落下来啜泣不已。盈苏亦是呜咽,仔仔细细瞧了她一回,方才哭道:“说了不让你来,我已经不能起身了,何必为了我犯险。” 元婉蓁强撑起笑容道:“如今已经来了,我带你走。” 盈苏的身量失去了往日的丰盈,一双手瘦嶙嶙紧握她的手,幽悲一笑道:“也好,今生还能见你一面,我知足了。”说着,她眼神似是看去了很远:“他一个人,我放心不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不知穿得暖不暖,有没有热茶喝···” 听她这样一说,元婉蓁心底里勾起了无尽的悲伤,眼泪滴落在盈苏手上,只听盈苏继续道:“这么多时日,我心里总是觉着有事放不下,今日见了你,我便明白了。” “别说傻话,我带你回秦国,一定会治好你的病···”元婉蓁哽咽地不成语调。 盈苏猛地咳嗽起来,元婉蓁忙拍她的背,想给她倒杯水,却是茶壶上都落满了灰尘,这样的境地下病怎么会好呢! 她仔细用锦帕擦拭了茶盏,倒了一杯来,见盈苏一饮而尽,她才慢慢想要扶起盈苏的身子,道:“我必定是要将你带走的。” “蓁儿,你听我说···”盈苏眼中晶莹一闪,然而泪水终究没有落下来,只是以一种看彻生死的淡然,道:“我的身子已不适劳累奔波,何必拖累了你。” 她推一推元婉蓁的手:“慕容之阴险的很,当年出征前那羹碗里的毒,就是他下的,他害死了慕容策的孩子···如今,慕容策已经走了,他便想将你据为己有···你快走吧···千万别被他抓到了··” 说着,她抬手抚摸元婉蓁的脸,如羽双睫一低,一滴清亮的泪自目中坠落,“放心吧,他还有我陪着···我们都会好好的···” 苻啸站在一旁紧紧蹙着眉头,以盈苏眼下的状态,看来是不必叫御医进来了。 “别这样···”元婉蓁颤抖地哭泣,将盈苏抱在怀里,盈苏满足的一笑,猛地一声咳出了大团血来,声音渐渐低下去:“我累了,蓁儿,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就算是带我活着···”她逐渐无声,安静地依靠着元婉蓁,握住的手一点点滑落在床沿··· 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静,元婉蓁将头靠在她头上,泪一滴一滴落在盈苏的眼睫上,“记得你曾说,新婚当夜,你等啊等啊,终是没等来他的身影···你如此待我好···说起来终是因为他···这一切都结束了···呜呜···你在那边好好和他过···从此你们之间,再没有我···” 盈苏没有回应,元婉蓁扬头视线模糊了眼前景象,那些仿佛刻在心底的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鲜活,手指触到盈苏的脸颊坚硬冰冷··· 苻啸扶着她,麻木地走出去,她空洞地望着远处,“当年,盈苏握着我的手说,那时繁华正好,我们一见如故,若姐姐不嫌弃,我愿做姐姐的亲人,不贪心,只盼人生永不孤独。” 说着,她颓然坐在草木荒疏地台阶上,失声恸哭,苻啸没有安慰她,只是默默地转身入房,吩咐侍卫安置盈苏的尸身··· 待他再出来时,元婉蓁已不见了踪影,而守在门口的侍卫全都倒在了地上,苻啸猛然一震,黎昕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什么动静都没听见啊!这···还没一盏茶的功夫···” “应该是刚走···”他发疯了一样怒吼:“快,快追····” 一一一 城西,院落。 元婉蓁被两名侍卫架着走下马车,孟笙迎上来,躬身行礼:“娘娘回来了。” 所有侍卫齐齐鞠礼:“见过娘娘。” 虽然已知道绑她来的是慕容之,但元婉蓁心里任是一凉,被推着走入房内,门合上,她转头便与慕容之的目光相对。 她的身影映在慕容之如火燃烧的瞳孔里,他僵直着身子站起来,脸上渐渐升起笑容:“蓁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元婉蓁冰冷木然地一笑,福身道:“前秦婉妃,参见陛下,不知陛下有何贵干?!” 慕容之努力地冷静道:“自今日起,你不再是婉妃,而是我的皇后。” “皇后?”她好笑,压抑了多日的情绪释放,“慕容之,你应该明白,自慕容策被你杀死的那一日开始,我便与你恩断义绝!!” 他凌厉的步子一步步靠近她。 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为了她,他整夜不能安眠。而她,已经跟苻啸情投意合,还做了他的妃子。 深深吸了口气,他终于走到她面前。 第104节 “恩断义绝?”慕容之眼中泛起了迷雾:“你忘了,是谁在你生不如死的时候陪着你,你忘了是谁拼命保护你?这一切你都忘了?!” “我不是忘了,我是不想记得···”她的声音惆怅而哀痛:“在我心里,只有那个真诚的六弟。” 她冷冷一笑:“不是你。” 慕容之抚上她的脸:“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秦皇一样可以给我所有。”她坚定地看着他,慕容之脸色沉下来,冷然的手一把捞住她,搂在怀中。 “我换的是你的命,倘若当初我不给你,你早就死了。” 元婉蓁整张脸木然的,眼底却全是震开的痛:“若是当初我死了,该多好!如此也不会阻止慕容策杀你!” 慕容之颤抖地唇,诧然地看着她:“你想我死?” “对!”元婉蓁表面上冷静,其实内心在痛苦地煎熬,慕容之脸色一变,旋即握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蓁儿,还记得这里吗?” 她当然知道,这是当年慕容策赶她出府时,慕容之将她藏起来的院落,她仰起头,眼中显出了无尽的恨意,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一一一 客栈里。 苻啸威严的一掌震在茶几上:“还没动静?” “按照陛下的吩咐,我们大肆寻找,有人确实瞧见一辆马车从王府门口经过,但是并不能确定,属下也派了暗卫随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追过去了。” 苻啸眯了眯眼,沉默了半刻后,冷声道:“他出宫不会带多少侍卫,马车又不是往宫道上走,那肯定将蓁儿藏在了某处···” 想了半会,他狠狠拍在桌上:“慕容之很有可能在城内有其他的院落,你想办法将户部侍郎给我抓过来。” “是。”黎昕应声离开。 大概一个时辰,黎昕回来,进门对苻啸点了点头,待苻啸蒙上脸后,他便拖着一个浑身哆嗦地男人进来,一脚将男人踹在了地上。 “饶命···大人饶命啊···”户部侍郎吓得趴在地上。 苻啸拨出长剑抵在他后劲上,厉声道:“我问你,慕容之在城里可有其他院落?!” “皇···皇上···只能在宫里,怎,怎么可能有其他院落啊···”户部侍郎抖得吐不清话,苻啸将剑头埋了一点在他颈子里,他顿时疼得惨叫一声,“啊···我想起来···我知道···” “哪?!”苻啸沉冷的声色,户部侍郎立即开口道:“皇··皇上未登基之前···还···还是玄景王时,在,在城西有一处院落,好像叫玄云府院···” 苻啸冷冷地瞟向他:“当真?!” “绝不敢欺骗大人···” 苻啸一脚将他踹晕,“把他绑起来。” 黎昕立即命人来将户部侍郎拖出了房间,关上门,黎昕小声道:“陛下,他的话可信吗?” “不信也得信。”苻啸将剑收回腰间,边走边吩咐道:“不必在乎身份,该杀的都给我杀了。” 黎昕心中猛跳了一下,低头道:“属下明白。” 一一一 城西,院落。 慕容之一双大手力地钳住她的面颊,将她逼到床边,随即一把抱起她抛到床上,元婉蓁背脊落在床上疼得眉头蹙起··· 慕容之单腿跪上床,目光突然变得很温柔,很温柔,就像月光洒下的暖晖,无限温柔地望着她。 “蓁儿,我很想知道,你变成我的女人后,秦皇还会不会要你?!” 元婉蓁猛地一僵,抬手便是一个耳光扇在他脸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都是你逼得!”他凑近她,心里冷冻得一片荒芜,元婉蓁苍白的唇抿着,爆发出可怖的嘶吼:“我逼你,所以你杀了他?” 慕容之颤抖着唇,掐住她的下颌道:“这场斗争中,没有对错,只有比谁更心狠,在慕容策为了你心软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他的命数!” 元婉蓁迎上他的眸子,眼泪夺眶而出:“是的,我当初就应该让他杀了你!” 他温柔地抚摸上她的脸,眼中却泛过凌厉的光:“可惜,他已经死了。” “卑鄙!”元婉蓁愤怒至极,一掌接一掌的扇在他脸上,而他却不躲避,她狠狠地骂:“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你最好是听话。”慕容之倒吸一口凉气,残酷嗜血地说,“我若狠手起来,只会让你更痛苦。” 说罢,他俯身就压下来,粗暴地开始吻她,元婉蓁被吻得透不过气,用力地挣扎,他的吻很凶,野蛮,不给她一点反抗的余地。 “滚···滚开···” 她愤怒地喘气,他粗暴地扯开她衣裳,强行地分开她的腿,手来到她颈子上掐住:“你休想我放过你···你是我慕容之的···” “我你死了这条心吧!”她又抬手一掌扇在他脸上,慕容之的脸色顿时狰狞起来,抓住她的手,就拴在床栏上:“你想死是吗?也好,我得不到,他们也别想得到!” “混蛋!!你放开我!!”元婉蓁挣扎的全身大汗淋漓,慕容之的眼神冷淡犀利,阴恻恻的仿佛能将人刺透:“苻啸能睡,我就不能么?!” “他和你不一样!”元婉蓁咬牙切齿地吼道,慕容之一手握住她的f满,狠恶一笑:“哪里不一样?” “慕容之,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元婉蓁痛苦地眼泪不断落下来,慕容之眸光柔光一跳,俯身在她脸上吻去,吃干了她的泪水:“蓁儿,我想你,想疯了。” 说着,他伸手褪去她的底裤,元婉蓁绝望地心里一片荒凉,“慕容之···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相信你···” 他对她的吼声置若罔闻,细细密密的亲吻她的耳根和白皙的颈子,带着压抑已久的渴望,声线暧昧地说:“你伺候他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元婉蓁眼瞳一寒,咬破了嘴唇,铁腥的味道充斥在喉间··· “回答我···”他猛地抓住她的头发,用力揪扯着,怒吼道:“你和苻啸缠绵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慕容策,我信了···结果了···你居然和苻啸···”说着,他的眼泪一颗颗滴在她脸上,旋即抓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撞在床栏上:“他付出过什么,他有我爱你吗?有为你拼命过吗?!” 元婉蓁疼得双肩颤抖,面色苍白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门外响起窸窸窣窣地脚步声,还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慕容之心中猛地一惊,自她身上弹起来,走出门外。 苻啸凌厉的一剑割开慕容之侍卫的喉咙,鲜血顿时喷溅而出··· 慕容之二话不说,拔出长剑冲过去,就与他一阵疯狂地厮杀,然而,他显然不是苻啸的对手,激烈的打斗中,他的长剑被苻啸击飞脱手,紧接着又被苻啸刺伤了手臂上··· 他忍住剧痛,转身想取剑,苻啸却先他一步一脚踢飞了长剑很远··· 慕容之颇为意外,伸手挡住了他的剑锋:“你居然能找到这来?!” 苻啸眼中是煞锐的血红,冷酷无情:“她在哪?!” “怎么,着急了?”慕容之冷冷勾起唇角,手心被剑锋挖出了鲜血,一滴滴落在地面。 “我再问你,她人在哪里?” 话音刚落,苻啸就是一剑,划在慕容之的左肩处。 “陛下!”黎昕紧张一眼,“他如今是大燕帝王,陛下千万别冲动!” “下一剑,就是这里。”苻啸的长剑对着慕容之的心口,用力地顶了顶:“敢抢我的女人,我让你死!” 他眼底里喷涌出来的肃杀绝不是假的。 慕容之挑眉:“是吗?” 苻啸一剑抵紧在他的心口,黎昕瞠然大叫:“陛下!” 手一紧,干脆利落的一剑,对着慕容之的心口,毫不犹豫地刺进去! 慕容之瞳孔放大,似乎是不敢置信苻啸真的会下手,他唇角还勾着笑意,嘴角却已流出鲜血来了。 苻啸退后两步,狠狠拔出长剑,慕容之的身子僵了了会,轰然朝地上倒下。 “我苻啸,从不开玩笑!”他望着慕容之冷漠一声,倏然转身,把剑插回腰间:“立即准备车马,回秦!” 黎昕这才反应过来:“陛下,他可是···” “是又如何!!”苻啸脚步一顿,嘴角微微勾起:“所有人,处死!” 黎昕全身震住,他跟随苻啸多年,征战沙场,沾过的血腥太多了,可这是第一次,连他都怕了。 慕容之可是燕国帝王,就这么被杀了,估摸着一场大战要来了··· 当他再抬起头时,苻啸已经大步朝房间里走去··· 浅笑安然 说: 冷然的手掌一把 回复(4)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今生,情深缘短。 第105节 听见外面的打斗声,元婉蓁害怕的身体轻轻痉挛着,这时,门被苻啸‘砰’一脚踹开,他快步走进来,看见她被栓在床上衣不蔽体,心口顿时抽痛得无以复加··· “蓁儿!”他几大步走到床边,迅速褪下自己的外衣将她裹住,元婉蓁全身都在哆嗦,一把握住他的胳膊,语气尽显苍白:“慕容之呢?” 苻啸一怔,道:“我杀了他。” “什么?!”元婉蓁震惊,苻啸搂住她的身子,“我杀了他!” 元婉蓁眉头不断地皱了再皱,沉默了许久后,鼻子陡然一酸,一点点崩溃地闭上眼睛,“他···他也死了···” “六弟死了?”她似乎不敢置信,跑出房间看见慕容之躺在血泊中,毫无生息,她的手紧紧扣住门栏,直到指甲‘啪’一声断裂···· “六弟···”她的心跳狂狂地在胸口跳着,崩溃着揪住自己心口的衣衫,脑海里尽是与慕容之以往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如流水一样迸发而出,她仰头眼泪终是忍不出流下来:“六弟···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默默站在一侧,苻啸的眼睛沉得像这漆黑的夜色,她虽然恨慕容之,但到底与他情谊深重,不然也不会苦求慕容策放过慕容之。 元婉蓁将头埋在他肩上,心中悲哀至极,苻啸轻轻拍着她的背脊:“缘起缘灭,一切,都是天意。” “一日之间,曾经爱我的两个人都离我而去···”她心中备受折磨与煎熬,忽然,背脊打了个冷颤,生生冒出一股寒意,她猛地捧上苻啸的脸:“你···” 想说出口的担忧,终是咽了回去,她心里很慌很乱,她知道苻啸杀了慕容之意味着什么,前面不知有多少血腥杀戮在等着她,她再也无力承受了···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不详的人,她害怕苻啸也会被她连累,不,他已经被她连累了··· 元婉蓁狠狠抽开自己的手,用力吸了口气:“苻啸,你本就不属于这场斗争之中,你走吧,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应该由我来承担···而我···已然不想再走下去了···” 她的话刚落,身体就被他捞回去,狠狠地抱在怀里,他说:“别怕,一切有我,我来承担。” 她努力坚硬起声音:“你已经放我走了,如今就再放一次吧!” “不放···”苻啸紧紧地抱着她:“这回死也不放。” 方才杀气凛然的他,在瞬间就软下去,他靠在她头上,“你说,要如何,如何我都陪你,荒野流离,还是···” “够了。”元婉蓁打断他的话,心颤得难受,苻啸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胸口,像是融化掉了她的心,他低哑的嗓音带着期许:“我陪你一辈子!” 她闭上泪眼,强硬地压下情绪,咬了下唇,不知该说什么··· 仿佛知道她的顾虑,苻啸抬头低声一笑,“我只想告诉你,该发生都已发生了,他们的死是为了换取你的安稳,而我,不求你心里有我,只求危难之时在你身边的是我。” 心绪极度复杂,元婉蓁深深地看着他,内心里涌起说不出来的感动,苻啸亲吻上她的唇,温柔一声:“听话,我带你回家。” “回家?”她心中深深触动,泪水不断溢出眼眶,苻啸再不多言,抱起她,边走边说道:“是的,我带你回家。” 车马奔驰的声音渐渐远去,被刺伤在花丛中的孟笙忍着剧痛出来,跑到慕容之身边,忐忑地伸手触摸他颈部的脉搏,感受到轻微地跳动,他苍漠眼中顿时升起光亮,他将慕容之托上马,疯狂的朝宫道奔去··· 一一一 前秦,紫宫。 回来已是七日后,这日黄昏醒来,迷蒙间闻到一阵馥郁的花香,她起身更衣完毕,出殿便见木槿花开得正盛,累累初绽的花朵如小朵的雪花,只是那雪是粉红的,微微透明,莹然生光。 她在花前闲坐,晚霞流溢里花开香气郁郁醉人。 “娘娘,一会儿车骄会在殿门前等候,接娘娘去温沫宫。”琉璃声色温柔地说道。 元婉蓁诧异:“温沫宫?在哪?去哪儿做什么?!” 琉璃微笑:“奴婢也不知···” “你当真不知吗?”元婉蓁脸上浮起微淡的笑意,琉璃抿唇笑了笑,道:“陛下吩咐过了,奴婢不敢说。” 元婉蓁低头浅笑:“即是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了。” 夜幕降临,车轿走了许久,周遭越来越僻静,透过帘子可见隐隐约约红色灯笼的光晕,她好奇地撩开了骄帘朝外看,才发现路边的每一颗树上都挂满了红灯笼,相互之间有无数条金色绸带牵系··· 灯笼的光亮将路照应成了红色,她心底里有一丝惊喜与新奇。 车轿落地,琉璃伸手扶她:“娘娘,陛下在等您了。” 她皱一皱眉,走下车轿,他到底要做什么?! 内侍抬着骄子与琉璃一并离开,四周立即变得极为寂静。 清浅的圆月遥遥在天际,她一步步走到台阶前,阶上铺洒着数不尽的木槿花瓣,夜风带了木槿花香徐徐吹来,卷起她雪白的裙裾··· “蓁儿,来。” 闻声,她抬起头,苻啸一身素色锦衣站在台阶之上,银银迷蒙的月光在他俊美的面容上镀上了一层浅薄光晕··· 她茫然地一步步实实的踩在台阶上向他走去,雪白的裙裾拖在脚后裹上了一层粉红花瓣··· 苻啸温柔地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很暖,牵着她往宫殿里走,元婉蓁心下竟然起了莫名的紧张:“你带我去哪?” 殿门是敞开的,苻啸并不说一句话,只牵着她在鲜红的轻纱幔帐中穿梭,柔软而细密的纱质浮上她的脸颊,顿时引得一股酥痒在心底。 他掀开沉重一袭红色幔帐,室内点着浓郁地茉叶香,元婉蓁惊讶地抬眸望去,那遍地仿佛无穷无尽地金色蜡烛立满在两旁,莹莹明光将间隙中的花瓣照得通透如玉。 苻啸面对她,温柔地挑开她鬓边的发丝:“蓁儿,做我的皇后。” 他这样直白,元婉蓁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苻啸将唇贴在她耳边,灼热的气息扰了乱她的心房,“我要娶你为妻,一辈子陪着你,永不孤独。” 一股热流涌上来包围了心脏,连带她的眼睛都变得滚烫,莹莹闪烁地烛光映在她失措面容上,宛若绽放的昙花花朵般皎洁饱满,光彩夺目··· 他闻得她独有的清香,香的,纯的没有一点杂质,他把她拉近一点,唇轻轻蹭着她耳骨,或轻或重地吸吮,“嫁给我,嗯?” 鲜红轻软的幔帐安静垂地,烛光似暖春的日光,柔软地映进她心底,将她心底最后一丝冰冷的防线融化,元婉蓁缓缓抬起眼,对上他期望而温柔如水般的眸子,那种温柔,直叫她内心的坚持一点点崩溃··· 忽然,她立起身子在他唇上用力吻了一下··· 苻啸颓然一怔,像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元婉蓁抿唇勾起一抹笑:“我可以做你的妻子,但,不是皇后。” 苻啸脸上顿时绽放出潋滟倾城的笑容,他猛地捧住她的脸,唇狠狠吻上去,身体滚烫的仿佛有熊熊烈火自心尖燃烧··· 吻越深越缠绵,她的回应让他无尽欣喜,他一把将她凌空抱起,踩着花瓣在数盏烛光中一步步走向新床,床上是鲜红的绣花绸缎,竟不见一处龙纹锦织,她被稳稳放下,顿时眉头一皱,像是坐在了硬物上,她伸手进被里摸索,居然是一颗红枣,再一摸又是一颗莲子··· 苻啸偷笑一声,俯身吻在她额头上,“新婚之喜,愿你一生安康。” 心中无尽的暖意汹涌而上,逼得泪水一颗溢出眼眶,她酸涩着喉头,将红枣吃进嘴里,微笑:“你就像一碗汤,让我的心永远不会凉。” 他眼中倏然温热了起来,“一生一世。” 红烛高烧,灿如星光,他一点点褪下她的底衣,露出白皙光滑如丝的肌肤,她望着红纱幔帐轻轻地自眼前垂落合闭··· 慕容策,请你原谅我,原谅我留在他身边,你我今生,终是情深缘短,只待来生再相遇··· 一一一 南阳郡,罗浮村。 俊美的男子躺在床上,就像一副安静不动的画卷。 慕容轩看着窗前的男人,心急地说道:“曲大夫为何他还是昏睡不醒?!” “我自有法子让他醒来,不过需要时日,你不必太过担忧,尽心尽力照顾他就是。”曲大夫转身看向床上的慕容策,“他伤得极重,能抱住性命已是难得,你记得每日给他按摩,切莫叫他身体僵硬萎靡。” 慕容轩感激地躬身行礼:“曲大夫救命之恩,慕容轩感激不尽,若曲大夫···” “你不必多礼。”曲大夫打断他的话,“我是大夫,救世济人本就是应当的,即便你不是轩云鹤的朋友,我也会奋力相救。” 待曲大夫离开后,慕容轩心绪沉重地在床边歇息,直到天色微亮,他才起身走出屋子,而此时煊绍已带着数名暗卫回来,正站立在外。 “我交代的事可有办好?!”他声色漠然。 煊绍上前一步,道:“已与秦将军会面了,他说,自慕容之登基后,便带领了五万精兵一路逃往鲁阳,昨日才抵达南阳郡外,现驻扎在宛县琼山附近。” 慕容轩点了点头,又问:“我的话都转达了吗?” “都已转达给了秦将军,秦将军让少主只管吩咐,他誓死追随。”煊绍低头道,慕容轩叹了口气后,命令暗卫们离开,前往琼山投入秦苍炎的军中,此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与煊绍两人,他走到煊绍身前,低声询问:“这段时日燕国有何动静没有?” “派去的暗卫回报,苻啸带着小姐去了一趟燕国,伤了慕容之,如今朝野上下均是一片混乱不安。” 慕容轩眯了眯眼,“苻啸伤了慕容之?很重吗?!” “听说御医们接连三日救治,才好不容易留下性命,只是他左肩上有伤口,而且感染严重,现已切断了左臂。” “为了蓁儿?”他挑眉疑惑,煊绍点了点头,“小姐自秦去燕看望盈苏小姐,期间,好像是慕容之掳走了小姐,才会逼得苻啸动手。” “他倒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慕容轩叹了口气,沉默良久后,忽而说道:“你写一封密函送往秦国,一来,让苻啸知道慕容策还活着,二来,让他考虑与我们结盟攻打燕国。” “我明白了。”煊绍说着就欲转身离开,慕容轩又叫住他,道:“顺道看看蓁儿。” 煊绍点头应声:“我会的。” 回复(12) 第一百三十七章 燕国灭亡 第106节 前秦,温沫宫。 殿前,一折白玉兰,花梗坚硬而长,花苞初绽,亭亭如小荷,元婉蓁折下玉兰将它松松挽在发上,发间就有了清淡迷离的香气。 听见琉璃走到身边,她笑一笑问道:“陛下昨日去了玫妃那儿吗?” “去是去了···”琉璃话只说了一半,元婉蓁走到石凳坐下,含笑道:“无妨,你说就是。” 琉璃凑近她:“陛下只在玫妃那歇息,并未宠幸,今儿一早,玫妃在寝殿里可闹了好一阵子。” 端起茶盏的手一顿,元婉蓁脸色微微一沉:“都闹了些什么话来。” 琉璃咬一咬唇,道:“娘娘还是不知道的好,有些话听了难免心里不适。” “说吧,没什么不适的。”她浮了浮水面的绿叶,琉璃面有忧色,为难道:“她说,娘娘迷惑陛下,是个妖女,要请了道人来作法。” 元婉蓁一听,不由笑起来,“她因我被降了贵妃位,又失了陛下宠爱,当日恨我入骨。” 琉璃撅了嘴巴,担心道:“娘娘,这玫妃在宫里娇纵跋扈,说出的话向来都是做到的。” “陛下以往待她如何?”她轻描淡写地问,琉璃面有难色,道:“娘娘未入宫之前,陛下是常常去玫妃寝殿,那时算是独宠后宫了。” “说什么呢?!”苻啸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元婉蓁眉目不动,只有嘴角淡淡一笑:“如今除了琉璃亲近,其他的都不熟识,只有拖着她闲聊呗。” “我就不是你亲近的人吗?”苻啸搂住她的腰肢,在她耳边轻轻道:“想我没有?” 她假装没听清楚他的话,眨眼道:“陛下说什么?” 苻啸忍耐不住笑,一口咬住她的耳朵:“既然听不见我的话,那我只有把耳朵吃了。”说着,他的手抬起她的下颌,唇就吻上去,“顺道把你也给吃下去。” 琉璃毕竟是个小丫头,看到这一幕难免会发羞,元婉蓁推开他,颊上如饮了酒般热:“做什么呢?一点都不顾忌。” “你退下吧。”苻啸转眸一声,琉璃立即福了福身子退去,他的唇紧接着就贴在她额头:“蓁儿害羞的样子好美。” 她别开脸依旧还不适应他的调情,端来茶水递到他手中,苻啸眸子微睐,饮下一口茶水,看着她低眸在石凳上坐下,虽然她已顺了自己,但在她心里到底还是爱着慕容策··· 对于他,或许只是感动吧··· 无声苦笑,他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坐下,“坐我身上,石凳冷。” 她勾上他的颈子,苻啸将头靠在她的心口上,小声道:“昨夜可睡的好?” 元婉蓁一怔,只淡淡‘嗯’了一声。 苻啸的目光微闪了两下,心口浮起疚意:“煊绍今早来秦面见我了。” 元婉蓁脸色微微一变,想问的话到了嘴边,还是收回去了,苻啸听着她愈来愈快的心跳,他心中不由涌上阵阵酸涩,说出了她想问的话,但这话他说的艰难:“慕容策···伤势过重确实死···” “好了,我知道。”她脸色煞白地打断,声音有些微微发抖,苻啸难受地梗一梗喉,他害怕她知道慕容策还活着而离开自己,此时,他竟有些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只觉自己从未这样懦弱过。 元婉蓁整理好情绪,无声无息地勾起笑容,问道:“那你怎么想的?” “对了,忘了给你说,慕容之只断了左臂并没有死。”他忽然想起来。 元婉蓁惊诧抬眉,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在心里暗自叹息,对于慕容之,她起先是很痛恨,恨他杀了慕容策,可那日他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时,她想起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奋不顾身的保护,她心里是感激也是不忍的痛,这几种情绪复杂交错,如今也叫她难以抉择。 他缓缓的吁出气道:“我同意与慕容轩,一并攻打燕国。” 这一声仿佛替她做了选择,元婉蓁细白的贝齿在嫣红的唇上轻轻一咬:“即便不是我,慕容轩也不会放过他。” 坐了会觉得秋风微凉,她便起身进殿内加衣,苻啸唤来琉璃,小声询问道:“适才你与娘娘闲聊着什么呢?” 琉璃低头,福身道:“回陛下,娘娘问陛下昨夜是否留在了玫妃寝殿,还问以往是否宠爱玫妃。” “你如何回答的?”他微微蹙眉,琉璃愣了一愣,畏惧的不敢回话,苻啸淡淡道:“直说无妨。” “奴婢,奴婢说陛下独宠于玫妃。”琉璃说着就跪在了地上,苻啸想了想,忙问道:“婉妃听了如何?!” 琉璃眼珠子一转,说道:“娘娘似乎不太高兴。” “当真?”他眉角眼稍聚起喜色,琉璃连连点头:“是的,娘娘虽然推了陛下去玫妃那,但在娘娘心里是不愿的。而且玫妃今早还发了娘娘火气,说娘娘妖女蛊惑陛下,要找来道人作法将娘娘驱除秦宫。” “她还发了婉妃火气?!”苻啸一听,心中顿时起了怒火,琉璃忙点了点头,道:“是的,后宫闲言闲语都传了个遍,都说娘娘是燕国质子,如今假意迷惑陛下,是要将···陛下的江山···” 她不敢说下去,苻啸的怒意更深,手一掌拍在石桌子上极为响亮,“这玫瑜越发骄纵的不可理喻!” “黎昕!”他怒唤一声,黎昕自台阶上来到他身旁,苻啸神色冰冷如霜,没有丝毫留恋:“传朕旨意,降玫妃为美人,即日迁出岁羽殿!要她闭上嘴,滚到朕看不到的地方!”黎昕低头应了‘是’,正要转身下去,只听苻啸又说道:“还有,传旨后宫,晋婉妃为贵妃,赐凤凰殿。” 黎昕惊讶一眼,道:“陛下,凤凰殿是皇后寝殿,恐怕···” “朕的旨意你也要多问了?”他未说完就苻啸怒声打断,黎昕吓得心一惊,只听苻啸冷冷一声:“朕不会再立后,去告诉她们,再不安分些就同清河公主一样去冷宫待着,还有,命卉妃掌管后宫事宜,记得嘱咐她,贵妃身子不好,无事不要扰了贵妃清静!” “是。”黎昕不敢多言,应声后便离开了温沫宫。 事后,元婉蓁为避免朝臣议论苻啸,始终不愿住进凤凰殿,并请苻啸收回旨意,封卉妃为后,自己坚持只享妃位,这一举动,深得朝臣们的认可与赞赏。 风言风语戛然而止,她依旧住在温沫宫,一是因为这儿清静,二是离后宫远,她可以避免是非。 如此一来,苻啸对她的专宠稍作了收敛,虽然不是夜夜留在她宫里,但他还是忍不住对她的想念,每日下朝后都会来看她,哪怕只看上一眼··· 一一一 宁静持续了三月,此时,是建元五年十二月,临近新初年,两方结盟进攻燕国的战役打响。 慕容策已死,无法兑现割让土地的承诺,苻啸便以前燕违背当日请兵的诺言,不割让邙山以西土地予前秦为借口,出兵前燕。 他命王孟领兵十六万自长安城发兵,从河东郡一路北上,而慕容轩与煊绍领兵六万自南阳郡发兵北上,两方军队在枋头汇合直逼燕城。 燕国金华殿内,慕容之得知消息焦虑不已,连续十夜都召集了重臣商议,可燕军因抵御恒昼兵力已是精疲力尽,连连惨败。 此时的燕国只有区区五万蓄锐精兵和八万御前军,再者没有慕容策与秦苍炎这样军事才相出谋划策,部署阵仗,慕容之已是束手无策,无法与秦国抗衡。 前秦温沫宫中,元婉蓁怔怔坐在床榻边,听着前方传来的军报,她阖眼冥想着,漫天的血雨腥风,遍地的尸骸,还有那震耳欲聋的杀声,心中不由俱寒。 建元六年十月,战役足足打了快一年的时日,终于等得慕容策醒来,他下令慕容轩,煊绍与王孟兵分三路,各自领兵两万突袭燕国后方,欲将整个皇宫包围,慕容之得知消息后,只带了区区一千骑兵侍卫逃奔龙城··· 十月初二,慕容策命秦苍炎部将郭进追击,在高阳擒获慕容之,将他押送回南阳郡··· 而十一月初七,苻啸离开前秦奔向前燕,前燕内乱不堪,部分官员畏惧,趁夜打开皇宫北门让前秦的军队进入。 快马加鞭,苻啸在十一月初十赶到了燕城,顺利进入前燕皇宫,前燕各州州牧、太守以及六夷首领全都向前秦投降,前燕政权自此灭亡,苻啸共得到前燕一百五十七郡,二百四十六万户,九百九十九万人,离开时,他命人将慕容之后妃乔储,王公,百官以及鲜卑四万余户迁至长安。 十一月初十一,南阳郡。 夜里,月亮浅浅一钩,月色却极明,如水银般直倾泄下来,慕容之被押送到慕容策房中,煊绍一脚踹在他腿上,慕容之踉跄两步跪在了慕容策脚下。 慕容策咬住牙关,一点点撑起身子,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六弟,许久未见了。” 慕容之抬起眸子,眼中有水波闪烁,默默看他许久,才吐一声:“五哥。” “因为苏予染你心里恨我入骨,在梁府时你就想方设法接近蓁儿,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慕容策暗沉下眸子,身上的伤口疼让他皱了皱眉,慕容之呼出一口气,并未说话。 慕容策伸手,煊绍立即将长剑递给他,他将长剑抵在慕容之喉间:“盈苏羹碗里的毒是你放的吧?” “是。”慕容之沉声回答,慕容策紧紧握住长剑,“你向慕容恭通风报信,让他在梁郡暗杀我,这些我早就猜透了,之所以没杀你,是蓁儿一再的恳求···” “是。”慕容之微微皱了皱眉,慕容策叹息一声,沉默了许久后,手中的长剑一握再握,终是没有动手,他命令煊绍道:“将他押下去,让人严加看守。” “五哥···”慕容之震惊地看向他,慕容策躺回去,双眼看向床顶,“带他下去。” “是。”煊绍应声,将慕容之托起来带到了隔壁房中关押。 一一一 前秦,温沫宫。 战争结束,燕国事宜处理完毕已是春暖花开。 推开殿门往外走。月白漩纹的寝衣下摆长长曳在地上,软软拂过地面寂然无声。 此时是燕国覆灭的第一年初春十九,这一日是慕容策的祭日,元婉蓁安静扬头看天,月色冷淡如白霜,只存了隐约迷蒙的轮廓,琉璃拿来稷梗,道:“娘娘,适才去问过了,陛下今夜留在皇后那。”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她淡淡一声,待琉璃离开后,她走到一颗梨树下,小心折下一朵雪白的梨花押在发髻里,继而点燃了稷梗,烟雾袅袅,她眼中莹出一颗泪:“不觉都已过了两年了,不知你和盈苏在那边可好,我去年烧来的你们可有用过?” 梨花铺满了一地的花瓣,她坐在地上眼泪滴在了月白的寝衣上,“如今,你怕是听不见我说话了···” 忽然,一阵风吹来,几朵梨花轻轻地飞舞下来,落在她手心里,元婉蓁低头抚摸,那花瓣摸上去像丝绸一样,丝滑,柔软。 “是你吗?”她眼角一滴灼灼的泪光滑落,“你来看我了?” 空气中一片寂静,她叹了口气,头趴在膝上流泪,眼前仿佛看见慕容策的脸:“你说,心里能同时拥有两个人?是不是太贪心了。” 风掠过梨树,花朵绵绵落地,发出轻微的“扑嗒”“扑嗒”的柔软声响,她摸一摸眼泪,将最后一支稷梗烧尽:“你怪我了对不对···” 不知过了多久,风再没有拂来,她叹息一声,偶然回首,见苻啸立在身后不远处紧紧的盯着她,元婉蓁心中一惊,忐忑地走到他跟前:“对不起,今日是他的祭日,我想···” “够了!”他不想听,不想听到关于慕容策的任何事。 苻啸目光转移,不由地发愣,她发髻上的雪白梨花,白的刺目,仿佛将他心中那么一点点的慰藉,生生抹去,与此同时,他对她的那份无尽宽容似乎也抵达了极限。 苻啸僵直地站在原地,心,是狠狠地痛,他低眸盯着她,那眼里喷射出的火焰快要把他自己燃烧。 “你别生气···”她试探地伸手去握他的手,苻啸伤痛地说道:“两年了,为什么,我始终走不进你心里?” 元婉蓁动作一僵,她不知道她对苻啸是什么样的情感,若只是感激,那么当年慕容之为她差点死掉,她也未曾将自己给他··· “说话。” 她的犹移,在苻啸眼里,更是锋利的刀刃。一刀刀割着他的心。 “我心里有你。”她低低一声。 苻啸皱眉,眼中是无力的痛:“元婉蓁,我一直在忍耐,在包容,你若是心里有我,还会逼着我去别的嫔妃那吗?” “不是的,我心里真的是有你的。”她急于解释,苻啸咬了咬牙关,直接将她凌空抱起,大步走进殿内,他虽然心中有气,但还是轻轻将她放在床上。 元婉蓁看着他愤怒地将龙袍褪去狠狠丢在地上,她想开口安慰,却被苻啸堵上了唇,身上的寝衣几乎是被他撕开的。 一时间赤裸相对,元婉蓁紧紧闭着眼睛,感受着他灼热的肌肤,感受着他在她的嘴唇上磨砺着,发泄着他的愤怒,感受着他一遍遍抚吻过她柔嫩的肌肤,在每一寸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她被他拥抱着,苻啸用力问道:“告诉我,你是谁的女人?!” 她紧咬着下唇,热汗滴在她身上,苻啸厉声:“回答我!” 葱白的手抓紧他的双臂,她心口酸涩,道:“你的。” “我是谁?!”他放慢了些,渐渐的温柔,元婉蓁敏感地颤栗,而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见她迟疑,苻啸将她的双腕压在头顶,俊美的面容逼在她眼前,“为什么要闭着眼睛?” “我,我害羞。”她任然紧紧闭着,苻啸压住她的手疯狂的吻住她的唇,用力地啃噬她一番后,“我是谁?!” “苻啸。”元婉蓁终于睁开眼睛直视他,粉唇微张:“我是苻啸的女人。” 烛光照映着她的面容,很美,美得令人心醉,他深深吸了口气,目光紧紧地盯着她,不断地打量她,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慕容之会那么痛苦,那么不惜一切,因为得不到她的心。 第107节 苻啸垂眸,将手按在她的心口,他恨不得将她的心挖出来,然后吃进肚子里,仿佛如此才会真正拥有。 元婉蓁看着他的手,轻声道:“要我挖出来给你看吗?” “不必了,我已经不想了。”他颓然一声,自她身体里起来,快速地穿上衣衫,那动作快极了,就像是一刻也不愿停留在她身边··· 他的身影消失在通明的烛光中,元婉蓁的心口紧缩,伤心的泪水决了堤,那纠结而复杂的情绪凌乱地结成一张网,越网越紧,直达心脏,一阵狠狠作痛之后,方才罢休。 自那夜后,接连两月苻啸再未来过,她仿佛被他打入冷宫一般,任由漫长黑夜的寂寞与凄凉掩埋,无数个梦魇里尽是苻啸的面容。 而她的泪从未停过··· “娘娘可不能再哭了,眼睛会哭坏的。”琉璃在身边劝慰。 元婉蓁闭了闭眼,眸中干涩刺痛,“陛下在做什么?” 琉璃说得小心翼翼,“陛下在皇后那,听说,皇后有了身孕。” “她有孕了?!”元婉蓁深深吸了口气,心疼得像刀绞一样,眼泪又不住地往下流。 两月里,苻啸频频出入后宫,她越来越不能忍受他留在其他嫔妃宫中,此刻得知皇后有孕,她终于明白,她心里的痛,终于让她明白,她爱上了苻啸。 可是,这份情来的太晚,她明白的也太晚了。 “娘娘快别哭了。”琉璃眼角也湿了,不停地给她擦眼泪,元婉蓁的手压在自己砰砰做跳的心脏上,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琉璃你跟着我也有两年多了,今日,我想你帮我一件事。” “娘娘请说。”琉璃低头应声,元婉蓁哽咽着喉头,“拿刀来。” “娘娘···” “快去!” 琉璃颤抖地拿来一把小短刀,元婉蓁一颗颗揭开衣扣,褪去半边衣衫。 “你去告诉他,我剜心给他看。” 说着,她夺过刀抵在心口上,刀尖一点点刺入肌肤,鲜血如一根线一样向下缓缓滑落,琉璃大惊,慌乱地不知所措,元婉蓁盯着她:“还不去?” 琉璃吓得连连点头,旋即便冲了出去。 她看着自己胸口被越来越多的血渍染红,剧烈的疼痛牵扯着她的神经,而凤凰殿外,琉璃无数次的跪地哀求,内侍也未允许她见苻啸。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苻啸任然没有出现,元婉蓁的一颗心落到了深渊冰底,她麻木的将手中的刀往心口里插进去,剧烈地痛让她窒息,眼前一片昏黑,她冷冷一笑,笑得眼泪迷幻,苻啸的话仿佛还在耳边:【我陪你一辈子。】 笑得太用力,她她咳了一下,一口血涌出来··· 慕容策,慕容之,苻啸,每一个都让她好累,好累啊··· 她的眼皮很沉,身体越来越冷,冷到她没有知觉的闭上眼睛睡去。 深夜,琉璃命小宫女找来王御医救治元婉蓁后,再次来到凤凰殿,趁着内侍不备,闯进凤凰殿前,大声哭喊终于惊动了苻啸。 “陛下,快救救娘娘···” 苻啸陡然睁大眼睛,“怎么了?” 琉璃伤心道:“娘娘拿刀刺进了自己的心口,说是要将心挖出来给陛下···” 心脏猛地一跳,他发了疯一样冲出宫殿,拼命朝温沫宫跑,当跑到殿门前时,王御医就迎上来,擦了把汗道:“陛下,娘娘不大好啊!” 他的脚步蓦然一顿,有霎那的晃神,苻啸眉目跳动两下,一把推开王御医沉默的走进殿内,他站在床边,看着眼前的景象,木然了··· 元婉蓁胸口上插着刀,鲜血流满月白的衣衫,她的一只手还僵硬地抓在刀柄上,这证明,刀是她自己插进去的。 黎昕侧首,看到苻啸的表情木然,刚要试探地叫他··· 苻啸的脸,却突然扭曲,眼中有深刻的痛,整个人都好像要崩溃了··· “救!给朕救!!!!!!” “朕不允许她死!!!!” “不允许!!!!!” 一一一 经过御医们拔刀后全力的救治,元婉蓁冰冷的身子渐渐有了温度,王御医小心替她缠上白纱,将她的伤口裹住,又吩咐琉璃熬药,喂药,换药,这样一直持续到第二日深夜,元婉蓁的情况才终于稳定。 “陛下,娘娘不会离开了。”黎昕小声安慰。 苻啸坐在床边,语气强硬,“她敢!她敢走,我绝不会绕过她!” 他的手抚过她失血的唇,她的鼻子,眉眼,心脏的痛像无数的钢针刺着,痛到千疮百孔。 他咬住牙,耳边一次次回响着她的话。 【我心里真的是有你的。】 【要我挖出来给你看吗?】 他太爱她了,他只是想试探她一下,皇后根本就没有身孕,他也没有宠幸于任何妃嫔,此刻,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垂头望着元婉蓁,心里掠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懊悔的痛:“我错了,是我错了···” 沉睡了许久,三日后的午时,元婉蓁迷迷糊糊睁开眼··· 苻啸目光空洞,一脸胡茬,坐在床边盯着她发呆。 黎昕发现她醒了,立马走到床头:“娘娘,你终于醒了?” 元婉蓁微微蹩了下眉,猛地抓住黎昕的手,“苻啸···” 黎昕愣住:“娘···娘···” 苻啸心一震,豁然抓住黎昕的肩膀,猛地往后一摔,他就俯在元婉蓁面前,低吼:“我在这!是我!” 元婉蓁眉头微蹩,心口处刺痛起来,她定一定神,抬眸看向他,却只是默默落泪,一句话也不说。 苻啸心口一窒,伸出手指为她拭着泪水,越擦越多。 “别哭了。” 他一遍遍认真的擦着她红红的眼睛:“不许哭!” “你不是不来吗?”她眼睛直视着他,泪水依旧如泉眼一般往外涌。 “你冷落我,我也只能这样才将你唤来。”她视线模糊,干涩的唇微微张合:“苻啸,你成功了,我爱上你了。”说着,她眼睛一闭,大颗的泪珠落下,却十分酸苦:“可惜,你却不爱我了。” 他一直想得到她的心,他希望她的心里只有他,如今他终于如愿,可他却没有开心,没有喜悦,一点也没有··· 苻啸重重地撼动着,心口泛出无尽的酸痛:“没有,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他的眼泪滴进她眼中,“是我气性太小了,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想我,会不会在意我,我错了···我错了···” “我掏心给你看?”她挑起凄凉地眉峰,苻啸的眼眸红的泣血:“够了,你已经惩罚我了,我知道错了···” 他的心像被揉进了一把碎玻璃。 元婉蓁摇头,喉咙里模糊卡了两下,发不出声音。 回复(14) 第一百三十八章 负了天下又如何! 汹涌的眼泪涌出来,苻啸的瞳仁里只有的她的脸庞,他将头轻轻地贴在她心口的白纱上,唇吻上去:“你是第一个···让我手足无措的女人。” 元婉蓁嗓音嘶哑破碎,缓缓溢出声音:“你这个混蛋···” “对不起。”他从来没有这样软弱过···· 鲜红的轻纱幔帐拂上他的脸,滟滟红烛,焰光跳跃,映着他的唇吻在她的唇上:“不管你爱不爱我,元婉蓁,我都爱你,无可救药。” 她的眼泪,自眼角慢慢滑落··· “不要再做傻事。”苻啸的手,轻轻捋开她的湿发,手在她精致的脸颊上摩挲,带着深沉无比的心疼。 “我只有你了。”元婉蓁微微磕着眼,反握住他的手,在她的手心里磨蹭地贴着自己的脸颊。 苻啸悠长的睫毛闭合,扶过她的脸温柔的吻下去:“我陪你一辈子。” 朦胧的红光笼在她脸上,她勾出一抹恬美的笑容,动人心弦,她轻声说:“你发誓!” “调皮。”他手指点一点她的鼻子,眼里唯有一种温柔如水,凝视着她,似乎是两个心结的打开,他在她耳边一吻:“君无戏言。” 一一一 一月后,紫宫里。 第108节 苻啸端坐在龙案前,手里紧紧握着茶盏,眼里似火烧一般望着王孟。 “告诉他,元婉蓁如今是朕的妃子,朕不会放她走!” 王孟紧蹙着眉头,着急:“陛下,慕容策已请求十多回了,怎么说他都不走,非要入宫面见陛下。” “当年明是他将元婉蓁送给朕的,如今他又想要回去,他当朕是什么?!”苻啸几乎是脸色铁青欲迸:“决不可能!!” “陛下,慕容策才略过人,那番抵御恒昼时,他的部署计谋都把握的十分准确,连长年驰骋沙场的秦将军都赞赏不已,直说那场战役中若没有慕容策,燕国定被晋国灭亡···” 王孟苦口相劝:“事后他虽然被慕容之反攻,但枋头之战的胜利让他的名声威震天下,多国向他发出请函望他投靠,陛下,臣以为,此人城府至深,野心勃勃,还是要小心提防,切莫觉得燕国已灭,就毫无忌惮了···” 苻啸眯起眸子,心中那口气熬不下去,“他燕国如今都是朕的,他能如何?!” “他手中五万精兵,这回灭燕秦苍炎收纳了五万精兵,若是慕容策带着这十万精兵投靠他国,一并攻打我秦,后果不堪设想,陛下还是允他带走吧···”王孟忐忑地看一眼苻啸,咬牙道:“陛下,可不能为了一个女子与他为敌啊!” 苻啸深深吸了口气,唇紧紧抿着,王孟见他不愿松口,又劝道:“陛下···” “朕心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了!”苻啸一双眼红透了,他怎会甘心将她再送回去,何况元婉蓁如今爱的人是他!在她心里,慕容策早就死了! 王孟无奈的闭了闭眼,跪在地上伏身道:“臣会尽力劝慰他离去,臣告退。” 客栈里。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日光。 慕容策浑身戾气的一掌掀翻桌案,温然皱了皱眉,小心靠近他道:“五哥,会不会秦皇根本就没告诉小姐,你还活着?” “他独宠蓁儿,甚至要立她为后,整个秦国都传遍了,他如此爱慕蓁儿,当然不会让蓁儿知道我还活着!”慕容策眼睛里蕴藏的火,似乎随时会喷发出来,温然抿一抿唇,道:“这秦皇死活也不允我们入宫面见,这样僵持着也不是长久之计!” 慕容策阴眯着眸子,“如今他国力大增,强行与他作对当然不可,听说,他已经向东晋宣战,决定攻打东晋。” “五哥的意思是?”温然抬眸看向他,慕容策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咬一咬牙关道:“前秦的国力如今虽比东晋要强许多,但前秦刚刚才统一北方,时机并不成熟,加上东晋那边还有长江天险,此战难说···” 说着,他转身面对温然,道:“我们可借此战事,与东晋暗自结盟。” “帮助东晋?”温然惊诧,慕容策点了点头,扬起下颌道:“当然,条件是北方重新分裂。” “五哥,是想复国?”温然震惊,这真的太难了,太艰巨了,慕容策深吸了口气,“我本计划,接了蓁儿就回,可是他苻啸非要逼我,我也只能如此。” “可是东晋不一定会同意啊!”温然担心。 慕容策冷冷勾了勾唇:“如今不是他东晋同不同意,而是我愿不愿意。” 他一把立起桌案,整理一番后,执笔在宣纸上写下一封密函,随即交由温然:“派人送到东晋将军恒冲手里,我们即可回南阳郡。” “我明白。”温然应声离开。 慕容策狠狠沉下几口气,走到窗前,远远眺望那雄伟的宫殿,天赐我辉,我必比它狂,苻啸,夺妻之仇不共戴天,我定血洗未央宫,屠尽长安城!!! 一一一 温沫宫。 四月春暖,浓了桃花醉,红了海棠香,苻啸的日夜陪伴照顾,她的身子已恢复的极好了。 携了琉璃一同散心,沿着温沫池一路回殿,鸟儿在舒展着翅膀,纷繁的桃花在日光中开得格外喧闹,密密层层,宛如一片朝霞,连带着整个池边都是风舞花飞柳依依的合欢。 夜里,她睡得有些热,将身上的外衫褪去,只着了淡薄的寝衣,苻啸轻声走进殿中,对琉璃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琉璃福身便出去合上了殿门。 他双手轻轻地撑在她双耳边,唇就落在她嘴角边:“睡着呢?” 元婉蓁抿唇笑起,却没有睁开眼睛:“你不是说今夜在紫宫歇息吗?” “我想你了行不行?”他勾起她散开的一缕碎发,在手指打了个圈,元婉蓁这才睁开眼睛,望着他笑道:“都说了,只能三日留在我这,你又破了规矩!” “那要怪,就怪我的脚,走着走着就到了你这!”他低首,鼻子在她鼻子上摩挲,元婉蓁的心是暖暖的,笑道:“我让你永远只留在我宫里,你害怕吗?” “为什么怕?”他一颗心欢喜,欢喜的不可理喻,她的笑颜甜美,纯净的瞳仁里,唯有他脸庞的倒影:“他们要是再怪我妖女迷惑陛下,祸害江山,逼你会杀了我,怎么办?!” 他眉目轻跳:“为何突然这样问,是谁又在胡传了?” “没有,逗你了。”她有趣地一笑,苻啸的呼吸温暖的拂着她的脸,“我怎么舍得杀你。” 元婉蓁一笑,他眼睛在烛光中亦是熠熠生辉,霸气道:“只要你心里有我,负了江山又如何!” 她大吃一惊,没想到只是玩笑,他这样的认真,忙捂住他的嘴道:“这样的话可别再说了!” “我已经说了。”他无赖的笑一笑,元婉蓁也是拿他没办法,“日后我都不敢与你玩笑了!” 他攥着她的下巴,兴致道:“我看看你。” “看我做什么。”她紧紧盯着他,眼中是晶莹剔透地亮,他捏一捏她的下颌,滚烫的气息喷来:“一日未见,感觉像是有一年了···” 她忍俊不禁,手抚过他的脸庞,忽而道:“你的眼睛真好看。” “就眼睛好看?”他玩味地挑眉。 元婉蓁摸一摸他的眼廓,长密的睫毛,瞳仁像夜空一样深邃,神秘,她笑起来手指缓缓下移:“鼻子也好看。” “还有呢?” “嘴也好看。” 他邪魅地眯了眯眼:“还有呢?” “都好看,行了吧?”她被他的英气逼得不容直视,“别靠过来了,不然得要压我身上了。” 苻啸的眸子冒着邪气,眼神撩拨:“我全身都好看···要不我剥光了你给看个仔细?” “我才不看了。”她别开脸,苻啸英气的脸庞逼得更近,灼热的气息滚在她耳上:“我就爱给你看,必须看!” “走开。”她抿了抿唇,已经是忍不住的笑意。 “不走!”他死皮赖脸,紧紧地箍着她,高兴不溢言表,元婉蓁被他撩拨地无奈,道:“好,我看。” 苻啸得逞的挽唇:“我就等你这三个字。” “讨厌!”她负手在唇边,看着他起身邪魅挑着媚眼,一层一层将自己剥光,露出坚硬而性感的身躯,元婉蓁忍不住蒙上眼睛:“你快穿上。” 紧接着,她就被他抱在了怀里,他自她表明心意后,一直都很开心,是真的开心,嘴角的笑意一直都敛不住··· 元婉蓁揪着他的脸:“有那么开心吗?” 唇落在她额头上,他说:“你是我的。” 元婉蓁忍笑点了点头,他麦色的肌肤全是滚烫的热,苻啸将被子拉紧在两人的颈子上掖着,被子里他一点点褪去她淡薄的寝衣,元婉蓁被他弄的痒痒的,红透了脸笑道:“你别这样···好痒···” 他钻进了被子里,元婉蓁一惊:“你要做什么?!” 她羞涩的不敢看··· 突然,她身子一激,狠狠咬着下唇,他沉闷的声音自被里传来:“舒服吗?” 她脸红的像柿子,但他只笑了一声,不仅不出来,还任在继续。 “嗯···” 终于,她闭着眼睛,身子软下来,他钻出脑袋,邪性地一笑:“喜欢我这样吗?” 她用手挡住眼睛,“你!” 他轻笑一声,炙热的唇落到她肩上,落在她唇上。 “你是我的。”他眼眸彻底化身为狼,“是我的蓁儿,是我的婉妃。” 元婉蓁带着迷乱的气息在他耳边轻声:“我是你的。” 这一声,让他无尽的沉沦,狂肆的吻席卷着她嘴角露出的甜美笑容,他额上的汗水滴在她脸上,像似拼了命的耸动,满足,索取,拥有··· 一一一 建元八年十二月,寒冬,夜晚很冷,天空飘着漫天的鹅毛大雪。 此时前秦进攻东晋已有两年之久,前秦将军苻泷在洛涧附近突然遭遇晋军偷袭与埋伏,击败得溃不成军,而慕容策趁机,招集前燕旧将与各路大军会合,攻打被苻啸收复的前燕燕城。 温沫宫里,元婉蓁还在享受无尽的宠爱与宁静的时候,前朝已渐渐地不太平了··· 一月,新初年,苻啸亲自出征,而慕容策攻打燕城的同时也在为东晋抵御前秦筹划部署,他命晋军排列整齐,战船密布,逼得苻啸连连后退,甚至退无可退,直到长安城下。 建元九年一月初十一,温沫宫是死寂的沉静,不复往日的生气,她静静安坐在床榻边,指甲一点一点挖进肉里,心中声声祈祷··· 一月初十二,慕容策带领十万精兵冲进长安城,他高举长剑,一声怒吼:“给本王屠尽长安城!!!” 霎那间,漫天的血雨腥风,震耳欲聋的杀声此起彼伏··· 温沫宫中,元婉蓁听得殿中侍女,内侍们惊慌失措的逃窜,无人在乎她的身份,她是谁了,她缓缓闭上眼睛,泪一颗一颗滑落,滴在锦衣上浸湿一片。 苻啸,是不是已经去了··· 她深深吸一口气,喉中的酸痛叫她无法接受,这时,高大的身影冲进殿内,她眼中顿时有了喜色,苻啸还披着战甲,却什么话也没说,也没有给她留下一丝发问的空隙,牵起她的手就朝外跑··· 一一一 一月初十五,八公山中,苻啸带领一千人马疯狂地朝北方羌族部落奔赶,途中元婉蓁身子有些疲累的跟不上了,苻啸命队伍停步歇息,他抱着她走到石岩边坐下,“渴了吗?冷不冷?!” 元婉蓁默默摇了摇头,苻啸深吸了口气,将紧紧搂在怀里:“别怕,我们很快到羌族,到那就安全了。” “我不怕。”她滴着眼泪,心疼的看着他的伤口:“日夜不停的奔波,你的伤都发炎了。” “没事。”他抚去她的泪水,静静看了她一会,突然,他哽咽了喉头,道:“我输了,败给了东晋。” “不要再打了,我们就寻个山村安生吧。”她捧着他的脸,将头靠在他额头上,苻啸忍心泣血放下,咬一咬牙道:“好,我依你。” 元婉蓁紧紧抱着他的头,声声哭泣,“我什么都没了,我不能失去你。” 他伸手泯去眼角即将漫出的泪水,“不会的,我答应过你,就一定能陪你一辈子。” 一月初十九,慕容策派来的追兵越来越近,苻啸带着元婉蓁拼命的向深山中跑,漫天的星光,闪烁的光芒低低的,仿佛伸手可触。 逼至山崖,苻啸抱着她下马,低头一看下面是波涛汹涌的深渊,他望一眼夜空中的繁星,听着马蹄声渐渐逼近··· 月光下,他绝望地将她搂在怀里,随即,未等她反应,他抱起她就将她藏在悬崖左边一处峭壁缝里,“别说话,等人走了,你再出来,去前边的村落。” 她心头一震,紧紧抓住他的手:“苻啸,你想做什么?!” “蓁儿,没有回头路走了。”他的双眸似被薄薄的霜意覆盖,吻落在她唇上,狠狠地吻着,吻得她生痛,“千万别出声,记住了吗?” “不要,不要···”她死死拽着他的手,指甲挖进了他肉里,浸出了点点血迹,“你想跳崖是不是,我陪你···我陪你···你不要丢下我···” “蓁儿,对不起,我说过要陪你一辈子,但是我不能让你和我一起死,我舍不得····我不该带你走的···”他眉心剧烈一颤,像被风惊动的火苗,眼泪汹涌地滚出来,滴在她手上比烧红的烙铁还要灼痛,元婉蓁看一眼脚下的深渊,她狠狠一咬牙,甩开他的手:“我们一起上路。” 话落,她纵身跳下深渊,苻啸猛地一怔,睫毛不断的闪烁,他跃身扑在悬崖边,看着元婉蓁雪白的纱裙在空中飞舞,他血红了眸子,微微张合了嘴,像是哀伤哽住了喉,他一头抵在岩石上,发出一声嘶吼的悲鸣:“啊!!!!!!” 空荡的山峰上,贯穿过他的吼声,撕心裂肺的震撼,他颤抖地不能自己的喉头,咳出一口血来,绝望地闭上眼睛随元婉蓁跳下···· 黑暗一片,水流灌入她的鼻口,冷冰冰的,身上被水激的剧痛侵蚀,她的意识逐渐剥离··· 第109节 就在她觉得快要死的时候,一只有力的臂膀拢住了她,冰冷地唇印在了她唇上,给她灌进了一口气,旋即托着她的身子往上游··· 他的速度很快,当到了水面时,他的手托起她的腰奋力往上一举,她大半个身子露出水面,用力呛咳几声,大口大口的呼吸··· 她几乎不敢置信,他们还活着! 苻啸慢慢地将她向下放,自己露出水面一阵呼吸后,道:“快走。” 他拉着她向岸边游去,元婉蓁冻得瑟瑟发抖,苻啸将她整个抱起来,疯一般朝村落里跑,一刻也不敢停留,他担心她染上风寒··· 深夜。 他坐在床边擦干她身上的水,给她换了件干净衣裳,收留他们的村民余伯端来一碗热水。 “只有热水了,姑娘先喝点暖暖身子。” 苻啸接过来感激道:“这样就够了,谢谢您了。” “没事,今夜就先将就着吧,明日我寻来村口的刘大夫给你们瞧瞧。” 余伯说完,苻啸与他道谢几句后,便离开了。 门合上,苻啸又给她喂了口水,元婉蓁便捧上他的脸,忽而皱眉,手忙伸进他的胸口:“你身上好烫啊,是不是伤口发炎,烧起来了?” 他的手一直在隐隐地发抖,“没事,睡一夜就好了。” 铺好床被,他搂着她睡下,整日的逃亡已是精疲力尽,元婉蓁刚一粘枕就昏昏睡去,听着她沉沉的呼吸声,苻啸这才狰狞起脸,因为伤口痛的如万剑钻心,他将身子一点点挪开,生怕自己压制不住的抽搐弄醒了她··· 昏黄的烛光中,他紧紧咬着被角,唇咬得泛白,额头上滚着一颗颗豆大的冷汗,天渐渐亮起来,远远听见有马蹄声,元婉蓁猛地从梦中醒来,一阵惊慌中欲唤醒苻啸,可刚转身就见他全身抽搐的厉害,她顿时弹起身,紧张道:“是不是伤口痛啊?苻啸···” “有一点点。”他极力镇静,元婉蓁心疼的落泪,伸手擦拭掉他额头的汗水:“抽得这么厉害,你别忍着,痛就喊出来···” 他吃力地看着她笑:“没事,一会就好了。” 她钻进被子抱着他,真想分担他的痛苦,“怎么办···呜呜呜···怎么办···” “别哭。”他痛得从齿缝中说出两个字,元婉蓁一点点拨开他的衣裳,伤口已经有了脓血,她伤心欲绝,“再这样下去,你就没命了···” “余伯不是说了吗,会找大夫来的。”他抖索的不成语调,元婉蓁将头靠在他头边,苻啸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蓁儿,我去引开他们,你从村后跑,等他们走了之后,你再回来,余伯会收留你的。” “别说这些话,要死我们一起死。”她的心酸楚得几乎要被融尽,苻啸听见越来越近的马蹄声,闭一闭眼,泪就流在她耳上,“你听,他们已经来了,我跑不掉的···” 说着,他缓慢地侧身看着她的眼睛,抬手一点一点抚摸她的脸:“蓁儿,对不起,我骗了你···” 元婉蓁闪烁的泪光,不明地看着他,他艰难地说道:“慕容策,没有死,两年前他来秦国要我将你还给他,是我自私了,我瞒着你将他赶出了秦国···” 元婉蓁震惊不已,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话如锋利的刀迅疾在她心头狠狠划过,苻啸的泪无可止歇地滚落下来,“对不起,那时你为了我挖心,我真的舍不得放你走···真的···” 元婉蓁狠狠吸了口气,唇角颤抖地看了他半响,苻啸的泪水,像针尖似地戳疼她的眼,“他很爱你,比我更爱你,等我走后,你就去找他,好不好···” 她心头剧烈一颤,紧紧抱着他的头,“我不要,我不要····你说过要陪我的···不可以···不可以···” “听话。” 抬起头,他的手覆在她脸上,他的笑容如雪后初霁的明亮日色,“你不是说,下辈子,下辈子一定爱我吗?” 元婉蓁的哭声像不是自己的,凄厉到泣血,“不要,我们一定可以活下去的。” “我等你,等你来找我。”他边说边奋力起身,元婉蓁拖着他的手,死也不愿放开,痛哭道:“走,我们快走···” 他的眉心因剧烈的痛楚而微微蜷曲,这时,余伯紧张的推门进来,“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有军队来寻?!” 他踉跄地走到余伯身前跪下,凄凉落泪:“我是秦皇苻啸,他是我的妻子···” 在余伯震惊之余,他一把握住余伯的手:“我不会连累你,但恳请你救我的妻子,她不能死···” “不要···苻啸···”元婉蓁跪在他身边,死死拽着他的胳膊,但苻啸一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求求你了···我是要死的···她不能···” 询问声越靠越近,余伯重重叹息一声,转身掀开地上的一片木板子,“这可以躲下一人,快进去吧!” 苻啸顿时松了口气,未等元婉蓁反应,他留恋地看她一眼,抬手狠狠劈在她肩颈上,元婉蓁顿时昏迷过去···· 盖上木板,苻啸痛苦地站起身,对余伯说道:“你出去告诉他们,我在这!” “这····”余伯有些不忍心。 “快去!不然你家所有人都得死!” 余伯怔一怔,总不能害死自己的家人,他狠下心推开门出去··· 苻啸凄凉地,哀伤地一声长长,长长叹息后,他拿起桌上的长剑,压在自己的颈间,就在门打开的一瞬,他狠狠一抽手,剑锋滑破了他的颈脉,鲜血如水柱般喷溅而出··· 慕容策派来的部将韩东,看见这一幕不由震惊,怔怔看着苻啸倒地,鲜血蔓延他的脸颊··· 地上,他泪眼迷蒙地看一眼地窖,迅速的移开了,他不敢看久了,怕他们发现元婉蓁,因为他不敢保住追来的军队,就是慕容策的手下··· 韩东四处惊慌一眼,随即召集将士,大吼道:“快,小姐没有和他在一起,赶紧去找!” 一群人快步离开了余伯的茅屋,吼声与沉重的脚步惊醒了元婉蓁,她发疯一样推开木板,就看见苻啸躺在血泊中,只一瞬间,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彻骨的寒冷与惊痛淹没,撕心裂肺地痛哭:“苻啸···” 她爬上地面,扑到他面前,将他抱在怀里,“你忍着···我找人来救你···” “蓁儿···”他的眼神已经在涣散,日光透过窗格碎碎漏进,温柔抚摸在他俊美的脸颊上,他颤抖地一点一点摸上她的手,声色轻如梦呓,“在我心里,只有你是我的妻子,我爱你,依然,始终,永远。” “我也爱你···苻啸···我爱你···别离开我···”她无力的手颤抖着轻抚他的面颊,苻啸急喘了两口气,绽开一抹笑容,那笑容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温暖,“不要紧,我只是早走了一会儿,下辈子···你等我···我一定···一定···呕···”他喷出一口血,眼睛留恋地盯着她,“来找你···一定···” 话落。 他瞳仁失了那股霸气的彩光,头重重地在她怀里一垂,握着她的手却是紧紧地··· “嗯···呃···” 元婉蓁喉头颤抖地发出几声哽咽,手抖索地抚上他的鼻尖,她的心猛地一沉,他再无一缕气息。 这个爱她,宠她六年,视她如珍宝的男人,永远离开了··· 她的泪一滴滴落在他脸上,“他死了,再也不会在夜里抱着我,再也不会陪我说话,再也不会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我,再也不会给我呤曲了···” 就这样抱着,不知过去多久,她的手仿佛被他的血凝成冰块,她缓缓抱起他软的似没一根骨支撑般的头,她发疯一样吻他,吻他的唇,他的鼻子,他的眼睛,他的泪水,心痛如千刀万剐地割裂与破碎,直到痛得没有知觉···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她目光空洞地靠在他头上,声声轻呤,“邂逅相遇,与子偕臧···邂逅相遇,与子偕臧···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回复(2) 第一百三十九章 瑾安 她的一颗心随着他冰凉的鲜血,永远失去了温热的温度。 【冷不冷,痛不痛,累不累,渴不渴···】 他再也不会这样心疼的问她了。 鲜红的绣花绸缎,不见一处龙纹锦织,她被稳稳放下,顿时眉头一皱,像是坐在了硬物上,她伸手进被里摸索,居然是一颗红枣。再一摸又是一颗莲子··· 他偷笑一声,俯身吻在她额头上,【新婚之喜,愿你一生安康。】 无声哽咽,一层层的悲翻涌上心头,惊痛不可遏止,泪水潸潸而下,她看一眼地上的长剑,指尖颤抖地摸上剑柄,抚摸剑锋上的鲜血,一颗泪滴落,嵌在鲜血中如一朵海棠芯子···· “一生一世,我陪你。”她失魂落魄地将剑压在颈子上,手就要划过经脉。 “姑娘!” 突然回来的余伯冲过来,一把夺走了她手中的剑,身后跟来的是村口的刘大夫。 元婉蓁看他一眼,旋即站起身一头就要撞上墙面,刘大夫分离抱着她,余伯忍不住老泪纵横:“姑娘,他换了你活,你就要好好活着,不然怎么对得起他啊!” 刘大夫见她一身的鲜血,忙执起她的手腕探脉,元晚蓁掩面失声痛哭,一心只想随他去了··· “姑娘,姑娘你有身孕了啊!” 刘大夫神色感伤中露出喜色,元婉蓁顿时从痛苦中惊醒,颤抖地声色诧异问道:“你,你会我有孩子了?” 刘大夫惊异道:“姑娘还不知道吗?一月有余了。” 她缓慢地将视线落在苻啸身上,自与他好,整整四年时日都未有孕,他还请了王御医为她调理身子,可是依然没有··· 身子一软,她跪在了地上,将苻啸搂在怀里,声声凄厉:“苻啸,我们有孩子了,有孩子了···” 余伯深深叹了口气,蹲在她身前,劝慰:“老天眷顾他留下遗腹子,姑娘可要为他生下来啊,切莫再想轻生了。” “可惜,你看不到了,也取不了名字了。”元婉蓁的泪珠灼热地滑落在苻啸脸上,沉默了许久,她缓缓抬起头来,深深吸了口气,拉住余伯的手道:“请余伯再帮我一件事。” “姑娘你说吧。” 第110节 她低头看一眼苻啸,酸痛道:“给我准备一匹马和一点银子,我要离开这里。” 她的身子能疲劳奔波吗?刘大夫皱了下眉头,正欲开口阻拦,余伯却对他摆了摆手,又对元婉蓁点头道:“好,我帮你。” 这时,韩东带着军队再次回到茅屋,余伯登时一惊,慌张地要将元婉蓁藏起来,可是韩东已经闯了进来,他看一眼元婉蓁,心里霎时松了口气,跪下道:“小姐。” 元婉蓁眉头微跳,不解地看着他:“你是谁?” “小姐,我奉王爷之命寻小姐回燕。”韩东低头回应,她疑惑问道:“王爷?什么王爷?!” 韩东眨了眨眼,道:“慕容策啊。” “你们是慕容策派来的···”元婉蓁有一刻的恍惚,眉头不断跳动,一字一字地问道:“攻打秦国的也是慕容策?!” 韩东微微纳闷,点头道:“是的。” 是的,这个两个字,击碎了她的心,元婉蓁浑身抖索的悲泣响彻九霄,“啊···!!慕容策···为什么啊···为什么是你啊···啊····!!!” “小姐···小姐···”韩东不明就里,慌了神,忙走到她跟前,看了看苻啸就对将士命令道:“把他带走。” 元婉蓁一怔,随即发疯一样挥开他的手,红透了双眼怒吼道:“别碰他!给我滚!滚!!!!” 韩东吓得一抖,急道:“小姐,他已经死了,我们要带回去安置。” “不许碰,不许碰!!”她怒生悲泣,死死抱着苻啸不松手,“你们都给我滚!!!” 这样僵持着,直到傍晚,在余伯的劝慰下,元婉蓁才终于松开手,跟着韩东一路走到村口前的一颗大树前··· 天空中大雨哗哗不止,一片死气沉沉,她紧紧抱着苻啸坐在冰冷的泥土上,一遍又一遍亲吻他的脸,将士们挖了坑,将余伯从村民那要来一桩棺材抬下去,韩东小心翼翼地蹲在元婉蓁身前,道:“小姐,他该入棺了。” 无边的浓墨黑暗从头顶泼洒而下,有冷冷的雨丝打在身上蔓延入衣,连带着心底一片荒芜如死的冰凉。 她木然片刻,向韩东伸手:“把他的剑给我留下。” 韩东似乎被她感染,心下不由有了伤感,将苻啸的剑递在了她手中,元婉蓁取下颈上的月上石带在苻啸颈子上,轻轻吻了他的唇,终于放开了手··· 雨越下越大,冰凉的雨水似要把她淹没,她颓然坐着流泪,早已分不清脸上的是泪还是雨水,她亲眼看着苻啸入棺,泥土将他永远封闭在黑暗之中··· 她坐上马车向燕城而去,手紧紧握着那把长剑,泪不停地流··· 心里有座坟,藏着未亡人。 寂寞如斯。 一一一 燕国,。 湛蓝天光下有流云般轻浅的姿态,她悠然望着梨树的树梢,仿佛看去了很远,耳边听见马蹄声停下,也未有任何反应。 慕容策跳下马,心中激动难耐:“蓁儿。” 元婉蓁心中一滞,如木偶般缓缓抬眸看他,慕容策一把就将她抱在怀里,欣喜道:“我终于将夺回来了。” “为什么···”她眼中水雾弥漫,怔怔地看着他,慕容策不解地眉头微蹙:“什么?” 元婉蓁将手抵在他胸口上,与他拉开了距离,“为什么要灭秦?为什么要杀苻啸?!” 她的眼泪不是为他而流,慕容策微微一怔,“他不让我见你,也不让我带你走,甚至连我活着的消息他也没告诉你···我当然要杀了他···将你接回来···” 元婉蓁直直盯着我,眼泪一颗一颗滴落,慕容策仿佛不敢置信一般,眼中有了剧烈的刺痛,声音哽咽道:“你···爱上他了?” 悲伤汹涌的如潮水一波又一波袭来,她痛哭哽咽:“是的。” 周遭一片寂静,慕容策眼中余存的喜悦一点点消抹,痛苦与哀伤涌上了喉,“我们不是说好,要等我来接你吗?” “可是你死了。”她的声音很低。 慕容策双手发颤,惊惶地低吼道:“是他,是他在骗你!!!” 元婉蓁垂头落泪,心中终于明白,却又引来无尽的纠结,挣扎与惊痛,当年苻啸夺妻,给慕容策带来了莫大的耻辱,本是渐渐平息,可苻啸后来的隐瞒与欺骗,最终还是激起了慕容策心中的恨,怪谁呢?到底是谁也怪不得! 记忆苍凉的碎片浮起,苻啸派暗卫刺杀慕容策,她滚下山坡遇见苻啸,她入宫面见成为质子,苻啸爱上她,放她回到慕容策身边,六弟起兵反攻,慕容策死,她接受苻啸,爱上苻啸··· 若这一切从未发生过,该多好。 慕容策紧紧闭了闭眼,痛苦失落的泪水滑下,原来她不是被逼留下,原来她爱上了苻啸,原来,一开始,就走错了。 他落泪声音很轻:“若知如此,我不会攻打秦国。” 夺回自己的妻子,他没有错,苻啸舍不得她,也没有错,元婉蓁心底剧烈挣扎,她伸手泯去眼角漫出的泪水,“以前的蓁儿,早在你死的那一刻就随你去了。” 慕容策的眼光一点点冷下来,像燃尽了的余灰,冷到死,冷成灰烬,湮灭与尘土无异。 “我等你,等曾经那个蓁儿回来。”他抬手欲握住她的手。 元婉蓁心痛如万剑穿肠,低低的声音说道:“我有了他的孩子。” 手自半空顿住,与她的手只有半分距离,慕容策整个人似被冻凝了一般,僵在那里,然而也不过是一瞬,他依旧握住了她的手,语意颤抖而温柔:“生下来,我养。” 内心的灼痛与酸涩逼得她不住的流泪,慕容策缓缓将她搂紧在怀里,闭眼流下苍凉的泪水:“一切由我,我定视他为己出。” “我想留在。”她轻淡一声,慕容策深吸了口气,吻在她额上,“你始终是我的皇后,我等你。” 终于,一切情仇爱恨,落幕。 她留在,他回宫复国称帝,登基同时搬下数道圣旨。 第一道:【元婉蓁端庄淑睿,静容婉柔,深得朕心,特册其为皇后,晓喻天下,钦此!】 第二道:【皇后元婉蓁,身有旧疾,朕特容其宫外静养,待其安好入宫,择日再行册封礼!】 第三道:【俞盈苏,乃朕予前秦王妃,淑德彰闻,倏尔薨逝,朕心深为痛悼,宜追封为锦容皇后。钦此!】 第四道:【慕容轩,乃文明先帝嫡子,朕之兄也,醇谨夙称,恪勤益懋,孝行成于天性,子道无亏,授以册宝,封尔为尊硕嫡亲王,永袭勿替。】 第五道:【慕容之,乃文明先帝第六子,朕之弟也,醇谨夙称,恪勤益懋,清操矢于生平,躬行不怠,授以册宝,封尔为玄云亲王,永袭勿替。】 慕容策兑现诺言没有杀慕容之,并将他带回燕国,册封亲王一世安生。 第六道:【秦苍炎,乃文明先帝御赐将军,复国有功,朕之幸甚,民之幸甚,国之幸甚,特赏其至亲皇阁府邸,金银珠宝、书画珍玩,安享晚年。钦此!】 第七道:【温然复国有功,朕之幸甚,民之幸甚,国之幸甚,特册其为一品大将军,统帅三军。钦此!】 第八道:【煊绍随朕数年,复国有功,朕之幸甚,民之幸甚,国之幸甚,特册其为御前统领。钦此!】 一一一 五年后。 依然是花艳叶翠,莺燕啼啭,一派春和景明。 小溪边,缕柔放下篓子,回头笑道:“你不是想钓小鱼吗?来!我教你!” 小小身影跑过去,脸蛋被日光照的红彤彤:“姨娘,真能钓到吗?” “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咯!”元婉蓁蹲在另一侧,揪一揪他的小脸,瑾安轻哼一声,扬起小眉毛,“我是谁,我待会就钓一个给娘看看!” 瑾安,一生安康和美,温柔的春光洒下,元婉蓁看着瑾安有些怔仲,他和苻啸长得真是一模一样,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如羽翼,眼睛深邃又神秘,神韵与性情更像,尤其是挑起小眉毛的时候··· 她不由伸手抚摸他的头,苻啸,你看见了吗?他真的很像你! “娘,你怎么哭了?”瑾安眨巴着长长的睫毛,元婉蓁忙收回眼角的泪水,微笑道:“快,娘看你钓到了没有。” “还没呢。”他平稳下鱼竿,回头看着她笑道:“娘你知道吗,皇叔母生了小妹妹,父皇昨日就带我去看了,可漂亮了!” 元婉蓁一愣,微笑着道:“是吗?你喜欢吗?” “喜欢。父皇说改日再带我去。”他歪歪小脑袋笑得极甜。 元婉蓁默默起身走到梨树边坐下,白色的花瓣纷纷飞落,落在她粉色素衣上,五年前,自她回来后,再未见过慕容之,虽然他曾来过数次,但都被她拒之门外。 如今,他是玄云王,爱上了乔储,是真的爱了,他们还有了孩子。 “安儿。”耳边马蹄声停下,是慕容策的声音,瑾安惊喜一眼,丢掉鱼竿边跑边喊道:“父皇!” 慕容策一把将他举起来,在他脸上狠狠啄了一下,“你在做什么啊?!” “姨娘教我钓鱼,我钓好多鱼给父皇和娘吃!”他兴奋的大声说道,慕容策抱着他走到梨树边,看元婉蓁的眼神温柔如初:“咳嗽好些了吗?” 元婉蓁起身,自他身上接过瑾安,缕柔立即带走了瑾安。 “好多了,御医说再几服药就痊愈了。”她垂眸轻笑。 慕容策依旧是试探地伸手,她微微勾了勾唇角,手缩回了身侧:“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手缓缓收回,他温柔笑起:“也无事,就想来看看你。” 回复(7) 第一百四十章 薄春落幕 第111节 “你的脸色还是不太好,我让御医再给你配几服养生的汤膳。” 梨树雪花下,他温柔口吻与深情眼眸,仿佛还在那些年月。 元婉蓁心中温软到酸楚,盈盈挽上他的胳膊:“突然想去街市,你陪我吧。” 慕容策轻引一笑,眼中深情之意更深重,“难得你想出去,我这就让煊绍备车。” 他欢喜走去的背影,仿佛看见当年与他一样欢喜的那抹高大的身影,她的心头陡然一惊,手不自觉摸上颈中那块先皇玉坠,指甲轻触的瞬间发出玎玲的轻响,如大把芒刺密密锥心。 街市上,香车宝马稳稳停住,他抱着她下车,抬眸望去这片热闹非凡,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一如当年。 他牵着她的手在琳琅满目的铺子边穿来穿去,他卖了桃花糕:“蓁儿,你尝尝。” 玉白的方糕里嵌着粉色的桃花,她看着便忆起当初在温沫宫中苻啸亲手揉捏面团,只想为她做好一块她最爱的桃花糕,虽然最后不成样子,也没有这样精致好看··· 她拿起一块喂进嘴里,香甜滑软中却夹了一口的酸,酸抵住了喉,她猛地咳嗽几声,勉力微笑道:“还是那个味道。” “怎么还这样咳。”他心疼的拍着她的背,元婉蓁稳了稳神,笑道:“没事,是呛到了。” 温暖的阳光,周边回荡着笑声,他拉着她经过一铺子前,回眸便见她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商贩铲子里不断翻滚的粟子。 他笑一笑转身就买来一包,“我剥给你吃。” 她怔怔的看着,肌肤上不由透出一层一层的酸意,那酸意似从骨髓中漫出,不可遏止。 那年,温沫宫中秋叶枯萎,苻啸攀上粟子树,她站在下面笑:【让内侍摘就好了,你爬上去像什么样子!!】 他问:【我是第一个给你摘粟子的人吗?】 她捂嘴忍俊不禁:【天底下的帝王,也只有你才会做这种事。】 【只要是第一个就好!】 他满满一手粟子,她给他擦拭额上的汗水,他却低头认真的给她剥开一颗粟子,喂进她嘴里,冲着她挑眉道:【好吃吗?有没有甜到心里去?!】 她深绽笑颜:【比蜜还甜,行了吧?】 他又剥开一颗放进她嘴里,唇贴在她嘴边:【喂我!】 【我都咬碎了。】她瘪着眉毛,苻啸却生生从她嘴里将粟子吃回去,【我不嫌弃!】 一道叫卖声拉回了她的思绪,抬眸,慕容策正递了粟子在她嘴边,笑道:“想什么,这么开心?” 她轻轻摇头,笑容变得浅淡:“煊绍也没在身边,你这样出来会不会不安全。” “不必担心,暗卫随时都跟着的。”他边走边说,手里任然给她剥着,摩肩接踵,她忽而侧头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黎昕··· 与此同时,黎昕也看见了她,两人隔着人群相望,乍见故人她眼中滚热,而黎昕眼里亦是惊喜与温情满布,他激动地拨开人群快步向她走··· 她忙对着他摇头,黎昕这才看见慕容策,缓缓顿住了脚步,元婉蓁四处张望一番,眸光落在一旁的糖人铺子上,黎昕会意地点了点头,默默走到铺子边等候。 “我给安儿买个糖人,他一定喜欢。”元婉蓁脸上欣喜,慕容策看了一眼笑道:“他喜欢就多买几个回去。” 正朝铺子走,元婉蓁又拉了他的胳膊,指着远处的果子铺:“安儿也喜欢吃李子,你去给他买些,我在这选几个糖人就来。” “买了一起去就是。”慕容策笑一笑,元婉蓁拖着他的胳膊,微有愧意:“这么久一直都是你给他买这买那,今儿我想自己给他选样做礼物。” 难得见她这样开心,慕容策的眸光扫一眼附近跟随的暗卫,继而对她点了点头:“好,我在那边等你,你快些。” 她含笑应声,看着他的身影离开,回头便快步走到糖人铺子边··· “娘娘,我在燕城待了两年。”黎昕压制着心中激动,佯装着挑选糖人步步靠近,“找了许久,也托人问过你的下落,还是没有你的消息。” “叫我小姐。”她眼中雾气弥漫,黎昕取下一支糖人,“小姐如今在宫中?” 她让商贩包了三个糖人,继而低声道:“我住在城东郊野,那边有片枫叶林,夜里来找我。” “我明白了。”黎昕话落,立即转身走向隔壁的绸缎铺子。 回到已是傍晚,缕柔也做好了饭菜端上桌,见他们回来忙走过来向慕容策福了身子。 “皇上,温将军来了。” 元婉蓁看去屋子里,温然正在给瑾安喂饭,她笑着走进去,“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我想安儿了啊!”他说着一笑,揪一揪瑾安的脸:“是不是,小坏蛋!” 瑾安嘴里饱满了米饭,含糊不清道:“是啊,是啊,我还要温叔叔教我骑马!” “好,不过你要把饭吃完了才可以噢!”元婉蓁声色温柔,随即将糖人藏起来,慕容策看着她一笑:“怎么,怕他不吃饭了?” “若让他瞧见,肯定就不会。” 慕容策轻笑一声,眸光落在瑾安身上,看着看着,眼中不由渐渐变得发涩,心下有一刻的刺痛,若这是他和蓁儿的孩子该多好··· “怎么了?”元婉蓁见他看着瑾安发愣,慕容策回神笑道:“没有,温然来了,他很开心。” 他的眼神让她担忧,即便再是爱屋及乌,可瑾安到底不是他的亲生子。 用过晚膳,晚霞的余晖渐渐隐灭,慕容策站在院外的栏栅前,身影落寞,她渡步到他身旁,两人均是默默良久,她微微吐出一口气,忽而笑着对他道:“我想入宫了。” 慕容策眸光一震,顿时漫上无尽的喜悦:“你说什么?!” “我是你的皇后,长期住在这也叫人议论。”她面对他微微垂下眸子,神色迷濛而幽暗,带着余霞清微的亮色,“今夜你带安儿入宫歇一夜,看他喜不喜欢,能不能适应。” 慕容策极是高兴地将她搂在怀里,唇亲吻在她耳边:“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让我抱抱你。”她将头靠在他肩上,轻轻闭上眼睛,泪,一颗一颗蔓延在脸颊,慕容策一遍又一遍的亲吻她的头发,“蓁儿,这五年来我从未安眠过,我真的好想你。” 她默默拭去泪痕,抬眸看向他,“明日你带着安儿回来,我问问他,再准备些东西就入宫。” “好,我让煊绍送他回来,我就留在宫里准备册封礼。”他贪恋地看着她,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元婉蓁抬手抚摸他的脸,他的眉宇,他的嘴唇,轻轻一个吻落在他唇上,“明晚,我等你来。” 慕容策满心满肺地欢喜难以抑制,阔别多年的深吻重重落在她唇上,激动的泪如雨下,她眉心剧烈一颤,心口泛上了一口腥味,她忙推开他猛力咳嗽,慕容策急道:“你还说没事,这哪里有好转?!” “无妨,明日回宫让御医再瞧瞧就是了,别担心。”她捂着胸口安慰他,慕容策蹙眉不悦,一把将她抱起走进屋子,轻轻放在床上,旋即俯身抚摸她的发髻:“夜里还是有些凉,无事就不要出去了。” “嗯,那我歇会,你这就带安儿回宫吧!”她含笑一声,慕容策嘴上说好,但还是坐在床边陪了她一个时辰才带着瑾安与缕柔离开。 夜凉如水,柔柔的,颜色靡艳,中只留得她一人,她闻得风刮过枝头,声响清晰,像是有人渐渐靠近的声音··· 她起身走到门边,看着月亮星辰高挂在天空,往事的沉溺渐渐漫上心田,那昏黄的月圈里仿佛出现那抹心中的幻影,她微笑道:“你来了。” 月色清亮没有回应,她转身倒来一杯烈酒,看着月亮一点点送进嘴中,刺辣的酒烫的她的喉咙生疼,她猛地咳嗽一声,一口血落在了杯中,她轻轻一笑,泪眼朦胧:“苻啸,你有没有想我?” 一滴,又一滴的泪,缓缓坠在杯中,将那团鲜血稀释,她澈净的瞳仁里是当年的景象,他笑着对她说,【新婚之喜,愿你一生安康。】 夜风越来越大,吹起她单薄的寝衣,她侧一侧头,眸光落在肩上,仿佛看见了苻啸的大手将披风搭在她身上,那时,她也是这样站在殿门口看着月亮,他却生气道:【月亮有我好看吗?!】 【月亮惹你了?!醋缸子!】她笑。 苻啸一口咬住她的耳朵:【你只能看我!!】 【我每日都要看花草,日光,月色,你能让它们都消失吗?!】她无奈地瘪眉。 苻啸挑一跳眉峰:【你可以幻想啊!将它们都幻想成我的样子!】 她生气:【你这些醋吃的太不可理喻了!】 默默地泪湿透肩上的白纱,如今,身后是一片冰凉的空荡,她一口喝下那夹杂着铁腥的烈酒,望着月亮低低絮语,“它们真变成了你的样子···” “不甘心啊!”她长叹一声,一颗泪婉转而落:“我还没和你过够···” 前尘如梦境在她脑海中浮起,温沫宫中,他抱着她坐上最高的榆树,将她的头按在他肩上,轻声在耳边说道:【我爱你。】 她笑着看他,他的吻就落在她额心,与此同时无数孔明灯自地面升起,照亮了他绝美的容颜,他说:【今日诞辰,送我最美的姑娘。】 她忽而一个激灵:【我的生辰,我都忘了。】 转头,她惊喜而激动地看着那些冉冉升起的孔明灯,几乎布满整个夜空··· 忽然,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说道:【许愿孔明,只愿我的姑娘一生无忧。】 惆怅着自前尘梦醒,她深深叹息一口气,伸手比上圆月,“那样的美景再也没有了。” 一口酒入喉,她想起,那时温沫宫中生起炭火,烛光温暖而明亮,他端了一碗红燕轻轻吹着,用银匙一口口舀了喂到她唇边,【其实不必喝了,没有就没有嘛!】 她歉意极了:【我真没用。】 他微微皱了皱眉,眼中是心疼:【我有你就已经很满足了。】 【我只是想给你生个孩子,老天为什么不给。】她伤心落泪:【它是不是觉得给我的幸福太多,所以它要减去一些。】 苻啸皱眉不悦,【它敢!!我这就去把它的脸拉下来撕了!!】 她破涕为笑:【老天也是你能招惹的?!】 他抬眉霸气道:【天若要灭我,我定要先灭了它!!】 清亮月色,她踉跄地走向梨树,雪白的裙裾拖曳,卷起细密微尘,她靠在树边眼泪无可止歇地滚落下来,似乎在顷刻间把她整个人烫穿,烈酒入喉引得胸中闷痛至极,汹涌的血就呕在漫地的梨花雪白之中··· 她丢去酒杯抱起了那把长剑,唇轻轻落在剑锋上:“你是我的心脏,你死了,我怎么还会活着呢?” 她一遍又一遍地来回抚摸,泪滴满了剑锋,眸中空洞而遥远··· 温沫宫中,她坐在妆台前,苻啸拿着玉梳,看着铜镜里的她,一边壁梳一边说道:【蓁儿梳桃花妆最美。】 【那也只有你梳的才好看。】她透着铜镜看他,苻啸盘起她的发丝,又执笔用胭脂为她点上一朵桃花,他笑:【第一眼看见你时,我就知道我在劫难逃!】 【这样说我岂不成了你的劫难?!一不小心不得送命?!】她俏皮一笑,额心的桃花仿佛被她唤醒,轻盈娇柔地舒展花瓣,他一吻在她额心:【我爱你,下地狱也好,甘之如饴。】 风吹梨花,她将头躺在剑锋上,轻轻呢喃:“月照纱窗,缥缈见桃花淡妆。依稀闻得余香,唤起相量。待不思量···”她恸哭一声:“怎不思量···” 花瓣在眼睫抚过,仿佛是苻啸的手轻轻握住了长剑··· “小姐。” 黎昕早已在栏栅处望她很久,元婉蓁抬起泪眼,脸上一点点染上笑容:“是你来了!” “小姐你···”他看着地上的血不由皱眉,她无声一笑,转身走进屋里,“来,我有事给你说。” 黎昕暗暗一声叹息,走到她身旁坐下,元婉蓁轻轻地将长剑放在桌上,旋即看着他,正色道:“我一直在计划一些事,今日遇见你后,我就更加安心了,也算是我对你的请求,就是不知你会不会答应。” “小姐尽可吩咐就是。” “我知道你对苻啸忠心耿耿,如此,才会来寻我,如今,我的状况想必你也清楚了···”她深深吸了几口抽噎的气息,“苻啸当年自刎后,我就发现我有了身孕,是他的孩子。” 黎昕心中一震,顿时露出惊喜,激动地看着她:“当真?!” “是的,已经有四岁了,叫瑾安,和他张的一模一样。”她抽噎着抹掉泪水,转而握住黎昕的手就跪在了地上,黎昕忙伸手要扶起她:“娘娘,你这是做什么?!” 第112节 “话不多说,你我相识六年,也是有主仆情谊在的,瑾安到底不是慕容策的亲生子,若某天我突然不在了,我不敢保证慕容策还会善待他···所以,我想将瑾安交给你!”她声色凄凉,神色近似哀求地望着他:“不知你愿不愿意···” 黎昕惊讶之余渐渐漫出伤痛,“陛下的孩子我当然愿意,若娘娘将孩子交给我,我定倾其一生,护他周全!” “黎昕,太谢谢你了。”她将头磕在他手上,声色颤抖地哭道:“你一定要带他远离纷争,永远不要告诉他,父亲是苻啸,我只想他平凡的过一辈子。” 黎昕点了点头,眼中却又升起忧虑:“可是,我一个大男人不会带孩子啊!” 她心痛如绞,紧紧握着他的手:“你放心,我会安排缕柔,她是我的贴身侍女,她会随你一起离开,自后照顾安儿的生活,我只求你保我安儿一生平安便好···” “慕容策知道怎么办?”黎昕紧张问道,元婉蓁扶着桌面起身,道:“没事,我会安排妥当。明日一早你在暖香阁里等候,我让缕柔带安儿去找你,你们见面后就速速离开燕城,切莫停留。” 黎昕凄惶点头,反握住她的手:“娘娘你,该怎么办?”他一激灵,道:“不如随我一起走吧!” 元婉蓁咳然叹了一声:“我若走了,他一定会四处寻我,难免会拖累了你。”她拍一拍他的手,露出微笑:“你不必担心我,慕容策对我很好,而且,我明日就要入宫行册封礼登后。” 黎昕一怔,心底生生挑起了痛楚,却不想多说了,“娘娘万事保重,若有机会兴许我们还能再见。” “切莫这样想···”她起身背对他,泪水潸潸而落:“尽管走,走得越远越好···” 黎昕闭眼落泪,看着她的背影跪在了地上,声色艰难而哽咽:“属下遵命。” 话落,他再未做停留,上马离开了。 一一一 第二日早膳后。 春深似海,梨花如雪,栏栅外元婉蓁将藏起来的三个糖人放在了瑾安手中,随即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心中的痛苦与不舍被狠狠压住,她不敢在他面前落泪。 亲一亲他的脸蛋,她微笑道:“安儿跟着姨娘出去玩,可得听话了。” “安儿知道。”瑾安咬一口糖人开心极了,元婉蓁抚摸他的脸,心里的痛几乎蒙住了呼吸,仿佛刀绞一般,苦索在她的心中抽刺··· 她抱着他闭眼,泪水终是无法忍住的落下:“我的安儿,一定和他父亲一样!是这世间最勇敢的男儿!!” 她挣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手颤抖地从瑾安身上松开,起身,她疲惫地看向缕柔,缕柔脸上早已布满泪水,她握着缕柔的手走到一边,一把将缕柔抱住,哀痛不由深深蔓延,“安儿我就托付给你了,我相信你能好好照顾他!” “小姐放心,我虽未有婚嫁,也未生过孩子,但我愿意倾其一生照顾他,定视他为己出,绝不让他受苦,绝不让他受一点点伤害。”缕柔强忍着哭腔,元婉蓁紧一紧她的手,“离别的话就不多说了,免得都伤心,快走吧!” “小姐当年救命之恩,奴婢铭记在心,日后万事定以安儿为重。”缕柔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奴婢在此,辞别小姐。” “走吧···别说了···” 她哽咽不已,缕柔深吸一口气抹掉眼泪,转身拉起还沉迷在糖人中嬉笑的瑾安朝街市而去··· 元婉蓁极力地压制内心的不舍,紧紧捂着口鼻,一步步小心地跟在瑾安身后,不敢发出一丝哭声,直到看着瑾安坐上马车远去,她这才心痛地声声嘶吼,“我的安儿···安儿啊···” 心中巨大的痛楚与不舍似凛冽刀锋凌厉地一刀一刀刮着,她跪在地上紧咬下唇,心口几乎要滴出血来。 所有酸楚的痛迸上喉头,她声声悲凉:“娘真的真的很舍不得你,可是为了让你一世安生,娘不得不将你送走,你跟在娘身边太危险了,日后···日后···你不要怪娘心狠!也不要恨娘···一定好好的活着···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失魂落魄地走回,日光洒在身上没有一丝温度,仿若冰冷而潮湿得能挤出一块冰,她坐在床上抱着留下的一件瑾安的衣裳流泪,她声音微有嘶哑:“苻啸,你也不要怪我···” 灰心冷意的心痛夹杂着唇齿间,一口鲜血几乎是喷溅而出,她趴在床边不停的呕血,旋即整个瘫软在床上,望着窗外金灿灿的阳光许久:“当年···也是这样好的日光···” 睡到傍晚,她未进一粒米,疲惫地起身擦掉地上的鲜血,没多久,煊绍轻轻敲了敲门,待她回应后便走进来。 “娘娘,皇上派了马车接娘娘回宫了。”煊绍说完,跪在地上伏下半身:“微臣,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起来吧!”元婉蓁抬头,脸色平静如水,自袖口里取出一封信笺递给他:“将这个给他,告诉他,让他亲自来接我入宫!” “娘娘,这···”煊绍面色似有为难,道:“皇上与百官此时都在宫门口等待,要迎接娘娘,此时来怕是有不妥···” 她当然知道,元婉蓁神色坚定的抬起下颌,说道:“我立刻换衣,等他来接我,若他不来,我不会入宫。” 煊绍为难地点了点头接过信笺,起身就上马向皇宫奔去··· 合上房门,元婉蓁点起红烛,一步步走到床边换上一件粉色锦衣,衣上蝶花丝秀栩栩如生,她认真整理一番后,坐在妆台前,盘起螺髻,插上苻啸亲手画就制作的桃花金钗,随即,又执笔染上胭脂在额心处画上一朵桃花··· 她望着铜镜,仿佛身后站着苻啸,她笑问:“好看吗?” 心底的声音而出,好像在说:“只有我给你画的最美。” “当然。”她放下手中笔,起身拿起苻啸的长剑,徐徐走出屋子,在梨树前坐下,她望着一轮圆月,脸上挂满了笑容:“苻啸,我做他的皇后,你会生气对不对?” 寂静无声,只有雪白的梨花纷纷飘舞而落,落满了她的锦衣··· 后燕,宫门前。 宫门巍峨高耸,百官们整齐的站起门前等候,慕容策见只有煊绍一人回来,眉宇不由微皱,心里渐渐升起一层又一层恐惧而紧张的不安。 煊绍快步走到他跟前,将信笺递在他手中:“皇上,这是娘娘让微臣转交给您的,娘娘说让您亲自迎她回宫!” 慕容策心中顿时跃起不详的预感,他快速展开信笺,上面是一首诗。 月溅星河,春暮萧萧,忆阑珊。 天涯策剑马,怎奈薄雾锁红尘。 袖舞啸年华,眉黛轻敛桃花妆。 惊起西风血, 温沫唱断锦瑟弦。 长夜晚, 孤灯轻诉,对月举杯空如故。 独饮愁绪,风住雨息花已落。 焚香尽, 席榻卧梦,木槿红烛翼双飞。 执手逍遥,拂去烟尘一缕魂。 舍迷离, 几年囚索, 缘起缘灭, 石随君子去,痴留心上月。 泪先流 容满秋霜, 韶华向远, 江山已得愿,恩怨终休怀。 今非昨,只留清香似旧日。 再相见,方知浮生亦尽时! 【诗意注解:明月光彩四溢,群星围绕相随,春风绵绵的样子,开始回忆起我的往事。】 【回忆起当年和你(慕容策)在一起生活时,处处算计,血雨腥风的日子。后来却不知在他人的隐瞒下错过彼此。】 【回忆起当年和苻啸在一起生活时,歌舞升平,宁静美好的日子。特别怀念他为我梳上的桃花妆。】 【突然想起苻啸自刎的那一幕,叹息曾经在温沫宫中所有的美好都已经离我远去。】 【夜慢慢深了,在空无一人的房中,独自坐在灯下,只有对着月亮举起酒杯。】 【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独喝酒,屋外的风雨停了下来,但是外边的花却已经被风雨摧残凋落。】 【茉叶香已经烧尽,我也在床上睡着了,梦见当初与苻啸新婚那一夜,木槿漫地,红烛高立。】 【以为可以一直这样跟他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当梦醒时,这一切不过就像烟雾一样飘散。】 【当初,在得知你的(慕容策)死讯后,我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 【后来,我在秦国的那几年中,没想到缘分的开始和结束,总是那么让人捉摸不透。】 【如今,我的月上石已经随着君子石一并留在了苻啸身边,我的心也随他去了。】 【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开始不停的流下来。】 【现在的我已经满脸倦容,没有了生气。】 【我们最美好的年华都已经逝去。】 【而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江山,所以我希望你(慕容策)能够把心里的恩怨都放下。】 【现在的我已经变了,可能只有这一副躯壳看上去和以前一样。】 【和你再次相见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无法再爱你了,而我的生命也走到了终点。】 他震惊地将信笺握成一团,发疯一样跨上马,朝狂奔而去··· 一一一 星辰漫布在上空,一朵朵娇嫩的花朵徐徐落下。 元婉蓁盯着圆月,抬手将长剑压在了颈子上,笑容灿烂如星:“苻啸,见了我后别生气,我实在太想你,太想你了,若不是孩子,我早早就陪你去了。” 一剑划过,白皙的颈子上鲜血滚滚而落··· 她倒在地上,温柔地风起,晕黄的月色中,看见苻啸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俯身在她额心上一吻,【我怎么会生气,我只是心疼,这一剑该有多痛···】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泪水滑落耳颊:“等待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我不想等到下辈子···” 苻啸牵起她的手,【好,我带你回家。】 她挽上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肩上:【我陪你一辈子。】 “蓁儿!” “蓁儿!!” 马蹄声停下,慕容策眼中的悲痛之色浓烈,泪早已模糊了视线,他踉跄地跑进屋里,却没看到她的身影,焦急地寻找中,他浑身颤抖地走到栏栅前,突然顿住了脚步··· 缓缓侧头,那梨树前雪白的花瓣被染红,元婉蓁脸上挂着明丽的笑容躺在地上,手中紧紧地握着苻啸当年自刎的长剑,而长剑鲜血漓漓··· “蓁儿···蓁儿···” 慕容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抖仿佛叫他无法撑起身子。 “蓁儿!!!” 他哀恸地一声嘶吼,扑爬到她身边,慌乱失措地将她抱在怀里,压住她颈上的伤口,可是血仍然不断向外涌,“蓁儿,为什么啊···为什么!!!” 元婉蓁已然没了生息,头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慕容策捧着她的脸,满心肺腑的绝望哀哭:“你连一句话也不愿给我留下吗?蓁儿···说话···你说话啊···” 第113节 他拼命摇头:“不要,不要离开我···” 他无力的手颤抖着轻抚她的面颊,冰冷的再没有素日的温度,他低头亲吻她的嘴唇,她唇边铁腥血迹,如一剂鸩毒,腐蚀进他的心肺,将他的心蚀成一颗空洞的壳子。 煊绍与温然赶到,看到这一幕,温然不由跪在地上痛哭,煊绍也压制不住落下泪来··· 慕容策完全失了心魂,呆呆地抱着她坐在梨树前,一动不动,直到天明暖阳高升,他才一点点抬起眸子,但日光刺得他的双眼生疼,他颤抖而僵硬地低下头,声音仿佛也没了生息:“让大哥来见我。” “是。”煊绍悲痛应声。 没多久,慕容轩赶来,当看见元婉蓁死去,他微张合了嘴唇,像是一口气梗住了喉,他缓慢地抬着步子走到慕容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人已经去了,你···” 话未落完,慕容策便淡声打断道:“皇位我不要了,禅让给你了。” “你疯了?!”慕容轩震惊。 慕容策就像个失魂的木偶,一字一字慢慢吐出:“没有蓁儿,一切都毫无意义。” 说着,他垂眸一滴泪落在她脸上,心痛如绞,慕容轩心中痛而着急,狠狠推一把他:“慕容策!!” 毫无反应,他只紧紧抱着元婉蓁,将头靠在她脸颊上:“没有你,我一无所有。” 缓缓地,他僵硬地将她抱起来走进屋里,坐在床榻之上,忆起以往那一幕又一幕,只能心痛如绞,泪如雨下。 “你到底还是爱着他。”慕容策重重地一声叹息,对煊绍道:“去,去把苻啸的尸身挖过来。” “皇上!这!”煊绍不敢置信。 他的眼泪模糊了视线,“这是命令!” 五日后,侍卫们从当年的村落口子将苻啸的棺材挖出,抬回了。 慕容策任然抱着元婉蓁坐在床榻上,眼中只有空茫,再无泪水,似乎这一辈子的眼泪都已经落光··· 煊绍默默低头,道:“皇上,苻啸已经抬来了。” 慕容策闭了闭眼,深深地吻在了元婉蓁的唇上,捧着她的脸哽咽道:“你随他去吧,下辈子我们只做一对平凡的夫妻,我砍柴,你呤曲···” 因为接连五日没有休眠,也没有进食,他抱着她的步子极为不稳,煊绍护在身旁担忧不已。 梨树前,侍卫已经挖了大坑,苻啸的棺材也放了下去,慕容策一软,顿时跪在了地上,他干涩地嗓子命令道:“开棺!” 煊绍蹙起了眉目,这死了的开棺怕是不吉利啊! 温然咬一咬牙,对他使了个眼色,煊绍这才命令侍卫开棺,棺材盖被打开,慕容策跳下去,温然立即将元婉蓁抱起递给他,他深深吸了口气,眼中悲凉而憔悴,他吻一吻她的唇,手紧紧地不舍,不舍得啊! 他一阵痛苦而凄凉的哀哭:“啊···!啊···!啊!!” 钻心裂肺地痛,痛地他快要晕过去,他颤抖地将元婉蓁的尸身放在苻啸身边躺下,在看了元婉蓁许久之后,才紧紧闭上眼睛,艰难地溢出两个字:“合棺!” 一团迷雾从前方不远处滚滚散开,细细的春雨让世间变得和平而宁静,他颓然无力地一步一步走进当年的北墨王府,推开大门,里面灰尘丝网弥漫··· 他失魂地拨开丝网,走进曾经与元婉蓁的寝居,一切和当初一样,没有任何改变,他坐在床榻上,看着她以前最爱的花瓶,里面的花早已枯萎,他紧紧握在手中,眼泪还是落下来:“当年金雀为你开屏,示意你是皇后,可是,我却杀了金雀···” 他蜷着身子躺在床上,被灰铺满地幔帐垂在眼前,他叹息一声:“原来,一切早已注定。” 轻轻闭上眼睛,一颗泪滑落脸颊,心也跟着飘散··· 他狠狠咬一口舌头,血顿时顺着嘴角溢出来,嗒嗒滴落在尘灰的枕上,瞬间染出一片红锦,他如死灰般地眸子,空洞地看向窗外的日光:“下辈子···我等你···” 花瓶落地···破碎了一片···他的手软软垂落···舞起幔帐摇曳···灰尘滴落···淹没了他无一缕气息的俊美面容··· 回复(26) 番外:第一章 清河公主 建元五年八月,时隔慕容策死去已有了两月之余,她整天浑浑噩噩,总是回忆起在北墨王府时的事情,虽然并未有多少欢乐在··· 这个时节,整个秦宫除了温沫宫殿是清凉的,其它宫殿都遭受着从未有过的热天气。 元婉蓁一身浅浅樱花色轻容珠锦,像四月樱花翩翩飘落时最难挽留的一抹柔丽,撞入眼帘时,娇嫩得令人连呼吸也不自觉地轻微了。 身后一双大手揽住她的腰身,苻啸将下颌嗑在她的肩上,轻声道。 “慕容之来了,今早在金华殿已经面见过我。” 她微微皱起眉头,并没有多大的反应,那最初的痛恨似乎减去了许多,见她不说话,苻啸声色温柔地说道:“他想见你···” 话落,他又忙道:“你若是不想,我就赶他出宫,若想,我陪你去。” 元婉蓁深吸了口气,垂眸道:“我与他总是要做个了断的,你安排吧!”她转过身子,看着苻啸继续道:“这本与你无关,就不用陪我了。” 片刻的静默后,苻啸很快微微一笑,任然温柔:“依你。” 熏梦宫。 殿中深静,她打发了守候在侧的琉璃,只余了她一个人,窗外是烈日炎炎,虫儿哼唧的声音让她心里起了烦意。 似乎有脚步声,她缓缓抬眸望去,殿中朱色的帷帘撩开,慕容之正向奔来,急遽的脚步声里有不尽的欢悦,他走到她跟前一把就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仿佛失去已久的珍宝复又重新获得了一般,他激动地说道:“蓁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的语中用情如斯,元婉蓁的心却是沉如谷底,她轻轻推开他看着,只觉得如今已是无尽的陌生,再没了当初的亲切之感··· “蓁儿,随我回燕,做我的皇后。”他几乎失声说道。 元婉蓁屏息,一字一字吐出:“为什么杀他?” 她眼中的疏离,让他难受,他用力的看着她:“蓁儿,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秦皇一样可以给我所有。”她清冷地声色,慕容之仿佛没有听清一般,身子一凛,元婉蓁眼中升起震痛:“慕容之我从来就没爱过你,我当你是我亲弟,我求他只想你能一世安生,如今事已至此,他已经离开了,我的心也凉了,更没有精力去追究谁的过错,你走吧···” “你就是怪我杀了他?”他的目光有些怔忡,元婉蓁闭了闭眼,抬手一耳光扇在他脸上,神情依旧冷漠:“我不想看到你们兄弟残杀,一再求他放过你,却没想到反而让他送命,慕容之你应该清楚,在你杀了他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便已恩断义绝!” 她的话,让他打了个冷颤,仿佛一盆冰冷雪水兜头而下,“你的命是我给的,你可还记得?!” “我早已不记得了!”她骨子里皆是冰凉的,深深倒吸了口气,狠绝道:“你孤身一人入秦宫,我随时可以让秦皇杀了你,你若再不走,别怪我无情无义!” 他脑中轰然一响,只余了一片空白,忽地,他一把扯了她的胳膊,眼中越过一道灼热的怒火,“你和苻啸相识才多久?他凭什么?!” “这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元婉蓁冷漠至极,慕容之的目光如火焰一跳,久久凝望着她,旋即拔出长剑压在她颈子上,怒不可遏,喘着气道:“既然我得不到,他们也别想得到!!!” 她心中已然冰凉,见他如此,却也是心中一震,冷笑道:“也好,我本也不想活了,我们就索性一并做个了断!!” 心,剧烈而滚热的痛,她目光中的疏离与冷漠,把他一颗本不完整的心生生撕碎,手中的剑柄一握再握,却始终下不了手,他的眼泪默默划过脸颊,喉咙有沙哑的疼痛,哽咽道:“就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救过你,爱过你···” 愤然砍断朱色的帷帘,他踉跄而悲戚的脚步朝殿外走,这一刻,元婉蓁的眼泪也凶猛涌出,直到他的背影完完全全消失在视线里··· 一一一 夜里,明月悬空,玉宇清宁,月光无尘无瑕入窗,不觉盈满一室。 元婉蓁容颜剔透,在烛火下如无瑕美玉,黎昕这是第一回注视她的模样,却不由看呆了神,一个女人竟然可以美到这种境地,难怪陛下如此恩幸与宠爱她。 苻啸坐在床边盯着黎昕,眯起眸子:“看够了?!” 猛然回神,黎昕立即跪在了地上,低头不敢说话。 元婉蓁也才从慕容之的离开中醒神,她皱了皱眉看向苻啸:“你这是发得什么火气?!” “没事。”苻啸咳嗽一声,目光瘪向黎昕:“还不退下?!” 看着黎昕几乎是夺门而逃,元婉蓁不由觉得好笑,脸上自是忍不住露出笑容,只是那笑容如秋水生波,涟漪缓缓,双目中甚至浮升起一层朦胧的水雾,苻啸看得心头一跳,唇不自觉就凑到了她唇边:“你终于笑了。” 她一怔,笑容渐渐淡然下去:“我累了,你也回紫宫歇了吧!” 他攥住她的手:“我陪你。” 元婉蓁心生抵触,慢慢的将手抽回来,一分一分的抽回来,她转过脸去,说:“我想一个人静静。” “我不允许!”他霸道地挑起眉宇,继而俊脸逼近:“静,只会让你更痛苦,我不想看见你痛苦!” 说着,他已搂着她小心躺在床上,元婉蓁对他真的无可奈何,只有叹了口气:“随你。” 苻啸自身后拥着她,忽然在她鬓旁轻轻一吻,元婉蓁一时怔仲,也没有闪避,他微笑着轻声道:“我说故事给你听?” 她稍稍移了身子,与他隔开一些距离:“说吧。” “小兔子在床上睡不着觉,大兔子很着急,想来想去也不知该如何哄它,只有问它道:你猜猜我有多爱你?” 他将头嗑在她肩上,轻声问道:“你猜小兔子怎么说?” “我猜不出来。”她郁闷地叹一口气,苻啸嗤一声笑了:“它就是这么回答的!” 元婉蓁垂眸想了想,侧头看着他,好奇道:“大兔子怎么说的?” 苻啸似得逞般一笑,旋即睡在枕上,手放在她腰间轻轻的拍,“大兔子说,我爱你,一直到过了小河,越过山的那一边。” 第114节 “它想得真远。”元婉蓁说着打了呵欠,神色有了困倦,苻啸的声音放得更轻了,“是啊,小兔子打了呵欠,大兔子忙说道,我爱你,到月亮那么高,再绕回来,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天空更遥远了···真得非常远···非常远···” 或许是连日的悲伤让她真的累了,也或许是苻啸说了轻松的小故事,还没半刻,她就缓缓闭上了眼睛进入梦境··· 听着她均匀地呼吸声,苻啸这才起身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我爱你,就像大兔子一样,只希望你能安眠。” 他轻声下床,吹灭烛光,回到她身边躺下闻着她清淡茉香睡去··· 隔日清晨,天空泛起鱼白的肚皮,琉璃端着水盆轻脚轻手走进殿内,大概是推门的那一瞬带来了凉风,元婉蓁在睡梦中寻找温暖,身子缩在了苻啸怀里,头也埋进了他腋窝··· 感受到动静,他睁开眸子低头温柔地看着她,只觉得可爱又好笑,他捂着嘴眼里是欢喜的光亮,元婉蓁惊醒过来,有一刻的怔仲,接着抬眸对上他的笑容,他挑眉道:“小兔子醒了?” 顿时从他身上弹起来,脸色有了微红,她侧头埋在膝间:“陛下还不早朝吗?!” “当然要去!”他赖皮地自身后搂着她,将头埋在她背上:“能和你一起醒来,这感觉真不错!” 她背脊僵直,掀开被子下床,拿起架上的龙袍丢在他身上,道:“那还不快去!!” 苻啸拿着龙袍下床递给她,微微眯着眼,“你给我更,我就走。” 她深吸口气,不耐烦地拿来龙袍,将袖口套上他的胳膊,又拿起金缎子系起来,可是系来系去总觉得是歪着的,她突然才发现,自己连衣裳都很少为慕容策穿过··· “我不会了!”她脸色有了伤意,丢下手中的金缎子,颓然坐到了床边。 苻啸暗了暗眸子,这真是他第一次碰到不会为他穿衣的妃子,他低头看着身上歪歪斜斜的龙袍,好气又好笑,旋即拉了她的手:“来,不会我可以教你。” “我不想学。”她甩开他的手,苻啸又握上用力一带就将她抱在了怀里,“你是我的妃子,还不会为我穿衣,说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我本就不想做你的妃子,是你逼我的!”她烦躁而不满地瘪唇,苻啸沉了沉脸色,难受地喉头梗咽两下,低头重新系好龙袍后,在她额头上一吻,笑道:“不会就不会吧!我特容你如此!” “恭送陛下!”她淡淡垂下眸子,苻啸想捋一捋她鬓边的发丝,可是手抬了又抬,最终还是收了回去:“夜里我再来看你。” 一一一 宁静三月有余,此时,建元五年十二月,临近新初年,两方结盟进攻燕国的战役打响。 对于苻啸与慕容轩的决定,元婉蓁并没有过多干涉,两方势力同时攻打,抵御恒昼后兵力尚未恢复,这一仗,慕容之必败无疑,她在心里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岁羽殿中。 慧美人的声音细细柔柔,闲散地聊起来:“接连几月了,真不知这婉妃到底给陛下灌了多少媚药···把陛下给迷得神魂颠倒的!” “她那样的容貌,落在哪个男人眼里不都是惊动柔肠的!”昭妃垂下眼眸,浅浅划过一丝冷笑:“不过呢,这新奇劲儿一过啊,再指望着陛下去看她一眼,怕也是难的!” 琰婼夫人垂眸把玩着指上的双色碧玺,道:“娘娘说的是,迷不得陛下多久,当年清河公主可不比她差!” “清河?哼!”卉妃不削地一笑,瞧着琰婼夫人,道:“本宫看来,这婉妃也离她不远了!” “呵呵呵!”慧美人捂嘴轻笑起来,指间的紫玉戒指划出一道流丽的光影,熠熠生辉:“陛下当年多宠爱清河啊,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头,最后呢,还不是落得个凄惨下场···” “说这些做什么,那是她自己犯贱!”玫妃重重放下茶盏,慧美人立即垂了眸子,不悦地抿了抿唇,没再敢多话,玫妃瘪一瘪眉,慵懒道:“姐妹们都别高兴的太早,依本宫看,这婉妃的宠爱可比清河多了去了!” “听说,清河疯了?”卉妃抬眸看向玫妃,玫妃捏一捏锦帕,问道:“疯了?什么时候的事?” “前日里伺候她的丫头被她发疯打破了头,后来派了内侍去瞧···”卉妃说着就执起锦帕捂了鼻,眉宇间有嫌恶的神色:“屋里一股子的臭味,还穿着当年陛下赏给她的衣裳,尽是黑腻腻地油子···” 慧美人眉目一挑,兴味道:“听说她冲出长寞殿还想着见陛下,內侍差点就没拦下。” “最后怎么处置的?”玫妃心中有一点惊慌,卉妃看在眼里勾了勾唇角:“陛下倒像还对她有些情份,不仅吩咐內侍将她关回了长寞殿,还指了两个丫头去照应。” 玫妃冷冷勾一勾唇,“哼,陛下如今美人在怀,哪还有什么情分在,不过是怕她闹出事,让代国知晓罢了!” 慧美人蹙了蹙眉,纳闷道:“清河是质子,这婉妃也是质子,我就不明白了,陛下怎么就喜欢···” “行了!”玫妃烦躁地打断她的话,继而又扫一眼众妃:“本宫累了,都回了吧!” 慧美人缓了口气,才与众妃福了身子一并离开。 浅笑安然 说: 因为是第二个结局,所以不会从最后一章走,剧情退至慕容之反攻登位的时候,也就是从慕容策送蓁儿去秦国时开始的。 其中有慕容策与蓁儿情感上的更改,还有蓁儿和苻啸在秦国六年中经历过却没有写上的剧情。 文章中慕容之稍作了更改,其余必要的旧情节只会一笔带过,例如:蓁儿与苻啸新婚,孔明灯之类已写过的剧情。 文文都是新内容。 回复(3) 番外:第二章 你心里有我 岁羽殿外晚霞色如金灿,如汪着金色的海浪,一波波涌来,碎碎迷迷,壮阔无比,玫妃不可一世的娇媚脸容便在这样的明灼余晖下渐渐沉寂下去。 “冬凝?”她轻唤一声,冬凝忙放了手中活儿走来,玫妃闭了闭眼,凝神道:“温沫宫里的黄花草可还种的好?” 冬凝愣一愣旋即就笑道:“清河公主离开就无人再管,不过,自婉妃住进去后,奴婢就吩咐了内侍修理花草,如今满院子里都是呢!”她得意地凑近玫妃,道:“这婉妃若一直住在温沫宫里,必不会再有身孕了。” 玫妃满意地点点头,娥眉扬起道:“清河也该出来透透气儿了。” 冬凝一听便会意一笑:“奴婢这就去瞧瞧。” 又是平静的三月过去,在苻啸的陪伴下,她仿佛真的放下了对慕容策的期望与伤心伤意的愁肠。 这日夜里,温沫宫中烛影摇动暗红烨烨,元婉蓁绝美的面容在幽暗的寝殿中并不真切,清澈的眼眸看去很远,仿佛远得似一潭深不可见的池水。 良久,她长舒了一口气,就见琉璃端着个锦盒走过来。 “娘娘。”琉璃打开锦盒,是一支碧绿的玉钗雕出粉色的桃花,花朵盛放,面上嵌金丝和水晶,点缀着碧叶粉桃,元婉蓁拿起钗子瞧了一番,琉璃便说道:“陛下说上回送给娘娘的桃花钗子,被娘娘给弄丢了,所以给娘娘重新做了一支。” 回忆起当时临走前苻啸送她的那支桃花钗子,好像落在了去梁郡的路上,她将钗子放入锦盒,神色微有暖意:“陛下用心了。” 琉璃在她身侧,悄声道:“陛下画就这支钗子不下百次,又叫工匠们来细细挑选后才选了其中一副,真真是用心。” 元婉蓁淡淡一笑,道:“我很喜欢。” 琉璃欢喜地又递来一张福笺,她接过展开,上面是苻啸亲笔,写着:【我念桃花花念我,想君不是饮美人,你可芳华赠少年。】 元婉蓁眉心微曲,又看了看才发现这其实是首藏头诗。 我想你?她不由觉得好笑,几乎能想见他落笔时唇角的得意,默默半响,她将福笺放进锦盒,顿了顿又拿出来,终是放在了枕头下··· 幔帐垂落,她躺在枕上辗转难眠,心里不是不感动的,他记着她喜欢桃花,惦着她夜里难眠,为此不惜费尽心思只为博她一笑。 想到这,元婉蓁的心不由逐逐飘起,一点点飞去紫宫大殿,仿佛放下了对慕容策的伤心伤意。 “琉璃···”她神色仍在飘忽地唤一声,琉璃忙自床前起身,“娘娘怎么了?” 她迟疑片刻,望着琉璃轻声问:“陛下···今夜留在紫宫吗?” “应该是的,陛下并没有说要去哪位娘娘那!”琉璃点点头回道,她立起身子的瞬间,颈间的月上石自衣襟掉落而出,她心头一凝手不由握上玉石,忽而自迷蒙心意中惊醒,玉石如红烙滚烫在手心,无不提醒着她过去岁月里,留在她身上的斑驳痕迹。 “娘娘可是思念陛下呢?”琉璃微笑地掀开鲜红的轻纱,“不如奴婢让内侍去紫宫···” “不必了。”元婉蓁立即阻止道,旋即半垂着脸颊,有了伤感之意,“我累了,快歇了吧!” 琉璃愣了愣,轻轻点点头将轻纱合闭:“娘娘安眠。” 窗边的红烛莹莹闪烁着一丝微光,她紧紧握着月上石,期盼那渴望不到的一亮慰藉,侧过身子,枕下的福笺露出边角··· 她咬一咬唇,想伸手触碰,可围绕在她心头的纠结,叫她死命掐着指甲,感受着指尖触着皮肉的刺痛,她回身望着床顶上金丝锦绣的鸳鸯,默默闭上眼睛,睡吧,苻啸他不过我在绝境中一双扶持的暖手罢了··· 无尽的深夜墨色席卷,此刻已到了寅时,殿中的暖炉里散着哄哄热气,她无法入眠只觉得心里热得有些发闷。 烛光朦胧暗红,她掀开轻纱下床,小心着没有唤醒琉璃,走过去推开窗,一股冷风猛然灌入,吹得她身上寒毛倒竖,浑身的热汗吹得冰凉··· “陛下···陛下····” 像是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凄叫,在这墨黑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声声可怖,她吓得身子一抖,忙关上了窗,可是耳边仍能听见女人的叫声。 这个女人在叫苻啸?是他不要的妃子吗?! 元婉蓁缩了缩身子,听着那叫声凄惨悲凉,便不自觉害怕的捂上胸口,以往自己的身份虽然只是王妃,但她很清楚深宫中的丑陋与险恶,所以她来到秦宫后,一直在刻意避开这些她未曾经历过恐惧··· “娘娘,你怎么了?” 琉璃忽然一声,元婉蓁吓得一个哆嗦,手指向窗外喃喃道:“你听见了吗?女人的叫声!” “娘娘怕是梦魇了,哪里来的叫声!”琉璃脸上染上笑意,扶着她的身子走到床边躺下后,又轻声细语地安慰:“奴婢一直在床边陪着娘娘。” “陛下···我是冤枉的陛下···我真的没有啊···” 惨叫声更加剧烈,几乎响彻的殿中回荡,琉璃脸上却仍然挂着笑容,“娘娘快睡吧!” “你当真没听见吗?”元婉蓁质疑地看向她,琉璃默了片刻,这才为难地福了福身子,道:“娘娘不必害怕,这是清河公主犯病了。” 第115节 “清河公主?”她诧异地皱起眉头,琉璃给她掖一掖被角,点头道:“她是陛下的妃子,两年突然犯了疯症,后来怎么治也不见好转,陛下只有将她关在了长寞殿中。” 长寞殿?那不是当时她去借炭火的宫殿吗?难道那个女人就是清河公主?! 元婉蓁心中一跳,那时女人只是染了风寒并未有疯症,记得后来为质子入宫的第二日还去看过她,还是她告诉自己苻啸送的那块玉坠,是先皇所留··· 这不过才数月,她怎么就疯了呢?! 一一一 隔日午时才起,她脸色有些淡淡的疲惫,殿里点上了茉香,香烟袅袅升起,在寒冬薄凉的日光中一丝丝化散消失。 琉璃服侍她穿衣,又给她梳好了发髻,再一并插上了苻啸送来的那支桃花钗子。 “娘娘真好看。”琉璃看着铜镜里的她,轻声一笑。 元婉蓁浅浅叹一口气,“午膳后我想出去转转。” 琉璃一怔,担忧道:“娘娘,外边雪大还是不要出去了,免得惹了风寒。” “无妨,我就在附近走走。”她起身走到桌边用膳,琉璃立即盛了碗汤置在她面前,“那我这去给娘娘准备貂绒披风。” 用完膳,琉璃替她裹紧了貂绒,又给她包好了暖壶在手里,刚推开殿门,元婉蓁便吩咐道:“我一个人静静,你就不用跟来了。” 看着她走下台阶,琉璃还是不放心地急急追来:“娘娘雪路难行,还是让奴婢陪着吧!” “不必了。”她顿一顿脚步,回首安慰琉璃道:“我就在园子里看看红梅,没事的。”说罢她旋身而去。 漫天的鹅毛大雪簌簌飘落,寒风刮在脸上像是小刀生生在割一样疼,她快步向长寞殿走去,越是接近长寞殿,寒气越是深重,她冻得手脚缩紧,鼻子通红··· 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她到了长寞殿外,熟悉的曲折廊桥上积雪深厚,踩上去就陷了一个小坑,湖中凉亭上那串风铃被冰霜凝结,寒风呼啸刮过只是轻微的摆了摆铃身,未发出一丝清响··· 到底是清河帮了她,虽然后来孩子还是没了,但在当时是逃过了杖责之苦。 还有那些雪中炭火··· 她轻推开熟悉的内室破门,里面顿时涌出一股恶臭,清河满脸倦容的靠在床沿上,眸光只盯着窗外的日光发愣,元婉蓁忍着臭气走到她身前蹲下,清河的眸光依旧痴呆着,她拍了拍清河的手,终于有了反应,“是你。” 元婉蓁温柔地声色,小心问道:“你还认得我?” 清河叹了口气,唇角露出凄凉的笑意:“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我。” 她的神色与说话的口吻都很清晰,并不像琉璃所说的疯症,元婉蓁想了想,伸手扶她起来,清河却退缩了手:“别碰我,脏的很。” “风寒好些了吗?”元婉蓁任然握上她的手关切,清河看着她愣了片刻,旋即又上下打量她一番,忽而问道:“你如今成了陛下的妃子?” 元婉蓁微微点了点头,清河暗暗叹息一声,任她扶着坐在床上,元婉蓁也跟着坐在一侧,可刚坐下就觉得被子里似有人躺着··· 清河落寞的眸光中有一丝痛心,“是佩儿。” 那个小宫女? 床上的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元婉蓁看着面色不由一变,清河低声哼笑,旋即伸手揭开被子,确实是佩儿,但是早已腐烂,脸上攀爬着无数条蠕动的蛆虫··· “啊!”元婉蓁顿时被吓得弹起了身子,向后退了好几步,“她,她死了?” 清河盖上被子,起身一步步走到元婉蓁面前,轻声道:“他很宠爱你吧?” 元婉蓁心里不断在颤抖,眼睛还停留在那团被子上,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清河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她们不会让你好过,日后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不要放在心上,想要在后宫安生一辈子,就要牢牢抓住他的心···” “不过,他的心是世间最难得到的东西。”她忽然痴痴笑了几声,旋即更近元婉蓁一步:“所以,若是抓不到,索性离他越远越好,免得同我落得一般下场。” “你为何被关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元婉蓁回神不由疑惑,清河郁然长叹,并没有回答她,只抬手将她推出门外,“快走。” 她还未反应过来,清河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元婉蓁欲跟她告别,却听见门内传来清河的哭声,那样的悲伤绝望,仿佛将这寒冬的凛风覆盖··· 慢慢走在宫道上,她心底不断想着清河被关进冷宫的缘由,还有那床上佩儿腐烂的尸身,实在太可怕了··· 远处有明黄的辇轿渐渐靠近,而苻啸此刻已下轿疾步向她走来,还在她游神时就听见苻啸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着急与担忧,低吼:“你去了哪里?这么冷的天出来做什么?!” 她骤然回神,怔了怔喃喃道:“你怎么来了。” 雪光下他的面容被衬得更加俊美,而他的眸光似一潭墨玉色的湖,只有她的倒影微澜不动,他吼道:“雪路难行,为什么不让琉璃跟着?万一摔倒了怎么办?!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虽然他此刻的样子很凶,但元婉蓁心头却是微微一暖,低头有了些歉意,隐瞒道:“我只是出来看看雪,不想叫人打扰罢了。” 苻啸一把将她抱起上了辇轿,她坐在他腿上,看着他将厚重的龙袍披风褪下裹在自己身上,暖意顿时将她围绕,他又拿起她的手一握:“这样凉!上回御医才嘱咐过,万万不得受了风寒···” 他温暖的手不停地搓热她的手,很是生气:“你真不听话!!” 刚回到温沫宫,他就吩咐琉璃熬了一碗红燕姜汤,再准备热水给她沐浴暖身,而床榻上,元婉蓁屈膝而坐,手里是新换的暖壶,热烘烘的,她看着他舀起一勺子汤认真吹温后,喂到自己嘴边,似乎清河的悲惨已忘却至脑后。 “快点喝下去!!”他任然很生气。 她眼底浮起暖暖的笑影,乖乖地喝完姜汤,柔声道:“下回我让琉璃跟着就是,你别生气了。” 苻啸一听,挑眉怒道:“还敢有下回?!” 看他的样子,元婉蓁忽然就觉得好笑,抿着嘴就偷笑起来,苻啸脸色有一瞬的僵冷,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竟然会在他发怒的时候笑?! 晚霞透过窗纱洒进来,似千丝万缕的浅金花瓣浮在她脸上,真如娇嫩的一朵清荷,他看得心软沉下去,落底如深深的涟漪飘荡··· 仿佛对他是一种依赖,她温静一笑,垂眸故意逗道:“我的脚好冷。” 霎那的回神,苻啸猛地就掀开她的被子,握住了她的脚心,却是暖暖的温热,元婉蓁噗哧一笑:“骗你的。” 苻啸深深倒吸了口气,“敢戏弄帝王的女人,唯有你!!” 她想要缩回脚,他却死死捉着她的脚踝,咬牙切齿道:“非得惩罚一下。” 他不停的挠她脚底痒痒,元婉蓁顿时整个倒在床上,哈哈地大笑起来:“好痒!哈哈哈哈!” 弹动之间,枕下的福笺露出来,苻啸突然停住,眼中微微一凝,旋即整个就压在她身上,欢喜地拿起福笺:“你放得?” 元婉蓁登时愣住,不自在地别了别脸:“琉璃放的。” “是吗?”苻啸邪魅地眯了眯眼,侧首就欲唤琉璃来,元婉蓁一把夺回福笺,喏喏道:“是我自己放得,不过···” 她喏喏的声音柔媚入骨,中人欲醉,话还未说完,苻啸就忍不住一口咬住她的唇,来回厮磨的她生痛,她满脸绯红地挣开他,继续说道:“我就是随手罢了。” 他的声音如浮絮般轻绵而无力:“那我也开心。” 这时,琉璃进来殿中,不敢抬头,只福了福身子道:“娘娘都准备好了,请沐浴吧!” 元婉蓁心绪慌乱地推开他,起身道:“陛下快回紫宫吧,我要沐浴歇息了。” “好。”他轻轻一声。 晚霞落尽,黑夜覆盖了宫殿,她自温池水里起身,穿上粉色的寝衣,单薄的只是一层轻纱,刚走进殿内,琉璃就为她褪下了外边厚重的披风。 殿内温暖如春,她摸了摸后颈,浑身的轻松与舒逸。 掀开鲜红的帷帘,苻啸躺在被子里正侧过脸,一瞬间就看到她洁白而裸露的肩头和长腿,像是新剥出的荔枝肉,微微透明,白皙的在烛光下莹莹闪着金粒子··· 苻啸看得身体里一团烈火隐隐上升,而元婉蓁并没有注意床上的人,只自在的走到窗前将烛光挑亮一些。 回身,她向床边走,两步便顿住了脚,看着苻啸惊道:“你,你不是回紫宫了吗?” 白色的肚兜似有似无的显露,粉色的轻纱飘逸,勾勒出她美好而诱人的曲线,苻啸深深吸了口气,艰难地梗一梗喉,道:“我只说了好,没说要走啊!” 她不自在地走到床边,伸手就想拿起她的锦衣穿上,苻啸却一把将她搂到床上,他俯身在她之上,压抑了整整半年,他无法克制地从喉间浸逸而出一缕渴望的声色:“我想你。” 她面颊酲红,唇浅浅的粉嫩光朱,呼吸之间犹含着淡淡的茉香:“你太无赖了!” 他燥热的喉舌沉沉一梗,没给她一丝拒绝的空隙,直接吻上了她的唇,他似乎所有的理智与忍耐都在这一刻消灭殆尽··· 幔帐摇曳,几乎占据了整个夜晚,元婉蓁软成了一团泥水,浑身的酸软让她只想闭眼就睡。 “我好累···” 她无力的说,苻啸这才终于卸下重重的喘息,而元婉蓁瞬间就歪了脑袋沉沉睡去。 苻啸纾缓了许久后,抬头继续深吻她的唇上,仿佛半刻也不想与她分开,他紧紧地盯着她的长睫,轻一声道:“你心里已经有我了,对不对?” 无尽的欢喜让他盯着她的睡颜,直到天空泛起鱼白··· 午时,元婉蓁自酸痛中醒来,身边早已没了温度,她惊起了身子,望着琉璃问道:“陛下呢?” “陛下早朝去了。”琉璃回应。 元婉蓁点了点头,忍着疼穿上寝衣,琉璃这才近身伺候,偷笑道:“娘娘,今儿天刚亮,我进来侍候,还瞧着陛下看着娘娘了。” 他一直没睡吗? 元婉蓁惊怔了半刻,脸上有了忧色,她担心他的身子:“你去吩咐厨下做些汤膳给陛下送去。”说完,她愣一愣伸手拉住琉璃的手,纠结道:“算了,不必了。” 琉璃点了点头为她梳好发髻,待伺候完她用膳后,琉璃还是去了厨下吩咐人做好汤膳送去了紫宫。 回复(2) 番外:第三章 雨露均沾 第116节 南阳郡。 大雨从窗间洒落,有清冷而萧疏的意味,几个焦雷堪堪自屋顶上滚过去,轰得人的耳朵“嗡嗡”乱响,头晕目眩不已。 梦中,元婉蓁坐在梨树下悲泣不已,如被雨水种种拍打的花朵,低下了细弱的茎,她回眸呼救,【珺衍···救我···救我···】 慕容策浑噩地摇头,只见慕容之手中长剑刺入她的心口,霎那间鲜血淋漓··· “蓁儿!” 时隔半年,慕容策终于睁开了眸子,几乎是同时,他的鲜血从喉头涌出,喷在盈苏碧色莲花的衣衫上,盈苏一迭声惊呼道::“珺衍···你怎么了!” 慕容策的眼神如痴如狂,恍恍惚惚:“蓁儿···蓁儿···” “蓁儿很好,你不必担心。”盈苏握紧他的手,眼中沁出热泪来。 慕容策瞳仁的神气渐渐聚集,脸苍白得如一张薄薄的纸,神思仍在飘忽:“盈苏是你,我活着吗?这是哪儿?!” 盈苏半跪在榻前,柔声道:“你还活着,我们在南阳郡。” 慕容策嘘一口气,迷茫道:“蓁儿日日都给我说,要我救她,我在王府里总是走不出来,我以为自己熬不过来的···” 盈苏闻言,泪一颗颗滴下来:“你已经昏睡了半年,别再说话了,我让曲大夫来给你瞧瞧···” “半年?”慕容策一时愣住,旋即他惊睁地双眸直迫向盈苏:“蓁儿在哪?!她在哪里?!” 盈苏心中震动不已,也心酸至极:“蓁儿在秦国,前几日煊绍去过,蓁儿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他欣慰而稀薄的笑意如一层迷雾,仿佛在说浮生恍若一梦般,他孱弱地想起身,手臂抖索的举不起来,盈苏扶他靠在自己身上,只听他说:“给我药,我要喝药···” “今早就给你喂过了。”盈苏轻柔地声色在他耳边,他似在点头,有温热的液体自他下颌滑落,一滴,又一滴,缓缓坠在她的手腕上,“我要快点好起来,蓁儿还在等我,我要接她回···” 盈苏眉心剧烈一颤,酸涩的眼泪默默落下:“好,我去唤了曲大夫来。” 半月的调理,慕容策的身子虽然恢复了许多,但仍不能下床,这日傍晚过去不久,盈苏熬了糯烂的参片鸡汁粥给他端来,慕容策吃了半碗,垂着脸忽而问道:“像是没听见你咳嗽了。” 盈苏盈盈微笑起:“被大哥刚接来南阳郡,就让曲大夫瞧了,喝了将近三月的药,还真得好了。” “日后要好生感谢曲大夫才是。”慕容策微微一笑,盈苏温静地点点头,他怜惜地望住她,又道:“虽好了,但还是要多注意些。” 盈苏的笑里含了薄薄的喜悦:“我会小心养着。” 夜深,他们头并着头同枕而眠。慕容策的头发抵着她的青丝,彼此交缠,仿佛是结发一般亲密,却是背对着背,怀着各自不可言说的心事,不能入眠。 月光似水,夜幽幽,盈苏轻轻为他掖紧衾被,又更紧地裹住自己,紧紧闭上了眼睛。只期望在梦境中,彼此都有一处光明温暖的境地可栖,来安慰现实不可触摸的冰凉。 一一一 秦国,温沫宫。 春光初绽,如一幅锦绣画卷,初初绽放华彩,元婉蓁在这朝阳花影里清闲转悠,琉璃将剥好的枇杷端来放在石桌子上。 “娘娘,快过来歇歇。” 她边说边扶着元婉蓁在石凳上坐下,笑道:“这是新摘的枇杷,刚抬进宫陛下就先让内侍送来最大最甜的给娘娘,说是吃了可以润嗓。” 元婉蓁捻起一颗吃下去,笑道:“很鲜,果香味也浓。” “娘娘喜欢就多吃些。”琉璃笑得开心,元婉蓁却是沉默片刻,嘴角微微一掀:“这几日夜里,清河公主又犯病了,闹得可比上回更厉害了些。” “奴婢就说要给陛下知一声,总这样吵,娘娘怎么睡得好!”琉璃瘪一瘪嘴,元婉蓁轻笑一声,道:“陛下不留在温沫宫她便闹,陛下在的时候何时听见她闹过?” 琉璃皱了皱眉头,喏声道:“若不让陛下知道,奴婢怕她真闹出什么事来。” 她凝神思索,清河若真要闹她,也不会对她说那番话,只能证明要闹事的绝不是清河,那么,是谁呢?玫妃,卉妃,她们其中那一位呢? 不管是谁,不管怎么闹,最终的目地是想让自己失去苻啸的宠爱。 她轻轻叹息一声,忽而忆起十四岁那年,父亲曾给她寻来的一门亲事,是远方叔伯的二子柯孜锡,她与柯孜锡见过一次,可是她,却瞧不上他。 那时虽然林凤兰母女有小小刁难,但还是顾忌着父亲,她也算是娇养在深闺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父亲当时就有些生气,问她究竟想嫁何人为妻,想到这,元婉蓁不由低头自嘲一笑,记得当时自己豪言壮语道:这辈子,绝不做凡人妻! 父亲听后,无奈摇一摇头,只觉可笑至极。 因为她不愿,这门亲事也不了了之,可不过才一年时日,她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才明白自己早已身处危机之中,于是开始学会耐下性子,学会面对与林凤兰母女之间的争斗。 可尔虞我诈,叫她心力交瘁,越来越想逃离这样的日子,但老天或许是听见了当年的那份豪言壮语,从此,夺取了她所有的安宁。 前尘如烟散去,后尘接扑而来,个个都不是凡人。 如今想来,若那时,那时嫁给了柯孜锡,虽然只是平庸的男子,哪怕有妻妾争宠,但小小府邸之内,日子也会平淡许多吧。 元婉蓁仰头看着枝丫上新绽的一点嫩绿的芽,心中的纠结与迷茫仿若是参不透的禅意,谁能给她一份平淡天地,即便不是,就只是片清静的荒芜也好。 “想什么这样入神?” 她遽然回神,是苻啸坐在面前,而琉璃早就退下了,他手里递来一颗枇杷在嘴边,“琉璃说你喜欢吃,明日我让内侍在送些过来。” 即是选择了活,那便要活得好,绝不能像清河一样余生凄零。 她吃了枇杷在口中,恬静一笑:“好吃也不能吃太多,已经够了。” 苻啸伸手一带将她搂在怀里,他的手环在她腰间,有温热的气息从他掌心隔着薄薄的春衫缓缓透进:“今日战报,王孟已攻破枋头,不久就会进攻黎阳郡。” 说着,他眼中有了温煦的热意:“算是替慕容策报仇了。” 头上嫩绿的枝芽随风轻轻颤动,一星一星地翠嫩着,仿佛无数初初萌发的心思,不动声色地滋长,她侧面睡在他的肩上,借以安下自己纠结错乱的心,声色感动:“谢谢你。” 苻啸吻在她下颌上,眼中是深深的情意,如同最温暖的泉水,将人都溺了进去:“你知道,我不需要你对我的只是感动,蓁儿,我希望和你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可能吗?他是帝王,拥有三千佳丽,如今他不过是看上了自己的容颜,可待到五年后,十年后,她的容颜衰落,再不复如今的光彩,到那时,他看着一波又一波送到宫中的娇嫩美人,还会像今日一样对她说出长长久久四个字吗? 他声色暧昧而温暖,“怎么,你不信我?” 悠长的羽睫垂下如扇的浅影,遮掩着不可言说的心事,她眸光看向桌上的枇杷,伸手捻起一颗:“你自己送来的,怕还没尝过吧!” 她刻意避开他的话,苻啸暗自郁然地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追问,只笑道:“你喂我,我就尝尝。” “又不是小孩子。”她嘟囔一声,将枇杷喂进他嘴里,他闭着眼睛品尝着,和锡的日光在他俊美的脸色镀了一层薄薄的金子,元婉蓁看得有些发愣,心头不由浮起点点情意,却也只是袅袅一转,旋即低眸说道:“你,最近来我宫里太过频繁,日后还是多注意些才好。” “你不想我来看你吗?”他缓缓睁开眸子盯着她,元婉蓁吃下一颗枇杷,用锦帕擦了擦手,任垂眸道:“自那日新婚之夜,就惹了许多闲话。” 他心下一阵黯然,“有人难为你了?不许对我说谎!” “没有。”她轻轻一声,苻啸笑一笑道:“即便是有,但有我在,不用怕!” “我怎么会不怕,我当然怕,怕集怨一身,虽然眼下风平浪静,但时日长久···后宫嫔妃总会有人不快。”她逼着自己将话说出来,苻啸静静听着,神色默然,元婉蓁咬了咬唇,继续说道:“你若真心为我着想,就应该做到雨露均沾才好。” 揽着她的手松开了几分,苻啸阖上双目,良久才道:“好,过几日我再来。” 一一一 夜里,重重的鲜红幔帐轻薄,被风吹得在半空浮动,接连几日,苻啸果然没有再来过,红烛微微摇曳,元婉蓁忍不住让琉璃去打听,知他去了玫妃那里,当时听着并未觉得,可是夜深了,心中就有些酸涩的滋味了。 他会像宠幸她一样,宠幸玫妃吗? 她坐起身,已然没了半分睡意,月光隔着窗纱清冷落在桌上,那桌上放着余剩的几颗枇杷,她捻来吃一颗,可怎么也没了那日的鲜嫩与果香味。 果核从手心里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颗粒声,她怅怅的叹了口气,自上回被冷落后,再也没见过苻啸一面,玫妃今夜会如何喜不自胜呢? “陛下···陛下···” 清河的声音如夜而至,元婉蓁走到窗边,烦闷地推开窗,可刚才推开,就见眼前一道血糊淋淋的女人脸倏忽晃了过去,她的身子剧烈一颤,向后退了好几步,惊道:“谁?是谁?!” 琉璃被吓醒,忙跑到她身旁,“娘娘,怎么了?!” 外面月色疏影,树叶的影子像无数只手在摆动,元婉蓁拉住琉璃的手,一步步走到窗口处,她颤抖地声色说道:“刚刚有个···” 话音还未落下,忽然,那张血红的脸又从窗口迅疾飘过,这回几乎是打着照面过去的,琉璃顿时尖叫一声:“啊···鬼···鬼啊···” 琉璃吓得拼命缩着身子,元婉蓁狠狠吞了口唾沫,大声怒道:“怕什么?!谁不知道这是在装神弄鬼故意吓唬人!你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 她故意将声音放大,一是壮胆,二是让作祟的人听见,琉璃这才稳了神智,但还是害怕地发抖,元婉蓁伸手欲将窗户合上,可窗台下忽然伸上来一只手,鲜红的指甲就抠在了她手背上··· 这会儿是真得被吓到了,元婉蓁猛地抽回手,托着琉璃退到了床边,琉璃低头看一眼她手背上被那指甲挖出的血痕,心口突然一悸的难受,重重喘息两下后,就晕厥了过去··· “来人!来人!!” 因为她喜爱清静,所以指来的内侍们到了夜里,会被她支到宫殿阶下守候,这样一来离殿门就有了些距离,如果不出门去,她怎样大声呼喊,内侍们都难以听见声音。 或许,作祟的人就抓住了这个时机吓唬她,此时,琉璃已没了反应,她算上是一人在殿内,心里的恐惧蔓延全身。 她一点点缩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着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口,可许久都未再有动静,正当她松懈下一口气时,那双鲜红的指甲从窗台下再次伸了上来,十根指甲在窗沿上像是跳舞一样敲击··· ‘嗑磕嗑···’ 鲜红的指甲不断发出毛骨悚然的声音,太可怕了,元婉蓁吓得直定定地就撞在床栏上昏去··· 回复(3) 第117节 番外:第四章 卉妃 受了这番惊吓,元婉蓁第二日便起不来身了,持续着高热,虚汗冒了一身又一身,琉璃也有些痴怔,但比起元婉蓁要好了许多,她颤着手给元婉蓁擦拭身子去热,御医也是来了好几拨,都说是惊惧发热,熬了药给她服下,症状只稍作缓和,没多久高热任反反复复,最后更是迟迟不落。 遭遇邪祟之事,霎那间就在整个秦宫传遍,都说是五年前死去的巧夫人怨气深重,找替身来了,传言越来越邪乎,闹得人人自危,鸡犬不宁,一到夜里再没人敢出来了。 连续五日,元婉蓁夜夜被噩梦困扰,总看见那双红指甲掐住自己的脖子,精神也越来越差,服了数道药也不见她好转,苻啸忧心不已又无计可施,只能在夜里抱着她不停地说话安慰,以此消除她的恐惧。 似乎是苻啸帝王的阳气盛旺,邪祟再也没出现过,时光平静消逝,渐渐的她好转起来,高热退去,苍白的脸有了润色,这日才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他轻声问,心里无尽的温软与心疼。 殿中帷帘已卷,日光迷离,窗外有熏然溜入细竹帘的风,柔光下吹拂得愈来愈温柔缱绻,而他的脸像一个柔软的梦境。 他夜夜陪伴,身心也是困顿至极,元婉蓁恢复神智,看着他,泪水几乎是猛然的泫眶而出:“苻啸···苻啸···” “不怕,不怕。”他心头一阵酸麻,紧紧抱着她发凉的身子,元婉蓁将头埋在他胸口,似乎这世间只有他才是有温度的。 轻缓地抚摸她的背脊,苻啸温柔而坚定道:“我再不会丢下你一人。” 她只是低低啜泣,感受他带来的温热气息与窗外透入的熙光,许久之后,心终于沉稳下来,元婉蓁闭上眼睛,开始理起这段时日里发生的怪事··· 待孕入宫,玫妃降位,新婚之夜,她享受着众妃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恩宠,如今想除掉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回想那夜的事虽然很邪乎,但绝对不是邪祟,会出现在那个时辰里,很明显是要避开苻啸与内侍,刻意让她独自面对恐惧,目的就是要将她吓疯··· 试想,她若心智稍差一些,此时怕已经得了疯证,而一个疯女人即便苻啸再是爱,也不会容忍太久。 恐怕到那时,她的下场比清河还要凄惨! 一想到此,她心中深悸,上回不知不觉就中了一品红的毒,这回邪祟又如此巧妙的避开了所有···此人不仅清楚苻啸的行踪,还十分了解自己的习性! 虽然疲倦不堪,但他轻拍的手一直未停过,元婉蓁直视着那夜出现邪祟的窗口,声音放得温软:“我想了想,觉得这事与邪祟并没有关系,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手有一瞬的停顿,旋即轻轻地拍抚道:“我会彻查清楚,绝不放过作祟之人。” 她抬起头,朦胧的泪眼盯着他:“你能告诉我,清河究竟因何故被关进长寞殿吗?” 他脸上的肌肉一跳,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句,日光负淡的疏影里,苻啸眸光深邃如无穷黑洞,幽远难测,隐隐透出一缕暗紫寒光,冷硬锐利,刺得她心口惊惶。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会让他这样的排斥与愤怒! 元婉蓁心下转了转,垂眸小心说道:“也是我忘了与你说,前段时日,夜里总听得女人的惨叫声,问过后才知是清河公主,我在想,这事会不会和她有关,毕竟是听见她的叫声后才看见了邪祟。” “她,两年前入宫,后因德行有亏,禁闭在长寞殿思过。”他在沉溺般的寂静中缓缓说道,神色有一瞬的恍惚,仿佛时空倏然回转,想起清河初入宫时的模样。 德行有亏?元婉蓁微微皱了皱眉,她不愿相信清河是这样的为人,小心问一声:“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让你这样生气呢?” 他身子微微一颤,仿佛湖水的粼波一点,四目相触时,有片刻的静默,这时,琉璃端来一碗清神药汤,他接来手中,唇角扬起轻缓的弧度:“不提她。” 不愿提及她也不多加追问了,喝下他喂来的药汤,低眉冥想着,那日去看望清河的情景,清河似乎一种看彻生死的淡然,可,即是看透了一切,夜里为何还会心有不甘呢? 她望着碗里鲜红的枸杞,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第二日午时,庭院里的梨花中淡绿或淡粉的花蕊,浅睡在白玉般的花瓣里,那俊俏的模样,似出水莲花,清纯而美丽。 她无心赏花,远望着重叠如山峦的殿宇飞檐,半响,待琉璃剪理完花草,她便牵着琉璃走入梨花树林之中··· 一盏茶的时辰到了莲池附近,随又缓缓沿着莲池而行,过了莲池上的小桥到了秦宫里最大的后花园,园中青山碧水,花香轻袅,碧枝徐垂,她四处看一眼无人,便带着琉璃隐在树后,问道:“你可打听清楚呢?” “再过半个时辰,娘娘们会来园子里赏花,不过到底会有哪些娘娘,奴婢就不清楚了。”琉璃在她耳边轻声。 元婉蓁的眉眼略略低垂,淡淡一笑:“戏要演的真诚,切莫让人瞧出端倪。” “奴婢明白。”琉璃会意地点了点头,元婉蓁松开她的手,“我这就过去。”话落,她跃过园门径直向长寞殿而去。 约莫半个时辰,忽然听得有人说话,琉璃心下一转,跪在树后眼泪啪嗒就流了下来··· 走来的人是玫妃与慧美人,身后跟着昭妃,卉妃,还有琰诺夫人,五人均保持着一步的距离,玫妃折了一朵粉红牡丹花笑道:“容貌再好,终究是个质子,登不得大雅之堂。” “这几日陛下一直都待在温沫宫陪着婉妃···”慧美人笑吟吟地看着玫妃,“看来是吓得不清啊!陛下下令要彻查到底!” “邪祟之事,以往宫中不是没发生过!”玫妃容色艳丽,娇波流盼,转了转手中的牡丹:“昨日陛下命人在后宫来来回回搜了个遍,还不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再者,若真是有心为之,怎会容易就露出马脚,而且陛下心里明白,这鬼神之说怎能当真,过段时日待婉妃好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慧美人想一想笑道:“婉妃都吓得发了高热···”说着略顿一顿:“依姐姐看,她究竟看见了谁?会不会也是巧夫人?!” “谁知道呢!”玫妃清闲一笑,慧美人见她神态自若,心下断定应不是玫妃所为,她思忖地转身,便瞧见树后的琉璃,顿时吓得身子一颤,怒道:“是谁在哪?!” 琉璃哭泣着走到她跟前跪下:“奴婢温沫宫琉璃,见过各位娘娘。” 卉妃杏眼含怒,冷冷问道:“你这丫头不去照应婉妃,冒冒失失的在这做什么?!” “娘娘···得了疯证···”琉璃幽幽一缕呜咽飘忽,旋即抬头哭道:“奴婢四处都寻不到,适才瞧见娘娘朝后花园来的,可来了园子还是没有寻着,奴婢害怕,怕娘娘万一有个闪失···呜呜呜···” “疯了?!”慧美人惊诧,眸光不由落在玫妃身上,却只是一瞬,琉璃脸色煞白,哭得更伤心:“是的,娘娘昨夜就有些不正常,哭闹着说那红脸女鬼逼她去找清河公主,奴婢们本是拦着的···哪知今儿一早,娘娘突然说又看见鬼魂,发疯跑出了殿,奴婢一路跟来··呜呜···走到后花园就没见着娘娘了···” “只是受了惊吓而已,什么疯不疯的!不懂规矩的丫头,由得你这般放肆胡说!!”玫妃皱眉冷声,眼中却露出兴味,上前两步呵斥道:“哭有什么用,还不赶紧去找?!” “是,是,奴婢这就去。”琉璃慌张地点了点头,行了礼便起身快步离开。 琰诺夫人垂眸看了一眼紫菊,婉声道:“一心不做亏心事,行走世间鬼不跟,看来这婉妃的亏心事也不少啊!” “可不是嘛!”昭妃掂一掂碧莹莹的珠坠,轻笑道:“她之前在燕国不就是因为勾引前太子慕容恭,被北墨王一气之下贬为庶人赶出了王府吗?!” “当真?!”慧美人惊讶地瞪大眸子,像是闻得趣事般拉上了昭妃的手,昭妃冷哼一声,抿唇笑道:“你还不知啊?她不仅勾引了前太子,还勾引过燕皇···”见慧美人茫然,昭妃捂唇笑几声,道,“就是如今的燕皇,前玄景王慕容之。” 琰诺夫人兴致地凑过来说道:“燕皇前阵子还来面见过陛下,说要带走婉妃呢···” 慧美人忍俊不禁:“哎哟,婉妃也太放荡了,不好意思说了都。”旋即又问道:“陛下可知道么?” “行了行了!”玫妃眉头微蹙,听她说的不堪,心里不由起了烦闷,“背后议论成何体统!后宫都知道的事,陛下能不知道吗?!” 见玫妃温怒,几人也不再多话,随意的寒暄几句便散了。 长寞殿。 元婉蓁躲在廊桥旁的假山石后,目光仔细瞧着桥边那条必经的小道,约莫一个时辰后,果然一个丫头鬼鬼祟祟地朝殿门而来··· 元婉蓁眸子一眯,心中不由诧异,卉妃的贴身宫女? 丫头推门入殿,没多久便包了一团东西走出来,元婉蓁谨慎地跟在后边,那丫头在经过廊桥时,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远远看着,像是一块红色的皮子···丫头慌慌张张地拾起来又裹了包布里··· 停下脚步,元婉蓁隐在了桐树后,缓缓皱起眉头,原来那作祟之人是卉妃! 自己刚入宫不久,就算真有邪祟,自然是惹不到身上来,这卉妃不是不清楚··· 她为什么要害我?! 元婉蓁默默地朝温沫宫走,可另一边她得疯证乱跑的消息已传到苻啸耳中,此刻,苻啸正心急如焚地四处寻找,恨不得将整个后花园都给掀了··· 他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唯恐元婉蓁有什么闪失,玫妃也立即吩咐了人四处去寻,不多久内侍宣赟又急忙跑来回禀,说元婉蓁已经回了温沫宫,苻啸眉毛一扬,二话不说,转身就朝温沫宫冲去。 玫妃从未见过苻啸这样失控,追上他说要一块看看元婉蓁,可苻啸毫无心思理会她,只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跟,玫妃这才顿住脚步,怔怔看着苻啸远去,她气得双手发颤,心里的酸楚叫她几欲晕厥。 温沫宫。 元婉蓁刚回到殿中,琉璃忙掩上门,担忧地问道:“娘娘,可有瞧见人?!” “应该是卉妃。”她褪下外衣递给琉璃,琉璃点了点头,不由惊疑道:“娘娘怎么就知道,那作祟之人一定会去长寞殿呢?” 回复(1) 番外:第四章 清河当年事 元婉蓁的手指笃笃敲着桌面,灿然而笑,“这作祟之人的目的就是要吓疯我,昨日却听见我好转的消息,这没达到她的目的,她又怎么会甘心呢?” 琉璃心口一跳,遽然抬眸:“所以她还会继续作祟,直等娘娘疯了才会罢手。” 元婉蓁饮一口茶:“那么长的指甲非常人所有,只能是做出来的,陛下在后宫寻来寻去都没结果,证明她将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藏到了别处。” “整个秦宫唯一不会有人去的地方就是长寞殿,加上偌大的宫殿只有清河一人,想藏东西很容易,陛下也不会往那处想,但是,陛下不想咱们就得帮陛下想···” 说着,她眉梢微挑,似笑非笑道:“这作祟之人心虚是肯定的,即便她疑心我疯证的真假,但还是会做到万无一失,也恰恰就是这一点,逼得她不得不去处理掉那些脏东西!” 琉璃笑嘻嘻道,“其实稍稍细想,就算陛下寻到了那些东西,也不一定能查出来。” 第118节 “这后宫是流言传递最快的地方,陛下很快就会知道而寻去长寞殿,事出突然,她心虚自乱了阵脚,便容不得细想了。”元婉蓁轻手放下茶盏,笑道:“再者,利用鬼神害人并不高明,此人的心思深不到哪里去。” 二人这般说着,元婉蓁走去换了一身浅樱红的海棠寝衣,琉璃兴致颇高,笑着理一理她的衣襟:“那下一步娘娘以为该如何做呢?要告诉陛下吗?” “你也说过,清河自关入长寞殿就很安分,惨叫也是自我住进温沫宫后才有的···而且长寞殿离我这是有些距离的···” 清河为何夜夜要来这惨叫?有些地方是想不明白,元婉蓁说着就站在铜镜前摘下那支碧玉桃花釵子,又取下数枚鎏金翡翠珠钿,坚定道:“引起清河惨叫的人,与作祟之人,并不是同一人!” “娘娘的意思是,难道还有其他人也要加害娘娘?!”琉璃听着便有些害怕,元婉蓁执梳梳理发尾,轻笑道:“清河未死又不是鬼魂,我怎会有惧意,她既然直接扮了邪祟来吓我,自然就不会多此一举!” “那还有谁要加害娘娘呢?”琉璃听得惧意横生,按着心口道:“这清河公主的惨叫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我也不知,走一步算一步吧!”她放下玉梳走到床边坐下,看琉璃一眼安慰道:“该来的总会来,哭与害怕只会让你更加胆怯,让你的敌人更肆无忌惮。” 听她一说,琉璃恐慌的心一点点沉稳下来,点头道:“奴婢不害怕,奴婢与娘娘同心。” “你很懂事,日后我定给你寻个好人家,将你送出宫去。”她抬手抚摸琉璃青涩的脸蛋,便想起了澈清,记得澈清当年的模样和如今的琉璃是差不多年岁。 “陛下。”内侍在外面跪地齐声唤道。 元婉蓁收回手,一颗心莫名地发起颤来,虽然不知清河当年事,但她能看出苻啸是很排斥与忌讳的,今日她为了试探出卉妃,刻意提及到了清河··· 苻啸在跨进门槛的那一刻,脚步放缓了,沉重的步子渐渐靠近她,看着他黑沉的脸,元婉蓁坐在床边微端起身子,他生气了。 胶凝的气氛叫人窒息。 苻啸微微地眯着眼睛,有一种细碎的冷光似针尖一样自他眸中刺出:“你为何无故装疯?!谁允许你踏足长寞殿的?!” 他的语气冰冷肃厉,元婉蓁心头一震,起身就跪在了地上,诧异道:“谁见我发疯了?!春来花开锦盛,我不过是去后花园走走,你为何要这样生气···” 他静默片刻,俯身托起她的下颌:“蓁儿,我向来对你疼爱有加,对你也是一再包容,不想你却一次比一次胆大妄为!你以为你所做的事,你去找清河的事,我都不知道吗?!” “她夜夜来我宫殿附近哭泣,我总会有疑心吧?我好奇去看看不行吗?”元婉蓁直视他的目光,心中觉得委屈,“我装疯也是想引那作祟之人出来,我日日提心吊胆不能安眠,她们要加害我,要置我于死地,难道我不能反抗,只能忍气吞声,任由她们欺凌吗?!” 苻啸松开握住她下颌的手,语气依旧冷厉:“那你引出那作祟之人了吗?!” “一试罢了,怎会那么容易。”她垂下眸子隐瞒道,苻啸满目怒色,生生忍住了半响,却任是忍不住发怒道:“只是一试就把整个秦宫弄得鸡犬不宁!你可知这里不是王府!是皇宫!!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帝王?!” 元婉蓁心底猛然一酸,委屈地眼泪啪嗒就落了下来,旋即心一横,索性一气吼道:“若是如此,那你直接放我走好了!何必留我在这叫你烦心?!” 苻啸微微愕然,眉宇挑动了半响,一把攥住她的胳膊自地上扯起来,怒吼道:“你太放肆了!!” 元婉蓁甩开他的手,怒道:“我就是如此!忍得了就忍,忍不了你也把我关进长寞殿去好了!!” 苻啸心中的怒火霍然直冲额心,抬手就欲一掌扇在她脸上,可到了半空还是顿住了,元婉蓁怔在了当地,眼泪一颗接一颗滚落下来:“你是要打我吗?” “你,装疯之事我不予追究,但,清河之事你若敢再提···”他生生忍住了后面的狠话,继而缓了口气,才凝视着她道:“邪祟之事,我会彻查清楚,会给你一个交代···”说着,他怒吼一声:“来人!” 宣赟快步走进来,低头面色凝重:“陛下。” 苻啸暴喝一声,“将整个温沫宫围起来,给朕看好婉妃,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宣赟被吓到,立即跪在地上:“奴才遵旨。” 看她一眼,苻啸甩袖便冲出了殿门,元婉蓁颓然地软在床边,心里又气又委屈,眼泪更是滚滚而落,宣赟叹了口气,支走了琉璃,悄声走到元婉蓁身旁,道:“娘娘,恕奴才多言一句,陛下气的不是娘娘装疯之事,而是娘娘提及清河公主之事。” 她心中忽而惊觉,“陛下当年是不是很爱清河?” “清河公主早已过去,如今,陛下是真心爱着娘娘的。”宣赟低头小声说道。 如此说来,苻啸当年是爱清河的,元婉蓁失落之情渐渐逼喉,旋即心地蓦地一动,逼视他道:“我心中疑惑的很,既然陛下不是在乎清河,那为何不能提!” “哎···”宣赟沉沉叹一口气,为难几眼才极低声道:“娘娘可知宁南王苻容?” 她摇了摇头,茫然地看着他,宣赟继续说道:“这清河公主德行有亏才会被关进长寞殿···” 只说了这一句,宣赟便自行了礼离去,元婉蓁静坐如石,不断琢磨着他话中含意,没多久便是心中一震,仿佛不敢置信一般瞪大了眸子,德行有亏,我明白了···清河公主与宁南王私通?! 天啦!这可是淫乱后宫的大罪啊!难怪苻啸会这样忌讳大怒! 她端然凝望着殿门,心绪不由一转登时联系起了另一件事,想着想着,骨子里便生出了冰硬的寒凉,清河的事让苻啸当年颜面难堪,是极其不愿再提及的事,她终于明白了,清河的惨叫并不是为了吓唬她,而是要勾起她的好奇心,然后在苻啸面前提及清河,触怒龙颜!! 元婉蓁梗一梗喉,殿中是死气沉沉的安静,她背心里早已冷汗淋漓,还好苻啸是爱她的,不然那日提及后指不定已经··· 好可怕的心思啊! 她扶额伤神,心中任有疑云在飘浮,目光在游离中看向琉璃,继而唤她来问道:“清河当年是被选入宫的美人,还是朝中那位重臣的亲眷?” “不是啊,清河公主是代国皇帝的第三个女儿,作为质子缔结盟约而来的。”琉璃回应。 她也是质子?! 书契所定,任何一国不可处死他国质子,元婉蓁顿时恍悟,这就是犯了大罪而不杀的缘由! “娘娘问这做什么?”琉璃不由愣住,元婉蓁怔怔看她几眼,摆了摆手:“无事,你退下吧。” 她躺在床上心里一阵阵发紧,这辈子生死都要在秦宫里了,日后长远,哎···我究竟该如何避开敌人保全自身呢?! 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元婉蓁仔细想了想,清河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刻意提醒自己,可即是如此,她为什么还要惨叫呢? 愁绪扰得她脑中酸涨,喉头一紧,仿佛有些透不过气来,这时,一阵暮铃敲响沉沉闷闷的,惊得窗外树梢上的鸟雀纷纷扑哧飞舞,亦是惊起了她的心··· 她惴惴不安地走到窗前,落霞脉脉自林梢垂下,红得如血泼彩绘一般,盈满半天,周围只是寂寂地无声寥落。 琉璃在院子里正教训着一个小丫头翠芯,声音尖细凌厉:“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她的声音闹得元婉蓁更烦,走至殿门,只见琉璃随手就拿着扫帚挥在翠芯身上,翠芯疼得落泪,哭道:“琉璃姐姐,真的奴婢啊···” 琉璃气急,边打边说道:“你还狡辩?!” “怎么了?”元婉蓁烦躁地皱起眉头,琉璃忙停手,转身福了福身子,气道:“这丫头做事总不当心,上回打碎了花瓶,这回又将那一盆子茉香叶给打翻了···” “娘娘,不是奴婢打翻的,娘娘···”翠芯扑爬到元婉蓁脚下哭喊,元婉蓁叹了口气,问道:“那是何人所为?” “娘娘,适才素衿在扫院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倒的,奴婢也刚好在哪儿···” 素衿一听忙走过来跪下,看着翠芯的眼是阴冷地厉芒:“明是你不小心弄翻的,为何要冤枉我呢?” “娘娘,适才奴婢只是站在台阶边上,并未靠近香叶。”翠芯委屈极了,哭道:“奴婢入宫不久,做事的确有些毛躁,上回打碎花瓶时素衿姐姐也在一边,若奴婢有心冤枉也不用等到现在!” 有心冤枉,元婉蓁目光在翠芯面上停留一瞬,清河会不会是被强迫惨叫的?! 见她发愣,琉璃轻拍了拍她的手:“娘娘。” 回神,元婉蓁目中掠过一丝冷冽,俯身在两人面前,各看了一番后,立身道:“素衿打发出宫为苦力,翠芯提贴身宫侍,与琉璃一同留在本宫身侧。” “娘娘···娘娘···奴婢没有说谎···”素衿吓得面如土色,元婉蓁回身瞟她一眼:“你若没接触过茉香叶,身上哪来的那股子香气?!” 琉璃惊诧一眼,忙走到素衿身前闻一闻,接着又闻了闻翠芯,果然! 元婉蓁理了理衣袖,看着琉璃道:“聪明的丫头不会做这种叫人一眼就看穿的蠢事,打发走!” “是。”琉璃立即应声。 夜里,渐凉,有栖在树上的黑鸦偶然怪叫一声,惊破寂静,元婉蓁站在廊上静静思索,风过冉冉在衣,阔大的锦袖被风带起飘飘如流雪回风一般,翠芯为她披上轻纱:“娘娘,夜里风凉,还是回殿内吧。” “你今年多大了?”她淡淡问一声,翠芯乖顺道:“奴婢十五。” “为何入宫呢?”她看向翠芯青涩又可爱的脸蛋,翠芯抿嘴清浅地笑道:“奴婢家人都生疾去了,奴婢也没处安生,奴婢的远方亲戚在宫中当差,经他推荐才有幸入宫。” 家人都死了,元婉蓁眸中流露出怜惜,轻握起她的手:“日后安心留在我身边,我不会叫你吃苦。” “娘娘厚恩,奴婢感激不尽,一定安随在侧。”翠芯心中感动,双眸莹莹闪着水波,元婉蓁眯了眯眸子,旋即看着她曼声问道:“你怕邪祟吗?” 翠芯愣了愣,笑着摇头道:“奴婢不怕。” “为何不怕?”元婉蓁疑惑一眼,翠芯依旧笑容满面:“以往奴婢的家乡因为瘟疫死了许多人,奴婢那时无处可去,每夜都与死人睡在一块,从未见过什么邪祟···” 说着,她凑近元婉蓁,道:“虽然那夜奴婢回了小房,没瞧见吓唬娘娘的邪祟,但奴婢不相信这世上有邪祟。” 元婉蓁凝眸于她,想了许久,轻声道:“有事要交给你办,是夜里,你敢吗?” “娘娘吩咐就是,奴婢一定竭尽全力办好。”翠芯眉头都没皱一下,元婉蓁欣慰地点了点头,在她耳边说道:“今夜子时一过,你去一趟长寞殿,瞧一瞧清河公主在做什么,记住是悄悄去,别让人发现了。” “奴婢明白。”翠芯福了福身子会意一笑。 走回殿内,琉璃服侍她躺下,目光犹犹豫豫地看着她,嘴角不自禁地下垂,她吃味不高兴,元婉蓁看在眼里,道:“你敢走夜路吗?” 琉璃一怔,畏惧地摇了摇头,元婉蓁轻笑一声,握住她的手:“自我入宫就是你伺候着,你在我心里自是最好的,如今你我都被禁闭,有些事你办不到,我总要寻人去办才行呐!” “娘娘,陛下龙颜大怒,奴婢是担心翠芯毛躁,此时若办不好事儿,反而害了娘娘。”琉璃心下感动,却也急着解释道。 “我敢让她去,自是想得妥当,即便她出了事,我也能圆过去!”元婉蓁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不必担心,咱们要相信她有这个能力。” 琉璃这才缓缓露出笑容,重重点头:“嗯,奴婢相信她能成。” “快歇了吧。”她躺下静静闭上眼睛,心却砰砰乱跳,无法是安慰罢了,她哪有法子圆回去,至于翠芯能不能安稳回来,她的事能不能成,全看天意! 春日早晨的空气很是新鲜,带着湖水烟波浩淼的湿润,两岸柔柳依依的清新和鲜花初开的馨香,让人有蓬勃之气。 元婉蓁静坐在窗前,看着花瓣如雨零零飘落,当看见翠芯的身影出现在廊上时,她一颗心终于落回,翠芯隔窗望着她笑一笑,旋即快步入内来到她身边。 “快,先喝些热茶再说。”元婉蓁伸手握她的手,皱一皱眉:“这样凉···”她忙拉着翠芯坐下,将身上的毯子搭在翠芯身上,翠芯受宠若惊:“奴婢··” “无妨。”元婉蓁打断她,笑道:“昨夜如何?” 翠芯忙放下茶盏,凑近她道:“昨夜奴婢去长寞殿后就躲在了桥廊后边,不久就瞧见玫妃身边丫头带着两个嬷嬷进了殿中,没一会就将清河公主带出了殿,奴婢小心跟着,到了长寞殿后的一片竹林附近,看见她们将清河公主推进了一扇门里,我也不敢靠太近,只能等着,谁知很快就听见了清河公主的惨叫声。” “竹林?”元婉蓁皱了皱眉,“为何要将清河带进竹林呢?”她顿一顿,终于知道原先想不明白的地方在哪儿了,她看向翠芯:“是不是竹林离咱们这儿近?” “待她们离开后,我还是没动,一直留在竹林到卯时···”翠芯说着吞了口唾沫,又道:“我推开那扇门去瞧了瞧,原来那是旧却的水窦道,而这条窦道只与温沫宫相连,清河的惨叫声就是自底下传来的,如此咱们才会听得这样真切。” “我明白了。”元婉蓁的眼睑一扬,兴味盎然的说:“玫妃的心思可不一般啦!” 想了想,元婉蓁对她,吩咐道:“你再去一趟紫宫,告诉宣赟我有事与他说,让他想法子来一趟!” “奴婢这就去。”翠芯点了点头,起身便离开了。 转眼过了午时,用完膳,宫女内侍们满院子忙着给花树浇灌、松土,元婉蓁站在游廊上远远瞧见宣赟的身影,脸上轻笑了笑,转身走进殿中。 宣赟快步走进来,行了礼道:“不知娘娘让奴才来有何事吩咐?” 元婉蓁仰头看着他笑,随即支走了琉璃与翠芯,召他来跟前说道:“本宫想让宣总管说说清河当年事···” “娘娘!”宣赟一听就吓得跪在了地上,“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奴才。” 元婉蓁扶着额头,疲惫道:“昨日的话本宫都想明白了,本宫也不愿为难你,只是这清河公主实在是闹得本宫不得安宁,本宫常常梦魇精神萎靡,就怕是忍不得多时,跑去陛下那胡言乱语,惹怒了陛下!” 听出她话中隐藏的威胁,宣赟面色难看的很,冷汗起了一背,跪步到她面前,“娘娘,奴才只想在宫中安生···” “话不多说,你若告诉本宫,本宫定守口如瓶,毕竟谁都不愿去触怒龙颜。”元婉蓁简言打断,宣赟额头上起了豆大的汗珠,他抬起颤抖地阔袖擦一擦,又叹了口气,才低头道:“前年刚过除夕不久,那时清河公主深得龙宠,有一夜,清河公主身边的丫头妍红突然跑来紫宫,告发清河公主与宁南王在秋仁宫中私通,陛下听后直接就去了秋仁宫,当场看见清河公主与宁南王在榻上···” 他不敢再说下去,元婉蓁却已听得明白,挑眉问道:“事后就未仔细彻查过吗?” “宁南王死时还赤着身子,都已经···哎···”宣赟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元婉蓁惊讶,“死了?” 第119节 宣赟点了点头,“陛下气得当场就杀了宁南王!” “你有跟着去秋仁宫吗?”她问,宣赟低头道:“奴才也去了。” 元婉蓁眯了眯眸子,又疑问道:“那你可有觉出什么蹊跷来?” “蹊跷?”宣赟茫然一眼,继而摇头道:“并没有。娘娘是在怀疑···?” “随口问问罢了。”她微笑看着他,自枕头下取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子,在扶起他身子的同时放在了他手心里:“与宣总管闲聊一番,本宫心里舒畅了许多,本宫之所以如此也是太思念陛下,这会倒叫宣总管看笑话了。” “奴才不敢。”宣赟眼中虽还有难色,但嘴角已经笑开了:“其实陛下也是思念娘娘的,夜里应会来看望娘娘。” “琉璃!”她一笑唤道,琉璃忙走进来福身,元婉蓁便说道:“替本宫好生送一送宣总管。” “是。”琉璃福身后就请了宣赟离开。 回复(5) 番外:第五章 复杂心绪 浅夜微宁,时光簌簌地随着小金炉里的茉香青烟袅袅摇过,似无声的风烟,宣赟支来小内侍传了个信,苻啸本是明晚在广明殿接见西域使臣,却不知为何临时更改了今夜,让她不必等待。 元婉蓁静静站在窗边,将心中所筹划的事一一整理一番后,便唤来了琉璃在她耳边嘱咐几声。 琉璃会意地点了点头便带着翠芯离去,她看着翠芯自梨树林里消失的身影,一缕浅笑浮上脸颊。 广明殿夜宴,王公贵胄皆携了眷属而来,觥筹交错,繁华盛世,纸醉金迷。 宣赟轻轻击了击双掌,大殿之内箜篌丝竹之声再次悠然响起。无数姿容娇俏,长发轻垂,穿着七彩绣百花怒放的歌伎舞姬,翩翩若蝶舞着跃着涌进殿内,载歌载舞,一地浓醉如梦··· 宣赟望向殿门,对着早已更换好迎礼宫服的翠芯使了个眼色,她便跟着小内侍混进了夜宴之中··· 翠芯奉酒壶来到卉妃身旁,卉妃右手香扇掩在鼻端,与一旁的琰诺夫人说笑,翠芯跪地为她斟满酒,在放下酒壶的同时在卉妃垂下的左手心里塞了张字条··· 卉妃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翠芯,回眸任与琰诺夫人聊着,翠芯起身又来到琰诺夫人身旁斟酒,卉妃这才趁其不意,挪下香扇将字条塞进了袖口。 渐入深夜,月光在郁郁的殿宇间行走,莹白的,像冰破处银灿灿的一汪水,生怕宫殿飞檐的尖角勾破了它的宁静。 广明殿的丝竹之声早已消停,元婉蓁镶着青玉紫珠的软底鞋轻踏在回廊的石板上,连着拖曳的长纱尾裾,沙沙轻响。 走没几步,清河的惨叫声如夜而至,她独自站在蔷薇花旁,远望着紫宫灯火通明。 翠芯快步走自她身后:“娘娘,一切都办妥当了。” 她伸手拈一蔷薇在指间轻嗅:“咱们等着吧。” “是。”翠芯应一声,站在她身后默默不再说话。 长夜幽幽,清河的惨叫声持续了半个时辰后,突然听得苻啸一声暴怒而惧厉的吼声自窦道传上来,接着便是清河与几个嬷嬷的凄厉哭声··· 元婉蓁脸上渐渐浮上微笑,翠芯亦微笑一声,道:“娘娘,成了。” 这一声,她的心突然无比的平和而宁静,琉璃拿来轻纱搭在她肩上,喜道:“原以为卉妃不会信,没想到她竟这样快。” “玫妃后宫横行多年,卉妃也吃了她不少气儿,如今终于有机会压一压玫妃的气势,她当然不会犹豫。”元婉蓁牵着她的手朝殿内走,翠芯快步跟上来,笑道:“陛下大怒,估计玫妃要与清河公主待在一块了。” “不会的。”元婉蓁垂眸轻叹一声,翠芯皱了皱眉,“她可是拿清河公主作事,陛下怎会留着情面?” 元婉蓁微微一笑,只说道:“有些人不是说废就能废除的。” 温沫宫一夜清静,而紫宫却是一片哭声直到天明,苻啸虽然火大,但玫妃果然没有重惩,只是被罚三月禁闭,而清河则送回了长寞殿严加看守,没有苻啸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此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两月后的午时刚过,元婉蓁整理一番后便让琉璃去知会卉妃,自己独步来到熏梦宫莲池的凉亭上等待。 没多时,卉妃徐徐而来,如火的日光照射在她梅色的裙裾上,漾射出一种刺目的光泽,她来到元婉蓁身前,只是静默,元婉蓁亦是静默,热风在凉亭间无拘穿过,漱漱入耳。 许久的相视,卉妃缓缓地勾起唇角,笑道:“午后的日头最是烈了,婉妹妹不在温沫宫避暑,反倒是来这最不避暑气的地儿···”说着,她懒散的挥一挥扇子,走近元婉蓁,“婉妹妹究竟为何事这么着急啊?” 元婉蓁轻笑一声,语气迟迟如迷蒙的雾:“这地儿热的很,想必是不会有人来的。” “婉妹妹当真是心细如发!”卉妃抿唇笑了笑,元婉蓁扬起下颌走进她一步,笑道:“姐姐也是聪明人,咱们就不用绕弯子,有什么话我直说了。” 卉妃眸中泛过一丝锋利的暗芒,冷冷勾唇:“妹妹是不服陛下的决定,还是说妹妹有别的法子呢?!” “姐姐的父亲是当朝一品丞相,可为什么拥有这样好的家世却任然要忍辱多年也不敢反击玫妃呢?”元婉蓁边说边握起她的手在凉亭边上坐下,卉妃心底悚然一惊,“你想说什么?!” 元婉蓁挽一挽桃花阔袖,继续说道:“玫妃的祖父玫继献不仅是三朝元老,还是当年拥立陛下登基的重臣,而她的父亲玫续章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平定西域,只是后来在灞上抵御恒昼晋军时不幸战死···” 她对上卉妃紧蹙的眉宇,幽幽说道:“陛下对她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十分敬重的。如今两人虽已不在人世,但玫续章的弟弟和玫继献的几个徒弟都还在朝中任职,其中一个就有太傅大人···” 卉妃眯起眸子,“没想到妹妹身为燕国质子,竟然知道这么多?” 元婉蓁的指甲轻轻抚一抚她的手背,曼声笑道:“陛下心里不是不清楚玫妃嚣张跋扈,上回陛下降了她贵妃之位没人敢说什么,完全是看在我怀有龙赐的份上,可这回就不一样了,清河是德行有亏的弃妃,我又是无家世,无子的质子,若陛下为了这么个事处置了玫妃,还不得落个忘恩负义?我深知其中缘由,自然不会不服气。” “既然如此,那你今日寻我来到底为何?”卉妃试探着问,元婉蓁叹一口气,手指穿进了她的指头,紧扣住:“我在燕国早已历经无数变故,也不是逆来顺受之辈,想必姐姐心里也明白的很,若我真心想谋取什么,自然没有姐姐的份,更不会单独将姐姐请到这儿来说心里话。” 卉妃手中一紧,看向她直问:“那你想要什么?!” “前燕已去,我亦是不能再回去了,这辈子生死都在秦宫,就只想图个清静。”元婉蓁看着她笑得恬美,卉妃眸子微转,只听她又说道:“自我入宫以来,陛下几乎就没去过姐姐那,想来也是生气姐姐当年诬陷清河公主一事···” “你在胡说什么?!”卉妃惊怔地瞪大眸子,元婉蓁面不改色地微笑:“前段时日,我也见过清河,她心里不是不清楚的。” 卉妃慌张地将指甲抠进肉里,“疯子说的话岂能当真!” “她与我畅谈许久,我并没有觉着她有疯症啊?!”元婉蓁诧异地看着她,卉妃轻咳一声,心中警惕的笑道:“噢?长寞殿阴森的很,妹妹竟去那与她说了许久的话,姐姐真佩服妹妹的胆量。” “我与她同是质子,许是觉着同命相怜,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元婉蓁垂眸浅笑,旋即瞧着她,又笑道:“话说到这,我就想起清河曾给我说,有人在长寞殿藏了东西,红色的指甲皮子真挺吓人的,我一听就想起那夜的邪祟,估摸着应是那吓唬我的作祟之人···” 清河怎么会知道?!卉妃猛地吞了口唾沫,强压住心底的恐慌,故作惊诧道:“当真?” “是啊!”元婉蓁拂一拂裙上挽系的丝带,卉妃努力沉静收敛着恐慌,疑问道:“既然如此,妹妹怎得不告了陛下,寻了那作祟之人?!” 元婉蓁挥了挥手中的扇子,“不过鬼神之说罢了,陛下政事繁忙,既然没有再发生,我也不想给陛下添堵。” “妹妹真是心善,如此就放过了作祟之人?”卉妃紧握着香扇,沉稳压制下她的不安,元婉蓁颇有意味地一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总有糊涂的时候,不是?” 卉妃怔了怔,忽而嫣然一笑:“妹妹说的有理。” 元婉蓁微笑,展一展宽广的桃花袖,“咱们聊聊清河当年事吧?” 说落,她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卉妃,道:“这宁南王与清河到底是有了肌肤之亲,陛下必定是不会再要了清河,虽然事已至此,但我还是有些困惑,当年清河身负帝王三千宠爱,已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你说,她怎么还会与宁南王私通呢?!” 元婉蓁的唇角凝着一朵若有若无的微笑:“不仅如此,竟还被陛下亲眼撞见?!”她说着就牵过卉妃的手,轻拍了拍:“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啊!” 卉妃只觉得头晕目眩,她扶着额头,含笑道:“陛下如此忌讳,妹妹还是不要再提及了,即便是有冤屈,如今也是死无对证,无从查起了。” “姐姐提醒的是。”元婉蓁笑一笑,继而看向卉妃,见她皱着眉头不适的样子,忙关怀道:“姐姐这是怎么了?”说着,她仰头看一眼烈日,内疚道:“许是太热中了暑气,都怪妹妹不好,选了这么个地儿···” “确实有些热了,头晕的狠。”卉妃摆一摆手起身,元婉蓁扶着将她的手递给她的贴身丫头:“快扶着你家娘娘,赶紧回去吧。” “是。”丫头应声便扶着卉妃离开,元婉蓁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冷笑,旋即也转身向 温沫宫去。 天气热得似要流火,刚回到温沫宫,她就褪去了锦衣换上轻薄的寝衣,琉璃忙送来冰让她含在嘴里,元婉蓁看她一眼,悄声吩咐道:“你去寻个靠谱的内侍,密切关注卉妃的一举一动。” 琉璃点点头:“奴婢这就去。” 一番试探卉妃就如此不安,证明清河当年是被冤枉的,元婉蓁仰头眯起眸子,这卉妃到底是知道了什么,还是··· 元婉蓁淡淡一笑,不过很快就会知晓了,只要她有动静,证明清河当年事就是她所为,亦或者是有同谋,她也参与其中。 一一一 远处最后一抹霞光被黑夜的温腻吞没,一轮弯月渐渐溢出银霜般的光华。 是夜来临,站在廊上静静地看着月亮,她忍不住让琉璃去打听苻啸的行踪,这会,琉璃快步走到她身旁,欠了欠身子,道:“娘娘,今夜陛下去了玥良人的寝殿。” 元婉蓁心下有一刻的惶然,诧异道:“玥良人?” 琉璃低下了头,轻声道:“是太傅大人为陛下挑的美人,昨日才入宫,陛下封了良人。” 这样快就已有新人在怀了··· 元婉蓁身上一阵阵发凉,莫名的酸意纠结在心头,只觉闷得难受,而这种难受,仿佛是失去情意而失落的少女心境··· 见她脸色难看,琉璃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说:“玥良人是太傅大人所赠,陛下即便不愿,也得敷衍去的。” 元婉蓁梗一梗喉,转身朝殿里走,心中那酸重的醋意,让她有了怒火,她一把摘下发髻上那枚碧玉桃花钗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玉石破碎,发出一道深入心扉的玎玲脆响··· 看着断裂破碎的钗子,她心中猛然一惊,才觉出自己的不可理喻般的失措。 “娘娘,这···”琉璃心惊胆颤地拾起钗子,元婉蓁狠狠咬一口下唇,深吸气道:“收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琉璃忐忑地点了点头,将破碎的钗子小心放入了锦盒里。 第120节 元婉蓁扯下幔帐,疲倦地伏身睡下,“琉璃,我累了。”她只想好好睡一睡,睡得死沉不要有任何知觉。 紫檀架上的青瓷阔口瓶中供着一丛丛蔷薇,散着如蜜般清甜的雅香。 心中的纠结如山浓雾般,阴翳成无法穿破的困境,逼得她无法入眠,她脑海里不断的回响,他有了新人,他有了新人··· 我为什么要这样生气,为什么,我究竟对苻啸是怎样的情感?! 我爱上他了吗? 她心绪复杂,胡思乱想着··· 一一一 紫宫中。 小小一双红烛的火光跳跃着,细雨绵延不绝地落在殿前的花树上,从树叶的枝条上溅起碎玉般凌冽的声音。 苻啸带着浓重的酒气在玥良人身上吃力地亲吻着,抬起头他抚摸玥良人的脸,眼里有深深的情意和迷乱,“蓁儿···” 玥良人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娇柔地声音委屈道:“陛下,我是玥···” 她的话未落完,苻啸猛地亲吻住她的唇,身体里的醉意让他的心像一张布满毒丝的蛛网,蒙住了自己。 “蓁儿···别怪我···” 玥良人沉沉地闭了闭眼,心中是百味杂陈,苻啸急切地撕开她的寝衣,在她心口啃噬一番,忽而,像是觉着不对,幽幽伤意地轻叹:“连茉叶香都不用了?” 玥良人眼中有水波雾气,“陛下···臣妾是玥青儿···” 仿佛听不见一般,苻啸将头埋在她心口里,声色忧伤而无奈:“我那日差点就打你了,是不是还生我的气···我···” 他难受地梗一梗喉:“我是有气··但我真的没想过要打你···” 玥良人风髻露鬓,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她很美,比元婉蓁还美··· 他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元婉蓁’身上香气刺鼻,猛地抬起头,恍惚中是两张倾国的容颜来回徘徊变幻,苻啸猛地摇了摇头,极力镇静着自已的心神,终于看清:“你是何人?!” 玥良人嫣然一笑,“陛下,臣妾叫玥青儿,是陛下新封的良人。”她说着,手指像春水一样在他身上淙淙流淌,抚摸过他的面颊,他的耳垂,他的胸膛,声色轻柔婉转而又妩媚多情:“陛下···” “你不是···!”苻啸登时一震,燃烧的情欲霎那熄灭,他立起身子酒意遽然清醒,这才忆起她是太傅送来的美人,与此同时,他心底纠结而痛苦不已,在沉默许久后,他还是扑上了她的身子,可是怎么也激不起火焰··· “宣赟!”他低吼一声,宣赟快步走进来,低头道:“陛下。” “点焚情香!”他冷漠道,宣赟猛地抬眸,本想劝阻,却见他脸色难看,话到嘴边还是收住了,转身忙吩咐人拿来香,亲自点上,用量是十分的谨慎,他看一眼苻啸,边退边道:“奴才告退。” 香烟缭绕入鼻,苻啸心中渐渐升起莫名的浴火,他不耐烦而厌倦的叹息一声,随即压上了玥良人的身子,没有任何温柔的抚摸与怜惜,剧烈的撕痛,让玥良人忍不住尖叫一声,原以为会继续忍受,却不想只是一瞬,仿佛是在一张轻纸穿破的细腻响声后,苻啸霎那间嫌恶的起身,直接向内室后的温泉池冲去··· 殿内无声,玥良人颤抖地掀开被子,当看到白色授巾上那团鲜艳的血迹时,心中便升起了巨大的屈辱,眼泪止不住了流淌而下。 温泉里,白烟如雾,静香细细,默然无声,只能闻得水波晃动的柔软声音,他轻轻叹息,爱她却不能把她夜夜留在身边,想见她,渴望她,思念她,想把她藏起来,烙进他的身体里,成为他的一部分。 可惜他做不到,一时间两种极致的情绪碰撞在一起!苻啸只觉的自己在冰与火交融的境地里煎熬! 他看着水下雕琢万叶的莲花图案,忽而痴笑一声,她还是不爱我,痛苦地只有他一人。 疲惫地闭上眼睛,宣赟端着侍寝册本入内,轻身走到池边问道:“陛下,留,还是不留?” “留。”他冷漠一声,宣赟点了点头,执笔在册上记录下了日子,默默站在一侧守候。 池水清澈如月光,烛光荧荧一闪,如天际灿然的虹彩,映着池底漾出硕大无际的轻晃的金黄银花瓣。 他缓缓睁开眼睛,沉甸甸一声:“去,温沫宫。” 宣赟眼中顿然有了喜色:“奴才这就准备。” 一一一 温沫宫。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烛光微微摇曳,元婉蓁紧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去,强迫自己不去思念,而这时,细雨中夹杂着笃笃的脚步声··· 琉璃忙起身跑出殿,见是苻啸,立即就跪在了地上,惊喜不已:“奴婢参见陛下。” “退下吧。”苻啸清淡一声,琉璃开心的看一眼元婉蓁,合上了殿门。 元婉蓁抬眸看他一眼,许久未见心中不自禁就涌上了欢喜,可在想起他适才刚陪过别的女人而来,那份欢喜又随之沉溺。 “臣妾参见陛下。”她垂下眸子,跪在了地上。 她唤他陛下?苻啸一愣,手却早已带着急切的思念与心疼,将她搂起来抱在了怀里,他深深吸吮,吸吮她身上熟悉而清雅的茉香味,心不由安定而沉沦,缓缓片刻,他温柔问道:“我吵醒你呢?” 始终不与他对视,她讽刺地勾起唇角:“新人入宫,今夜陛下不是应该陪着玥良人吗?” 她的长睫在烛光下如蝴蝶的翅膀颤颤扑哧着,苻啸定定地盯着她,如火一样的眸子里跳跃着无限的亮光,“你怎么知道的?” 元婉蓁心一惊,抬眸只看了他一眼就被他火样的眸子照得无所藏匿,仿佛心思都要被他窥破··· 他靠过来,烫烫的气息故意喷在她颈子上:“回答我,你怎么知道今夜是谁侍寝?又怎么知道她是我新封的良人?” 元婉蓁别开脸,皱起眉头:“后宫谁人不知。” 苻啸低哑地笑出声:“你打听我的行踪?” “臣妾不敢。”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想让他看出她的变化:“玥良人昨日才入宫,陛下可别冷落了新人,毕竟也是太傅大人所赠!” “她确实比你还要美。”苻啸亲吻在她颈上,修长的睫毛扫在她的耳垂边,旋即又重重亲了一口:“但我心里只有你。” 元婉蓁的心突然乱了节奏,他十根指头穿过她娇柔的指缝,紧紧扣住:“我只有你一个。” 她咬了咬唇,对上他的眸子,他言语中有一丝期待:“只有你一个妻子。” 元婉蓁的声音像漏着风,失去了所有的沉稳,变得软弱:“话说的是好听,但你还是要打我···” 苻啸心疼至极,却也只说的出三个字:“对不起。” 堂堂帝王在给她说对不起?! 她的心思一酸,同时也变得更软了:“是我错在先。” “想不想我陪你?”他将她揽进怀中,亲吻着她的后耳,元婉蓁差点就咬破了唇:“想···” 苻啸一怔,没想到她竟会说想,他立即扳住她的肩头,凝视着她的眼睛:“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元婉蓁垂下眸子,微带了羞涩:“想,我说想。” 她在想我,苻啸的目光立即变得炙热,如火山一样要把人烧融,唇狠狠就吻住了她,手也一把将她抱起,一边深情的吻着,一边大步走到床边,他心中的喜悦伴随着无数涌起的情绪,一种对她日夜不止的思念与渴望,一种对她刻骨铭心的痴恋··· 桃花的清香萦绕,仿佛拂起幔帐层层柔波涟漪,似心湖泛波··· 幔帐摇曳,满室深情。 一一一 两日后 清晨刚起,琉璃寻的小内侍急急忙忙来回了话,说卉妃真有了动静而且不小,琉璃听后不由悬起了一颗心,“娘娘,此事怕要回禀了陛下才好啊!” 果然是她诬陷的清河··· 元婉蓁兴味一笑,“有动静才是好事。怕就怕没有。” “啊?”琉璃不明其中原由,只看着她担忧不已,元婉蓁悠闲地换上锦衣,走到妆台前坐下,唤来翠芯道:“你去知会卉妃一声,说我约她傍晚去莲湖边尝景!” “她想害了娘娘···”琉璃着急地看着她,“娘娘还去见她做什么?!” 她当然不会给卉妃下手加害自己的机会,元婉蓁冷冷勾唇,执起胭脂在脸颊上轻抹,敷衍道:“知自知彼,百战不殆。” 傍晚,凉快的风湖面带着荷花的清新和水汽徐徐而来,风轮鼓鼓地转着,阔大镶浅淡丝线的碎花衣袖因风乍然地一飘一歇。 清爽的风吹拂,撩起她鬓边的发丝在颈间摩挲,琉璃准备了冰碗水果,有一句没一句的陪她说着话。 正聊着,抬头见卉妃一脸难堪地朝她走来,她脸上缓缓勾起了明丽笑容:“姐姐来了。” 卉妃强颜欢笑:“妹妹。” 元婉蓁携着她的手坐下,笑盈盈道:“陛下今早送来了瓜果,新鲜着了。”她取了切好片的西瓜递给卉妃,道:“姐姐尝尝。” 卉妃唇角的笑意淡薄而畏惧,咬了一口西瓜,颓然道:“妹妹有话就直说了吧!” “也好。”元婉蓁轻松一笑,旋即抬手搭在她手上:“清河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也没有任何理由冒险去为她平反,就像我上回与你说的,只图一生清静,或者说,目前你的敌人还不是我,若你信的过我,我可以助你除去玫妃登上后位。” 卉妃惊讶地瞪大眸子,不敢置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妹妹可不能胡言,若此事让陛下知晓,咱们都···” “看来姐姐还是信不过我。”元婉蓁含笑打断她,凑近了她耳边说道:“我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难道姐姐就真的不动心吗?” 卉妃警惕地眯起眸子,道:“妹妹说的这话我都听不明白了。” “也不怪姐姐,妹妹该是拿出些诚意来。”元婉蓁眉毛一挑饶有兴味,卉妃目中的光色一沉,默了些许,才看向她幽幽诧异:“诚意?” 元婉蓁怡然微笑,简言直接:“我有一计,即可除掉玫妃,又可以让当年的事彻底平息。永远不会牵连到你。” “妹妹的话我是听得越来越糊涂了。”卉妃冷哼一声,笑道:“什么事?与我何干呐?!” “噢?”元婉蓁抬眉诧异地盯着她,继而故作恍悟般一笑:“原来姐姐今夜所要做的事···不是冲着妹妹而来啊?看来是妹妹误会了。” 卉妃心中猛地一震,有骇人的目光几乎要夺眶而出,嘴唇失去温度的冰凉与麻木,心里有无数个念头转过,她怎么会知道,她··· “怎么,姐姐真以为我失宠呢?”元婉蓁好整以暇地拨弄着裙上粉色玉佩丝绦,笑道:“我说过,若我真想谋取什么,自然不会有姐姐的份。”她凑近卉妃耳边:“妹妹是拿着诚意与姐姐相谈,姐姐可别拂了妹妹的一片好意。” 卉妃眼底清晰的震惊与浓重的恐惧,她吞一吞唾沫微微带了颤声:“说来听听。” 盈盈看她一眼,元婉蓁抬手抚在她耳边,低语了半响,卉妃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只觉得她好不简单! 元婉蓁立起身子,轻轻握住她的手,手势那样轻,好像棉絮般轻抚,“姐姐以为如何呢?” 许久的沉默与思忖,卉妃的唇角一点一点勾起了会意的笑容:“妹妹好主意。” “夜里凉,姐姐该回去了。”元婉蓁起身笑道,卉妃也站起了身子,笑容灿烂地在她耳边低语:“我与清河同年入宫,自后便姐妹相称,她很纯真善良,陛下对她极为宠爱,对我却十分冷漠,久而久之,我开始嫉恨她,嫉恨陛下对她的宠爱···记得是除夕夜当晚,她突然哭着对我说,她侍寝这样久却始终不得身孕···” “不得身孕?为何故?!”元婉蓁不由诧异,卉妃眼中有点点水光,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为何,记得当时我告诉她,在我家乡有一生子秘方可以寻来给她,她听后很是欢喜···” 元婉蓁听得揪心,不由眯眼看向她:“其实并没有什么秘方。” “是啊!她很信任我,那夜陛下设宴,宁南王席间醉了酒,陛下便将他暂时安置在秋仁宫醒酒,我得知后,便借此机会约清河去秋仁宫旁的竹林取秘方···” 元婉蓁深深吸了口气,心中酸楚:“宁南王醉酒才会如此?” “当然不是。”卉妃垂眸,内心纠缠郁结:“是陛下的焚情香,陛下偶尔会用,闻后不久便会产生情欲。我偷弄来一些,吩咐妍红在床边点上,然后命人打昏了清河,待宁南王神智不清时将清河送到了他身边。” 元婉蓁伤感地闭了闭眼,心中也有了分明的答案,看向她道:“陛下在意清河,所以才会一时冲动杀了宁南王,但是···”她勾一勾唇:“陛下不是不知道清河是被冤枉的,毕竟那是陛下自己用的香料,怎会闻不出来?” 卉妃抬眸与她对视,继而自嘲地笑了笑:“陛下事后自然是后悔的,可是宁南王已死是事实再也无法换回,为了颜面,为了堵住悠悠之口,陛下只能忍痛将清河关进了长寞殿。” “妍红是清河身边的丫头,实际上早已是你的人了。”元婉蓁锋利的眸光看着她,卉妃眼中微波浮荡,低头一笑:“妹妹是我见过最聪慧的女子。” “事已至此,该做得还是得做。”元婉蓁扬起下颌,轻声一句便转身离开了莲湖。 第121节 步子很快,元婉蓁额上的筋脉突突跳着,琉璃看一眼她走的方向,心下不由一惊,快步跟上来问道:“娘娘这是要去长寞殿吗?” 她垂首,睫毛微微颤动:“是。” 晚霞落尽,黑暗一点点笼罩,元婉蓁心里酸得难受,眼前是白蒙蒙的模糊,他忍痛将清河禁闭起来··· 步子渐缓,她心底有些凄然,苻啸如今还爱清河吗? 他心里究竟有没有我?他的那些话,真是说给我的,还是给他心中的清河? 这样想着,心里越发的酸涩,她压抑的梗一梗喉,抬眸已走到了长寞殿门边,琉璃上前给了侍卫每人一袋银子,侍卫们面色均有些为难,“娘娘,陛下有旨,任何人都不能接近清河公主。” “本宫只是想与清河说几句话,不会耽误多久。”元婉蓁温和地笑起,侍卫们互看了一眼,心知她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也不敢得罪,领头地笑了笑低头道:“请娘娘稍快一些,不要为难了奴才们。” 元婉蓁笑着点了点头,侍卫们便为她推开了殿门,她生生将心口的酸涩压下,抬步走入··· 内室里,清河依旧坐在床边看着窗口发呆,见是她来才有了些反应,元婉蓁忍着刺鼻的恶臭走到她面前,轻声道:“许久未见了。” “你来做什么?”清河淡然一声,元婉蓁喉头一紧,仿佛有些透不过气来:“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不管苻啸心中还有没有清河,但她能肯定苻啸是在乎的,这一刻,她心中是极不愿意的,清河看着她一笑:“你是来侮辱我的,还是来···” “都不是!”元婉蓁打断她的话,起身狠狠地闭了闭眼,道:“你当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是何人陷害你了。” 清河的眸子猛然颤粟,激动地起身,已然有了浓重的恨意:“是谁?!” 元婉蓁轻垂眸子,淡淡地道:“是一个你我都无法撼动的人。” “呵呵呵···”清河凄惨而笑,眼中的恨意逐渐变成了绝望,毫无生机的绝望,她晃了晃孱弱的头,一颗泪落下来:“玫妃?” 元婉蓁痛苦的皱了皱眉:“是的。” 清河痴笑几声后,便是无尽的哀痛:“我就知道是她!” “是她命人打昏了你,将你送到了宁南王身边。”元婉蓁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心里对清河的愧疚与酸楚逼得她流下泪来,清河恸哭不止,哽咽地哭声凄凉而愤怒:“这个事情之后,我受尽世人唾骂,活得毫无尊严,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 “你想平反吗?”元婉蓁轻声问道,清河的眸中有了亮光,随即又黯然下去,整个人恍若出神离窍了一般,恍惚的轻声道:“我当然想,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 “帮你平反当年之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元婉蓁定定心神,看向她的眸中有强烈的愧疚之痛,道:“但,名节和命只能留一样,你自己选···” 清河眼睫微微一颤,盯着她很久很久,室内极静,能听得外边树梢上乌鸦扑哧翅膀的声音,元婉蓁缓缓别开脸,只觉她的眸光如一把锋利的刀在自己身上来回不停的穿刺。 “听说,他给你了新婚之夜?”清河心里痛得脸都扭曲了,元婉蓁轻轻‘嗯’了一声,鼓起勇气看向清河,只见清河皱着的秀眉微微一展,神情似沉浸在遥远的往事中:“我也向他要过,可他说,新婚之夜,只能是与皇后才有的规矩···” 元婉蓁听得难以喘息,无数心绪汹涌在心头,清河似梦游一般苍凉而笑:“你也不是皇后,他却给了你。” 周身静默的只剩下呼吸,元婉蓁指甲磕在手心有冰凉的冷硬:“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是啊,他心里已经没有我了···” 沉沉叹息一声,清河抹去斑驳的泪痕,靠近她凉凉地笑:“我之所以还苟且于此,不过是在幻想有朝一日能够自证清白,但我知道凭我一己之力是不可能的,若你能够还我清白之名,即便付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果真是贞洁烈女,也不辱没你父皇一世英名。”元婉蓁闭上了眸子,咬破的嘴唇有铁腥的味道,她轻轻一声:“此事我定当竭尽全力,还你清白。” “呵呵。”清河笑了,旋即凄寞一声:“听你的。” 回复(5) 番外:第六章 清河之死 一月后,夜色如纱微笼,元婉蓁着一色莲绸寝衣坐在窗前,头上树荫里款款悬着半弯下弦清月,漫天撤落的星子零零碎碎的,散着微白的光。 空气中是瑟瑟的草木香,有白日里阳光曝晒后勃勃的甘芳气息,苻啸不出声入殿,靴子踏在地面上有清浅的声响,元婉蓁垂了垂眸子,听得他走得近了,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却没转身瞧他。 苻啸坐下,伸手环住了她的腰:“知道你听见了。” 缓缓侧身,她嫣然一笑,颊上是饮了酒的红晕:“夜刚落就来了,这样早?” “想你了。”他将头凑在她唇边,眉头微皱:“喝酒了?” 元婉蓁垂着眸子,眼中有一闪算计的光芒:“我犯了错。” 苻啸怔了怔,食指抬起她的下颌,眸子微眯,笑道:“说来听听,看看我会不会生气。” “会的。”她抬手搭在他衣襟上,烛光摇曳地照在她如海棠红的脸颊上,她将唇凑在他唇边,很近却不落下,微微嘟了嘴:“我,我将你送的桃花钗子摔断了。” 他直垂眸盯着她快要引上自己的点绛朱唇,闻话,苻啸蹙了眉头,柔声:“摔断了?这样不小心?” 她起身将锦盒拿来,展开:“你看,我不是故意的。” 钗子的断身与碎落的玉片都在盒子里,苻啸轻轻的“嗯”了一声,握住她的手指,佯装薄怒,“你越来越大胆了,御赐之物也该损毁?!” 元婉蓁手一缩,眸光顺势就瞟了眼琉璃,琉璃立即就走上前来,跪地道:“陛下息怒,娘娘是生气那夜玥良人···” “胡说什么,快退下!”元婉蓁低声怒断了琉璃的话,苻啸意外之余也有了喜色,按住她的肩膀对琉璃道:“你继续说。” 琉璃看了眼元婉蓁为难地喃喃出声:“娘娘知是玥良人侍寝,一时,一时心里难过才摔了钗子的···” 元婉蓁冷冷地推开他,起身就要出去,苻啸却将她搂紧在怀里,胳膊结实有力,喷着热气的下颌也靠在她的颈子上,心里是无尽的欢喜:“怎么,吃味了?” “没有。” “那为什么摔了钗子?” “我···我是不小心的···琉璃她胡说···” 她会吃醋还摔了钗子,证明她很在乎他,苻啸深沉的目光里泛起无尽的惊喜,他看着盒子里的钗子,明显是用力才摔坏的,想到此,他激动地靠在她的耳朵边,眉角眼梢皆是欢喜:“你心里有我了,是不是?” 虽是计谋,但那夜她确实是因为吃醋而生气才摔了钗子,她不得不承认是喜欢他的。 苻啸扳住她的身子面对自己,“回答我,蓁儿。” 元婉蓁脸颊微红,实话却也倔强道:“我,心里有你,可以了吧!” 她的回应让他欣喜,倾身下去就亲吻她的朱唇,厮磨间,她嘴里的茉香味让他意乱情迷,胸口剧烈地起伏··· “蓁儿···” 他低喃地叫她的名字,声音越来越低哑急促。 “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元婉蓁羞涩地推开他,苻啸却急不可耐再次搂紧,四目相对,心潮起伏··· 回想起清河的话,元婉蓁心情纠错,她是喜欢的,可他呢? 踟躇半响,她狠咬了下唇:“你爱清河吗?” 有一瞬间的怔忡,苻啸英俊如斯的脸庞近在迟尺,长睫浓密得在烛光下发亮,他不说话,只是抱着她躺在了长塌上,他的呼吸声很重,每一声在安静的空气中都听得清楚。 “爱过,也痛苦过,但这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他的声音沉沉地,吐气时能闻得一丝龙香,“那夜我喝醉了,当我认清她不是你,而是玥良人时,我突然惊觉两月里痛苦的根源是因为我的心结。” 元婉蓁忐忑地皱起眉头,鼓起勇气对上他的眸子:“什么心结?” 他苍冷地笑了起来:“我不指望你心里有别人,亦或者还会不会爱我。这一战我输了,输给了慕容策,也突然明白,与其做个悲伤的智者,不如做个幸福的傻子,如此便也看不见一切的谎言,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 “你觉得我在欺骗你吗?”她盯着他的眸子,苻啸笑容里荡漾着一种霸道的温柔:“我爱你,无关清河。” 元婉蓁心口被狠狠地撞了下,忍不住俯身亲吻他的唇:“你赢了,你终是赢了他。” 苻啸的睫毛猛地颤了一下,抬手抚上她的耳鬓:“真得?” “我有时会忐忑,有时会恐惧,明知道靠近你会很危险,也可能会死···”她的心揪着难以呼吸,“或许在明日,也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但我还是无法克制。” 他颤抖地喘息一把将她的头推近,额头抵住她的:“说你爱我,我想听。” 眼中有晶莹闪烁,她深吸了口气,问道:“若我白发苍苍,容颜迟暮,你会不会依旧如此,牵我双手,倾世温柔?” 苻啸抿唇微笑,在她唇上深情一吻:“待你腰膝羸弱,褶皱沧桑,我依然伴你身侧,尽燃终身。” “我爱你。”她的眼泪滚落出眶,苻啸激动地狠狠吻住她,叩着她的头仿佛用尽一生的柔情:“我从未像今日一般开心过,从未有过。” 这一夜很宁静,他抱着她上床,将她拉到胳膊上温柔地搂着,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不是帝王,只是你的夫君。” 元婉蓁心里泛着无尽的甜蜜,却也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的小字是什么?” 苻啸抿了抿唇,迟疑地笑道:“嗯···文玉。” 她一听便立起身子,将头嗑在他胸口上看着他:“未曾想你这样霸道的性子,会有这样斯文的小字?!” “不许笑。”他捂着她的笑脸,“至贵者宝,至坚者玉。” “噢···原来如此。”她推开他的手,苻啸将手压在自己脑后,悠闲而宠溺地看着她:“你的小字呢?” “本是悠婉,后改为元磬。”她轻声道,苻啸听得皱了皱眉,“元磬?为何要改?这字并不好。” 第122节 “怎么不好呢?”元婉蓁眨了眨眼,苻啸思索着说:“磬,其意为空,尽,当然不好了。”他诧异地看她一眼:“谁为你提的字?” “我十四岁那年,父亲给我寻了门亲事,我不仅不愿,还大言不惭地说了一句话,父亲听后不悦,没多久便带我去了一座寺庙,说要给我瞧瞧命数,找来的师父听闻来意却也只看了我几眼,便提了这个小字,父亲好奇地问过,师父只说了一句,雀非绮风尘,磬自落亟玉,切不可更改小字。” 苻啸默然片刻,似在思绪着什么,很快又笑起:“你说了什么话,叫你父亲吓得去找了师父?” “嗯···”她咬一咬唇,起身捧起床边的金盏缓缓啜饮了一口清茶,笑道:“那时小,我也记不得了。” 苻啸起身靠在她肩上,笑道:“真不记得,还是这话听不得?!” “你说对了,就是听不得!”她心底暗暗抿出一缕喜意,苻啸接过金盏放下,旋即搂着她:“你不说,今夜就不许睡!” 元婉蓁面上一红,良久才垂下眸子,喃笑道:“我那时说,这辈子绝不做凡人妻。”她看向他,俏皮一笑:“没想,还真应验了!” 她十四岁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苻啸震惊地看着她,元婉蓁推了推他的胳膊:“看着我做什么,那时小不懂事罢了。” 他拥住她的手更紧了些:“我明白了。” “什么?”她诧异皱眉,苻啸挑眉凑在她耳边道:“至坚者玉,磬为玉成,合尽此生。你注定是要嫁于我的。” “那也只是你说而已!”她转过脸去,苻啸朗朗笑几声,挂着满足的笑意躺下,她也趴上他的胸口只静静不语,她举目凝视着那跳跃的红烛,突然忆起与慕容策大婚那日,她不禁凄笑了笑,她与慕容策竟未行过洞房合卺之礼,倒是与苻啸行了···这当真是命数如此吗?! 第二日清晨,晨光如画,两人安静相对,缓缓觉得有几分恬淡的相守之意。 琉璃走到幔帐前,轻声唤道:“陛下,该早朝了。” 苻啸‘嗯’了声,在她眼眸上轻啄一口,“昨夜睡得好吗?” “有你在,自然是好的。”元婉蓁含笑一声,随着他下床拿来龙袍为他穿上,琉璃刻意走到妆台前,将装了碎钗锦盒放在了醒目之处后,才默默退出去备水。 “我给你梳冠?”元婉蓁轻笑,苻啸没说话只笑着走到妆台前坐下,垂眸便看见了锦盒,于是唤来宣赟道:“让工匠照着重新造一支来。” 元婉蓁忙夺过锦盒,不愿道:“我就想要这一支。” 苻啸无奈一眼,笑道:“那就让工匠修理好了送来。” “陛下,如此怕会留了裂痕。”宣赟微微皱了皱眉,元婉蓁略微羞涩了下,嘟唇道:“这是陛下亲手画就,同它一块送来的还有福笺,意义非凡,我不想要新的。” 苻啸欢喜不已,也很欣慰:“好,你喜欢就好。” 宣赟忙接过锦盒,笑道:“奴才吩咐他们尽量不要留有裂痕。” 苻啸心情很好:“嗯,送过去吧。” 一一一 五日后傍晚,她惬意地坐在圆桌边犹自吃完精致的菜肴,又斟了几杯杯茉香酒饮下。 琉璃徐步走到她身边,小声道:“娘娘,玫妃已经出禁了。” 元婉蓁皱了皱眉,看向翠芯,指着柜上的烈酒道:“拿来,满上。” “是。”翠芯取来酒斟上,琉璃担忧地看着她,只见她连续饮下几杯后,只盯着圆桌一侧的瓷瓶中供着几束快要残去的蔷薇花发呆,许久的静默,她深深吸了口气,叹息道:“花残了。” 琉璃恻然道:“娘娘是在担心玫妃吗?” 她看向琉璃招了招手,琉璃忙凑近了身子,元婉蓁面色没有一丝驿动的情绪,只是双手紧紧抓着锦衣,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琉璃听后震惊地瞪大眸子,开口就想说什么,元婉蓁却伸手抚在她嘴边:“不该问的不要问,照我的意思去办就行了。” 琉璃不由颤了颤手:“奴婢明白。” 夜色渐渐落下,她与苻啸畅谈许久,又饮了些茉香酒才睡去,深夜红烛摇曳,幔帐垂落在苻啸沉睡的面庞边,她缓缓坐起了身子,轻推了推他的胳膊:“陛下?陛下?!” 没有反应,只有重重的呼吸声,元婉蓁这才下床穿上锦衣,随即又招来琉璃与翠芯,与她们扶着自后门慢慢出去,她警惕地四处张望,不忘问道:“陛下用过的那只酒樽可有清洗过了?” “都处理好了,娘娘不必担心。”翠芯悄声说道,元婉蓁轻点了点头:“我们要快些,两个时辰内必须回来。” 绕过后院,来到破旧的木门前,琉璃轻脚轻手的推开,元婉蓁便牵着她俩走进了窦道··· 长寞殿前,四周是沉沉的,有积古的幽暗,侍卫们跪下行了礼,那领头的侍卫惊异却也是笑迎上前:“娘娘这会来是···” 元婉蓁淡淡一笑,“我来看看清河。” 因为有过一次,加上夜深也不会有人来,领头侍卫只点了点头,推开门道:“娘娘快些吧。” 她走入殿回眸看一眼琉璃才合上门,殿内一丝月光清辉,那光晕有些模糊,并不怎么明亮,她小心推开内室的门,灰扑扑的桌上一点点烛光跳跃,如跳动着的跌宕的心,幽光细细。 清河抬眸看向她,露出一抹笑容:“来了。” 她怔了一怔,凝神望去,有无限酸楚突然胀满了心的缝隙:“今日我看见桌上的蔷薇花残了,想着人也要去了···” 清河似懂非懂地看着她:“近秋了,夜里好凉。” 元婉蓁自袖口取出那枚修理好的桃花钗子,只递给她不再说话。 这一刻,清河笑了,那笑意是那样悲切,仿佛再多的眼泪也比不上那一缕微笑带来的伤悲,她仰望着窗外天际遮住月色的乌云沉默了··· 在空气许久的凝滞后,清河忽然垂眸道:“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元婉蓁微眯起了眸子,“你想见他?” 清河拉住她的手,急切道:“你让我见见他,好不好···我只想见他一面···” 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不会对他说什么,我只想见见他···我真得好想他···” “你就当死前的最后一面···” 听着她声声凄凉的哀求,元婉蓁喉咙里不禁冒起难忍的酸痛,最后一面岂不是让他永远都记在心里不能释怀吗? 狠狠咬一咬牙,元婉蓁转身自她手中夺过钗子,毫不犹豫地扎进了清河的心口··· “你···”清河呼吸一窒,眼中是惊痛,愤怒和失望交杂的暗芒汹涌而出,她颤抖地张合嘴唇:“为何啊?你···” “我说过,名节和命只能留一样,这是你自己选得!”元婉蓁的心猛烈地哆嗦了一下,仿佛是那钗子扎进了自己的心口一般,那么疼··· 她松手,清河倒在了地上,盯着她悲凉一笑,“你在骗我···” 窗外古树的枝叶影影的在窗纱上悠然摇摆,好似鬼魂伸出的枯瘦手爪,虫鸣声也越发的孤泣清冷,清河绝望的眸光盯得元婉蓁心头一阵阵惊惧··· 她努力抑住翻腾的痛与恐慌,静一静道:“你也知道在这深宫中的不易,如今大燕已不复存在,我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苻啸,而现在唯一能把他从我身边真正抢走的人只有你···所以我只有对不起你了。” 元婉蓁深吸口气,血红了眸子:“他说你与他已成为过去,但在我心里···”她蹲在清河面前,继续说道:“唯有你死,才真得是成为过去。” 她不会让清河活着,绝不会给清河与苻啸一丝机会,即便苻啸如今是爱自己的。 “告诉我,是谁?究竟是谁?!”清河似有恍悟,颤抖地手攥住她的裙角,元婉蓁扬起下颌,眼泪无声滑过脸庞:“你难道还想不明白吗?当初是谁约你去取秘方的?!” 一瞬间的惊怔,讽刺的笑意慢慢延上清河的眼角,似细细的一道裂纹,凛冽而锐利,元婉蓁横一横心,拔出钗子再次狠狠地插进了她心口:“快走吧,免得痛苦。” “呃···”清河皱了皱眉,再没了生息,元婉蓁眼中热泪滚滚,种种辛酸苦楚,历历都似在眼前,“我也是形势逼得无可奈何···你别怪我···” 殿门打开,她的步履,几乎要粘在地上一样沉重,夜静静的,四面里的风扑到脸上,竟是寒冷的刺痛。 而外面,琉璃早已按照吩咐将元婉蓁带来的酒分给了侍卫门喝下,酒里有轻微的迷药,这会儿侍卫门都倒在了地上。 琉璃忙扶了她的手,低声道:“娘娘,人都昏过去了。” 元婉蓁这才回过了神,扬起下颌道:“短刀呢?” 琉璃立即取出来,看着她害怕道:“娘娘可得想好了,这样会不会···” 她深吸一口气,道:“杀!” 一一一 第二日午后,紫宫殿内。 得知清河死讯,苻啸便是一番震怒,王孟与众妃跪在地上面色皆生了一层寒霜,苻啸目光紧紧盯着手里自清河心口拔出的那枚桃花钗子许久··· 他闭上眼睛轻轻一声叹息,指尖扣在钗子上起了颤,忽而有了些束手无措。 卉妃微微蹙眉,怯怯看苻啸一眼:“陛下,此人的心思也太歹毒了,不仅杀了清河,还杀了数名侍卫,这下清河死了,咱们该如何向代国交代啊···” 她不敢说下去,只听得苻啸手中的钗子沉沉地砸在桌案上,放出惊人的响声,众人的眸光都落在了元婉蓁身上,神情各异,而玫妃面上更笼了一层阴云,深觉其中有诈,只跪在一边静观其变。 琰诺夫人诡秘一笑:“杀害清河的凶器就是婉妃的钗子,陛下亲手画就也不会有假。”说着,她看向元婉蓁,冷然道:“没想到婉妹妹竟是这样歹毒的女人!” “这钗子是陛下让宣总管送去修理的,想必陛下还记得···” 元婉蓁看琰诺夫人一眼,又委屈地撇了撇唇角,看向苻啸道:“昨日尚衣阁回了话说钗子已经修理好了,臣妾便让人去取,可不知为什么取钗子的内侍一直未回,臣妾觉着奇怪又让琉璃去寻,可始终没有消息,臣妾本是想今日告诉陛下的,谁知还未来得及说,就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事···” 苻啸面上肌肉微微放松,命令宣赟道:“派人顺着尚衣阁的路去寻!” “奴才这就去。”宣赟应声后便离开了。 昭妃勉强一笑,冷冷道:“婉妃这话细细辩折起来的确无疑处,可谁能证明你昨夜未去过长寞殿呢?” 苻啸沉沉叹一声,道:“朕,昨夜临时起意去了婉妃寝宫,婉妃一直与朕在一块,确实未离开过。” 昭妃一愣,脸色难堪地垂下眸子,“臣妾并不知。” 卉妃眼珠子一转,正色道:“既然如此,那便是有人故意陷害婉妃!” 苻啸压抑着心中翻涌地怒意,垂眸思绪,清河去了就去了吧,他不想因为她的死而提及当年的丑事,他扶额伤神,看向王孟道:“你认为该如何?” 王孟蹙了眉头,上前一步道:“陛下,臣以为有人想借清河公主的身份陷害于婉妃,若昨夜陛下未留在婉妃宫中,那么婉妃必然是要交出去给代国一个交代的···” 查,还是不查? 苻啸心中犹豫不已,这时,宣赟急忙跑进殿来,回禀道:“陛下,在温沫宫外的窦道附近发现了那内侍,人已经死了。” 此语一出,众人哗然。 见苻啸犹豫不定,多半是在意当年事,元婉蓁微一思索,忽而立起了身子哭道:“陛下,如今清河公主已死,陛下难以向代国交代,再者,书契所定,不可擅杀他国质子,陛下也难以向众国交代···” “质子之死兹事体大,关系国家社稷,若只以臣妾一人的性命,可保大秦颜面,臣妾在所不辞!”她泪流满面地站起身,一把抽出身旁御前侍卫的长剑架在了颈子上。 “蓁儿!”苻啸吓得从龙椅上弹起来,大声怒道:“你敢!立即给朕放下!!” 元婉蓁紧紧压着长剑,苍凉一笑:“如今后宫既然有人一心想陷害臣妾,与其整日提心吊胆,倒不如索性如了她人愿,也能替陛下给众国一个交代!” 苻啸忙上前自元婉蓁手中夺走长剑,只是在夺走时还是在她颈子上划了一条浅浅的血口,鲜血缓缓流下,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襟,苻啸顿时失了理智,将她抱在怀里:“你疯了!”他转头怒吼一声:“还不快传御医来!” 她攥住他的肩,眼泪一颗接一颗的落下来:“不想你为难···” 苻啸紧紧搂着她,眼中的愤怒在隐忍了许久,终于被逼的爆发而出:“查!给朕仔细查!” 卉妃眉目一挑,忽然哭着扑爬到苻啸脚下:“陛下,臣妾有要事禀报···” “说!”苻啸低头怒吼,卉妃忙忙点头哭道:“今日一早臣妾出来转悠散食,看见玫妃去了那片竹林···” “你胡说什么?!”玫妃五雷雷轰顶一般怒吼,冷汗涔涔从发根沁出,不由自主惊怒道:“陛下,臣妾今早一直待在宫中未出去过啊!更不可能去过竹林!臣妾宫里的丫头与内侍均都可以作证!” 卉妃不由惊怔一眼,旋即说道:“我只提及了竹林,你为何这般紧张?!” 第123节 玫妃一怔,才觉中了计,她慌张地看向卉妃:“你···!” 苻啸怒视玫妃一眼,随即又示意卉妃:“你继续说!” 卉妃脸色微微发白,直仰头望着苻啸哭道:“今早臣妾见玫妃去了竹林,回来时又碰见了她,臣妾便随口问了一句,她说是有东西丢在竹林处···” 苻啸疑惑:“你为何先前不说?” 卉妃立即说道:“陛下,臣妾也是才知婉妃有派了内侍去取过钗子···” “陛下,她在诬蔑臣妾!”玫妃大吼一声,转身就扇了卉妃一掌:“贱人!许你是自己做了亏心事,倒推在了本宫身上!贱人!” 两人顿时扭打起来,苻啸愤怒地大喝一声:“放肆!都给朕住手!” 卉妃松开手抢先一步,扑到苻啸脚下哭道:“陛下,她之前就将清河公主带到竹林,自窦道传声吓唬过婉妃,臣妾当时心想,她禁闭三月不得出,所丢之物大概是在三月前丢的。臣妾当时并未觉得有蹊跷,可适才听婉妃说派了内侍去取钗子,才将玫妃联想到一块去···” “陛下,臣妾没有,臣妾真得没有去过···”玫妃也扑爬到苻啸脚边,拉着他的衣角急而愤怒地说道:“陛下,她是要害臣妾,陛下,臣妾的祖父和父亲都是···” 听她如此说,元婉蓁痛呼一声,“啊!” 这一声立即转移了苻啸的注意力,他扳住她的头,焦急地问:“怎么了?啊?!怎么了?!” “我好难受···”她索性趴在苻啸胸上,不停地艰难呼吸,看着就像是要断气了一般,苻啸急得慌了分寸,一把就将她抱起朝内室里去,边走边吼道:“御医在哪!为何迟迟还不来!!” 殿内顿时乱成了一团,卉妃也与玫妃不断的争执扭打,王孟只有命人将两人押起来,等待苻啸的命令。 内室里,苻啸将她放在床上,元婉蓁一把就捉住了他的手,大口呼吸着:“别走,我害怕,我害怕···” 他将她搂在怀里,为她顺着心口,心疼难忍:“好,好。我不走,我不会离开的···” 这时,御医们匆匆赶来,苻啸赶紧命令他们查看她的伤势,一番诊查下来,王御医也松了口气,不严重只算得上轻微的划伤,他替元婉蓁包扎了一番后,又给她喂了定心丸,元婉蓁这才缓了口气,靠在苻啸身上孱弱地说道:“上回她就要害我,这回又是她,我究竟哪里得罪了她···” “我会好好彻查,若真是她,一定严惩不贷!”苻啸肃声,眼中阴霾与心疼不曾减去半分,元婉蓁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缓缓起身面对他道:“有一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苻啸疼溺地看着她,微笑:“不怕,你说。” “上回见清河时,她给我说过当年事,她说自入宫以来迟迟未有身孕,很是着急,记得在除夕夜当晚,她曾给玫妃哭泣过,玫妃便说有一生子秘方要送给她···后来在出事那晚,就是玫妃约了她去秋仁宫附近取秘方···” 说到这,苻啸的心头澎湃起无尽的怒潮,脸色也越发难堪起来,元婉蓁手紧紧攥着锦衣,眼中有幽暗的星芒一闪,咬了咬牙道:“清河刚到就被人打昏了···会不会···当年之事也与玫妃···” 点到为止,她虚弱地靠在他怀里紧紧闭上了眼睛,忐忑等待他消化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苻啸心头大震,手不由捏成了拳,根根青筋暴跳,“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她!!这个贱人!!” 元婉蓁吓得一抖,却也立即抓住了时机,说道:“如此大胆,想必是精心策划过的,不过,即便再精心也可能会有疏露···” 苻啸显然是将她的话听进了心里,不由冲着宣赟喝道:“去查岁羽殿,给朕仔细查!” 宣赟立即应声:“奴才遵旨。” 元婉蓁自然是装难受,紧紧抱着苻啸不松手,她不会给玫妃任何机会去反驳,更不会给她机会去提及她祖父与父亲对秦国所做的牺牲与衷诚。 不过半个时辰,宣赟回到了内室,面色十分难看地跪在了地上:“陛下,玫妃娘娘的寝宫里确实搜出了一些东西,有陛下的焚情香沫,还有清河公主写给陛下的信笺。” 听见焚情香,苻啸自然是明白了,他眯起了眸子,眸中尽是嗜血的杀气,“还有呢?!” 宣赟小心翼翼地将东西奉到他面前说道:“玫妃锦盒中少了一只耳坠,想是丢在了竹林处,奴才又吩咐侍卫去寻也没有结果,思忖一番后,奴才命人去了长寞殿再次搜寻,在清河公主的手中寻到了玫妃的耳坠。” 话落,宣赟抬眸看向元婉蓁微微勾一勾唇角,元婉蓁眼中会意地迸出了满意的笑容,道:“看来卉妃所说属实,这玫妃是心虚了,自以为耳坠丢在了竹林···其实不是,我估摸着应该是她杀害清河时,清河挣扎着拽下了她的耳坠···” “这个贱人···不仅杀了清河,御前侍卫,还陷害于你,数罪并罚,死不足惜!即便她祖父与父亲在世,如此心狠毒辣之人,也不得饶恕!”苻啸疲惫而郁结地闭上眼睛,平一平怒气道:“传王孟。” “是。”宣赟走出去通传了一声,王孟便快步走进来跪下,道:“陛下。” 苻啸叹一口气,对宣赟道:“玫妃禁闭,其他人都退下,待朕与王爱卿商议过后再定其罪。” “那,臣妾也先回去歇息了。”元婉蓁起身行礼,硬拖着苻啸本就不妥了,如今已达到目的,就再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苻啸扶额温柔地挥了挥手:“去吧,记得夜里小心着,别压到了伤口,也别碰水。” “臣妾知道了。”元婉蓁欠了欠身,宣赟便唤来了琉璃,扶着她退出了内室。 回复(2) 番外:第七章 立后 宝鼎香烟,轻缓吐出龙香乳白的烟雾,随着扑入殿的几缕秋风,袅娜如絮弥漫在紫宫之中,大殿深处铜漏水滴的声音越发清晰可闻,一滴,又一滴,似是要在心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坑。 苻啸双眸微阖,指着跪在玫妃身后的两个宫女道:“她们都已招认,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玫妃凄然一笑,似含了无限恨意,道:“陛下,这样算不算屈打成招呢?!” 玫妃的叔父玫致远,站在一旁闭上了双眸,如今证据确凿他能说什么,不能说也不敢说,即便他们玫家再是有功之臣,战功赫赫,为国献身,那也还是君王之臣,况且父亲和哥哥都在不人世了,眼下唯有舍去玫妃而保全整个玫家的安危,不要受到牵连才好。 “若是屈打成招,招不出那么前后一致的供词。”苻啸冷冷瞥一眼玫妃,她的衣襟皆是泪水,他深重的怒气从唇角漫出一丝半缕,“你当初陷害清河与宁南王,叫宁南王冤死,如今你又杀害清河,诬陷婉妃,你所为,置朕于何地?!” 玫妃滚烫的泪逐渐变得冰凉,道:“陛下宠爱婉妃,她说什么陛下都会相信,既然陛下已经相信,何必再来质问臣妾,不如给臣妾一个痛快?” 种种罪证都指向她,玫妃无从辩驳,也无力再反抗,她以为清河的宠爱已经不一般了,却不想婉妃更甚,甚至超出了她的想象,她从来没见苻啸那么宠爱过一个女人。 而这个女人城府之深、手段之毒可以想见,不过短短三月,就做得如此天衣无缝,不仅堵住了玫家的口,还给了她一个不得不死的罪名,甚至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此,她的脸孔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得让人觉得可怖:“陛下,臣妾已然坐实了罪名,臣妾在陛下心里毒辣可恶到了极点,臣妾也不想再反驳了,但陛下,臣妾已是将死之人,正所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妾想提醒陛下,小心婉妃。” 殿中一时极其安静,连龙香屑在香炉中融化的声音亦清晰无碍,仿佛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苻啸静静坐在龙椅上,只以沉寂而哀默的眼与她相对,玫妃不甘心地苦笑一声:“冤有头,债有主,元婉蓁你欠了的终究是要还的。” 苻啸眉间隐有愤色,却又叹息一声,道:“传旨,嫔妃玫氏,心肠歹毒陷害嫔妃,继不顾书挈所定残害质子,即今日起,废除位分,降为庶人,即刻打入冷宫,赐死。” 一一一 一月后,温沫宫。 琉璃抱着几束桂花插入瓷瓶中,随手拿起一把剪刀利落地剪去多余的枝叶,翠芯也跟着走进殿内,站在琉璃身边一同修剪花枝。 翠芯低低一声:“娘娘,陛下下旨立了卉妃为后。” 元婉蓁双手捧着一盏桃花蜜露,盏中醉颜一般的绯红衬得她双手瓷白,她心中惊得无以复加:“你说什么?” “陛下立了卉妃为皇后了。” 玫妃死去才一月,她原就是想等风平浪静后,再向苻啸提及立后之事,况且因为玫妃的事朝中任然议论纷纷,加之玫妃的死又与自己息息相关,苻啸为了避免再起风波,也是一月未到温沫宫来了,可是,即便是不来,立后之事总应该要与她说一声,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了··· 她坐着锦眉微微一凝,既然是卉妃,如此正合意,倒也免了她废口舌叫苻啸疑心,思绪片刻,她忽而又觉得奇怪,只是想来思去也探不出究竟怪在了哪里。 缓缓回神,她问道:“清河与玫妃的尸身,陛下还未安置吗?” “也是今儿一早下旨安置的。”琉璃摇了摇头,道:“就在长寞殿后的树林里。” 怎么会安置在宫中?为何不送去代国?! 元婉蓁放下蜜盏,起身走到殿门外,还疑惑着就见苻啸正她徐步而来,她顿时收敛了心思,惊喜一笑道:“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淡淡一笑,他握住她的手,道:“想你都嫌不够,哪敢忘。” 元婉蓁欢喜一笑,挽上他的胳膊走进殿内。 桌边坐下,苻啸并没有说话,自袖口里取出锦盒,展开道:“那钗子不吉利扔了,我命人又重新做了一支。” 元婉蓁倒茶的手顿了顿,看着锦盒里的钗子,白玉镶金的面上一朵浅粉色的桃花,比原先那支还要精美许多,她欢喜地捻出来,道:“又是你亲手画就的?” “当然。”他拿起将钗子插进了她的发髻中,笑容淡淡的,像晨起笼在瓦上薄薄的一层湿气,“这支更适合你,清新雅致。” 她的眼似看不够一般眷眷在他面上,苻啸的眼底却是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握着她的手道:“想必你已经知道立后之事了,你认为如何?” “你旨意都下了,这会还来问我如何,岂不是多此一举?难不成我说不妥,你还会废了重立不成?!”她佯装不满,苻啸将她拉进怀中,揪一揪她的腿,“整个秦宫属你胆子最大!” 元婉蓁俏唇一笑,注视着他,“可挑了时辰?何时行册封礼啊?” 没有回应,苻啸目光只紧迫地盯着她,“我想立你为后。” 元婉蓁勾上他的颈子,微低了头道:“我只想做妻子,不想做皇后。” “所以我依了你的意思,封卉妃为后。”他的声音淡淡,笑意任然深浓,可这话说得有些古怪,依了我的意思?她压住心头过快的跃动,婉声笑道:“是你思虑周全,不论品性与家世,卉妃都是最妥当的人选了。”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却明显有极力隐忍着的情绪,虽然不知这种情绪出自何处,元婉蓁的手也跟着莫名的发紧,苻啸微微勾了勾唇,攥住了她紧张的手,紧紧握着,仿佛是在给她温暖与安定。 苻啸将头靠在她颈间,幽深的眼眸中有着淡淡的光芒:“我准备攻打代国。” 元婉蓁一惊,立起了身子:“是因为清河的死吗?” “玫妃不过是给众国一个说法罢了···”他看着她,静默半响,道:“但她终究只是个妃子,而清河却是代国的公主,他们自然不会接受这个交代。” 他的声极轻,听在她耳中却如雷震一般,她有仔细斟酌过清河的死会给苻啸带来的后果,但从未想过竟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第124节 “那,有把握吗?”她垂眸,心里的伤感难言,苻啸不语,片刻才道:“你不必忧心,待收复燕国之后国力会比以往更加充沛。” 她心中酸楚得要沁出血来,却也只能一句:“那就好。” 他缓缓吁出一口气,吩咐琉璃道:“取些茉香酒来。” 她心中一跳,抬眸看着他的目光,直直要看到他眼底去。他依旧是深情而宠溺的目光,和平常并无半分区别。 斟上酒,他握着酒樽迟迟不饮,只盯着微微浮荡的酒发怔,“蓁儿,你知道吗?清河的死让我颜面扫地,进退两难,唯有攻打代国才得已真正的平息。”他叹一口气:“我有时候真想什么都不顾,带着你隐居一处,自在的享受一份宁静与美好,可是,我想却不能做到···” 心惊地一跳,元婉蓁猛地从先前的迷雾中醒悟过来,她自他身上起来,静静地跪在了地上,却不知该说什么,苻啸微微一笑,眼圈却红了:“清河之事不过一战而已,在我心里留不得什么痕迹,唯独你,不过一口酒罢了,我却夜夜不得眠。” 她看着他,忍在眼角的泪珠猛地就滚了下来:“对不起···” “未曾想有朝一日···” 他眼中泪光浮波,元婉蓁跪在地上垂眸哭泣,他暗暗地叹息了一声,喉间也有了哽咽之意:“我会成为我妻子手中算计的一颗棋子。” 元婉蓁我闻言一震,心下更是难过,“我···”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日我想了一夜,玫妃再是嚣张跋扈,也不过是勾心斗角的那些小把戏,绝不敢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甚至整个后宫没有一个妃嫔敢如此大胆!思来想去,唯有你!”苻啸一口饮下茉香酒,轻轻地将酒樽放在桌上,“我想知道,你在给我下药时,有没有一丝的不忍?” 她死死咬着嘴唇,心中惶然却任然不敢开口说话,苻啸心中绞痛难忍,沉寂了片刻,道:“在你心里,我究竟置于何地?” 她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开口。 “你,为何要杀了清河不可?”他百思不解,元婉蓁心中狠狠一痛,骤然大哭起来,她的哭声似绞绳一般一圈圈缠上他的脖颈,叫他窒息··· 片刻宣泄后,她仍然垂泪不已,哽咽道:“这一切我没什么可解释的,你若要罚了我···” 他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头无力磕在她劲窝里,更像是无可奈何:“我的心你不是不清楚,我只是伤心,你为何要算计于我···” 回复(3) 番外:第八章 虽然会让我痛 苻潇的神色渐渐有些凄微,像被湿凉的晨露沾湿了花瓣的夕颜,“告诉我,为何啊?” 他微微侧首看着她,元婉蓁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颊,“因为我不想失去你。”她清清茉香的气息裹着她的吻铺天盖地地覆盖了下来。 他连呼吸都被剥夺,迷失在她的唇香里,他主动的回应她,龙性的气息叫她头晕目眩的迷醉,元婉蓁喘了一下,抵住他的额头:“我爱你,我害怕清河将你夺走,我自私了。” 苻啸的脸微微一滞,心间,却有一朵巨大的喜悦绽开,而欣喜之外,也多了心酸和痛,复杂的情绪逼着他疯狂地吻她,啃噬她的双唇,将情绪都发泄在她软香的吻里。 “我喜欢你的自私,虽然会让我痛。” 激烈的吻落幕,她抚摸他的发冠,凝眸问:“你不怪我,不觉得我心狠,不觉得我是个心思毒辣的女人吗?” “我从来没这样想过,也从来没有怪过你。”他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温柔地钻进她心里:“我说过,你不用多好,我喜欢就行。” 元婉蓁肩膀轻轻颤着,边笑边湿了泪,他亲吻她的唇:“你就是太任性了。” “你我都不能永生,一生又如此短暂,我就想任性的爱一次,不行吗?”她在他下颌用力亲了一口,苻啸凝着眸子,“我准了。”话落,他指了指自己的唇,元婉蓁笑着奉上双唇:“不准也得准。” “霸道!”他单手紧紧扣住她,元婉蓁皱了皱鼻子:“也是随你学的。” 他掬起她一把长发,迷恋地在唇前亲吻着:“你离开秦国那日,我就想,将来有缘再遇见你,若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就把所有都给你。” 元婉蓁攥了拳,内心里涌起说不出来的感动与欢喜,“十年内秋毫无犯,你生气了吗?” “生了,真的很生气,恨不得把你···”他没有说下去,元婉蓁怔怔地看着他,笑了:“把我怎样?杀了?还是吃了?!” 他邪笑着眯眼,低哑的嗓音带着期许:“想我吃了你吗?” 在他唇上啄了一记,她微侧着脸亲吻他的耳垂:“我想吃了你。” 苻啸僵直了背脊,呼吸变得沉重,眼里染上了浓烈的火焰,见这情形,琉璃忙欠了欠身子,走出去将殿门合上。 如一阵风般,他已经将她抱到了床上,独有的龙香包围着她,他猛然倾身压下来:“你就是个妖精,让我爱不释手的妖精。” 他将她的双腕压在头顶,疯狂的吻压住她的唇··· 一一一 三日后,莲湖广阔,山风吹动树叶时有波浪一样的声音,这样温暖的秋日的午后,元婉蓁似一朵晒在和煦阳光下的花朵,心思愉悦而轻松。 耳边是他好笑的歌声传来,“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她低头,见覆在水光波影中他颀长挺拔的倒影,忍俊不禁地轻笑:“你就只会这一曲吗?” “以往挺多的,如今心里只有这一曲。”他呵呵一笑,龙袖被风带动,飘逸若回转的风,元婉蓁注目于他,轻声道:“怎么今日想起陪我去?” “与你在一块久了,也喜欢清静的日子。”他负手遮住日光,她伸手去握他的手,在接触他手心的一刹那,只觉得他的手温暖干燥,似乎能感觉到他皮肤下的血管隐隐搏动。 下船,他牵着她穿过树林走到,轻轻推开栏栅,元婉蓁似有些触景伤情,刻意不去看床上的衣裳,苻啸却拿起来递给了黎昕:“去洗净了。” 她黯然地好奇一眼,拥着他道:“你为何还要···不介意吗?” “尊重而已。”他轻笑一声,吻落在她额心上,手刮她的鼻子:“你总说我是醋缸子,实际上我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小气。” 她的愁帐就这样被他轻易地消散,轻轻点头算是认同,他一双眸子弥漫着温柔:“我想喝你做的鸡汤。” 风吹过她的发丝,撩在脸颊上苏苏地痒,她欢喜一笑:“我做给你喝。” 半个时辰过去,浓稠的汤已在锅里翻滚,香醇的雾气弥漫在眼前,她兴奋地切了一点小菜放入盘子里备好,见汤还需闷些时辰,她便擦了擦手走出屋。 院子的栏栅外侍卫笔直的站着,没见着苻啸的身影,她又往屋子侧边走,看见苻啸龙袍的披风一角在转角处露出,元婉蓁怪怪一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吓唬他一下,可刚走近了,就听见黎昕的声音:“慕容之如今是不足为惧,可慕容策怎么办?他又送来了信笺,请求陛下将娘娘送还予他···” 元婉蓁仿佛没有听清一般,身子一凛,顿了顿便走得更近了一些。 将她送还给慕容策?慕容策?! 苻啸不耐烦地一声,语气里尽是霸道:“当初明是他自己将蓁儿送来的,如今又想要回去,他妄想!” “那,要告诉娘娘吗?”黎昕问得小心翼翼。 “你认为呢?!”苻啸眼中已然是怒火丛生:“你想让她知道慕容策还活着?” “臣是怕纸不包住火,若娘娘知道了···”他的话未说完,就被苻啸的怒火压回去:“那除非他慕容策有本事闯进秦宫来!” 活着!她惊得几乎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慕容策没死···他没死··· 凉意却自脚底冷冷漫起,冰得她动弹不得,几乎连呼吸都被凝冻了,梗了梗喉元婉蓁难受地捂着胸口,转身想要进屋去,想要逃避这个真相··· 苻啸似乎听见了身后的动静,紧张地蹙起眉头,黎昕心中一惊,忙侧头看去,一愣:“娘娘?” 元婉蓁忙掩饰着情绪一笑:“未见着人,还以为你将我留在这不管了呢?!” 苻啸微微皱眉,眼神复杂:“找了多久呢?就不知道唤我一声?” “汤还未熬透,我也是刚出屋!”元婉蓁恍若无事地一笑:“你们在聊什么呢?” 握起她的手,苻啸注视着她:“没什么,就是商议着前方战事。” “这么重要的事,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们继续。”她说着就欲转身离开,苻啸却拉了她在怀里,英气地一笑:“不重要,什么事都没你重要。” 元婉蓁唇角弯了弯:“又在胡说了。” 见她神色如常,苻啸不由缓缓松了口气,在她耳边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讨厌。”她俏皮地推开他,径自朝屋里走去。 一一一 夜里,温沫宫中,她打发了琉璃与翠芯,独自坐在铜镜前,镜中的自己,容色亦如春晓映霞,仿佛有无限明媚与欢喜从肌肤里满溢出来,她叹息一声,褪去伪装的笑容,在欢喜之中溢出了悲哀··· 慕容策还活着,她没想到,更没想到的是在知道他活着的消息时,她已经爱上了苻啸。 欣喜和悲痛两种巨大的情绪镬住了她。 空气里长久的寂静,每一刻自身边流动的时光都在她的心里研磨着,都变成最残忍的酷刑。 她该怎么办? 若当初不是她,慕容策也不会被六弟算计落得这样的下场,没了身份,说不定此时连一个安慰照顾的人都没有··· 他想夺回自己,可以想见他的处境,多么孤立无助,怎么办?她仿佛听见自己心里重生的爱恋一点一点揉碎轻响··· 她低声哭泣,舍不得苻啸,却又不能对不起慕容策··· 心口在剧烈的震痛着,每一口呼吸都震痛着,她用力吸了一大口气,觉得情绪已到达边缘。 虚脱地支撑着最后的力气走到床边躺下,双目空洞地看着床顶上的鸳鸯,身体一阵一阵地发冷,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回忆,慕容策的,苻啸的,如雪片一般横飞而过。 元婉蓁用力抱住头,用了最大的力,似乎想要把自己的脑袋挤爆,想要将这些回忆彻底从自己的脑海中挤出来。 第125节 许久的纠结与挣扎,她做出了选择,她决定去告诉苻啸,允她离开,可这个决定,让她痛不欲生,她眼睛血红的,干涸得没有一滴泪··· 这样的自己,她亦是不曾见过的。 第二日午后,她一步步走向紫宫,在跨进殿门的那一刻,苻啸脸上立即升起了无尽的欢喜,起身就来到她身前。 “稀奇了,你竟会来前殿寻我。” 元婉蓁垂了垂眸子,喉中亦是酸涩难忍:“我有事想与你说。” “什么?”他搂着她走回龙椅,将她抱在怀里,头也埋进了她的胸口:“一日不见犹如万年,真想去看你···” 元婉蓁哽住了喉,侧首将眼角的泪水拭去,见她不说话,苻啸抬头看着她,眼中茫然:“你不是有事给我说吗?说吧,我听着了。” “我,我···”她抓紧了锦帕,欲言又止,苻啸深邃的瞳紧紧盯着她,眼底涌动着茫然与期待,“怎么了?” 仿佛是舌头打了结,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她眼神飘忽,脸色差得不行,苻啸搂紧了她,拢了拢眉,“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他的目光不断的在她眼中搜索,想要看出她的心思,元婉蓁暗自吐了口气,灿烂一笑:“本是想逗逗你的,结果还是忍不住笑了。” “是吗?”他疑心,抬手抚住她的下颌:“那你来这儿做什么?只是想逗逗我?” 元婉蓁心口是痛的,脸上却笑得明媚:“我想你了,行不行!” 闻言,苻啸朗声笑起来,吻上她的唇:“行,你想怎样都行!” “你想多了。”她笑一笑,将头睡在他肩膀上,手也勾上了他的颈子,紧紧地勾着,她默默流泪,内心里就像有两个思想在打架,难以抉择,要说的话也不敢说,更舍不得说。 回复(1) 番外:第九章 赤雨亭客栈 时间就像手中的沙,越想握紧就流的越快。 建元八年初夏,苻啸出兵东晋已有一年半,因长江天险阻隔,秦军迟迟不能攻进,只有驻扎洛涧附近,等待时机。 傍晚,温沫宫,庭院里满了蔷薇和栀子花,芬芳满院,蕴静生凉,元婉蓁卧在竹簟长椅上,琉璃和翠芯一边一个为她打扇,有一句没一句陪她说话。 正聊着,苻啸已走到椅边,挥了挥手琉璃两人便欠了欠身离开。 他拿起扇子给她轻轻扇着,她拍下他的手,笑道:“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苻啸望着她宠溺一笑:“除了你宫里的丫头,谁会看见,怕什么。” 他躺下单手支颐斜卧在竹簟上,晚霞的余晖下神姿俊美绝伦,元婉蓁情不自禁在他脸上落下一吻:“朝政繁忙,怎还有空闲来我这儿?” “在忙也要来看你。”他搂了她在怀中,神色欢悦:“御医配的药可准时喝了?” 她不由红了脸,低声道:“喝倒是喝了不少,却也没见动静。” 苻啸吻一吻她的脸颊,道:“原是因一品红的毒才小产,王御医也说是伤了身子,不着急,只要你按时服药,日后自然会有的。” 她躺在他胳膊上,复杂而翻涌的情绪渐渐就平复下来,微微一笑:“你早有了四位皇子与三位公主,我也是不必太着急。” “怎么这话听着酸溜溜的?”他摩挲着她的面颊,轻声笑道:“我想与你有个孩子。” 她依上他胸前,心口觉得温暖踏实,俏笑道:“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只有尽力一试咯。” 他卷了我一绺发丝在手,忍俊不禁道:“说得极不情愿。” “呵呵呵···”她开心地笑几声,苻啸握起她的手,放在唇边:“我想要个公主。” 元婉蓁眨了眨眼,道:“为何啊?” “像你。”他亲一亲她的手,她抽回手抬头盯着他:“那若是我生了个皇子,你是要还是不要呢?” “要啊,不过,你还是要再给我生个公主。”他的眸子冒着邪气,眼神撩拨,元婉蓁抬手蒙住他的眼睛:“你就一句话的事,我可得受罪了。” “一句话?”他挑眉佯装不悦,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手已经在解着她的衣扣,邪恶道:“真这么简单吗?我就不辛苦了?” “你干什么呢?”她攥住他的手,撅嘴道:“这是庭院,你不要胡来。” “霞光美景,多好,谁敢看?”他邪魅的勾一勾唇,吻也随之贴上了她的颈子,灼热的气息让她心口酥痒:“给我生个女儿。” 她怔一怔,心里尽是甜意,不由地就抬手勾上他的颈子,情不自禁地回应··· 时光一瞬而过,深秋已尽,寒冬带着星星的雪点将枯萎的树枝披上了银装,寒意越发浓,元婉蓁笼着暖手炉站在窗子底下,看着漫天的鹅毛大雪簌簌飘落··· 琉璃走过来笑着说道:“娘娘想什么入神呢?窗子底下有风漏进来,小心吹了头疼。” 她垂眸笑了笑:“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只能看看雪景了。” 琉璃扶着她走到床边,“快临夜了,一会什么都看不见了,娘娘就别站在这儿了。” 建元八年寒冬,夜色无边而落,元婉蓁的神色渐渐有了焦虑与无奈,时隔整整两年,她任然对苻啸无法开口,而每每到了夜里,心中就会升起对慕容策无尽的愧疚,毫无睡意。 眼见琉璃在桌边睡下,她只斜靠在床上,微微红了眼圈,长夜漫漫的无眠,她觉得她的心智快要彻底崩溃,也只有与苻啸在一起时,才会平复一会,也不过一会罢了··· 无法缓解地窒息感,她起身穿了锦衣又披上厚重的披风轻声出殿,雪夜明月,映着路边红梅簇簇,暗香浮动,她踩在积雪上,一步一个坑的朝心中的那片温暖而去,谁能给我安定,唯有苻啸。 四周万籁俱静,只闻得风吹落枝上积雪的簌簌轻声,她紧紧用披风裹住身体,刚走到紫宫附近,就见玥良人带着两个丫头想殿中走去,星光隐隐之中,她蹙了蹙眉,慢慢地落脚抬步,闪身重重树枝乱影交杂之中··· 绕过后院,她来到温泉门前,侍卫惊讶地看一眼,便跪在了地上:“婉妃娘娘。” “陛下歇了吗?”她轻声问。 “还没。”侍卫摇了摇头,为她推开了门:“娘娘请进去吧。” 她是唯一不用通传而直接可以进入紫宫的妃子,侍卫关上了门,元婉蓁越过温泉又穿过内室,脚步声放得很轻,她隐在红柱子后听着苻啸正在寻着借口打发玥良人,很快,玥良人便失落走出了殿。 元婉蓁轻吐了口气,仿佛适才的压抑都在听见苻啸的声音而渐渐消散,她正欲走出去,便听见了黎昕的声音,“陛下,臣以为,此刻应撤退离开洛涧,不能再耗着了。” 苻啸坚定地看着他,道:“朕已派了朱讯前去劝降谢冒。” “陛下,这慕容策已投靠晋军,来势凶猛,只怕不好应付啊!” 苻啸叹了口气,眯眼道:“他再是凶猛,如今也只能是防守。” 黎昕皱了眉头:“他是认为我军都已抵达洛涧附近,所以迟迟不敢反攻,可一旦让他知道还有十万士兵为抵达,他便会立即发起进攻,主动出击,到那时,我军怕是···” “嗯···”苻啸长长一声,抚额靠在龙案上,神色很是疲惫,元婉蓁立住不动,双手蜷握,只觉得浑身冻得有些僵住,慕容策投靠了东晋,一起攻打秦国?! 一颗心狂跳得仿佛要蹦出嗓子眼,她隔着屏风花影看着与自己相距不远的疲惫身影,心中伤心难忍,更觉恐慌不安,过了许久,她深深沉下一口气,走回内室后,又再回到前殿,故意将脚步放得很重。 苻啸心中一惊,朝她看去,“你怎么来了?” “我睡不着,就想来看看你。”她的笑容甜美,人已走到了龙案前,黎昕目光复杂,在猜测她有没有听见什么,苻啸心下忐忑,握住她的手,冰冷至极,他一把将她搂紧在怀里:“来了多久了?这样凉!” “刚才进来,我以为只有你一人了。”她窝在他怀里,苻啸心中松懈,向黎昕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吧,明早再来。” 他抱着她走进内室,眼中尽是欢喜:“怎么不自前殿来?” “适才瞧见玥良人出殿,我不愿与她照面,就自后殿进来了。” 元婉蓁定定心神,扬起眉眸,趴在他胸口上叹息:“有时候真想你只属于我一人。” 苻啸温柔凝视着她:“你觉得不是?” “我的意思···不是皇宫,你也不是帝王。”她轻声说着,苻啸微微一震,更紧的拥住她,像是要揉进心里:“我也想。” 一一一 三日后,夜里独寝,元婉蓁换上了单薄的纱衣,任然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窗口紧闭,琉璃伏在桌上睡的正熟。 重重心事的逼仄,她起身走到殿前廊上。 廊间的月华被或繁或疏的树叶一隔,被筛成了碎碎的明光。梅花开得正盛,树上结了不少晶莹剔透的冰块,将花瓣包裹。 夜半寒冷而萧瑟的风,带着索落的梅花香灌满她厚重的披风,她想起当年在北墨王府的事,那时与慕容策的欢情,仿佛少女闺阁里的一个春梦,一如这年华,匆匆去了再不回来。 寒风吹散了她的长发,拂过她日日不能安眠而日渐消瘦的脸庞,她心里的无措,茫然与悲痛,叫她忍不住痛哭起来,可纵使是痛哭,也被她极力压抑成一缕轻微的呜咽,散在了夜风里。 一双手将披风轻轻挪了挪,她转头,是皇后李雪卉,从前的卉妃。李雪卉关切道:“这样冷,怎么还在外头,小心染了风寒。” 她缓缓站起身:“你怎么来了?” 李雪卉扶着她坐下,浑然不见她的泪意与失措,微笑道:“夜里难眠便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就到了你这儿。” 元婉蓁侧首抹去了泪痕,回眸勾起淡淡的笑意:“自登后位,你也未来过我这,今日才来,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当日的姐妹情谊?” “陛下曾独自见过我,就在玫瑜被赐死的那一日。”她出言,心底悲凉:“妹妹与陛下的情意的确难得,也是身在后宫中女子望而不可得的奢望。” 元婉蓁自然明白她话中意,苻啸宽恕自己的同时也宽恕了她,她笑笑:“既然是难得,怎能奢望人人如此。” 第126节 “是啊,我如今韶华已逝,妹妹却年华正好,切莫辜负了岁月。”李雪卉微微一笑,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是轻微的触觉,“一开始就已知道结果的事,就不要痴心妄想,与其勉强求得一个改变,不如安心于此。” 元婉蓁惊讶之余也大为感怀,“我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自登后位以来,如愿给了妹妹安宁。”李雪卉握起她的手,宁和微笑:“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真情难寻。” 李雪卉拍了拍她的手,旋即便起身离开了,元婉蓁只是笑了笑,复杂心绪叫她懒得去琢磨李雪卉话中的含意,起身刚要走进殿门前,一支箭自她眼前划过钉在了红柱子上,她吓得后退一步,警惕地四周张望,却没有见着一抹人影。 箭尾有字条,她皱了皱眉,取下展开,上面写着:【我还活着,赤雨亭客栈,等。】 是慕容策的字! 她凝神望着字条,他想让我出宫与他一块离开吗?! 时间一点一点平静的流逝,那样静,鸦雀之声不闻,她冻得手发僵,魂不守舍地将箭与字条藏进了土堆里,才回到殿内睡下。 几夜的纠结在心中不断撞击,这夜,她自梦中突然惊觉地坐起身来,身体猛然带起的气流激荡起锦帐,不行,她必须见慕容策一面,必须把话说清楚! “娘娘可是梦魇呢?”琉璃关切地问道。 元婉蓁心中惴惴不安,也顾不得夜深,立即穿上锦衣披了大衣就朝紫宫去,琉璃见她情急,也不敢追问。 许久,她在紫宫外踟躇了许久,反复思绪着如何才能出宫,这时,宣赟小跑着到她身前:“娘娘来了,为何不进殿啊?” 元婉蓁微一凝神,笑道:“本想进去的,又想着陛下歇了,怕扰了陛下。” “没了娘娘。”宣赟的脸色有些发沉,“娘娘来得正是时候,陛下喝了许多酒,这会儿难受着了。” “喝酒?”她惊诧一眼,“为何啊?” 宣赟叹了口气:“许是前方战事扰得心烦,娘娘既然来了,就赶紧进去劝慰劝慰吧。” 元婉蓁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走进殿内,烛光如炬,苻啸坐在龙案上喝得酩酊大醉,她夺过他手中的酒,“别喝了。” “蓁儿?”他迷离地眸光看着她,一把将她带到了怀里,元婉蓁闻得他身上浓烈的酒气,不由蹙眉:“为何要喝酒啊?” 他不说话,只靠在她肩上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他软软地靠在龙椅上,发出了沉沉地呼吸声,元婉蓁轻脚轻手地起身,拿来毛毯搭在他身上,垂眸之时瞧见他腰间的金牌,心中霎那间就起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殿门推开,她裹着披风走出去,宣赟忙来到她跟前,问道:“娘娘,陛下他···” “睡了。”她淡淡一声,“我还是回温沫宫去,陛下醉的沉,你们也别扰了陛下。” “奴才明白。”宣赟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她离开。 走至梅花林间,她褪下披风,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宫女的锦服,三两步的沿着宫道跑,半柱香的时辰就来到了宫门前。 她微微低头将金牌举起来,侍卫们立刻跪在了地上,她忙开口道:“陛下命奴婢去一趟将军府,你们快快打开宫门,备马。” “是。”侍卫们快速推开宫门,命人牵来一匹黑马,元婉蓁哆嗦的跨上马,疯一样朝客栈奔去··· 街市上,寒冬的风如刀片一样刮过,她冻得浑身僵硬,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推开客栈的门,在店家的指引下来到二楼的房间门前,为她开门的是煊绍。 “小姐!”煊绍激动不已,元婉蓁快步走进房间:“我不能待久了,慕容策呢?!” 煊绍皱了皱眉:“少爷已经走了,我明日也会离开。” “你要去哪儿?!为什么慕容策走了,你还留在这?!”元婉蓁顾不得询问其它,煊绍忙说道:“少爷投靠了晋国,如今前方战事紧迫,少爷就先去了,我留下来也是少爷的意思,让我明日一早再面见秦皇,向秦皇要···” “行了,这些都不要说了。”她早有预料过,万一见不到慕容策就给他信笺,她自袖口里取出信笺给他:“你带给慕容策,他看后会明白。” “小姐你既然出宫了,就随我走吧!”煊绍急切地看着她,她慌忙阻止道:“不行,我不能走。” “为什么啊?”煊绍不解地看着她,紧张道:“少爷只想救小姐出宫,为此不惜投靠了东晋,势要将秦宫覆灭···” “覆灭···”她紧紧攥着衣摆,煊绍以为她在担心秦皇,更加着急:“小姐,我们这就离开,快马加鞭,秦皇追不到的!” “我不能跟你走。”她狠狠咬一咬唇,抬眸对上煊绍茫然不解地目光,她喃喃道:“我以为他死了,我爱上秦皇,这辈子都不会再离开秦皇了。” 煊绍心中一震,旋即就气道:“小姐,是不是秦皇逼你了?!你不必害怕,我就是拼了命也会将你安稳送到少爷身边的。” “我说的是真的!”她转身就欲朝门外走,呼啸凛冽的北风声搅在耳边,她轻声问:“你告诉我,你们有多大的把握能够打败秦皇···” 煊绍想了想,道:“难说,秦国兵力强大,若是秦皇坚持过江进攻,东晋必定溃不成军,惨败。” “那慕容策呢?”她心疼一声,煊绍叹息一声:“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不成,就要转投靠他国。” 为了她落得如此境地,值得吗?元婉蓁不忍落泪,似乎没有深思过,就说道:“那你告诉慕容策,秦军在洛涧没有多少兵力,那十万秦军并没有抵达!” 煊绍震惊的瞪大眸子:“当真?!”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她转身看向他,几乎是哀求的神色:“你告诉他,不管最后如何,都不可以杀了苻啸,否则我与他恩断义绝,死生不复相见!” 煊绍完全无法理解,“小姐···这···” “请你一字不漏的转达给他。”元婉蓁丢下这一句便快步离开了。 回复(2) 番外:第十章 倾一国之力 冬日的夜色随着薄的雾气蔓延于层层殿宇与宫室之中,仿佛最隐秘的一双手,在黑夜里探寻这这深宫里每一个阴冷或繁华的角落或楼阁里的秘密与阴谋,随时随地,叫人不知所措。 元婉蓁轻悄避开宫中巡夜的侍卫,寻到藏在梅花树下的披风裹上,再来到紫宫殿前。 “娘娘怎的又回来了?”宣赟诧异。 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子,蓬蓬狂窜于胸腔之内,她镇定了心神,忧色道:“我还是不放心来看看。” 宣赟略一怔忡,旋即唇角含着笑为她推开了殿门:“那娘娘快进去吧,外头凉的很。” 元婉蓁如常微笑地走进殿内,门合上的那一霎那,她快步朝走进内室换上了自己的锦衣,再回到前殿时,苻啸有了动静,缓缓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眼。 “是蓁儿吗?”他薄唇轻启,声色微有迷离。 元婉蓁徒然握紧裙边的玉佩金须,生生地感到了心虚与强烈的心痛,她微笑地走到他身边:“你醒了,头疼吗?” 苻啸略一怔忡,深邃的眼眸中似有流星样的复杂划过,“你一直陪着我吗?” 她屏住呼吸,轻轻道:“你醉了近两个时辰了。” “怎么这样凉啊?”他深深呼吸,眸中的温柔如琥珀色渐渐暗沉下去,换上的仿佛是绝望的凉意,元婉蓁压住心中深深的愧歉之情,笑道:“本是回了温沫宫,结果还是睡不着,担心你就又来了。” 他垂眸的一瞬间,有金牌发出刺眼的光,心酸楚得几乎要被融尽,手轻轻一带将她抱在了怀里,“我叫你担心了。”说着,他伸手褪去她的鞋袜,刚握住脚心就蹙了眉:“你看凉的像冰块一样,日后再不许夜里来了!” 他有些心痛的生气,温暖的双手握住她的脚不断的搓揉着,元婉蓁眉心剧烈一颤,温热的液体从她的下颌滑落,一滴,又一滴,缓缓坠下洇进她浅绿的莲花阔袖。 “怎么哭了?” 他心痛而温柔的眸光,如针尖似地戳痛了她的眼,她紧紧勾住他的颈子将头贴在他耳边,泪无可止歇地滚落下来,伤心与愧疚顷刻间把她整个人掩埋。 “你这样宠我,我感动。” 他仿佛是很吃力地抱住了她,紧紧地抱着,“蓁儿,是爱,而非宠,若只是宠···”他唇角微微颤抖,像是说不下去一样,他闭上眼,身体中彻骨的寒冷与痛楚逐渐冻成一个大冰坨子,坚硬的一块,硬沉地碾在心上,若只是宠,我也不会付出如斯代价。 心中突地一跳,她蓦地立身看着他,声音像不是自己的:“怎么不说话了?” 他拼力绽出一片雾样的笑意:“去温泉里泡一会儿,我还有折子要阅。”说着,他拍一拍她的腰,“快去。” 她乖顺地起身,看了他半响后,才转身走进内室。 听着内室的门轻轻阖上,苻啸眼角默默划过一颗毫无生气的泪水,忽然之间,他捂住胸口只觉心脏疼得钻心裂肺··· 夜凉如冰,偶尔闻得寒风刮过窗外枝头的声响,他的手颤抖而贪恋地抚摸龙案,腰间的金牌随着动作在龙椅上磕出清脆又极其刺耳的响声。 他的手垂落,以一种安静姿态停驻在冰凉的桌面,他看一眼立在一旁的酒樽,含着愉悦而悲凉的笑意,举起仰头喝尽,冰凉的酒液灌入他的口,他的喉,最后直抵肺腑,侵入五内。 一一一 建元八年一月初十二。 温沫宫中,元婉蓁听得殿外内侍与侍女惊慌失措的声,轻轻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她缓缓闭了闭眼,将长长的白绫抛上殿樑,她踏上凳子,一头长发如云铺落在背后,脖子套进了系好的白绫里,眉眼间仍有抹不掉的不舍与愧疚,她轻轻闭上眼睛,蹬掉脚下的凳子··· “蓁儿!!”苻啸的声音忽而自殿门前响起,长剑一闪而过她自半空滚落在地,她惊痛地看着他,还未说话就被他抱在怀里冲了出去。 八公山里,他们与跟随的一千人马在慕容策部将疯狂的追捕下走散,他搂着她拼命朝深山里跑,漫天的星光,闪烁的光芒低低的,仿佛伸手可触,寻得一处灌木后,他终于忍不住颓坐在地上,元婉蓁无力的手颤抖着轻抚他面颊,月光白晕晕的,似一口狰狞的利齿,咬住她的喉咙,痛楚难当。 “你伤口痛吗?” 苻啸极力舒展因痛楚而扭曲的容颜:“不痛。”他褪下披风裹住她的身子,垂眸握起她的手哈气:“可别染了风寒。” 泪水漫涌上面颊,她一头伏进他怀中,满心肺腑的绝望与悔恨,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将军情泄露给了慕容策,她的哭声凄厉到泣血:“我···苻啸···是我的错···是我···” “蓁儿。”他的声音沉重而温暖,像一缕日光晒在她冷得发颤的身上:“与其勉强求得一个改变,不如安心于此。” 她浑身如被雷劈一样震颤,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日李雪卉会来与她说这一番话,原来是他刻意转达··· 第127节 她张口结舌地看着他,脸色渐渐变得雪白,苻啸唇角扬起释然的笑容:“在时,你听见了对不对···” 四目相触,有片刻的静默。 汹涌的眼泪涌出来,她的唇角在发抖,喉咙里像是有小刀在割,苻啸任然宠溺的看着她,嘴角微动:“本是不知的,可看你日渐消瘦,想是有愁事扰心,忽然忆起那日,就猜想你是不是听见了。” 一声叹息,他眼里渐渐浮起哀伤、懊恼、痛心……复杂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张字条确实是慕容策所写,他买通了一个内侍准备送去给你,只是被宣赟发现而交给了我,我想看看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那一箭是我射得。” 元婉蓁的心急遽下坠,彷若平地一个踏空,落下的竟是万丈悬崖,深黑不见底:“为什么啊?” 他的眼里恍惚闪过迷离的泪意,声音轻轻的,低微的,像是梦呓一样:“那夜你浑身冰凉入殿,而我的金牌反了面···” 零星的雪花扑在他脸上,瞬间融成小小的水珠,与他的泪一块滑落,元婉蓁眼泪不停的涌出来,她胡乱用手去拭,“对不起,我心里只有你,只是我亏欠他太多了···”她抬手一掌挥在自己脸上:“我太自私了!” 他猛地握住她的手,紧紧盯着她:“不过半月,我军就中了埋伏,我知道是你···但形势已无法再改变···我知道,我的江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 “我不怪你。”他轻轻闭了闭眼,神色恢复如常的温柔笑意,挂了泪痕的脸颊上有一丝悲戚的玩味:“我倾一国之力去爱一个女人,虽然这太过奢侈,但我也心甘情愿。” 无声哽咽,一层层的悲翻涌上心头,酸痛不可遏止,泪水潸潸而下,大滴大滴的泪珠灼热地滑落在她脸颊上,晕出斑驳的泪痕,她猛地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紧紧挨着他的头:“你为何这么傻啊!为何啊!” 他闭上眼睛,闻着她身上独有的茉香味:“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去寻一处村落,永远待在里面,我不再是秦皇···这是你想要的生活···” “我是你的妻子,你在哪我就在哪,我心中,你是我唯一的夫君。”她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脸泪流不止,苻啸欣慰一笑,侧首吻在她耳边,泪流满面:“有你这句话,我此生无憾!” 深山之中,马蹄声震得耳朵刺痛无比,百步之外,明晃晃的刀刃之光刺得苻啸睁不开眼,元婉蓁转首,只见四下皆是盔甲寒光,她一眼就看见了慕容策,而他正已大步走来,伸手将瑟瑟发抖的她扯进了怀中,悲喜交加:“蓁儿···” 他一把扯下苻啸的披风将自己的披在了她身上,对宣绍命令道:“带小姐上马车。” 她身子往后一缩,转身护在了苻啸身前:“慕容策,我说过,你不可以杀他!” 慕容策眯起眸子,再次命令道:“带小姐上马车!!” “哈哈哈哈···”苻啸嗤笑几声,撑着剑柄孱弱地站起身子,伤口的痛让他浑身颤抖不已,他挣扎着扬起下颌,目光盯着慕容策:“你以为你赢了吗?” 慕容策冷笑一声,挥了挥手,宣绍就命人拖来了三位女孩,年岁不过八九,元婉蓁惊怔一眼,认出是三位公主,是苻啸的女儿,她惊叫一声:“慕容策,你要做什么?!” 三位公主被押在了地上跪着,一双双懵懂而恐惧的眸光看着苻啸,苻啸深吸了口气,内心瞬间就被哀伤与悲凉紧紧包裹:“呵呵呵···”他痴痴发笑,旋即抬手以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的速度,一剑划过三位公主的颈子,三位公主只惊怔地看了他一眼,便倒在了地上。 元婉蓁吓得不由猛地打了个寒噤,震惊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 看着躺在地上死去的女儿,苻啸的心像是被刀割一样,一刀一刀狠狠划着,胸口处一阵阵往上涌着腥甜,慕容策也是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即便做了万全的准备,还是叫你寻到了她们,慕容策你无非是想逼死我,但我心里清楚,只要我一死,我的女儿···”苻啸伤心地梗一梗喉,旋即目光似浮着一层薄冰,散发出森冷的寒意:“我宁愿杀了她们,也绝不会让你们这些燕人侮辱了我的女儿!” 元婉蓁愧疚地说不出话来,而心里汩汩流淌的仿佛不是泪,是血,苻啸侧首留恋地看着她,长剑已抵在了自己的颈子上,“好好活着。” 迟疑的一刹那,元婉蓁猛地伸手握住了剑锋,锋利的刃深深陷入她的手心,“不要,不要···” 苻啸剧烈颤抖一下,松开长剑握住她的手,怒吼道:“你疯了!!” “不要离开我···”元婉蓁的悲泣响彻山林,宣绍见状立即上前将苻啸押在了地上,而慕容策也抱住了元婉蓁,苻啸死活也不肯跪下,只能被死死的按在地上趴着,稀泥蹭污了他俊美的脸庞··· “蓁儿!”慕容策强迫的将她揽入怀中,她挣扎着狂乱的咬在他手上,更重的血腥气涌入口中,他全身绷得紧紧的,可是无论如何就是不放手,她撕心裂肺:“慕容策,你忘恩负义,你不守诺言!” 慕容策给宣绍使了个眼色,宣绍立即拔出长剑,月光的照映下,剑锋闪出刺目的光芒,元婉蓁拼命挣扎着仰起满是泪痕的脸,目光里几乎是哀求的跪在了慕容策面前:“我求求你不要杀他···我求你了···” 一时间四周静的令人窒息,苻啸全身蓦然一震,他挣扎两下泥水浸入他的眼眶,黑泥浑沌之中拨开了一道口子,是泪,一颗颗滑落··· “蓁儿···”他吃力地唤一声。 元婉蓁松开捉着慕容策衣摆的手,一声声重重磕在地上:“我求你了,慕容策,我求你了···你放过他吧···” 她素来好强,从来没有这样哀求过,慕容策的心一软,那种细密的抽痛一波波的袭来,她说她爱上了苻啸,是真的?痛自心间急速向上,一根根一根根缠上来,缠得他透不过气来。 见他迟疑,元婉蓁立即转身扑在苻啸身上,紧紧地护着他,声嘶力竭:“慕容策,我说过,你若是杀了他,我与你恩断义绝,死生不复相见!!!” 慕容策自伤情中回神,额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老高,眼睛也像要噬人一样:“元婉蓁,你敢!!” 温热的血顺着齿间渗入,慕容策一把扯起她的身子,伤心欲绝地看着她:“你爱上他了?!”他暴怒一声:“是不是?!!!” 元婉蓁心中痛楚难当,心一横,大声吼道:“是!我是爱上他了!” 慕容策充耳未闻一样,太阳穴里像是有极尖极细的一根针,在那里缓缓刺着,总不肯放过,一针一针,狠狠的椎进去,她这一句话坐实了他心中的担忧。 “好,很好。”慕容策怒极,暴怒之下不及多想,一手拔出腰间的长剑,直接朝苻啸背心上刺去,元婉蓁遽然失色,一刹那就跪在苻啸身前,长剑直刺入胸口,她疼得揪起了眉目,一口血就喷在了慕容策的衣摆上··· “蓁儿!”几乎两道惊惧地声音同时呼道。 苻啸用尽了所有力气,仿佛感受不到伤口的疼,奋力起身将元婉蓁抱在怀里,他紧紧握住剑柄,目光震裂地看着慕容策:“你敢拔剑!!!” 慕容策身子一震,血红的目光发了狂,跪在地上稳住了剑柄,心痛而焦急地大声吼道:“曲大夫,让他立刻过来!!!” 宣绍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拼命的点头转身就吩咐手下去接曲大夫。 苻啸气得满脸通红,眼神偏执若狂,如一头猛兽一样盯着慕容策:“她若有个三长两短···” “苻啸!”元婉蓁立即止住了他的话,她靠在苻啸肩上,目光死死盯着慕容策,旋即一把握住剑柄:“我跟你回去,你放过他···”苻啸赶紧按住她的手,胸口剧烈的起伏:“蓁儿,你不要胡来!” “不然我死给你看!!!”她却死死抓着剑柄不松手,慕容策紧紧咬着牙关,忽而一声怒吼:“好!我答应你!!” 回复(2) 番外:第十一章 黄花草 四年后,燕国,建兴元年。 初春时节,树上零星的花瓣随风摇曳。忽然一阵风吹来,便又有几朵花轻轻地飞舞下来,地上铺着一层层雪白的梨花瓣,让人舍不得踩踏。 元婉蓁站在游廊前就这样望着,望着被风吹落的雪白梨花,轻轻拂于台阶上,那样轻绵的落花声声,却似击在心上。 或许两年前,她做了另一个选择,如今的自己应该还是在温沫宫中,而苻啸的人生也应该依旧畅然无阻。 心蓦地一痛,终至潸然泪下。 缕柔放下果盘抬头瞧见,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忧色满面,“娘娘怎么又哭了?” 她含笑:“见风流泪而已,没什么。” 缕柔垂眸暗自叹了口气,正说着话就见盈苏牵着小皇子慕容麟走来。 缕柔忙上前行礼,“贵妃娘娘。” 盈苏也向元婉蓁行了个礼,“见过皇后娘娘。” 元婉蓁慌忙扶她道:“说了多少次,你总这样,倒是生分了。” 盈苏笑着道:“即便再好,规矩也是不能没有的。” 两人牵着手在庭院的石桌边坐下,缕柔奉了茶来,元婉蓁看着慕容麟,笑道:“听说,麟儿昨日随父皇打猎去呢?” 他抬头,天真的眼眸里满是兴奋,“是啊,儿臣打了一只松鼠!” “真厉害!”元婉蓁爱怜地抚摸他的面颊,盈苏拍拍慕容麟的肩膀:“自己玩会儿去,母妃与你母后说说话。” 慕容麟点点头:“是。” 缕柔待他走去一旁,盈苏端起茶盏喝一口道:“皇上将茹妃打入冷宫了。” 元婉蓁笑笑,目光如静湖无澜,“也猜得是这个下场。” “幸得麟儿是复国前出生的,否则我也得伤神了。”她温静一笑,元婉蓁安慰她道:“你不掺合进去就是,无需太担忧了。” “你可知嘉妃为何会小产吗?”盈苏放下茶盏,元婉蓁郁然吁出一口气,似是长长一句轻叹:“为何?” “是因为茹妃让身边的丫头在嘉妃汤中放了一支黄花草。” 盈苏静静地说道:“今儿一早御医就回了皇上,这黄花草生长在西域极少人能识得出来,所以往往连许多医者也不知它的药理,这黄花草闻得多了会导致长期不孕,若是服用,不出几日便会小产。” 元婉蓁微微一震,神色间漫生出掩饰不住的惶然,“黄花草···” 花雨点点,她忽而忆起当年在温沫宫外种满了黄花草,越想越震惊,心底的酸楚与凄凉蔓生,原来她多年不孕的根源在这··· “蓁儿?”盈苏拍了拍她的手,“想什么呢?” 元婉蓁蓦然回神,僵硬地扯出一丝笑意:“没什么,你继续说。” “人赃并获,还说什么啊!”盈苏笑道,随即又看向她,“这会来,我是有重要的事与你说的。” “说什么?”元婉蓁眼中茫然微闪,盈苏的话虽轻,却落地有声:“今早我得了消息。” 元婉蓁眉目一凝,这四年来她只知道慕容策的确没有杀死苻啸,但自她从伤痛中醒来后,就再未见过苻啸一面,也不知他如今在哪?不管如何哀求慕容策,始终都得不到苻啸的一丝消息。 如此四年过去,她常常会猜疑慕容策其实是杀了苻啸,而骗自己的··· 半响无言,她颤抖地手轻轻抚在盈苏手上,时间像是被寒气所凝,过得格外的缓慢,她哽咽地开口:“他在哪?过得可好?” 第128节 盈苏缓缓靠近她耳边,声线绵绵如寒针深刺,“他被皇上囚禁在武阳郡外的一处茅草屋里,穿得吃得倒是有送去,不过,听说他性子烈,无法容忍这份屈辱,几次都差点···”她有些说不下去,也担心元婉蓁受不了,她顿了顿回身看去··· 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沉默,元婉蓁早已泪流满面,“说。” 盈苏静一静道:“为了不让他自戕,皇上命人将他日夜都绑在床上···” 元婉蓁按住心口,仿佛心上被狠狠插了一把刀,痛得无法喘息,她起身再不说话,默默地朝殿中走去,盈苏哀叹了一声,看着她因为恸哭而颤抖地背影,无可奈何··· 夜色浓稠如墨,远远望去是连绵沉寂的深宫重重,无数灯火浮荡其间,似星海万里,绵绵无尽,元婉蓁紧一紧身上单薄的寝衣,想起曾经那遍地的黄花草,虽然已过去多年,依旧觉得阴冷寒气碜人心肺··· 风吹得她鬓边发丝微微浮动,绝色倾国的面庞在一对红烛的光照下细纹毕现,无处逃遁,她抬手抚去脸上的泪痕,侧首便见慕容策依旧俊美无匹的脸庞,仿佛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他温柔一笑,仍然是惊心动魄的魅惑。 她收回目光,安静跪地:“臣妾参见皇上。” “蓁儿。”他双手将她扶起来,轻轻拥在怀里:“我说过,你不用向我行礼。” 元婉蓁沉静地不动,半响才温言道:“时非当初,你如今是帝王···” “我希望在你心里,我不是,我还是你的夫君!”他微有怒气地打断,这怒气仿佛是淤积了许久,元婉蓁轻叹一声,闭眼疲惫地说道:“臣妾服侍皇上歇息吧。” 她缓缓推开他,扶着他的胳膊走到床边,慕容策面色黯然,一把搂着她亲吻她的唇,而她却是干涩毫无情分的回应,他皱了皱眉,只觉自己像落入了一片死水之中挣扎,徘徊··· “你不愿我也不想强迫···”他甩开她的手,四年来无数次的失望,已将他的心伤透到了谷底,元婉蓁默默跪在地上,听着他一声声浅浅地叹息,似绝望一般,许久的僵持后,慕容策终于开口对内侍道:“去,贵妃哪。” 元婉蓁静静道:“臣妾恭送皇上。” 他沉重而落寞地步子离去,元婉蓁颓然坐在地上,看着眼前陌生而华丽的凤御宫,金色的珠帘重重垂落,炉中的香烟如一脉游丝幽幽细转,内侍与宫女都在外守候,殿内空落落寥无一人,寂寞如斯。 她自秦国的婉妃,到如今的燕国皇后,不过短短十年。 她凄然轻笑,再多的荣华富贵,不过是披着华裳锦服的孤魂野鬼。 没有苻啸,一切都不再宁静。 她的心,被寂寞喧闹,闹得心肺欲裂。 一夜无眠,清晨,缕柔唤进宫女伺候她梳妆,完毕后,缕柔才悄悄在她耳边道:“贵妃娘娘送来的锦盒,娘娘看看。” 她打开锦盒,里面的珠钗下有一张字条,她展开一看,不由徐然起身,眼中泛起了一丝希望的光芒:“你去回了贵妃,告诉她,我会好生准备。” “是。”缕柔应一声便出了殿。 回复(2) 番外:第十二章 花木扶疏,荫荫滴翠,掩映着一座湖石假山。山前一对狮子石座上各有一石刻龙头,潺潺清水从中涌出,溅出一片蒸腾如沸的雪白水汽。 元婉蓁穿着宫女的锦服,靠在假山后微微屏住呼吸,侧眸望去··· 慕容策一步一步自她身侧走过,她看着他微有疲惫的身躯流下泪来,那种心痛,仿佛抽走了她所有的力量,她的泪眼紧紧盯着他,那年,我们年华正好,我是你的王妃,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往事茫茫倾覆,周遭安静极了,他的背影远远地朝着大殿而去,元婉蓁卷然微笑,慕容策,我与你是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无尽的往事,纷至沓来,琐碎而清晰。不过,终究只是一场梦罢了,自此,永别了。 她转眸抹去泪痕,远离燕宫的富丽华堂,日影渐渐向晚,她踩着晚霞的眩美照影,脚步轻快中又显得沉重。 宫门巍峨高耸,远远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等着,盈苏的热泪在眼眶中转动,她怔一怔身子,低头快步走到盈苏身前,伸手探出与盈苏紧紧相握,盈苏轻轻拭去眼泪,含笑道:“蓁儿,今日一别,不知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 元婉蓁鼻中酸涩难言,“此番慕容策定会怪罪于你,只怕你会被牵连,我···” “别担心我。”盈苏急忙打断,拍着她的肩:“你千万不要停留,黎昕会在东郡等你。” 元婉蓁眼中的悲痛之色愈浓,顷刻间就跪在了地上:“此生,我有你这个妹妹足矣,只是恩情无以回报,待来世再还。” “快起来,别叫人瞧见了。”盈苏赶紧将她扶起来,紧紧抱着她:“珺衍一直爱着你,我心生妒忌,我将你送走,也算是圆了自己的梦。” 眼泪无可截至的流,她知道盈苏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她悲伤至极:“你善自保重,此生怕是无幸再与你相见了,你一定要好好过,就当我已经去了。” 两人再耐不住心中的不舍,抱头垂泪,盈苏含泪道:“我也是不愿见你这般苦楚,亦如当年的我,好在是苻啸爱着你,我不如成全了你,何苦让你在宫中凄凉一生。” 盈苏的话暖足了她的心,元婉蓁伤感地落泪:“深宫险恶,你一定要保全自身,切莫让她人欺了你。” “放心吧,珺衍即便不爱我,也会顾及以往的情分,不会伤了我。”盈苏抹了泪,说着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此事筹划了两年之久,你安心去吧,不管听得什么消息,要记得切莫回头,我自会保重。” 元婉蓁死死咬着唇,悲痛地看着她,“我何德何能,此生有你这样贴心的姐妹,我···” “我懂,别说了。”盈苏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在她手心里放了一张字条,缓缓止了泪,横心道:“快走。” 元婉蓁缓缓点头,狠一狠心,跨出宫门上车,令车夫逐尘而去。 元婉蓁掀开帘子,宫门里,盈苏依然遥立在晚霞中,目送她离开,她悲戚地大声哭泣,眼睛生生盯着盈苏,这个与她相识十三年的姐妹,深深刻在心里,一生最温情。 熟悉的燕宫已在身后,她终于走出来了,而迎接她的便是最向往的人,与生活。 她展开盈苏塞在她手里的字条:【记得王府当年事,写向榴花夜月前,诗香四溢飘千里,梦在心中赋雅篇。】 元婉蓁落泪欣慰一笑:“是啊,咱们的心虽然飞越了千山,遥远地却是牢牢地相连···” 一一 第二日,金华殿中是死气沉沉的安静。 盈苏散开头发,脱去华贵衣物换着素服,赤着双足,静静地跪在殿中。 “臣妾知罪,请皇上处罚。” 慕容策心早已凉到底处,失望之情直逼喉头,哽咽地无法言语,只冲着内侍挥了挥手:“都退下。” 一时间整个大殿只留得他与盈苏两人,盈苏的眼泪满满地浸湿了素服,痴痴地瞧住他很久,才道:“珺衍···让她去吧···你何苦执意于此,蓁儿的心早就不在了,与其留得她在宫里悲戚一生,不如放了她···” 慕容策静坐如石,惟有眼泪汩汩地、默默地滑落下来,连绵成珠··· 他叹息一声,紧握着那枚月上石,还有元婉蓁留给他的信笺,缓缓展开: 【珺衍,经年里的红尘爱恨,无非是落花时节再相闻,你的眉目无暇依旧深情,而我的心却早已远去,莫怨我前尘往事不愿续,佛主定好了结局,如今,切莫再让盈苏等在渡口桥间,白了鬓角。】 他定格在龙案前,手指不能移动分毫,视线早已模糊的看不清了,那些锥心的往事在眼前一一鲜活,他仿佛看见元婉蓁微笑注视着他,笑容依旧迷人··· 盈苏起身一步步走到他身边,将他的头按在自己怀里:“珺衍,一切都已过去,她也远去了,回想着当初,你担心自己死去才将蓁儿送去秦国,而蓁儿也以为你死了才爱上苻啸,其实谁也没有错,她如今有苻啸···”她扳过他的头面对自己,一颗泪落在他眼脸:“你,还有我。” 慕容策软弱地靠在她身上,眼泪汹涌而出,那些曾经属于他与蓁儿的美好,如今回头看,原来最灿烂的时光早已逝去。 他叹息了无数声后,终于唤来了煊绍:“不必追了,让他们去吧。” 盈苏深深地松了口气,脸上却是无法控制的流泪,只是拼命压抑着,不许自己哭出声音来··· 一一东郡。 马车上,元婉蓁尽力压抑着心中疯狂的渴望,随着黎昕拼命地朝密林深处而去,不知过去多久,才到达一个孤零零的茅屋前。 “进去吧,少爷在里面等你。”黎昕苦涩一笑。 她一步步迈进去,屋内一丝阳光照映,有人坐在窗前的木榻上。 她试探着叫一声:“苻啸?” 苻啸睫毛一颤,缓缓地侧首看向她,元婉蓁定睛看清眼前的人,忍不住心痛万分,这还是当年霸气而意气风发的秦皇苻啸吗? 他的头发长长披在背后,双颊凹陷,胡子长过了下颌,一脸的憔悴,元婉蓁几乎认不出他来。 苻啸似乎也有些困惑,上下的打量她,手指间握着君上石,一遍又一遍的把玩着,玉石被抚摸的发出灿灿亮光。 她怔怔地看着他,在许久的相视后,苻啸终于开口:“你瘦了,不过,还是那样好看。” 声音沙哑低沉,布满了沧桑,元婉蓁走近一步,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那种熟悉的触感从指尖传递到心口,她陡然哭咽一声,这是梦里,是真的见到他了。 他就在我眼前··· 她捧着他的脸贪婪地望着他,想寻找旧日的痕迹,可他的眼睛是陌生的,仿佛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已消失,再没有以往的灵动与霸气。 眼前渐渐水雾弥漫,他的脸也消失在其中变得模糊不清。 “是不是我的样子让你害怕呢?”他颤抖地手为她抹掉眼泪,看着她温柔宠溺地一笑。 这一抹笑容,她才感觉他还是那个深爱她的苻啸,她无声落泪,紧紧地抱住他,仿佛是四年来最安心的一刻··· 苻啸只梗了梗喉头,辛酸地闭上眼睛。 “蓁儿,许久未见了。” “你还好吗?”她轻声问,苻啸错开视线,身体与话间尽是疏离与冷淡,“挺好的,明日我就离开这了,你保重。” 元婉蓁不解地看着他,鼻梁酸痛,眼泪再次涌上来:“我跟你走。” “跟我走?你想跟去哪儿?我这一生怕也是飘泊不定,四海流浪了···”他的声音很轻,接着一声叹息,更是轻得像呼吸:“一介草民,给不了你富裕的生活···”他顿一顿,眼神极其地冷淡:“你能来看我,我已是心满意足,回去吧,别让他等久了。” 第129节 她一个激灵,抓过他的手:“黎昕没有告诉你吗?我是逃出来的···” “说了,我知道。”他的声音很平静,象说不相干的闲事:“快走吧,这会回去还能挽回,他会原谅你的。” 他将君上石放在她手里,元婉蓁浑身如浸在冰水中,拼命捏紧了玉石,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已起身将她扯出茅草屋,他看她一眼,声音低低地说:“蓁儿,若有来世,我再娶你。” 他一把将她推在黎昕怀里:“将皇后娘娘送回宫!” “为什么?!为什么?!”元婉蓁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垂下目光,既没有反应也没有说话,就那样看着她,眼睛里全是淡漠和清冷,声音也冷冷的没有一点起伏:“别随我,我什么都没有,他能给你一切,至少这辈子会过的安稳。” 元婉蓁心里似有东西在搅动,疼得呼吸困难,她失去理智一般上前,使劲拽着他的手不放,大声哭道:“我不怕苦,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过日子,即便是漂泊也好,只要是你怎样都行···” “放开!”他语气极硬地说。 元婉蓁眼泪一颗一颗落下,不说话也不肯松手。 苻啸的手臂伸直了,用力要挣脱她,最后甚至狠心将她甩在了地上,元婉蓁坐在地上发疯一样落泪,看着他消瘦地背影走进屋内,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只冷冷地说:“送她走!” 屋内,他坐在窗口边,穿过破旧地窗纸看着她撕心裂肺地痛哭,他的泪水无可止尽的落下,回忆起在武阳郡囚禁的日子,他躺在床上像一具没有魂魄的尸身,脑子里常常想着,他这一生经历了无数个女人,如今都不复存在了,甚至都忘记了其他女人的样子和名字,唯有一人是清楚的··· 他深深叹口气,闭上眼睛尽是在温沫宫的那段时光,六年,一幕一幕,清晰地可怕,而她的哭声在窗外更加让他害怕。 蓁儿,不要怪我,你怎会知道,其实我不想丢下你,我又怎会舍得丢下你··· 他自陈旧地锦盒里取出那枚桃花钗子,我再不是当初能为你呼风唤雨地人了。 夜里凄凄沥沥地雨落下,她的哭声没有了,马蹄声消失了许久,想是黎昕带她离开了! 苻啸的眼前开始空洞,泪水无声地滑落,心里酸得难受至极,却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劝说自己,不能让她跟着自己吃苦,这个决定是对的··· “啊···呜呜呜···”他痛苦地泪如雨下,起身,脚下有些踉跄,他努力地走到门边,颤抖地手轻轻地推开了门。 而只一霎那,他定住了神,因为元婉蓁的身影就跪在雨中望着他,紧紧地望着,单薄的衣裳早已湿透。 元婉蓁深吸了口气,恸哭道:“让我走可以,除非是死了。” 他的心一凝,眼前全是悲哀的模糊,心中的痛楚与心痛几乎让他吸不进去一口气,“你···何苦了···” 淋雨后的冰冷,元婉蓁孱弱地起身,奋力来到他身前,抬手就抚上他的脸:“若你离开我,我便再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仿佛空气凝滞在这一刻,苻啸缓缓地苦涩一笑,终于,她又如同四年前那样投身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熟悉的味道钻入她的鼻腔,一直向上凝成了大滴大滴的眼泪。 “我,不能像以往那样给你所有···”他的声音哽咽颤抖。 元婉蓁紧紧抱着他,摇头道:“只要有你就够了。”她说着抬头温婉一笑:“我向往的生活就是与你一起,多苦多累我也愿意,你不知道,这十年来,这样的梦无时无刻都在做着,十年,我想了整整十年,如今终于来了···我只想要一次,就这辈子,你愿了我的梦,好吗?” 苻啸的身子微微一震,落泪吻上她的唇,“我···” “别说了,千山万水一路走来,都是千辛万苦,到最后,我才终于明白,这一生原来是你,注定是你。” 她的气息中,还留存着遥远而芬芳的记忆,身上还是那股熟悉的茉香味道··· 他的声音像是梦呓一样,清唱:“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她将脸埋在他怀中,他紧紧的的箍着她,她的发丝被风吹起,痒痒的拂在脸上,满襟满怀只有她的芳香,耳边是她清唱的歌声:“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苻啸缓缓勾起微笑,眼里唯有一种温柔如水:“我们去东莞珺,在那里,我建一个给你,我砍柴,你呤曲···” 她嗯了一声,静静地闭上眼睛,这一切都像是在梦境,哪怕是现在明明相拥,可是因为等了太久,总觉得甜美得如同梦境一样···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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